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马上就要挂电话啊?”
“我也舍不得啊,可是,不挂是不行的。”
“好吧,那你要想我哦!”
“我会的。”晓晓温柔地说。
这是一派同自己心爱的人说的胡话,空话,痴话,正常人简直无法想象。每次同晓晓讲话,同理想世界对话,沈伟忠都神魂颠倒,语无伦次,乱七八糟,没有一点切实。可是,盲目的情人之间不都这样么!人同自己的梦像对话的时候,不都如此梦想,神魂颠倒的么!当挂掉电话,沈伟忠的心情轻松愉快,每天这个时候,都是他最忘我的时刻,虽然只是短暂地十多分钟电话,可这十几分钟,比一天所有起来时间加起来的快乐还多。这可不是他认为的干巴巴的时间,干巴巴的呼吸,而且所有的烦恼都在这十几分钟内得到了洗涤,心灵像换了个人似的。此刻,沈伟忠回忆起刚才那段电话,晓晓的声音似从一个遥远而梦幻地地方通过手机向沈伟忠飘过来的。
——即使晓晓不在我身边,只是从某个远方,传来一个美妙的声音,我的心灵就会如此美妙,激动,心灵的所有细胞都得到了新生般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吞吃着幸福。晓晓,把你吃进我的身体里,让你永远陪在我身边,那样子我不就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吗!
——我是不能没有晓晓的,生活中是不能没有晓晓的,我是要到你身边去的,我是一定要去的。
沈伟忠在江苏没有朋友,因此,他闲下的时间就无聊了。他除了想,就没事好做了!胡思乱想,天马行空地乱想!想着和晓晓奇奇怪怪的事情: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将来的事情从好想到坏,从坏想到好,甚至出现神奇的力量的帮助;又想自己的事情。
他想起在湖边和晓晓接吻,嘴角微露幸福的神色,两眼闪着光芒,可兀的,思想里突然跳出杨阳,像路边窜出的猫。首先是杨阳的手臂,接着杨阳自己的身躯阻挡住了那接吻的画面。当杨阳出现在他思想里的时候,一切美好的愿望都给破坏了,杨阳这个真实的姑娘破坏了沈伟忠美好的幻想。
奇怪的是,杨阳会经常出现在他思想里,出现在他想晓晓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因为杨阳引出晓晓,还是因为晓晓而出现杨阳。他甚至疑惑地问自己:为什么总想到杨阳,我又不喜欢她,我又不喜欢她!
一旦脑子里出现杨阳,美好的梦幻就破灭了。他知道现在正在江苏,一个另他讨厌的干巴巴的城市,知道身边的姑娘叫杨阳,而不是晓晓。杨阳使晓晓越来越遥远了,连杭州这个城市,也变的越来越遥远了。杨阳另他看到现实!
虽然不喜欢杨阳,但也算是出现在沈伟忠的生命中,这一道光芒他没在意,他知道已经照射到自己身上了,敏锐的他意识到了杨阳喜欢他。他还真是受欢迎,父母给他的身材和样貌让女孩子能轻易喜欢上他。样貌这个表面上的东西,虽然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说不在乎,在乎心灵美,可心灵的开花,就得从这表面开始。谁愿意把自己爱情的种子栽种在偏僻的角落,谁愿意将爱情的种子栽种在贫瘠的山腰,谁愿意把种子栽种在肥沃地牛粪上。
杨阳打电话来要沈伟忠去唱歌,说是几个朋友相聚,沈伟忠答应了,因为他觉得生活实在太枯乏了,也许就是因为缺少这种生活的乐趣,内心排斥了这些,在无形中也排斥了快乐。
杨阳的歌声很好听,她唱歌的时候,经常转过头看看沈伟忠,她让沈伟忠唱自己喜欢的歌,她的朋友们还以为沈伟忠是她男朋友哩。
杨阳的歌声让沈伟忠想起了杭州的时候,钱塘江大桥上练歌的少女,那少女的歌声悠远,凄美,充满了向往和新生的感动,可杨阳的歌声只是充满了欢乐,却无法抓住人们心灵上更遥远的东西,这可能是因为她们对于唱歌的目的是不同的吧。杨阳的歌声把自己投入了短暂地快乐之中,歌唱出自己此时的快乐,而那练歌少女的歌声,是一种对远方的向往和追求,一种忘却自己当时的存在,使自己沉浸在遥远的梦想的感动之中。
这让沈伟忠感受到,杨阳的快乐是那么真实,她的微笑这么近,她用最真实的快乐感染了沈伟忠,使沈伟忠有一种抓住这种真实快乐的冲动。
杨阳在沈伟忠面前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这真实的微笑面前,沈伟忠此刻什么都没去思考,晓晓那遥远而时常出现在沈伟忠脑海里的微笑也不复存在,杨阳的微笑使他刹那间感到快活。
他也放开了自己,快乐的唱歌,他不再思考那些遥远的物质,不再担心失去空虚,他抓住了身边的快乐。
——我何必一直都担心失去空虚呢?我本来就没得到,未来的只是空虚,我为什么要担心失去空虚,失去未来呢?——我会失去未来!这话多么可笑!杨阳在我身边,她要给我快乐,让我快乐,我为什么不抓住身边的快乐,而担心失去遥远的根本不存在的空虚呢?更为什么要用不存在的空虚填满自己的心灵呢?我真是个疯子!
沈伟忠第一次对自己说自己是个疯子,之后笑了。
他很快和杨阳的朋友融为一起,他们都真实地存在他身边,和他肩并着肩,相互抢话筒。
有一个女孩子身材小巧玲珑,样子可爱,像个洋娃娃,她最会唱歌,还同沈伟忠情歌对唱。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实在的微笑,原来,花花世界,会是如此美好。原来他所忽略的身边的一切都这么美好!
他们唱到很晚,结束后,各自回家了。杨阳在路上对沈伟忠说:“你唱的很好啊!”
“是吗!”沈伟忠此刻很轻松。
“恩,可以感到你很开心哦,上班的时候,每天都见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看到我有心事?”沈伟忠诧异地问。
“谁都看的出来呀,你的心事不都在自己脸上吗?还以为别人都不晓得呢!”杨阳大大咧咧地笑着。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心事的吧。而心事,都是遥远的事情!”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心事,都是很近的事情呀,遥远的事情,谁晓得。很近的事情才叫心事,遥远的事情叫……谁晓得。管它呢。”
“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心事呢!”
“本来就是啊!你的心事是什么啊?”杨阳瞪大了眼睛问沈伟忠,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因为靠的近,杨阳的肩膀偶尔会碰到沈伟忠。
“我的心事……你会听心吗?心事当然要心诉说啦。”沈伟忠想起晓晓过去把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口听自己的心跳,由此,脱口而出说了听心。
“听心?”
“是啊!把耳朵放在胸口,听它在说什么,只要用心,心有灵犀,就能听懂哦!”
杨阳说:“那我倒要听听看了,没准还能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呢!”
“哈哈!不该听到的事情呀!”沈伟忠说,“我有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
“还是不听了的好!”杨阳怪怪的表情让沈伟忠有点疑惑。
“为什么?”
“我还怕听到了什么肮脏的事情呢!嘿嘿!”杨阳诡秘地一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我开玩笑的呢!”
“当然不生气。”
“那我可要听了!”杨阳说。
“好吧,我准备好啦!”
他们俩在路边站定,杨阳把耳朵贴了上去。沈伟忠直挺挺地站着,嘴巴不停地笑。沈伟忠的胸膛很温暖,隔着一条单薄地汗衫,平稳的心跳声传进杨阳耳朵里,杨阳像是陶醉在沈伟忠怀里般一动不动,她的呼吸也放慢了,为的是能努力把沈伟忠所谓的心事听清楚,沈伟忠的每一下心跳,她都用心揣摩着,她认为这样也许真能听清楚沈伟忠的心事。杨阳的动作和晓晓靠在身上听心跳是一样的,而且都是那么温存。
“听到什么没有?”
“听到啦,你在想一个姑娘!”杨阳把脑袋缩回来。幸福地笑了笑,而且带着一种调皮的神态。
沈伟忠此刻惊异地看着杨阳,想:难道她真的能听心?不过,从杨阳并不是很正经的姿态,他觉得这是她猜出来的。他顺水推舟地说:“这你都能听的出来?”
“那当然了,我的耳朵可灵了,我还听到,这个姑娘是个漂亮的姑娘呢,是你的心上人吧?”
杨阳此刻是认真地看着沈伟忠,她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她正如此猜测,也是想知道沈伟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她的眼神捕捉着沈伟忠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而沈伟忠起初那惊讶的表情,更让她充满疑惑。
沈伟忠没回答,兀自朝前走着,杨阳跟随在身边。
“我猜中了吧?”杨阳说。
“恩!”沈伟忠回答。
“那姑娘是谁呢?”杨阳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
“你不认识的,她现在在杭州。杭州好遥远啊!”沈伟忠感叹地说,“现在我总觉得自己和她分开了,想见她一面都见不到。”
“你一直在思念她吗?”
“是的。”
“你很喜欢她吧?”
“恩!”
沈伟忠承认晓晓这个姑娘,他一直思念着那个姑娘。他看看杨阳,杨阳很安静地走在一边,她目光朝着地面,黑夜是她低垂的脸更加黝黑了。
杨阳心里极不好受,她轻轻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石子跳到草丛中,她又从草丛中摘下几片叶子,在手里把玩着,一片叶子被撕成两瓣,然后丢掉,再撕成两瓣,再丢掉。 “说说你和她的事情吧。”
“她是纳西族的姑娘,在杭州打工,我们是网上认识的,在来江苏之前,我在杭州,……”沈伟忠并只是随便说了点,并没有说那晓晓对于自己梦一般的美好,是自己最大的向往,每次和晓晓在一起,心灵都会得到净化,此刻,他们被分开了,两个人呼吸着不同城市的空气。
“那你为什么抓着我的手呢?那天,你为什么会抓着我的手呢?”杨阳的声音优美而近乎悲戚,她直勾勾地望着沈伟忠,沈伟忠的眼神迷离地看着夜空。就是那因为对晓晓的手的思念而把杨阳的手当做是晓晓的手,引起了杨阳的误会。
身边这个真实的姑娘,正大胆地逼视着沈伟忠。他看着杨阳,发现杨阳的眼神里充满了刚毅,果敢,这种眼神出现在女性身上,使得杨阳像一个女战士,而晓晓的眼睛,总是充满温情,含情默默,眼神充满遥远地物质,让人产生梦一般的遐想,像一首甜美的抒情诗,而杨阳的目光,像是古希腊的史诗。如果说杨阳是个战场上战斗地战士,那么晓晓就是遥远的战争结束后的胜利。
杨阳这个实在的姑娘,晓晓这个梦一样美好的姑娘!此刻,都摆在沈伟忠眼前,沈伟忠被杨阳这么问,十分窘迫,而这问题,是杨阳一直追问不休的,而多次回答我不知道,杨阳对这个敷衍的答案不满意,可这确实是沈伟忠最好的答案,沈伟忠想:我该怎么回答呢,还说我不知道吗?如果我知道,我又知道什么呢!可沈伟忠此刻在回答杨阳的时候说:“我也不知道啊,那时候就这么抓住了。”
“很好玩是吧?”杨阳冲动地说,表情有点沮丧。
“我……不……不好玩!哦……不是的……对不起啊!”沈伟忠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不是的,什么不好玩,什么对不起,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手呢?”杨阳显然有点激动,竟然不顾一切地质问起沈伟忠。
“就算是朋友,也可以抓着对方的手啊!”
“是吗?你就是为了把我当做朋友才抓住我的手的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那天吃夜宵的时候,你就可以对我说,是为了把我当做朋友了,才这么做的,这样,一切不都没事了吗!而你这样吞吞吐吐地,我就以为……”
“……”沈伟忠支吾着,“你误会啦。”
“不,我没误会,是你让我误会的,要是有错,也是你的错。”
“所以我向你道歉!”
“那天回家,我在家想了很多,你知道吗?想了很多!”杨阳的眼睛在颤抖。
“有什么好想的!”
“有什么好想的?”
“是啊!”沈伟忠说。
“那你有什么好抓的?我的手就这么让你喜欢抓吗?”说着,杨阳抓住了沈伟忠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呶,你再抓抓看,有这么让你喜欢抓的吗?和你心上人的手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伟忠想挣脱杨阳的手,但又有点犹豫,又害怕得罪杨阳,使杨阳不高兴,杨阳的手在自己的手中僵持了几秒,暖暖的体温传导过来,同样也是一只柔软的手,和晓晓的手有什么不同呢?杨阳的手此刻充满力量,像握着长矛的战士的手,将沈伟忠击败,这只手不温柔,很有力量,很刚强。而晓晓的手,在他想来是那么美好,充满甜蜜,近乎完美,把他带进遥远的美好幻景之中,而此刻手中杨阳的手,是那么真实,但有点冰冷,杨阳的手从开始的温暖变的有些冰冷。
此刻,沈伟忠心绪烦躁,不安,愧疚。竟然会有这样的女孩子,真可怕!他想。
“那天,我在想,你是喜欢我的,才会抓着我的手,我这么想了,而且也这么认定了,可是,你……。”杨阳的声音渐渐变的异常柔和,有点忸怩,温柔的一面从杨阳刚毅地眼神里流露出来,流露出女性在喜欢的人面前天生的柔情,使得沈伟忠更加愧疚,他觉得伤害到了杨阳。
杨阳的主动和任性的放肆使沈伟忠感到意外,杨阳对于沈伟忠是现实中存在的一个主体,而晓晓对于沈伟忠却是梦想中的客体。
“沈伟忠,我喜欢你!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像你在我面前承认你喜欢另一个姑娘一样,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至少你不是伪君子。”杨阳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伟忠,“再让我听听你的心吧!我想听听你现在心里在说什么。”
杨阳再次把耳朵帖到沈伟忠的胸口,很平静,可以听到杨阳均匀的呼吸,灯光泻在杨阳的头发上,沈伟忠开始犹豫,他被感动了,不过,感动永远是被动的!
杨阳的个头和晓晓差不多,因此,在听心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弯曲,向前倾过去,沈伟忠感到在胸口的力量越来越大,接着,杨阳的手臂伸到身后,竟然紧紧地抱住了沈伟忠。沈伟忠感到惊讶,有点不知所措,可他没敢推开杨阳,而是让杨阳任性地抱着,让这个真实的姑娘紧紧地抱着。
沈伟忠抬起头,望着幽深的夜,这个方向,应该是杭州的方向,他的目光消失在黑暗中,什么都见不到。 他的腰被一个姑娘怀抱着,杨阳的身体坚实地靠着他,——我该怎么做?这是他此刻问自己最多的问题。
——这不是选择的时候!答案是明确的!
天空像是要下雨了,他感到一滴雨点打在了额头上,可他伸出手,摸摸额头,却发现额头是干巴巴的。接着从远方深邃地夜幕中,穿来一声凄厉的呼唤,这像是晓晓的声音,是从遥远的杭州传过来的吗?是美丽的西湖底,那滴珍贵的水珠吗?是晓晓在呼唤我吗?
沈伟忠觉得奇妙,他问杨阳:“天好像要下雨了!”
“没有啊!”杨阳说。
“我刚才好像滴到一点水珠了。”
“怎么会?”
沈伟忠对着杨阳苦苦一笑。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像是女孩子的呼唤声,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没有,我只听到你的心跳!”
沈伟忠把视线转移到杨阳身上,她还是怀抱着他。
第十五章
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满足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没有人满足过!
是沈伟忠因为不满足,才会觉得杨阳不够完美吗?是他不满足,总梦想着遥远而另人不可捉摸的物质而觉得杨阳带给他的不够多吗?杨阳很年轻,很真实!她不也有一对漂亮的眼睛?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到的自己的影子,熠熠闪光!
因为杨阳不漂亮,所以才不能激起沈伟忠心灵上的物质吗?只有美好的物质才能勾起心灵的向往,长相一般的杨阳,虽然很热情地投入到沈伟忠的怀抱,但沈伟忠总是用干巴巴去形容她。是这份干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