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再想你,这时还不睡啊。再说你也不晓得来福在哪,怎好去找?”
“我要学白毛女,不对,我就是白毛女,我坚决不回家了。可是这里没有深山,又没有庙,总不能这样过夜啊?”
兵兵笑着说:“你还当白毛女了,别把人大牙笑掉啦。”
“凭什么说我不像白毛女?”
“你的胆子那么一点儿大,天花板上有点声音都能把你吓得半死,你要像白毛女躲在深山里,等不到大春来找,早就被野兽吓死了。”
“那我们怎么办?你说呀。”
“走,我们回去。你就躲在我家的阁楼上,让你妈急几天你再回家。我吗,随他们抓好了,我不怕。他们要说我是现行反革命,我就学刘胡兰、卓娃照死不承认。再说我还有我哥,他一定会救我的。”
俩人悄悄地进了院子,蹑手蹑脚越过前进,在进堂屋时,燕子碰到了凳子发出响声,把舌头伸得老长。
兵兵妈躺在床上并没的睡着,听到响声晓得是兵兵回来了,说:“兵兵,你还有数啊?叫你别出去的,你竟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兵兵答:“看演出的,忘了时间。”
“你是不是跟燕子一起去的?”
兵兵撒谎说:“没得。有事啊?”
“刚才她妈来问的,我以为你同她一起的。这燕子一个人深更半夜的会上哪儿?”
“妈,你真是好烦,军生哥每次回来都说,叫我们别管人家事的。”
“好了,不说了,赶快睡吧。”
周志达走后,赛素花喊了几声燕子,没有回音。她起身过去,推开燕子的房门,不见燕子,有点慌。她赶到后进问,兵兵妈告诉她兵兵也不在家,她不慌了,心想肯定俩人去看游行了。这会儿她又爬起来,看燕子还没回来,她又来到后进,敲兵兵妈的房门。兵兵妈回她,兵兵没同燕子去,已经睡了。这下赛素花慌了,她回去锁了两边的房门就冲了出去。
六十六、破案
周志达回到所里就把这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重要线索向靳副所长说了,当然他不会说是赛素花提供的,也不会说小米子就是杀人犯。他只说:“有群众反映,曾看见张一二和小米子在一起背过纤的。”
靳副所长也觉得这是个新发现,有必要立即把小米子抓来审查。于是安排周志达带四人连夜去抓。这真是周志达所想的,他需要警力配合,但又怕别人抢功,所以他把这肯定破案的线索故意淡化了。
五人带上绳索、和一只别在周志达腰间的老掉牙的加拿大造的手枪出发了。大街被游行队伍和观看的人挤满,骑了一阵,也没赶多少路,周志达求功心切,决定改走小路。穿小巷,过短桥虽然绕路但时间节约了。
五人到了小米子的住处,个个气喘嘘嘘,稍事休息了会儿,周志达做了分工,留下两人隐藏在院门口把守兼接应,他带两人进去掏。
院子的大铁门已锈腐,门拴已没有。周志达握着手枪走在头里,轻手轻脚不费事就到了院子里,院里静的出奇。拿手电筒往房间里照,很快找到一间有地铺的。细看能睡七八个人的地铺只有一个人睡在那。周志达一挥手,三人钻进了房间。
那睡觉的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子。弄醒了,周志达把枪顶着他脑门问“小米子了?”
那小子梦中被拍醒,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又被枪一吓,浑身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说:“睡的时候都在的,这会儿不晓得小米子上哪了。”
周志达他们正焦急着,外面传来嘈杂声。
那小子说:“说话的就是小米子哥。”
原来小米子一伙也去看游行了。
小米子的声音:“我弹了下那个人的口袋,就认定有货,叫你上,你怎么让他滑了?”
一小弟兄的声音:“米子哥,这是什么?”
“喝,你小子出道了,手比你师傅的眼快了。”
周志达三人认准了走路有点跛的人,待这人走近,三人一哄而上,揪住小米子就捆。这阵式小米子这帮小弟兄以前都没见过,待他们反应过来小米子已被捆得结结实实。
小米子嗷嗷直叫,周志达喝道:“再叫我一枪崩了你。”
有一个胆大的说:“你们不能这样捆人。”
周志达说:“老子崩人都是小菜,还在乎捆人?怎么你是不是也想捆?”
一帮小弟兄并没被周志达吓住,蠢蠢欲动。
周志达急中生智,对自己人喝道:“去,把排长他们喊来。”见这帮小弟兄有点松动,又喝道:“都给我退到房间去,今晚就是找小米子谈个心,谈完了就送他回来。没你们的事,你们给我识相点,把我搞火了,把你们统统抓去。”他把房门关上后,一挥手三人带着小米子撤出了院子。待他们走到巷子的尽头,周志达回头看了下,一帮小弟兄只拥在院门口,没敢追过来。
应当说周志达是神勇的,智慧的,但这一切并不来自对党的公安事业的忠诚,而是一种死活的交替。
把小米子抓到所里,只有周志达心里清楚,他与立功距离还有一步,也就是他用破大案来冲淡对来福冤案调查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可是这最后这一步拿下小米子的口供既关键又艰难。再艰难也要做,他已没有退路。而这一步还不能急,只有耐下性子磨。
再大的功劳,人多,分摊后就不显了。周志达叫他们把小米子两脚捆起来,留一人配合,其余的人休息。然后习惯地泡了一杯茶,来到乒乓球室,坐到小米子的面前。
“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吗?”
小米子手脚被捆着坐在地上,说:“周公安员,能不能松一点,我的膀子实在太疼了。”
“你抓紧时间,把问题交待清楚不就不捆了吗?”
“在你们的眼里我浑身上下都是问题,等我交待完了,我的膀子也完了。”
“这样我们先谈着,如果你的态度配合的好我就给你松点,这样好不好?”
“我不瞒你说,你要我交待问题,我都不晓得从哪头谈起。”
“那就先从有关胜利巷的事谈起。”
“在胜利巷我没做事,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好好想想。”
“噢,我想起来了,有件事是在胜利巷做的。”
“说,说具体。”
“其实也不能算是事。去年年底的样子,我们几个夜里从房上翻进我家的院子,准备偷何老太婆藏在花台里的东西的,结果什么也没偷着。”
“你怎么知道何老太婆的花台有东西的?”
“何老太婆鬼得很,她家值钱的东西多得不得了,她担心被抄去,叫我帮忙码了个花台。码的时候,她用门板隔出空档,又用黑毡子把空档捂得严严实实的,胡得我是为了节省泥土,其实我就晓得她是为了藏东西。本来我一直没想动它的,后来我的腿被人打断,手头紧,跟何老太婆借点钱用,她抠的不得了,我来气了,才动它的。”
周志达看过这现场,当然记忆犹新,他由此判断小米子说的是实话,同时他又想到这何老太婆果然狡兔三窟,至今还骗我笃笃的,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算算这帐。他起身说:“你刚才配合得不错,我说话算数,帮你松一下。”
膀子上的绳子松了,小米子舒服多了。
“接着谈。”
“还要谈啊?”
“早之了,还有重要的事还没谈了。”
“没得了,我脑子里过了过,胜利巷的事是绝对没有了。”
“我懂了,这绳子不能松,一松态度就会变。来,还是捆紧的好。”说着周志达又起身要动手。
小米子坐在地上转着圈子躲避不让捆,说:“我确实没有了,你要说有,你就提我一两句,我想起来了,一定交待。”
周志达坐了下来:“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顺着你,看你态度老实不老实。你妈知道的事?”把线索提供者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是很没有职业道德的,但周志达是这样想的,要尽快拿下口供,好到刘大馍那报喜,这杀手锏不用实在可惜。况且小米子已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到赛素花了。
“我妈知道的事?”小米子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因为他认为赛素花也不可能晓得张一二的事同他有关。
“杀张一二的事?”周志达实在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小米子想过来了:噢,对,是赛素花告诉我张一二杀了我父亲,这会儿又把我卖给了公安局。人说虎毒不食子,这女人真狠毒透了,我虽不是你亲生的,但必竟是你带大的,你也不能这般绝情啊。说:“噢,你说这事,我想起来了,这和我无关,是他们干的。”
听到这话,周志达热血沸腾,他才不管是不是小米子杀的,只要有人杀的就行了,问:“快说是哪个杀的,你不说清楚就是你杀的。”
“我没杀,是我那帮小弟兄干的事。”事情也确实不是小米子直接做的,他想包庇的最后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乘早说清楚免得一死。事情到了这步呆子才不想保命呢?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原原本本都说了。说完后,问:“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周志达笑起来,说:“你不要忘了,张一二是你灌醉的,又是为你报杀父之仇的,把你放了,这案子怎么结?”
小米子顿时呆住了。
周志达把材料整理好,对一直陪着他在旁冲盹的民警交待了几句后,骑上自行车直奔刘大馍的家。
刘大馍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他以为又发了大案,顿时愁上心头,边穿着衣服边开了门。
周志达迫不急待地说:“案子,案子破了。”
听了这话刘大馍就喜上眉头了:“叫个什么,坐下来说,什么案子破了?”其实他从周志达兴奋程度已经猜到。
“11&;#8226;2凶杀案破了,为首的我已把他抓来,这是材料。”
刘大馍抓过材料找来老花镜几眼扫完说:“叫个什么,果然,果然破了。小周啊,你立功了,你立大功了。你搬掉了这些日子一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大石头啊。这个叫个什么,你马上跟我到分局,由你带队把那帮小兄弟一个不落地连夜给我抓来。叫个什么,小米子的关押你落实好了?”
“请刘局放心,五花大绑加一人看着,是绝对跑不掉的。”周志达话是这么说,但他想起审问时,曾把小米子的绳索松开,后来有没有捆紧,模糊了。心想得赶紧到分局打个电话才踏实。
六十七、逃脱
赛素花出了院门,哪儿都没去,径直奔到了派出所。值班民警刚躺下,又被吵醒,开门见是熟人,没好气地说:“赛大干事,几点了?快下半夜了,你还让人睡觉啊?”
赛素花陪着笑脸说:“没办法,不是急事,你这门请我来,我还不来了。”
“什么急事?”
“我女儿看游行到现在还没回家。”
“你女儿该不会三二岁吧?”
“已二十了。”
“这么大的姑娘你还担心认不识家?”
“我不是担心认不识家,我担心……唉,跟你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明白。我找管段的周公安员。”
“他刚刚才出门。”
“我不信,这么晚他会上哪?”
“跟你说话真费劲,你愿意找,你去找吧。就是要快点,我等着锁门。”
赛素花进了派出所的大门就要往周志达的宿舍去,路过乒乓球室,她拿眼朝里觑了一下,见一民警裹着军大衣坐在门跟前的椅子上冲盹,地上坐着一被五花大绑的人。她好奇地又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坏了事,她认出坐在地上的是小米子。
小米子听到了脚步声,也看到了门外的赛素花。
这周志达手脚真快啊,当晚就把人给弄来了。也是自己的不是,光顾急燕子不在家了,却忘了这档事,让小米子在这个不应该看到我的地方和时候看见了我。既然让他瞧见了,不去见他,他肯定认为是我告的密。怕他什么,定死是枪毙的货。说不定这时候他肯把东西还给我了。想到这,她轻轻地走了过去。
“小米子,你怎么会在这?”
见到了赛素花,小米子两眼的血管在慢慢地充血,眼珠子在放大,说:“我很快就要被打靶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小米子,为什么要枪毙你?为什么我要满意?”
“我晓得你会这么说的。算了,不说了。”小米子的眼珠子打起转来。
心虚的赛素花仍不甘心,说:“小米子,你别误会,别说你的事妈不晓得,既是晓得妈也不会说的。虽说你不是妈亲生的,但毕竟是我拉扯大的,妈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吗?”
小米子没答话,眼珠子仍在转。
“你把妈的东西偷走了,妈当时很来气,但后来想想,这些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你和燕子的,也就不生气了。现在东西在哪了?
小米子想:你就是为了要这些东西,才把我卖给了公安局的。这会儿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就要喷燃,但嘴上却说:“你不这么说,我也觉得不该拿的,所以我一直藏着没动,现在还在我睡的地铺下面,我要是能出去,我一定拿来把你。我要是出不去,你叫他们拿把你。我现在想想,这些年来你也不容易,可是我从来没有孝敬过你,今儿,你坐坐好,让儿磕几个头。”
“你晓得错就好,头就不用磕了。”
“不不,这头一定要磕的。”
赛素花想了想,说:“你这孩子还在吃奶时你的亲娘就被你爸打死了,两岁时你爸又被人打死了。我就因起小带你的,有感情,枪声响到家门口,我也没舍得把你丢了。这些年来确实吃没好的吃,穿没好的穿,但全家都一样,我并没有欺负你。可是你羽毛一干,能飞了,就不认我了。妈,你不叫一声,家,你不回一趟。妈今儿受你的这拜,有何亏?”说到这,赛素花拖过椅子坐了下来。
小米子故意吃力地移动身子,跪了又倒下,赛素花忍不住上前扶,小米子低声说:“妈,你说我不喊你,我现在喊了。你看我的脚都发紫了,你帮我松一点,让血通一下,然后再捆上。”
赛素花犹豫。
“妈,妈,我求你了。”
是不是男人都这德性?求人时,什么好话都能说。赛素花一时抗不过从小带大的情感,动了恻隐之心,她看了看门口那看守民警仍歪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慢慢地伸出手去。
脚腕上的绳结刚有点松,小米子就迫不及待地两腿使劲地挣,挣脱后,站了起来,接着使劲地扭动两膀子,就几下,两膀子也自由了。
赛素花感觉不对抓住问:“你要干什么?”
小米子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靠着墙,压着声说:“你要声张,我掐死你。”
吓得赛素花心里一阵乱跳,她后悔不该解绳结了,然而此时的局势她已无法控制,她像只小鸡被小米子捏着。
待小米子确认那看守的民警没被惊动后,却感觉手里掐的东西软了,他松开手,赛素花身子顺着墙就往下驰,小米子忙接住,让赛素花轻轻地落在地上。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以前从没掐过人,今儿明白了,这人竟这么不经掐。
值班民警奇了怪了,怎么这么长的时间不见赛干事出来,他嘴里嘟哝着,离开值班室,往周志达的宿舍找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在值班民警背后闪了下,从这个派出所夜间唯一的出口值班室门窜了出去。
值班民警路过乒乓球室,见门敞着,看守的民警仍仰在椅背上呼呼大睡,地上有根绳子像蛇一样蜷缩着,墙脚下睡着一人,他走近一看,吓得连忙奔回值班室摁响了电铃。
所里所有的人都快速地集合到乒乓球室。
靳副所长问:“怎么回事?”
看守的民警揉着眼说:“我们把小米子抓回来后,周志达就审出了杀害张一二的过程。后来周志达拿着材料就不知上那了。我本想回宿舍睡的,想想这是个重犯,虽然手脚都被捆上了,我仍不放心,就坐在这看着,没想到太困,竟睡着了。”
“赛干事又是怎么回事?”靳副所长又问。
值班民警讲:“她就是刚才来的,说是女儿不见了,要周志达帮忙找,我回她周志达不在,她偏不信,我就让她自个儿找,隔了会儿,我见她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