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每根手指的根部,都能看见一个老茧。晓晓的手,在沈伟忠没抓到的时候,总是一种梦幻而又完美的向往,如今,就在手边,任由自己把玩,不由得无比满足,他毫无顾及地抓着晓晓的手,手指停留在老茧处,不断地抚摩。“它们也是软软的,我本以为你的手完美无缺的。”
“因为长了老茧,就变的不美和残缺了吗?”
“不是的,别误会,我是说以为你的手没长茧呢。”
“我很小的时候,手上就长满了老茧,连手指的侧边都长。小时侯经常干农活,上山采蘑菇,采松茸,它们就一直在保护我,那时候,它们硬硬的,针扎都一点不疼,可后来离开家在昆明读书以后,就很少干农活了,现在大概有五年没做农活,手上的很多老茧都不见了,就剩下这么些大老茧也变的软软的,大概是因为现在不需要它们保护了吧。没有了也一点都不心疼。”
“它们是想让你的手变的更美丽才打算离开你的吧,可真是值得赞美,在你需要保护的时候,保护你的手,可你的手觉得它们是多余的时候,都无声息地悄然离开。”沈伟忠把自己的手贴在晓晓打开的手心里,似是比试着大小。
“晓晓,你的手心很厚哦。”
“是啊,萧姐姐也这么说,萧姐姐的手指要比我的细长,真喜欢萧姐姐的手。”
“你的手不也很美丽吗?为什么还要羡慕她。”
“她的好看呗。”
“是么,我还没好好看过萧雅的手呢。”
“那我让萧姐姐好好给你看看。”晓晓说,并且用力抓住了沈伟忠的手指,紧紧一捏,似乎是为了显示力气。
“你的力气好大。”沈伟忠说。
“很大吗?我这样捏,你会疼吗?”晓晓问,并用闪光的眼神望着沈伟忠的侧脸。
“不疼,不过可以感觉到你的力气很大。”
“我也喜欢这么捏萧姐姐的手,她总说疼的不得了,被我一捏,手指间就出现一道道凝血,慢慢地才散去。萧姐姐的手没力气的。”说着,晓晓开心地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干农活的缘故,手掌才会生的这么厚实,手指像胡萝卜那样又粗又短,椭圆形的,一点都不好看。”
“又说自己的手不好看了,你很在意自己的手不好看吗?”
“当然在意啊,难道你不在意吗?”
“我不在意,”沈伟忠说,“不过你的手的确是很漂亮的。”
“你自己的手这么好看,而且这么柔软,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看,”晓晓把手伸在沈伟忠面前,“你用力把我的手指向背面压压看,压不动的,他们僵硬的可怕,如果这五年来没继续做着农活,不让他们好好生长,现在不知道变的多难看了。”
这让沈伟忠明白,晓晓即使是生的这么漂亮,还是非常在意自己的短处的,可这短处在沈伟忠看来,并没什么,他也明白,手经过长期劳作会变的僵硬,且手掌厚实有力,手指精短强悍,可晓晓的手并不像她说的那般,晓晓的手指虽然滚圆滚圆的,可生的还是非常漂亮。他照着晓晓的话做,抓着她的一排手指向手背压,这才发觉晓晓说的不假,向后压不过去,僵硬的可怕。
这双完美的手掌,在真正得到和接触以后,沈伟忠才真正了解了它。沈伟忠疼爱地把晓晓的手用双手抓在手里。
“伟忠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我可没江南女子那么水灵灵的,而且我只是个云南的姑娘。我从来都不敢想伟忠哥哥会喜欢我。”晓晓认真地盯着沈伟忠。
“当然喜欢,不过你为什么会说你只是个云南姑娘呢?”
晓晓回答显然有点疙瘩,后来才很顺口地说:“这里的人,总称呼我们说什么外地人的,是看不起我们吧,他们这么说虽然不是在表面,但我总是挺难受的,有时候,我跟别人说我是云南的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姐姐说我和这里的人长的一模一样。有时候,我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原本很平常,而且很开心,可当我说我是云南人,他们就会瞪大了眼睛,说:‘可你长的一点也不像云南人。’这真让人难受。我们那里的人才不会这么叫呢,我老家也有很多外地人,可我们之间的称呼并不是以外地人称呼,如果是四川人,我们就说是四川人,是贵州人,我们就说是贵州人。”
“我才不管你是哪里人呢,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才会快乐。”
沈伟忠望着晓晓,水汪汪地眼睛下闪过一丝淡淡地阴影,因为晓晓发觉沈伟忠正注视着自己,那丝阴影随即迅速消失了,脸上微微一笑,像绽开的花朵,回应沈伟忠的眼神。一对可爱的虎牙从嘴角边露了出来。晓晓将手收了回去,双手捂住脸,用力抹了一下,似乎是换一种精神姿态来望着沈伟忠。
沈伟忠心满意足地看着晓晓,这个真挚的云南姑娘,这个他在自己心里建立的理想世界的中心,此刻,他终于和晓晓在一起了。
“晓晓,我们出去走走吧。”沈伟忠说。
晓晓同意了,接着,沈伟忠牵着晓晓的手一起出去了。
第九章
沈伟忠牵着晓晓的手,走在寂静的路边,因为夜并不深,所以很多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轻快地像只小鸟,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
这夜仿佛是最绚烂的天堂,微风似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晓晓正散发出她对于沈伟忠特有的那种魔力,感动着沈伟忠的每一根神经。
他现在是多么快乐,当他股起勇气,向晓晓走出了这一步,才会这么幸福的吧。他终于真正体会到了和晓晓在一起的幸福。
——这就是我的理想世界啦!多么快乐,我所奢望的并不多,我所要的只是向晓晓跨出这一步,只要得到晓晓,现在我做到了,原来这并不艰难。
沈伟忠走在晓晓身边,浮现出的竟是一些梦一般甜蜜的遐想,他在这遐想和感动中遨游,他感到自己是最快乐的人。
——我是最快乐的人啦,我是最幸福的人啦,我和我的爱在一起啦!
只有沉浸在自己理想中的人才是最快乐的,沈伟忠觉得自己不再属于现实,或者他的现实就是这么理想。晓晓这个纯洁的姑娘,把沈伟忠拉进一个充满美梦的魁丽国度,这个是由她自己亲手编织的世界还是沈伟忠的凭空意想呢,总之他们现在都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让我们回到最初,回到襁褓中充满美好向往的时代,那时候,也许我们也像沈伟忠那样沉浸在追求理想和拥抱理想的感动中,在不顾一切的超脱现实中,只有站在这个立场,我们才能明白和懂得沈伟忠的快乐,那种纯粹的满足。
月光像往常那样轻柔地浮在晓晓身上,使晓晓像个纯洁的幻儿,对于沈伟忠总是那么真实又虚幻。
沈伟忠伸手去抚摩晓晓的头发,闪烁着夜光的发丝披拂过沈伟忠的手心,它们轻盈极了,像丝纱一样柔软,这些发丝是有生命的,它们从遥远而又不可触摸的地方把一种热烈的情感向沈伟忠传递,似乎是在同沈伟忠的心对话。沈伟忠拨撩起晓晓耳边的发丝,薄而透明的耳垂显露出来,耳朵下面的线条完美地勾画出晓晓的脸部弧线,沈伟忠有一种想亲吻她的冲动,但他没那么做。
沈伟忠这么抚摩晓晓,他能感觉出晓晓的快乐和羞涩,晓晓对沈伟忠的一切动作都用很亲和的难以言传的形式做出回答。
——这耳垂是属于我的,这发丝是属于我的,这充满梦幻的形体是属于我的,但它们为什么从是那么遥远的思维里陈现出来呢,即使现在证明了晓晓是钟情与我的,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新的距离出现,而这距离,更通向摇不可及的心底,沈伟忠想。我们无法理解沈伟忠这一想法,那么就不去对他这一想法做探究了,我们只能感觉到,晓晓对于沈伟忠,更接近一个美丽的梦。
“伟忠哥哥,你为什么辞职了呢?”晓晓忽然迸出这么个问题。
“因为那工作不好,所以就不做了。”沈伟忠说。
“是吗!因为不好?为什么不好呢?”晓晓充满探究地望着沈伟忠。
“我不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好的吧!”对于这唯心主义的回答,晓晓不甚了解,她望着沈伟忠。“就是说我一点都不开心,而且我觉得做着那工作是在浪费时间,我还年轻,如果一直堕落在一个不开心的工作上花费自己最宝贵的青春,而不去向着自己最美好的世界前进,觉得对自己过意不去呀,我的心里有一件美好的事物一直在呼唤我,她似乎在远方对着我呼喊:‘到我身边来吧,只有到我身边来,你才会快乐,才会不讨厌自己,来吧,只有抱着我,你才会觉得满足。’”
“是呀,只有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喜欢自己。”晓晓理解地说。
这个回答,使得沈伟忠又想起了他哥哥,晓晓的这回答,正是他哥哥所不能认可的,这正是晓晓和哥哥的不同之处吧。这也更使沈伟忠喜欢晓晓的一个理由:她是理解我的。
“所以我现在是快乐的啊!离开了不开心的环境,投入到开心的环境,难道这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么?”沈伟忠说。
晓晓说:“可你现在并没工作呀?”
“我所说的开心的环境是和你在一起啊!那时候,因为工作的缘故,我连见你一面都显的奢望,我是那么想你,希望和你在一起,可我想象中的你在颤抖,你不在我你身边,觉得你要离我而去似的,我做任何一件不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都觉得会远离你一步,更接近现实一步,因为我知道,我们(我和理想)之间是经不起时间的折磨的,我们之间影影卓卓地情感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推移而冷却,当热度冷却,我们还会剩下什么呢!这是对我最大的折磨,一离开你,我烦躁不安,对生活有一种危机感,你能理解我说的吗?”
“原先我也感觉到了的,你在喜欢我,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晓晓认真地说。
那样子晓晓就觉得对她太好了,沈伟忠感到了晓晓体内真挚的感情。
“那你也喜欢我吗?你为什么没对我说呢?”
晓晓没说话。
沈伟忠因为晓晓的没回答,又陷入了片刻沉思:“她是被动的吧!她是我的理想,而理想,是个被动的载体吧,就像激励地看着我向她走过去的一对眼睛。”
“时间和距离应该就是现实的化身吧!不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离你而去呢?”晓晓说,“你是不相信你自己吧?”
“我相信我是喜欢你的,而且会一直喜欢你。”
“可你不相信你能和我在一起才会这么急噪吧?”晓晓问。
急噪!沈伟忠想了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很急噪,是急噪的心情使他产生危机感和烦恼!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可你没了工作啊,要知道,现在找个工作可不容易。”晓晓惋惜的说。
“反正也是个不喜欢的工作,无所谓的,没了反而更好,让我可以做更多喜欢做的事情了,让我可以全身心的和你在一起。”
“我只觉得你这样做会不会付出太大了呢?如果我喜欢你,我是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关系而离开你的,我也愿意为你等,等待不也正是我喜欢你的一种责任么!伟忠哥哥,你不应该辞职的,你为我这样做,我觉得担当不起了,我对你的责任也因为你的辞职而大了许多。”晓晓紧紧地抓着沈伟忠的手臂,竟让自己沉浸到一股愧疚之中,晓晓并没有因为沈伟忠因为自己(只是因为要和在一起)辞职的举动感动,而是沉浸在一股愧疚之中。
沈伟忠感觉到了晓晓心情的变化,但他认为这是对自己决定的感动,使自己在晓晓面前有了一种更高大的形象。
在同晓晓对话的时候,沈伟忠同时也沉浸在自己内心建立的思想体系中,同他美好的梦在做着对话。这段似真实似梦幻的对话,使晓晓的声音总是从一个悠远的地方传来,扩散在他的每一个细胞中,他的情感因为晓晓的话而做着精确计算,计算着自己的得失,他觉得自己是丢弃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而获得了一个美丽的花园。
他在花园里转悠,采拮花蜜,酿成蜜汁一口饮下,甘甜无比。这是精神的蜜汁啊!沈伟忠感叹,它能治疗精神的创伤,抚慰心灵的空乏,即使能从那破烂地垃圾堆里搜捡出的废铁换来面包,也只是能治疗肠胃的饥饿,肉体的饥渴。他是同现实做了一次多么伟大的交易,自觉大获全胜。
“晓晓,用你们纳西族的语言跟我说说吧。”沈伟忠说。
“¢♀※£§;;∝Ⅷ#&¢♀※£§;;∝Ⅷ#&!”晓晓说。
沈伟忠诧异地看着晓晓,“你说了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晓晓微笑地说:“我说伟忠哥哥像天上的月亮。”
“我为什么会像天上的月亮呢?”
晓晓脸微微泛红,疙瘩地说:“我们那里,在月光下谈情说爱的时候,大都会这么说的。”
沈伟忠仿佛看到了遥远的纳西族村落的林子里,相爱的男女相互约定在林子谈情说爱的时候,男子用天上的月亮来赞美女子的纯洁。一幅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画卷展现在沈伟忠头顶的夜幕中:整片树林沉浸在浓重的夜色与光影的混合之中,静谧给一切静物打上安睡的形态,在一条小径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月光投影到他们的身上,托长了影子,而一部分影子被夜的灰暗所吞没。男子一手指着月亮,一手放在女子背后。在这幅安静与柔和的场景中,“你就像天上的月亮”成为了这画的灵魂,这幽幽夜色中唯一运动着的物质。
“那‘你就像天上的月亮该怎么说呢?’”沈伟忠问晓晓。
“我刚才就是说你就像天上的月亮啊,并不是说伟忠哥哥就像天上的月亮,只是我刚才用普通话对你说的时候是——伟忠哥哥就像天上的月亮。”
晓晓在沈伟忠面前不直接用你称呼是因为什么呢?晓晓在沈伟忠面前的称呼还是显得很拘谨的,哪怕现在他们已经是恋人,恐怕是因为晓晓不习惯这么忽然地对沈伟忠用你这么亲昵的直称。
“那你再说一遍啊,教我怎么说吧。”
“¢♀※£§;;∝Ⅷ#&¢♀※£§;;∝Ⅷ#&!”晓晓又说了一遍,沈伟忠拮屈聱牙地说了一遍,可音不准,晓晓替他纠正了错误的发音。
之后,沈伟忠就用晓晓教的,郑重其事地对晓晓又说了一遍:“¢♀※£§;;∝Ⅷ#&¢♀※£§;;∝Ⅷ#&!”
晓晓却用另一句话回应了沈伟忠:“∈*%ぁあう≈¤;;∈*%ぁあう≈¤;;!”她直勾勾地望着沈伟忠,眼睛充满了爱的信息。当沈伟忠再次问到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晓晓却没有做答,这话就像谜一样从沈伟忠脑海里流过。
“你们的话很好听啊,比汉语要好听多了,像歌声那么能感动人。”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生活里充满歌声的缘故吧,歌声是他们传递爱情的方式,所以,连他们的话语也这么充满韵律,在沈伟忠听来,格外神秘而美妙。
沈伟忠暗暗思衬,晓晓的歌声一定是非常美丽动听的,他又奢求地想要她的歌声每天萦绕在他身边。
“我已经好久没用方言说话了,都两年了,去年本来打算回家,可后来又去萧姐姐家过年了。两年没用方言,现在说起来还挺别扭的。”
“那不会忘记了吧?”
“当然不会忘记说自己民族的语言,我可没那么忘本呀!”晓晓走在沈伟忠身边,两眼目视着远方,“不过,真的有很多别的民族的人因为自己民族语言的不发达,都不会说自己的语言了,他们只会说汉语,汉语中夹带着强烈的方言音。”
汉语,是一种文化的潮流吧,只有跟随着汉语这个大文化的脚步,才会跟上时代的步伐吧,晓晓所谓的他们连自己的语言都不会说了,大概是指被汉化,为了跟上时代的步伐,连自己民族的语言都忘记了,显的多可悲。
晓晓继续说:“小时候在学校,班里总共有六十来个人,汉族的人只有二十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