他只想着来弟聪慧,由身份不相衬和两人无男女情愫猜出自己订亲不诚心。没有想到来弟姑娘心中压根儿就不愿意写什么订亲的文书。
真正的一古人,此时就可以让安公子心满意足。有哪一位姑娘愿意平白和人订亲以后再悔婚。不管是男方悔女方悔,都不大中听。安公子以为此举多少可以打动一下来弟的心,难道她不想?难道她愿意被迫订亲再被遗弃?
来弟结结实实地被安公子此举吓倒,对着他温和笑意的双眸吃吃说不出话来。写文书?这可不行,字还没有认全,鬼知道这是不是卖身契。就是签上艺名莲菂,来弟都不愿意签。白纸黑字一旦签上,来弟很有自知之明地想着,我不明白这字的意思,古文中变一字意思都不一样。这种不明白不放心的文书,鬼才要签。
“想是你不懂,我来讲给你听。”安公子今天很是欣然,兴致也高,一句一句解释:“。。。。。。文定宋家之娇女,就是指你;礼成于玉堂之侧,就是亲事要到公子我高中,玉堂金马的时候,才与你礼成。”
玉堂之侧,是安公子之侧,还是安公子以后的妻子之侧,这倒是含糊的很。来弟没有怀疑这一点儿上,只是本能地认为白字黑字的东西,自己不放心决不能签。
吃吃完的来弟只想起来说一句:“你的字写的很好看。”安公子笑的极为亲切:“这文书我亲手所写,不愿假手与人。既为着让村里长辈们安心,也是你以后的倚仗。”把“倚仗”这句话再说一遍,安公子觉得自己说的露骨之极,以后公子我决不遗弃你。
如果来弟要知道安公子这样想,估计她要翻脸不客气。来弟对着安公子这和蔼可亲的笑容。鬼使神差的心中浮现出来一句:这人生的是不错。下一句是提醒自己,坚决不能签。
这张换一个人会拿着紧紧藏着的纸张,把来弟吓的很。她继续吃吃说出来一句:“还是不签的好。免得以后麻烦。”以后悔婚,还要退亲文书,才能恢复自由身。
“公子和我。用不到这个。”来弟思绪稍缓和下来,就开始推辞。安公子弄的好生没趣。用心写下来一个伏笔处处的订亲文书,这姑娘不领情。看着来弟陪着小心,安公子心中闷闷,想我安佶要人有人,要才有才,难道要冲她摆脸色让她签,传出去可以笑倒学中的学友。
为避灾祸可以逼着订亲。为她好还要压着才签这订亲文书,安公子觉得可笑之极!这野性子的姑娘也不是今天才这样,犯不着和她生气。以后有她哭着来找我的一天。这样想过的安公子把文书收起来,有意折的慢些,让她再想一想。看看来弟对着自己手上折起来的文书,反而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意遇上不识抬举的安佶公子心中恼怒非比寻常。
“今儿是初六,再过十天是十六,是我们回城的日子。我来告诉你一声儿,到时候不用收拾什么,跟着我去就行。”安公子面上一闪而过的怒容看在来弟眼中。来弟听着下面的话,警惕心一直提到嗓子眼里。
这一回算是又得罪他,来弟心中想,去到你家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光一个人多势众。我和有弟就足以受欺负。反正是受欺负,来弟算一算,宁可留在村里听村里人闲言闲语,也比去安家受气要好。
邻县的房子说过可以去住,可是房契要到公子悔婚过才给来弟。手中无房契的来弟心想事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算是小心再小心,还是不小心总得罪他。与其搬到邻县弄的灰头土脸再回来,不如就在这里不动倒好。就是和梁五通信,也是住这里方便一些。
面上是笑容的来弟打着暗主意,答应的很好:“知道了。”眼珠子却是转了一转。安公子不想再对着这不上道的姑娘坐着,这就站起来:“你歇着,我回去。”
及至站起来,安公子又回过身来,笑容都是冷淡地道:“名字改了,称呼也改。我家里没有姑娘,以后你喊我公子,我喊你菂姐儿,直称你的名字,总是不大好。”
菂姐儿?来弟觉得头晕。生下小姑娘一时没有名字,才姐儿长姐儿短。以后这样称呼我,来弟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发麻。站在那里愣住,连送安公子都忘了。
有弟欢天喜地走过来:“姐,快念信,看看梁五哥信中说的什么?”来弟面上重新是笑容,拆开梁五的信,来弟再晕一次,信一共是两张,字是正楷毛笔字,就是来弟所识有限。
梁五在军中求师爷代写信,他的话是:“多写上几个字,她就不认识时,拿给人念去,看着在军中件件好,让念信的人也知道她有我这亲戚才行。”
师爷写了一封对仗工整的信出来,来弟瞪着那封信,听着有弟催促:“姐,快念。”来弟叹一口气,把认识的字都念出来:“军中大好。。。。。。”有弟伸着脑袋看,手再点着:“这一句呢?
还有下面这一句,姐你再念念。”
来弟盯着一个金字下面的,那一个字再不认识。来弟最后实对有弟说:“这一多半的字,姐不认识。有弟,姐今天不想去求隔壁公子,你也别让姐今天去求他。”今天去求安公子,可以想象得到他会如何的冷淡对待,会是让人站都站不住的那种冷淡摆在面上。来弟不愿意看。
“那明天去城里,茶馆里有代写家信的拆字先生,他肯念信。”有弟一听去找安公子,也是不情愿。虽然大部分字不认识,来弟和有弟对着这信还是很喜欢。
说了一会儿梁五,来弟喊小枫进来:“明天我和有弟进城去,请你对公子说一声。”小枫笑眯眯:“我这就去,姑娘说话总是请呀请的,小枫不敢当。”
小枫出去,过一会儿回来:“公子说明儿让人套车,还是让我陪着去。”来弟也说知道了,和有弟取钱,再一件一件理着给梁五带什么东西。樊六是送急件的信差,带的东西多了只怕他不肯带。说这个一直说到深夜,姐妹两人才睡着。
和安公子订亲事,有个好处就是出门有车坐。小枫陪着出去,再陪着回来。送来弟和有弟进家门,小枫往公子面前来回话,说出门回来了。
安公子听着小枫说去城里的事情:“写信人是姑娘表哥叫梁五,从雁门关连将军的军中写来。信中道平安,又问姑娘和小官人好不好,说有不顺心的地方,让她们只管耐些烦儿,等他回来再说。
又说军饷现今领的不多,这一次就没有带银子回来。下次有家信就送银子回来。”小枫把话一一地回过:“姑娘在街上买东西,说那送信的人再来时,让他就便带去。”
来弟和有弟在炕上坐着盘点东西:“衣服鞋子再带去,吃的东西带些能放的,这春天马上就热起来,吃的带多了怕路上坏。这一包吃的给送信的人路上吃。”
收拾过再收拾,还是有一大包袱东西,来弟对着这包袱为难:“这样大的一包,肯不肯带去?”有弟出主意:“再减是减不下来,等送信的大哥自己来看,他觉得能带多少咱们再重新收拾。”
手里拿着信的有弟乐颠颠指着信中的几个字,这是在茶馆里有弟就一直记下来的字:“姐,这是银子,梁五说下回带银子来,让你平时不要累着。”
来弟再过来看信,对着昨天的拦路虎汗颜,“边境安宁,金瓯不缺”,这八个字里倒有一半以上的繁体字,写这信的人一准是个文人,要是梁五的原话,决没有这么斯文罗嗦。
昨天来弟和有弟是说梁五说半夜,今天晚上是收拾东西又半夜。睡前来弟才觉得满意,对着几个大包袱道:“到时候让送信的人自己挑,哪一个好带就带哪一个。”
小枫临睡前再走过来听一听屋里动静,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去睡。
有弟自此更不出门,天气春暖花开,搬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等着,来弟笑过几次:“他要来指不定十天半个月后,”有弟不听,还是坐在院子里等着樊六来拿东西。
又过几天,离安公子回城只有三、四天,家人来回禀事川流不息;村口夭桃大放,又不少来游玩的学友,安公子虽然忙,也还是每天下午过来看看来弟。只是对她不肯签文书,心中想起来就不喜欢。
这一天早上刚起来,小枫就候在门外,面上有几分慌张:“回公子,要给姑娘请个医生来看看,今儿一早就病在炕上,面上只是通红,说挣扎不动。”
安公子命人去请医生,自己早饭后走过来看。有弟眼泪汪汪坐在来弟身边,来弟身上盖一袭薄被,头上冒出汗水来,还只是喊冷。
探手在来弟额头上试过的安公子问刚赶到的医生:“这是什么病?”医生也说不好,只是开药方出来。安公子心中焦急,看来弟面颊上胭红似火,星眸晕沉,让人心中怜惜。
“一早起来,就是这样。”有弟第一回遇到来弟生病,还生的这么重。有弟就泪汪汪,在对安公子解释,再问他:“要不要紧?”
看过几本药书的安公子,自己久病不说良医也算是粗通医理,他也觉得这病来的奇怪。春天万物俱发,疾病也发。在不明病情以前,安公子心中也是担心。
第七十七章,亲事(八)
房中有一股子脂粉味儿,一旁的镜台上是安公子送来的胭脂水粉。姑娘房中有脂粉味儿是肯定的。安公子没有放在心上,睡在炕上装晕晕沉沉的来弟微睁开眼睛,看看安公子面上是着急,没有起疑心的样子,这才放下心。
“公子,孙公子游春,过来拜您。”好在安五不一会儿就把安公子喊走,来弟这才得以松一口气。对着一旁眼泪汪汪的有弟,来弟装作虚弱地道:“来弟,姐只觉得冷,你帮着小枫弄一个火盆在这屋里,药你就在火盆上熬吧,小枫又要做饭又要扫地,已经足够辛苦。”
有弟愿意做这些事儿,答应一声去告诉小枫,把一切安置好。小枫还是进来看一看:“这屋里弄的药气重,姑娘未必睡的好。”
“我想开窗户看外面桃花开,又怕开窗户冷。这屋里加一个火盆正好,再煮上药香,我闻着或许好的还要快。”来弟是气若游丝地这样回答小枫。
小枫再没有话说,安慰几句:“公子担心着呢,走时让我好好侍候姑娘。”小枫就出去给来弟煮可口的饮食,有弟在屋子里熬药。
一整天下来,来弟虽然是热,而且带累有弟也出汗,不过她想想自己可以不用去安家,就觉得这是值得。就为着不去安家,来弟才装出来这场病。
面上红晕是半夜里起来涂的胭脂,一时忘了有脂粉味儿,来弟又亡羊补牢一下,让有弟在这里屋里熬药,中药味儿重,足以让人闻不到脂粉味儿。
不然安公子再来,今天屋里的脂粉味儿还可以说是头天的妆扮。在炕上再睡一天再有脂粉味儿,来弟怕安公子看出来。
敢于这样做,来弟心里有主意。梁五的下落有了,来弟对着安公子是有些害怕他,就冲着他收田地这件事情。从安公子的角度来说。他是不会真收,可是来弟觉得他心思难测。翻脸无情。
而且昨天拿来一张订亲文书让签字,让来弟左思右想,决定恕不奉陪。明着对安公子说亲事不再,只会换来他更大的欺压,这是来弟通过最近几件事对安公子其人的了解。
来弟拿到梁五的下落,算算身上钱足够,决定装病不去安家。然后找机会带着有弟跑路。
为路上的盘缠计,首饰银子决定带走,这屋子给安公子留下来以抵消,来弟是这样想的。她盖着棉被还喊冷,忍着一时闷热,这样身上发烫,面颊更红,看着更象病人。
来弟姑娘整病了一天,第二天依然如此。夜里来弟坚决不让小枫陪夜,只让有弟看着自己。有弟睡着。来弟再下床来,把面上因汗水时时擦拭而褪色的胭脂又补上一层,再到炕上睡的时候,可以不用盖被。后半夜来弟才睡一个安生觉,到天明再重新喊冷。
这一病又是一天,第三天依然如故。睡到上午的时候,听着外面小枫回话:“老夫人和夫人来了。”安老夫人和安夫人亲自来看来弟的病情。
安公子扶着祖母进来在炕前坐下来,安老夫人第一句话是皱眉:“这里收拾的不好,一股子药味儿,不病的人也薰病了。”
看到来弟扶着有弟虚弱地坐起来,安老夫人让她不拘礼儿:“快睡着吧,离得这么近,我当然要来看看,只是你怎么样,看看你脸上红的,让人害怕。”
有弟在来弟身后放上枕头让她靠着,来弟一一地告诉安老夫人:“这屋里有药香,我闻着也觉得病好得快些。”
声音虚弱地飘忽的来弟揉一揉额角,努力也没有挤出来眼泪,就这也苦着脸对安老夫人道:“是我没福气,不能陪着进城,我病没好,不敢随着去,过了病气给人,就都是我不好。”
安老夫人和安夫人都微笑起来:“你是个懂事的姑娘。”两位女眷来看来弟,就是怕安公子执意要把来弟带到城里去。她们亲自来看,看准来弟病的不轻,是不会允许来弟进城去。
“你安心养病,明儿我们就进城,今天一定要来看看才放心。你只管放心,就进了城,这里照料也不会少,等你好起来再来。”安老夫人听到来弟的话,第一次觉得这姑娘是懂事的。以前还没有什么印象,孙子就对她迷上了,安老夫人当然是不会喜欢她,只是为着孙子着迷,面上没有带出来过。
安公子起了疑心,来弟的病来的太快太奇怪,她会些拳脚,和有弟天天就打着玩,应该身子好才对;安公子想想自己眼前灾祸未去,不能不时时小心着哪一处安排会不妥当。
听着来弟说话条理清楚的很,不象她面上那晕晕乎乎的样子,安公子恍然大悟,这屋里浓烈的药香中,淡淡的脂粉味儿未除。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在来弟身上闻到过的,她以前根本不用脂粉。
回身看镜台前散落的脂粉,以前也没注意到来弟有没有打开,但是来弟不怎么用这些这是记得住。安公子就是和来弟在一起总是清清爽爽,不象和表姐表妹们一起,是香粉薰人,安公子才乐意多与来弟见几面。至少不薰人。
这样一想,安公子再打量来弟面上的红晕,越看越象胭脂。来弟语声是虚弱的,却一直没有停,和老夫人说去不了的事情,怕自己病气过人。安公子看祖母和母亲都是满意,也带笑插一句:“昨儿病的话都说不好,今天祖母和母亲来,倒有这些懂事的话出来。”
来弟赶快闭上嘴,太入戏没办法,不一小心话就多。安公子冷眼旁观,送过安老夫人和安夫人出去,安公子重新进来炕头上来看视:“让我看看好些没有?”
他手心里捏着一块丝帕,来弟没有看到,还以为他又是试自己额头上的温度,这体温肯定不低。听到安老夫人要来,来弟事先喝过一大碗热开水,舌头到现在烫的还在发木。
安公子探手。袖子碰到来弟面上,顺手用手中丝帕在来弟面上拭一下。来弟是没有觉察出来,还以为是衣袖。只下意识地躲一下再装晕乎。
收回手来的安公子看到手心中丝帕上一片嫣红,举手在自己面上再拂一下,闻到一阵胭脂香气。这胭脂是安公子让人送来。他认的清楚明白。这一下子不用迟疑,再把来弟打量一遍。面上红晕分明就是胭脂才是,有人生病还会往脸上涂胭脂涂到一脸红吗?。
看着来弟只是喊冷,被头却不蒙面,估计也是怕把胭脂擦掉。安公子一时想明白,心中就是大怒。这姑娘又同我玩花样,她是不想跟我回城。
心中大怒的安公子面上纹丝不动,更是笑意重重对来弟道:“你歇着。我再来看你。”迈步出来的安公子回到自己屋中,越想越生气,花样儿是不少。
自订亲后,我没有错待过她,对她说话不听,听村人闲言反而顶撞于我,再就订亲文书她不肯签,现在又来装病。安公子冷笑动了怒气,从来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这亲事也订了,公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躲灾。为来弟不识抬举,为着动怒,为着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