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事是我几年前就订下的,现在是安大人背弃盟约,你要是怕,这就回去!”梁五说过,留弟在马上格格笑。梁五仰起脸来对留弟笑:“没说错吧,你早就许给了我。”留弟连连点头,笑个不停。
郝将军没话说,这本人都说是的,还能有错。安大人升了官,把妹妹另许高门,这是朝中不少官员们做过的事情。郝将军有了底气,按住腰上刀把:“走,是事实咱就敢去。”
忽忽啦啦一队兵,青天白日之下围在安大人门前,安五要看热闹,在门上装守门的,上前来喝问:“谁这么大胆!知道这是谁家吗?”
“简靖王帐下梁五,我是来迎亲的。烦劳你进去告诉我表妹和表妹夫,今天我就带着我妻子走。我们不是私逃,所以光明正大来说一声儿。有嫁妆就送出来,没有嫁妆我这就走了。”梁五说过,郝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把大拇指翘起来:“好样的!这才是血性汉子!”
梁五嘿嘿笑:“那当然,叫什么聘则为妻奔不好是不是,我们是粗人不会念书,但是这道理咱懂。”
门口一堆兵,后面围着看热闹的人。跟过来的程敏功看在眼里,心中气苦泪水这就下来。安五不一会儿就出来,后面跟着安步。安步站定,对着留弟大声道:“大人吩咐,二姑娘私自走出家门,这就进去自领责罚。”
说过安步做一个请的姿势:“二姑娘请,大人在书房里等着您。”笑得正开心的留弟嚅嗫着从马上爬下来,迟疑着看看梁五,还是往家里去。冕哥儿从安步后面钻出来道:“父亲要打你,”大喘一口气再接着道:“父亲在请家法。”
梁五把马缰一丢,上前挽起留弟:“我跟你去,我看他敢!”冕哥儿第三句话这才出来:“也要打母亲。”然后一溜烟儿又跑走了:“我去喊祖母。”
哗啦啦一片刀出鞘的声音,日头光下雪亮刀光白花花一片,这是安五带着门上的人不让梁五进,这就要打起来。梁五哈哈一阵大笑。用手中马鞭子捅捅安五:“今天谁不让我进,老子跟他拼了!”
郝将军在后面又感动一下,居然敢上京里抢亲!大声道:“这亲事是安大人不对。他悔了婚,不怪我们兄弟上门来。闲人让开,请安大人出来说话。”
身后一阵脚步声急奔而来。也是一阵兵过来,为首的军官喝道:“郝通。京里不许闹事,你糊涂了吗!”来的兵也是哗啦啦一片,刀出半鞘。
冕哥儿来找母亲,看到她站在父亲面前正在挨骂,安公子一脸怒容:“就一个妹妹,你也管不好!”孔补之兄弟坐在一旁,孔夫人看着丈夫是全然不意外。只有孔夫人是意外,孔二公子是新奇。有人来抢亲,抢的是我要订亲的妻子。什么人?
“京里管治安的袁将军在外面,和郝将军梁将军要打起来!”这事态就要严重起来,安公子拂袖站起来往外面去,孔补之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起出来,郝将军觉得不对,左右佥都御史,都是御前的红人,难道是他们两家要订亲事?郝将军先是吓一跳。然后对梁五不无佩服,敢在京里抢亲,这胆子不小!
安公子站在台阶上,对着后来的袁将军示意一下。再对梁五道:“梁将军,谁准许你私自入京都?藩王及治下一众官员,不奉旨不许进京,你不知道?”
“你心里明白!”梁五恨恨地道:“我是来成亲的,前年我给你来过信,把聘礼给你送来了,你不收是你的事情!去年我给你来信,告诉你要来成亲,你在王爷面前弄的什么鬼,把我调走别处不能来。这一次我告诉你,我是来成亲的!”
孔补之上来就一句话:“抓走!”这一次拔刀子的只有梁五一个人。留弟惊呼一声:“不!”安公子怒斥道:“还不进去,丢人没有丢够!”
留弟提着裙子进去就找姐姐,进门没有几步就看到她。莲菂对着留弟也叹气:“这私自进京,还带兵上门,这一点儿律法你总知道吧?”
“好,你不帮忙我自己去和姐夫说,要是把他气到,不要怪我。”留弟流下泪来:“你对梁五哥有成见,后来他走了,咱们也挺难的,你心里恨他我知道。”
莲菂好笑:“就是抓他走,不过关几天。公子生气,就是他说要带兵来,你也知道,梁五性子暴躁,公子是个固执人,秀才遇到兵,”话没有说完,留弟转身就去找安公子,安公子皱眉:“找你姐姐去,一会儿我才来找你们!”
“我就说一句,”留弟把安公子请到一旁,对他就一句话:“你为难梁五哥,是因为他喜欢过我姐姐。”
安公子阴沉着脸:“看看你姐姐把你惯的,什么话都乱说。”留弟咬住这句话不放:“你吃醋呢,一直就丢不下。所以你才刁难梁五哥。”
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外面已经清场子。袁将军进来回话:“梁将军没有反抗。郝将军在门外请大人说话。”
“关他三天放他回西北去。告诉郝将军,我和他上司大人去说,让他有话对他上司将军说去吧。”
留弟拧着身子去找姐姐,莲菂也无奈了:“你呀,”让孔大人一家全看在眼里。
晚上问安公子:“梁五会治什么罪?”安公子一提就来火:“我不告他,他能治什么罪!来就来吧,还真的敢带兵来!那个郝通,看我收拾他。”
“留弟还是情愿,就让她嫁吧,她从小就喜欢梁五。再说让梁五这样一折腾,京里谁还敢上门来提亲。孔大人有没有生气?”莲菂小心翼翼地道。
“生气的是我!”
莲菂弄不明白安公子是怎么想的:“你对留弟足够疼爱,梁五也能养得起家。其实我后来想想,这亲事也是亲上加亲不是吗?”
“你就等着看他们吵架吧。梁五是个粗人,留弟在家里养得姑娘小姐一样性子,她吃过什么苦,就是以前没有我,还有你疼她。这亲事成了,他们夫妻一个不让一个。”安公子揉着额角自语:“还真的带兵来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你放心让留弟嫁?”这就迁怒给莲菂,揉自己额角的手变成在莲菂额头上点一下:“跟你一样。野人!”
莲菂喃喃:“可是不让嫁也晚了吧?人家不是带兵来了,虽然你抓了他,可是这名声出去了。不嫁也得嫁。”突然回想往事恼羞成怒:“这和你一样,男人都会用这种烂方法。”安少夫人翻身睡倒。也开始生闷气。
两个不同性格家境的男人,用了具有同样结果的方法。安公子不打算告梁五,在狱中的梁五第二天把安公子告了。
“他要告御状,我去见他,他说让跟他的士兵回去搬兵,告我悔婚。”安公子再回来,就这么告诉莲菂。莲菂想了一夜没有想通。人还在不高兴。女人就要为名声?而梁五这样做了,弄不好感动一大把人。就象公子当年一样,感动的四方乡邻说我好命。儿子也有了,夫妻算体贴,就是想到这个道理,让人心里不舒服。
“还有添乱的呢,敏功来见我,说他和留弟成了亲,留弟就不用嫁到别家去了。”安公子想想要笑:“这是个没出息的,两个孩子玩了那么些年。我还以为……”
莲菂冷嘲热讽:“他没有歪主意,所以没出息。”微微一笑的安公子突然心情大好,梁五这厮要告我御状?嫌贫还是爱富。
“菂姐儿,你还在嘴硬。儿子你管不好,你妹妹也管不好。”
莲菂语塞,自由从来是惹祸的。“好了,你不要生气了。至少你嫁给我,我没有亏待过你。”安公子皮厚的这样说一句,过来搂着莲菂同她调笑。莲菂拧了一会儿,还是担心梁五:“他告你御状怎么办?他真的急了才会这样。”
“我后天要出京观风,让他京里好好折腾吧。对了告诉你,儿子我带着。”安公子轻描淡写说道:“长辈们那里,都说过了。”
冕哥儿最着忙,一天跑上几次。先去安老夫人那里:“路菜要多带,不然饿到我。”再跑到安夫人那里:“多给我钱,父亲说带我去见识疾苦,我不喜欢吃苦的菜。”最后是母亲那里:给我看好了,我还缺什么,路上缺东西,我就回来了。”
安公子冷眼旁观儿子跑东跑西,明年就进学,年年依然如故。三座保护神母亲、祖母和曾祖母,冕哥儿依然是打扰父母亲早上美梦,晚上美梦的人。
观风去了八个月,第二年夏天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父子两人进家门,安公子问儿子:“要做什么?”安冕回答流利:“承欢膝下,让长辈们喜欢。”
“说得很好,去吧。”父子一起进家门,半天以后客人渐多。安公子走出去再回来,安冕在母亲那里,人站在榻上扶着小桌子,小屁股撅起来正在指使母亲:“红了没有?没红?我路上天天是红的,早知道我就不跟去。我得告诉曾祖母去,可是现在不红了可怎么办?”
莲菂细细地问:“打了几回,为什么打?”安冕拍拍小屁股:“反正就是那些事情,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行,如今我回来了,母亲快帮我想办法,把我屁股弄红去见曾祖母。”
“回家来了不会再打你,弄成猴子屁股才讨打。”莲菂有些心疼又想笑。安冕不管,抖着小腿想主意:“什么擦了会红,母亲你的胭脂呢?”
眼睛看到竹帘外站着父亲,安冕拉好裤子,跳下榻从侧门跑出去。安公子才迈步进来:“这胭脂倒是用途多,还能给儿子用。”
一年没有见,总有离别情意。莲菂想笑又问出来:“打他作什么?”安公子坐下来:“打他不听话,你还要问我,在家里打怕你们伤心,到外面打去。”
丫头们进来回话:“热水备好,请公子洗浴。”莲菂和他一起过去,帮他宽衣带指责他:“孩子还小,小孩子爱动爱淘气是好事儿。”
“你就这样管不好孩子。”安公子闭目泡在热水里,问道:“梁将军有什么新花样儿?”莲菂一笑:“聘礼送来,我依着你的话收了。那御状他也不告了,不过你落了一个悔婚的名儿。哦,史将军有信来,说王爷王妃下半年要进京,说王妃要来会我。她为什么要来会我?”
水气氤氲中,安公子慢慢道:“你忘了,你们拜了姐妹。”莲菂愣了一下:“你说林姑娘?”
水声中传来一声嗯:“她生了三个儿子,王妃去世后把她扶了正。”安公子很是眼红:“她倒有三个儿子,不过比你早成亲一年。”
莲菂咬咬嘴唇,这话听得不少:“老夫人前天还说我呢,公子一回来又要说了。”安公子展颜一笑:“聚少离多,我不是在怪你。”
哗啦一声水响,伴着莲菂一声惊呼。来找母亲的安冕在外面听到就喊:“怎么了?要我进去吗?”带着衣服被拉进水里的莲菂低低笑起来,安公子沉声回儿子的话:“路上交待什么,都忘了不成?”
安冕这就无话,走到后面忽然想起来,我摔几跤屁股就红了,然后给曾祖母看,让曾祖母也打父亲去。这主意一般,父亲挨过打又要来打我?冕哥儿冥思苦想,得有个什么主意不挨打,还能继续玩水砸东西才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冕哥儿从来惹事
京里的夏日午后,一道院门把街上的喧嚣挡在门外。绿荫中蝉鸣得人习以为常,就象这躁声原本就在。只有门上的人是享受不到这“蝉鸣林愈静”,左边耳朵对着院中,是午后的安谧;右边耳朵对着街上,是暑天的焦躁。
这焦躁中,象是人也行急、马也驰速。两匹快马飞奔而至,在府门前停下来。门上人老早看到,一面擦着汗一面笑着道:“是二姑爷来了吧?”留弟姑娘的亲事,就在半个月后。
马上人急了,却不是梁五和他的士兵。这么热的天,穿得整整齐齐,下马拭去头上汗水再理理衣服,怀里取出拜贴送上:“简靖王妃来看安夫人,王妃车驾从宫中出来,半小时后到。”简靖王妃推迟了一年才进京。
这是要赶紧的往里回的事情,门上人小跑着送进去,二门上再小跑着送到莲菂房中。在廊下坐得有些困倦的青儿接过来,隔着竹帘子往里面看,莲菂自摇着扇子歪在竹椅上。天热她觉得榻上都坐不住,中午就睡在一个竹摇椅上。
“蓝桥姐姐,门上有客。”青儿悄声喊过旁边坐着的蓝桥,把贴子给她。莲菂从打盹儿中醒过来,让人取衣服来换,再用凉水洗过脸,人才清醒一点儿。因坐着等衣服,莲菂对着院中看浓荫斑斓。这样的天气赶路到京里,路上受罪不说,再换上一身衣服去京里,现在来会我。
以莲菂来看,琼枝姑娘和她当初夜里爬墙一样又没算计了,不想想人家穿好衣服等她是什么滋味。
凤冠霞帔穿起来,安少夫人不折不扣地再打一个哈欠,这日子过的悠闲。可能是老天看我太悠闲了,大中午的把王妃送来让我多出几身汗。哈欠打完才想起来:“给冕哥儿也穿好,候着好见客。”
蓝桥答应来寻冕哥儿。到太湖石洞里来找他。喊上两声,冕哥儿露出头来:“我在钓鱼,你吵了我的鱼。要见客。那是父亲的事情。”听到自己一定要穿衣服,只穿着肚兜爬出来的冕哥儿有些抱怨:“对母亲说我又淘气了。让我见客吓到人。”
这句吓到人的话,是安公子对莲菂说的:“你儿子淘气起来,能吓倒客人。”安冕从此记住,不想见世伯世叔的时候就说出来,只是全不管用。随着蓝桥回去穿衣服,安冕坐在那里摇头晃脑:“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
莲菂听过有同感,用丝帕擦头上的汗安慰儿子:“咱们偶然穿整齐一回还觉得苦,你父亲天天穿好去上朝,他不是更苦。权当今天陪着他苦。”
母子一起胡说过,往外面来接钟离王妃。琼枝从车中出来,身边走着两个儿子,一个比冕哥儿小几个月,一个小上一年多。第三个还在襁褓中,奶妈看着还不能进宫。
三个小孩对上眼。穿着水蓝色罗袍的冕哥儿先笑嘻嘻。两位小王爷互相看一眼,还是绷着脸装严肃。冕哥儿负手踢哒着小脚走在后面,还是笑嘻嘻看过来,就是脚步放慢。没到二门。三个人落在后面一大截。
“我有鱼看不看?还有一个大水车和太湖石。”冕哥儿说过,小王爷们撇嘴:“鱼有什么,我家里养的多。水车是农人用的东西,你多大了还玩那个?至于太湖石,父亲说,哪有山上雄鹰好看。”
冕哥儿笑容不改:“看过就知道了。”回身对跟的人道:“母亲陪王妃房里去,我陪小王爷们。天这么热,你们散开吧,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再问两位小王爷:“我说的是不是?”
“你们散开不必跟着。”两位小王爷沉着嗓子,很是威严的说出来。冕哥儿搔搔头低语:“这嗓门儿听着,象我爹坐公堂。”
身后散开几个人,还有两个要跟着。三个孩子来到太湖石旁,小王爷们立即来了兴趣,伸头往里面看:“还有被子,还有书,这儿是一壶茶。这是你的别居吗?”
“凉快着呢,我钻上面那个,你们坐下面这两个小的。”三个人各找一个洞钻进去,另一头下面就是水池。里面小川条子,鲫瓜子,样样鱼都有。小王爷们又要撇嘴:“这是你养的鱼?小河沟随处可见。怎么不养些名贵的。”
冕哥儿不服气,人还笑逐颜开:“名贵的人都不多,哪里有那么多名贵的鱼。”对着头上玉簪身上紫罗袍的小王爷们不怀好意看看:“这会子不热了吧。”
太湖石临水,风带水香从洞中穿过,吹得人身上半点汗也无。冕哥儿几把把身上衣服扯掉,露出里面红肚兜来,对小王爷们道:“这里无人,脱了凉快凉快。这是我的待客之道了,大热天的请你们凉快。”
小王爷们小脸儿快要绷不住了,不过肯定不脱。小嘴儿这是第三撇了,因为年纪小话就没忍住:“父亲说安大人是个有德行的人,怎么你,这样跳脱?”
“这是个问题,不过我肯定是我爹的儿子。”冕哥儿自己脱了一个半精赤,身上红肚兜,下面短绸裤,眼珠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