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洁端来水杯放到刘大馍的对面对周志达说:“你坐唦。”
从周志达进来刘大馍没说一句话,脸也是一直青着的,只有那咬肌在一跳一跳的。
周志达拘谨地用了半个不到的屁股点着凳子。
刘大馍开始剔牙了,说:“叫个什么,你来有什么事啊?”
“没旁的事,遇上了两幅画,拿来让你看看。”刘大馍这时站起来,把刚才周志达进来时没合上的门关死。
周志达忙把报纸包着的画展开一幅,刘大馍看了一会儿说:“那一幅是什么?”
周志达忙卷这幅展那幅,说:“我也不懂,看是老货,想你喜欢就收了来。”
“这个叫个什么,我这个地方你好长时间没来咯。心洁,把这搁起来。”
李心洁过来把两幅画拿进房里。
“凶杀案的死者就在我那儿,我比其他户籍警要多几倍的事。这以后我晓得了,再忙也要来的。”
“我现在耳朵有点聋,下面好多事都听不到了。这个叫个什么,所里现在怎么样啊?陈指导员在忙什么啊?”
“大家干劲还蛮高涨的,只是案子老拿不下,大家心里都很焦急。陈指导员忙什么我不太清楚,因为我这人不愿管旁人的事,尤其是领导的事就更不打听了。不过我听说在调查赛干事女儿的事,今晚陈指导员还要到电影院抓人了。”
“抓什么人?”
“有人说我跟赛干事不清楚,所以她家的事,领导不安排我,我就躲得远远的,免得不吃鱼沾腥。现在你问我,我还真说不准。可能是跟赛干事女儿搞流氓活动的。”
刘大馍听到了这个情况,按捺不住了,他急于要看到这个捷足登先坏了他的好事的人。
他送走了周志达就赶到了派出所。这正是赛素花和周志达所期望的,他们俩巴不得尽快让来福这生米煮成熟饭。
“这个叫个什么,这个人就是刚才从电影院抓来的?”
刘大馍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肯定今晚的行动有人汇报了,这事谁这么积极呢?陈指导员还没想出来,刘大馍已经走到来福的面前。
来福不知来的是何许人也,又被浑身上下的打量感到很不自在。
“叫个什么,给我站起来!”
来福乖乖地站了起来。
“住什么地方?”
来福木讷着。
陈指导员答道:“居委会唐主任的儿子,跟燕子住一条街。”
“青梅竹马,行啊。个头不高,艳福倒不浅啊。这个叫个什么,我成全你,但要扒你一层皮哟。”
来福听得莫名其妙。
“叫个什么,把笔录给我看。”
小王看了一眼陈指导员,陈指导员说:“刘主任,还是到办公室再说吧。”
照刘大馍心中的忿恨对来福拳相加是不为过的,但刘大馍毕竟是经受过多年干部修养的人。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刘大馍强忍住心中的不平和忿恨,用平和的语调说:“小王啊,你要被欺负了,怎么办?”
小王知道他问的意思,答道:“哪儿会呢?这年头谁敢欺负你?”
“呵呵呵,叫个什么,年青人,阅历浅,斗争的复杂性认识不到啊。”
到了办公室,三人坐下后,陈指导员把来福不承认的态度说了。
刘大馍的脸明显由红变青了,问:“下一步怎么弄?”
陈指导员直截了当地说:“年轻人走火,哪有精力淘?放他奶奶的熊……”
“放人?叫个什么,对自己的违法行为有几个一来就承认的,得有个教育启发认识的过程。这个你不懂?”这时的刘大馍已认识到陈指导员对此事积极的动机只有一个,就是弄周志达,而不是帮他出气。现在情况出来了,不是周志达,你就不想干了。行,你不跟我贴心,我不稀罕。我算是彻底把你看清了:“叫个什么,小王,去把靳、靳副所长喊来。”
“刘主任,我的话还没说完了。这熊孩子单纯,不像是他干的事……”
陈指导员还想说什么,刘大馍手一挥:“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叫个什么,你不要再说了。”
靳副所长很快就来了。
刘大馍说:“老是副啊副的,我喊起来都有点别扭,什么时候给我把这‘副’字去掉?”
“刘局长,我这副所长就已经够吃力了,你千万别再叫我受罪了。”这个所一直没有正所长,正所长的职责实际上一直是由陈指导员行使的。
“革命的重担有的时候落下来,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这个叫个什么,你把周志达给我调过来,上这个案子,争取今晚先把人送到强制劳教所,明天我打电话给市里补办手续。”
就在刘大馍和陈指导员较真的时候,赛素花来到了派出所。
值班民警问:“哟,赛干事,这么晚来,你一定有急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找陈指导员说两句话。”
“噢,那你去,他在里面。”
赛素花进了派出所的大门,就到处找来福,此时正巧来福一人坐在乒乓球室,她瞧见后走到跟前问:“你承认了?”
“确实不是我干的,我怎么能承认?”
“燕子说是你,你说得清吗?”
来福发愣了。
“就算不是你,燕子说是你,那一定是燕子有难处,你连这点苦都不肯帮燕子吃,将来燕子跟了你结了婚,哪还不遭罪?”
来福明白过来了:“那是我干的,是我干的。”
“这就对了,你兜下来,对你对燕子都好……”
这时唐主任火燎燎地冲了进来。她是听炉子秦说的,起先她并不为然,肯定是误会,她有把握儿子肯定不会干坏事的,可是时间长了她慌了。这才赶过来:“来福啊,你干了什么坏事啊?”
“妈,我没有干坏事。”
赛素花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坏事,就是把燕子的肚子搞大了。”
“哎呀,我们家世世代代老老实实,你怎么竟做出这种不老实的事来?你难道是想活活地把妈气死不成?丢人啊,丢死人了。你说是不是这事?”
来福不吱声。
唐主任气不过,脱下一只鞋子,劈头盖脸地朝来福刷去。
来福并不躲闪,相反跪到地上,任唐主任没头没脑的打,嘴巴抿得紧紧的。那意思就是做给赛素花看的:为了燕子我什么苦都能吃。
赛素花拦,唐主任说:“你别拦,我宁可把他打死坐牢也不丢这人。”又说:“你是对的,搁着我也会把他交到派出所来的,叫他们好好地罚罚他,这确实太气人了。”
“唐主任,你误会了,不是我要把来福弄到派出所来的……”
这里的嘈杂声惊动了刘大馍他们,他们一起来到了乒乓球室。
赛素花抢先发话:“刘主任,真是对不起的很了。再也没想到燕子这孩子会这么不争气。这两天我是被气得吃,吃不下,睡,睡不着。这叫我怎么向你交待啊。”
“这个叫个什么,你也别着急,匡扶社会风气不仅仅是哪个人的事,人人有责吗。”刘大馍十分反感赛素花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说出这种彰显他公报私仇的话,他忙做掩饰:“这个叫个什么,现在的社会风气真叫人担忧啊,年青人的法纪观念是越来越淡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这个叫个什么,干我们这行的光着急不行啊,职责不容我们温、良、恭、俭、让啊。就得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拯救风气于邪恶之中啊。”
这时候乒乓球室里响起了一个比刘大馍响亮的声音:“刘主任……”。
大家循声看去,来福跪在地上,呼喊着:“刘主任,是我干的,我错了,你们拿我开刀吧。”这种勇于自我解剖的斗私批修精神当很时髦。来福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赶时髦,更主要的是在赛素花面前表现自己为燕子愿吃尽天下所有苦的决心。
刘大馍在人堆里找到陈指导员说:“这个叫做什么,现在你谈谈对这事的认识,给大家听听。”
再简单的事情,只要有鬼在里面搅和就会变得是非难辩了,陈指导员是个仅晓得天下有黑白两色的人,颜色一多头就昏,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名堂,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此时只好摇头服输。
唐主任说:“刘主任,陈指导员,靳副所长,我算是丢尽了人了,养了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今儿当着你们的面,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替我好好地教育教育,随你们怎么弄都行,哪怕坐牢,我只当没这个儿子。”说完唐主任把那只鞋子往地上一摔,用脚勾往后,捋了下头发,大义凛然地走出了乒乓球室。
刘大馍肚中的那口恶气并没有因来福认错态度好,唐主任大义灭亲有所缓解,他目送唐主任出了门后,喝道:“叫个什么,周志达赶快给我把笔录拿出来,报强制劳教六个月。”周志达连声诺诺。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刘大馍坐上了自行车正要蹬,被赛素花喊住。刚才只处理了来福,究竟要不要燕子?赛素花一点不摸刘大馍的底。他刘家也作兴认这泡屎吃的?旁人的事好办,这刘大馍要是一会儿尿一会儿屎的就不好办了,得趁早有个准信。所以她追了出来,说:“刘主任,嘻嘻,这叫我怎么跟你说呢,可不说也不行啊。那燕子怎弄呢?”
“叫个什么,你说怎弄?”
“照规矩收过谁家的彩礼,人就属谁家的了,但这事不能按这个规矩办,要不要都是我家的不是,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记小人的错。”
不记小人的错?刘大馍把这句话放到肚里焐了会儿没好气地说:“我儿子虽有病,但是个金童。”
等赛素花反映过来,刘大馍已蹬车骑了老远,忙嚷道:“那改天我把彩礼退把你。”
五十四、隐案
这天是市里开公判大会,又要枪毙人了,且这回一次要毙20来个。任务分配下来各区负责各区的死刑犯押解,于是各区的押解人马这天中午都到了这个集中关押死刑犯的市看守所。
此时看守所里人声鼎沸,气氛异常。武警个个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刘大馍今天负责押解两个死刑犯,他从各派出所抽调了十来个精兵,分成两个小组。
为了便于管理,死刑犯是混同其它刑事犯关押的。关十来个人的号子中只有个把个是死刑犯。
此时各小组都手拿绳索守在有死刑犯号子的门旁,只待一声令下,开号门,冲进去,套准死刑犯拽出来,验明正身,五花大绑……
这时周志达来到刘大馍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刘大馍看着周志达想了下说:“这个叫个什么,我再组织个小组,由你负责这事。”
张乙甲是因杀人嫌疑被关到这里已四个月了。
刘大馍晓得张乙甲的嫌疑依据很薄弱,所以当赛素花提出来要他看在燕子的面上放人时,他曾想过这人将来就是我的亲家给个人情算了,可想到一个全市有影响的凶杀案,工作了数月,连个嫌疑犯都没有,确实不好向上级交待。再者,矮子里面拔将军,张乙甲的疑点还是突出的,万一是凶犯,人放了岂不是错失良机吗?所以他跟看守所打了招呼,生活上给于照顾算是亲家之间的情分了。现在虽然没有亲家的缘份了,可这样内审外查了几个月仍毫无进展的关人,已成了刘大馍的心病。刚才周志达在他耳边嘀咕:借东风再敲一下,仍无收获就放人。令他对周志达刮目相看。这小子是个人物,这个馊主意谁能想得出?
关在号子里的人,灵得很,外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他们研判形势走向的依据,而且判断的还十分准确。听到刚才外面的异常嘈杂声,号子里的人心里已有数,今天要枪毙人了。
关张乙甲的号子里有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年轻死刑犯。
这时年轻人有气无力地说:“张伯,上路的时间到了,你帮我把那穿上。”
那是一双洗干净的布鞋,张乙甲拿过来,一边帮他穿着,一边说:“你别瞎想,还早之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迟早是个死,不如早点去投个好胎。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张乙甲还想说什么,这时号门的铁拴“哗啦”响了,号门“哐当”大开,冲进来一拨人,用绳索套住年轻人和张乙甲的头就往外拽。
那年轻人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跟了去。
张乙甲却不这样,他抓住绳索拼命往后赖,说:“搞错了,肯定搞错了。”
周志达进来说:“烧成灰我都认识你,你叫张乙甲,错没错?”
“他带镣,我没带镣,我没犯死罪,为什么要枪毙我?”
“哟呵,你以为这是做买卖啊,不谈妥了不能买卖啊。”跟着周志达一声断喝:“拽出去!”
张乙甲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瘫了。
几个人就像拖死猪一样把张乙甲拖到一间审讯室里,沿路张乙甲滴下了一路尿。
周志达坐到审讯桌里喘了一会儿气喊道:“张乙甲。”
张乙甲软跪在地上两眼闭着。
周志达又喊了声,张乙甲才睁开眼。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我现在给你时间,你赶快说,一会儿绑赴刑场,你想说也不让你说了。”
静了一会儿,张乙甲像蚊子哼似的说道:“死就死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是罪有应得。”
听到这话周志达心中一阵狂喜,忙说:“这就对了。赶紧把杀张一二的过程交待清楚,你还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解放后我确实没杀过人,解放前我倒是杀过一人,那人叫曹义虎当时是我们那一带青帮的头,也就是赛素花的前夫。我是乘乱放毒镖把他害死的。这些年我被死鬼缠得很少睡个安稳觉,毙了也好,安身了。”
“我问你,你是怎么杀死张一二的?”
“我已经交待杀人了,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我还有必要隐瞒吗?张一二确实不是我杀的。”
这回轮到周志达像泄了气的皮球了。他无精打采地把接下来的戏演完后,把张乙甲又关进了号子。
五十五、限期
刘大馍接到市里通知开会心里就发怵,逢会必说11&;#8226;2凶杀案没破的事,弄得刘大馍总是抬不起头来。他是第一个到会的,今天不同以往他的肚子里有了点货,那就是周志达用馊主意弄出来的副产品。他也晓得副产品是不杀渴的,但它至少能说明侦破工作没放松,并且有了点成效。他要好好地利用这副产品挽回点面子。
各方诸候陆续到齐了。市公安局靳局长进来坐下后就用眼睛找人,并打招呼。
心虚的刘大馍忙低下头伏在桌上,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划着,尽管那钢笔照旧没有一滴墨水。就因为11&;#8226;2凶杀案,刘大馍现在成了会议的中心人物,不仅市里领导关注他,其它诸候也喜欢多看他几眼。
旁边不知是那路诸候翁局长发现他钢笔没水,用胳膊碰了他几下,好心地把自己的钢笔递了过去,那意思是让他从钢笔里挤点水过去。刘大馍接过钢笔在那比划着。
这时靳局长说话了:“翁局长,做好事我们要提倡,但有的时候,你的好心并不一定能帮上忙。你问问刘局长他那笔里什么时候有过墨水的。”
听了这话刘大馍不再比划了,把笔还了过去,说:“我习惯用心记。”
靳局长不依,说:“我们有多少干部吃亏就吃在笔头懒上,说了还不愿改。用没水的钢笔做戏给我看。今天的会议的主题就是再加一把劲,力争20天拿下11&;#8226;2凶杀案。所以今天不放你刘大馍过关。翁局长,幸苦你把刘局长的笔弄好,会后我要看刘局长的笔记的。”
这一段不冷不热的话弄得刘大馍哭笑不得,他拿过笔做好了认真记录的准备。
靳局长又说:“你还别忙着记,先把案件的进展情况做个详细的介绍。对了,我忘了介绍,这位是省里的刑案侦破专家。”一老头儿这时站了起来向大家点了点头,靳局长继续说:“他是我今天特为请来的。一会儿等刘局说完了,大家有什么疑难杂症也说说,请专家把把脉。现在就请刘局开始吧。”
要把刘大馍那本已经破损的笔记本翻开,从头到尾找,也找不到几个字,顶多是些老大的阿拉伯数字和别人看不懂的符号。可是汇报起来就不是这回事了。他的特长就是能扯,只要不反感“叫个什么”,他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