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那是什么？”
“你想要艾丽，我还有很多，要不要？”
“诶？”
我瞪大双眼，这个家伙在说什么？
“跟我过来。”
老头没有多说什么，让两个女仆架着我，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下室。
“你也算是个好狗，而且为我服务了那么多年，就让你这样废掉就太可惜了，让你看看吧，自己慢慢挑。”
老头在空中挥了挥手，黑暗的房间顿时亮了起来——还想着老头有办法救艾丽的我，顿时到抽了一口凉气。
——房间里面，放置着大量装满绿色液体的玻璃罐，这些玻璃罐又大又高，里面浸泡着无数白色的某种东西——那是，什么？
我步伐踉跄地走了过去，跪倒在其中给一个玻璃罐面前。
我，看清楚了。
里面，装的是艾丽……或者说，跟艾丽长得一模一样的某种——某种东西。十个，二十个，数也数不清。
“你那么喜欢那个人偶，这次多挑几个回去吧，还有想要小孩子的话可以跟我说，我造几个给你，不用那么麻烦还要移植到母体里面去。”
“——伊莉雅，也、也是？”
“伊莉雅？那个新造出来的小家伙？”老头子表情冷淡地点了点头，“一样，只不过培养的地方不同而已，你想要小一号的我就给你个原始一点的，不过要你慢慢养就是了。”
“艾丽和伊莉雅……都是你，造出来的？”
“你希望的话，同时有十个二十个她也行，只要你不嫌腻不嫌烦就好。”
老头子冷冷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自己慢慢挑，然后跟女仆说，玩够了跟我说，我还等着你去参加选王之战。”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世界崩溃了。
一切，都是假的。
浸泡在玻璃罐里面的无数个艾丽，就像是在嘲讽着我一样，那美丽得有些恐怖的红色眼睛看得我心里发毛。
“寇准大人，要是你不满意的话，可以制作新的模板，不需要照搬过去的。”其中一个女仆走了上来，她那美丽的脸蛋现在看上去却是如此地虚假，如此地令人作呕。
“不！我不需要！”
我没有理会她们咆哮着离开了那个令人恶心的地下室。
——我，还没完。
我还有伊莉雅。
在我心目中，艾丽只有一个，那就是跟我相处多年，与我相爱的那一个。绝对不是那些冒牌货可以替代的。就算艾丽离开了，我还有伊莉雅，还有传承了她的生命的伊莉雅。
我会背负着这份痛苦，这份悲伤活下去！
之后，经历了丧妻之痛的我，把所有的爱倾注在伊莉雅身上——她，就是我的全部。由于选王之战的准备，我离开了温特堡，离开了那个让我心情非常复杂的地方，重新回到了色雷斯这个世界里面。
为了有足够大的势力，我加入了反抗军，然后用自己的手腕成为首领。为了得到首领这个位置，我暗杀前任首领——在过了几天，前任首领下葬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个还年幼的女儿。
我可以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尽管我很愧疚，但是我无法弥补这份罪孽，我也不打算弥补。
于是我收养了她，把她培养成为一个能够自强自立的女孩子，就算在乱世中也能够活下来的强者。她可以没有强大的实力，但一定要有一颗强韧自信的心，为此我让她度过了一个不算愉快，而有时候又非常残酷的童年。
我们的同志遍布全色雷斯，但是能够顺利起义的地方并不多，我们也只能够偶尔打打秋风，等势力慢慢壮大之后才让战斗规模升级。
期间我只回去了一次温特堡，就是那一次老头让我带一个被命名为芙蕾娜的女孩子出来，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子的表情我就知道她是老头的新作品。
我不会让她变成一个惟命是从的人偶，我会令她成为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有感情有想法的人。
之后我又遇到了来历不明，神神秘秘的鬼魔罗。这个军师的确很好用，因为我们也渐渐壮大起来，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反抗军的规模变得那么大，有一半是鬼魔罗的功劳。
但是即使跟他认识时间那么久，我也无法看清楚他的来历，实在是个神秘的家伙。
就这样，带着我心爱的女儿，我参加了选王之战。
为了老头？
错。
为了爱，为了不让我的悲剧再次发生。
现在的我，已经很清楚当年的悲剧，完全是因为某些贵族老爷之间的利益斗争而出现的，只要这些特殊的利益阶层无法消失，那么同样的悲剧依旧会不断发生，最后受伤的还是孩子。
要根绝战争是绝不可能的，但是我有自信在我的规划下，这个国家将会过上平和的日子……我能够做的，最多也只有这样。
——假如，我真的能够成功的话，我想回温特堡，到我妻子的墓里看一看。带着女儿，然后说说她母亲生前的事情。
之后，我就别无所求了。
——————
【雷帝】凯灵顿如同看老朋友一样看着黑泥。
在吞噬完最后一个玩家之后，黑泥不动了。
巨大的黑泥，空旷的雪原，还有一个孤独地站在它面前的男人。
忽然，一坨黑泥如同史莱姆一样飞了出来，将整个雷帝吞了下去，雷帝没有丝毫反抗，只是默默地站着不动。
睁开眼睛，雷帝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正方形平台里面，上面只有一副黑色的棺材。
一坨黑泥涌了出来，开始慢慢变形。
黑泥最终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看上去正值壮年的男人，他的双眼不再是如同鹰隼那样尖锐，而是宛如迟暮的老人那样，充满着沧桑和疲惫。
“汤姆。”
“小德里克。”
反抗军领袖和色雷斯之王，本该是水火不容相互恨之入骨的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却是如此地平和。
“多少，年了？”
“忘记了。”
寇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丢给雷帝，雷帝接过本子，沉痛地闭上双眼，什么都没说。
“你问过我，何谓之王。”
“现在，趁我还保留着神智的时候，换我来问你了。”
雷帝双手捧着小本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何谓之爱？”
晶莹地泪滴化作冰晶摔落在地上，这个铁血无情残暴不仁令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雷帝，留下了两行泪。
爱，是创造。
“在我的女儿出生之时，我领悟了。”
爱，也是守护。
“带着女儿我四处征战，回想起过去守候在艾丽身边的日子，我懂了。”
爱，更是放弃。
“呜呜……呜呜呜……”
寇准双眼通红，带着哽咽艰难地说道，那哭腔让雷帝感到无比心痛。
“凯灵顿·德里克，你知道大叔为什么一直都在泡咖啡吗？”
“我过去一直都想不通，只觉得大叔是个笨蛋老爸……但是我现在懂了。”
“你在小时候说过，你想喝咖啡，但是大叔根本买不起咖啡豆，所以只能用自制的各种奇怪的东西来冲出味道怪异的咖啡，十年如一日地研究各种配方，就是因为你说过那样的话。”
“那是太蠢了吗？仅仅是小孩子的一句话。”
雷帝的语气虽然充满着憎恨，但他的眼泪却流个不停。
“因为他只能冲咖啡……他年轻的时候，被人废了，无法体力劳动，他也说过自己要是强行工作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
雷帝虽然保持沉默，但他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讶，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事情。
“他不知道让你知道他是个废人，他不想让你知道你有一个废人老爸……而且，我觉得他也希望通过冲咖啡来教会你一些东西。”
“那个蠢货——！”
雷帝咬着牙骂了出来，他的眼泪越流越多，连擦也擦不尽。
“他放弃了你对他的爱，放弃了作为一个父亲最重要的东西，全部都是为了你。到底他这个做法是对是错，我不知道，我也无法理解，但是我希望我在离开之前能够告诉你……我不愿意让你留下这样的遗憾。”
“汤姆，你——”
“小德里克，我已经没救了。你知道温特家的夙愿就是重新控制色雷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老头在伊莉雅身体里面埋了【此世之恶】，也就说你所看到的黑泥。只要伊莉雅一旦停止了身体机能，那么被关在体内的此世之恶就会爆发出来……现在因为伊莉雅的灵魂在控制着此世之恶，而它也需要伊莉雅的灵魂来作为控制中枢。”
“本来，我是可以让【此世之恶】出不来的，但是在伊莉雅被杀的时候，我因为极端的愤怒而释放了这样的东西……我之前所做的所有措施都功亏一篑。假如不趁现在处理掉这个东西，那么吸收了女神之力的【此世之恶】将会变成一只连神也无能为力的怪物，将所有东西吞噬。”
“你需要我怎么做？”
雷帝周围眉头看着寇准，寇准摇了摇头：“小德里克，你无能为力。”
“因为你没有爱，你跟我，还有你的父亲一样，选择了放弃——而你，更是将一切都放弃了，不是吗？”
“……”
雷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寇准，沉默不语。
“聚旧就到这里吧，她要回来了……结果，我还是败了。”
就到寇准说完之后，黑色的棺材便被一下踢开，一个白色衣裙的少女走了出来——那是表情沉重的艾莉丝。
“我们，开始吧……虽然不甘心，但是最后我还是希望可以在你的见证之下离开这个世界。”
又是一坨黑泥从地上涌了出来，这次出来的是伊莉雅。伊莉雅还是那个可爱的伊莉雅，但是胸口里面多了一个大洞，里面不是血淋淋的，而是一片黝黑，可以看到一颗黑色的心脏在跳动。
“寇准~”
伊莉雅可爱地叫了一声，然后扑到寇准的怀里。
“啊，伊莉雅。”
寇准笑着抱着伊莉雅。
“爸爸呢，在这次比赛中输了，所以我们准备回家，跟妈妈见面，好吗？”
“好啊！伊莉雅相见妈妈！爸爸这个赖皮总是不让我见妈妈，找个种接口。”
“不是说好了等打完这场比赛我们就见妈妈的吗？然后我们就三个人一起生活，不用杀人不用到处跑，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
“真的？！”伊莉雅的大眼睛闪闪发光，寇准笑着点了点头。
“伊莉雅，其实爸爸有一句话虽然对妈妈说过很多次，但是并没有对伊莉雅你认真说过，你可以听听吗？”
“好啊。”
伊莉雅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抱着寇准的脖子，可爱的小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イリヤ、愛してるよ。
扑哧一声。
数不清的黑泥从伊莉雅胸口的空洞喷了出来——寇准一只手抱着伊莉雅，一只手捏爆了伊莉雅的黑色心脏。
轰隆隆——！！
整个空间都开始震荡起来。
“这样一来，伊莉雅的灵魂就是死透了，没有了支持的黑泥会来找我，然后将我异物同化……只要我死了，那么黑泥就会彻底崩溃，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无数被困的玩家也会得救。”
“………………”
艾莉丝瞪大双眼，连退几步。
她知道，伊莉雅在寇准的心中，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位置。因为之前刚刚看到寇准，她就被一副棺材吞了下去，寇准的所有记忆都强行流入艾莉丝的意识当中。所有经历，都如同寇准本人一样过了一遍，所有情感，都体验过一次。
那种绝望的痛苦，那种刻骨铭心的愤怒，全部都一点不漏地感受过。
“杀了我，一切都会结束，【此世之恶】这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丑恶之物，已经伤害了足够多的人了。”
“杀……了你？”
艾莉丝颤抖地问道。
“是。”
紧紧地抱着伊莉雅，寇准深深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现在，只有你才能这么做。”
“别开玩笑了！”
艾莉丝愤怒地吼了出来。
“随随便便地把我拉了进来，随随便便地把你的记忆丢我的的脑子里面，现在又要叫我杀了你！？”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死伊莉雅啊！？那是你辛苦养育，最珍视的女儿啊！”
“能够这么轻松杀掉她的，只有我。因为伊莉雅，完全信任我，黑泥只听伊莉雅的话，仅仅如此。”
“我不是问你这个！！！”
艾莉丝瞪着通红的双眼，脸上布满了泪痕。
“艾莉丝，你打算来教育我吗？”
寇准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语气里仿佛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感情。
“你以为，这个世界友善到你谁都能够拯救吗？有些事情，你无法改变，就如同有些人，你无法扭转他的想法一样。强者为尊，这个道理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不杀我，你就酿成大祸，不仅仅是色雷斯，整个世界都是遭殃，尽管一定有人来结束这场灾难，但倒是已经太迟了……你，别无选择。”
“……”
寇准的话，无比正确。
“你在等什么？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是一路都这样杀过来的？你杀的人还少吗？”
“不要逼我！！”艾莉丝暴怒当中召唤出bh指着寇准，寇准看到之后狰狞地笑了，“就是这样！用的光之魔炮将这里的所有东西轰成飞灰！”
“我……我——！！”
被双手握着的bh闪耀着魔力的光芒，剧烈地颤抖起来，而艾莉丝两眼含泪咬牙切齿，看上去非常痛苦。
“你，还会杀你不想杀的人，还会去做你根本不想去做的事情……你很强，但是比你强的人更多……而即使你超越了所有人，成为了最强，你也无法主宰一切——因为有一个东西，是你无法超越的。”
寇准就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笑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充满着极端的痛苦和愤怒。
“——那就是【世界】。”
轰！！！
从寇准身后轰来了一发巨大的雷电光束，那种恐怖的威力别说靠近，仅仅是看到就不由得心生畏惧，有**上会被轰成飞灰的错觉。
真的。
艾莉丝真的是下意识，绝对不是想要那么做的。
一发不知为何已经蓄力完毕的天神烈破，不由自主地发射了出去——这是艾莉丝长期战斗养成的本能，面对巨大的威胁自然绝对坐以待毙。
“伊莉雅，我爱你。”
寇准的表情看上去又像是笑，又像是哭，抱着伊莉雅，轻轻地闭上了双眼。雷帝的攻击不会对他凑巧，但是艾莉丝的会，这本能的一击将会漂亮的结束掉他的生命，还有【此世之恶】。
恨我也没关系，至少让我为自己的罪孽做出补偿吧。
啊，艾丽，我来见你了。
——————
烟尘弥漫，艾莉丝如同失去了灵魂一样呆站在原地。
肆虐多时的黑泥，已经完全消失了，而芙洛丝则被榨干了所有圣力，一丝不挂地躺在地上。
不远处的雷帝从空间里面拿出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正准备转身离去。
“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