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好个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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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好个馨-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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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太苦了,哪块是人呆的?”
“可那是正道,那许多人都呆得下来,就你呆不住?你这是什么道?歪门邪道。能有出息吗?有出息也骇不死人。”
小米子这时从枕头下翻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票子,赛素花见钱气消,问:“哪来的这许多钱?”
“还能从哪来,凭力气挣来的呗。”
“你快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回去,把伤养好了再说。”赛素花把钱收拾好装进自己的口袋,站到房门口等着。这房间里又脏又潮又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赛素花已呆不住。
“这钱你拿去,就算我还你以前养我的帐。从此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的。我最后一次喊你声:“妈,不送了。”
赛素花冲进房来:“你这是听谁胡说八道的?”小米子又把脸背过去,“你倒是说话呀。”
停了一会儿赛素花咬牙切齿地说:“一些人生得一张嘴,无事就是瞎嚼,总有一天舌根子要被嚼断的。”又停了一会儿,说:“就算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是我从你父亲手里接过你的时候,你只是几个月大的毛娃子,我屎啊尿的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现在翅膀硬了,要远走高飞了,我并不拦你,可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我绝情?你几回回把我关在门外,不管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雨你硬要撵我走,你不绝情?那时我就猜到了你不是我的亲妈。”
“哎哟,那都是你淘气,惹得我一时气不过才这么做的,后来回回不都让你进来了吗?好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看出来你是铁了心。妈走之前只有一句话问你,你得给妈一句准话这总可以吧。”见小米子态度缓了些,问:“是不是何家人告诉你的?”
“你说是谁,那就是谁。”
“我们家解放前的事她怎会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肯定不是何老太婆说的,是谁嚼的?快说。”
赛素花越急,小米子就越不说,两人僵住。
这时一直在院子棚子里下忙着烧饭的一小弟兄过来说:“饭烧好了,要不要添菜?”
小米子起身说:“不用。”
小弟兄走后,小米子瘸着腿来到房门口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该走了。一会儿有许多人要过来吃饭的。”
一直没肯坐的赛素花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说出来我今儿就不走了。”
两人仍僵着。这时院子里开始嘈杂起来,一拨子背纤的人身上缠着纤绳争先恐后在灶台上盛饭。张一二也在其中,赛素花隔着窗玻璃看见,顿时明白了:肯定是这狗日的说的。旧仇新恨立刻一起涌了起来,她恨不能一口将张一二吞掉。她强忍住气,眼睛珠子在框里打起转来。这张一二是什么人,怎会对我家的事一清二楚的,肯定过去是他爸手下的人。这人不除迟早是个祸害。
张一二盛了饭过来。
小米子看见,抢先跨出房门。
“好些了?”
小米子点了点头。
张一二说着要往房间里钻,赛素花慌忙站起背过身。
小米子挡住说:“张叔,你别进来,有人。”张一二见到一个女人的身影闪了下,诡秘地笑了下说:“噢,老不管少事,老不管少事。”捧着饭盒子走出了院子。
赛素花冷笑后说:“真亲热,还张叔了?你这是认贼作父自己还不晓得。”
小米子进来说:“你说什么,谁认贼作父?”
“你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说到这赛马素花想挤点眼水,可没挤出来,声音倒是哽咽了。
“知道,是被人放暗镖毒死的。”
“那毒镖是谁放的?”
“这不知道。”
“以前你小,这事我一直放在心里,怕你做出糊涂事来,没敢跟你说,现在你大了,你可以不报杀父之仇,可也不能张叔长张叔短的,这叫你的父亲做鬼也不安呀。你这孩子那里是人,主人被欺了狗也晓得护,你连畜生都不如。”赛素花说完这些,屁股一扭走了。赛素花是知道小米子的脾气的,一会儿小米子顺着她的话想明白后,肯定气得要砸东西的。
果然在赛素花登上公共汽车时,小米子抓起煤油灯,砸在地上。响声惊动了院里的小弟兄。他们一起拥进房来,问什么事,小米子闷坐在地铺上,牙齿咬得咯咯响,没说一句话。
三十、筹码
    赛素花从小米子那回来后,一想到批判会上张一二说的话和燕子没给周志达长脸的事心里就感到惶惶的,觉得该让周志达尝到嫩藕的滋味了,否则把周志达得罪了,万一事情闹大,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刘大馍那头怎么办?把刘大馍得罪了更不好办。想到这,她决定先把燕子和刘大馍儿子的事敲定,团住了刘大馍还愁周志达犯呛吗?
以前赛素花去刘大馍家都是晚饭后,回回都是刘大馍的儿子上班没能见上,这回她改成下午,心想准能见上面。快到刘大馍的家了,她老远就瞧见刘大馍家门口围着密密匝匝的人,好生奇怪,赶紧钻进人窝里要看个究竟。
隔着窗玻璃,赛素花看见,一个小伙子一手挥舞菜刀,一手圈着李心洁的颈子,嚷着:“你们都有老婆,为什么我没有?我要王海蓉,我要唐闻生。”
“这小伙子是谁?”其实赛素花心里已经猜出来,但她希望自己是错觉。
有人回她:“是那女的儿子。”
赛素花这会儿心里彻底凉了:刘大馍的儿子是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问道:“怎么得的这病?”
没人理她,她又问。
有人说:“这家人也是的,得了这病,赶紧找一个结婚,病不就好了吗?”
“他要的那俩个人是不是以前的对象?”赛素花这话一出,许多人都发出了嬉笑声。
有人轻声地告诉她:“那两个人都是毛主席的身边的工作人员。”
赛素花不再言语了。
刚才说赶紧结婚病就会好的人,挤到了门口,还要使劲往里挤,门口人不让过,那人嚷着:“我有治这病的方子。”
正在劝儿子放下菜刀的刘大馍转过身听问:“刚才是谁讲有治病的方子的?”
那人嚷道:“赶紧找一个结婚,准好。”
刘大馍一脸的苦笑,说:“他二十岁还没到了。”
那人又嚷道:“管他多大岁数,治病要紧。”
李心洁突然地哎哟地呻吟起来。
刘大馍忙转过身去,欲上前,儿子向他舞起菜刀,刘大馍退了回来,劝道:“叫个什么,你不要这样对你妈,赶紧把你妈放了。你要谁,爸帮你找,只是你要毛主席的翻译,这太为难爸了。叫个什么,我们不要她俩,爸帮你找一个比她俩还要好的……”
儿子喊道:“谁也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砍了。”说着那刀真的朝李心洁的头上比划起来。吓得刘大馍又赶紧后退了几步。
这时有几个公安人员的身影,从里面房间闪现,做好了从背后制服儿子准备,他们向刘大馍使了个眼色。
刘大馍心领神会地对儿子说:“你刚才讲要找谁?”
“王海蓉。”
“王是什么王?”儿子把菜刀放到四仙桌上,手指在墙上比划着。
这是个机会,几个公安人员瞅准从背后一拥而上,把儿子掼倒在地,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这时李心洁一面揉着脖子上的疼一面不停地喊着:“行了,行了,不要捆得太紧。”
刘大馍松下气来说:“麻烦你们就手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回家的路上,赛素花感到脊背发出一阵阵凉气,直透心窝。虽然燕子不是亲生骨肉,但也不能做将来淘不完气的事。思来想去,还是先牢牢地拴住周志达再说。
今儿晚饭,赛素花特为添了道燕子喜欢吃的菜——红烧肉。
燕子美美地享受后,主动地洗起碗筷。
赛素花满房间地找东西剔牙,最后用缝衣针剔出一簇肉丝,她重新放进嘴里嚼着,见燕子收拾好碗筷要离开,忙喊住,说:“又忙着上哪?我说过多次了,叫你别再跟那个来福来往了,你就是不听,把妈惹火了,你以为妈真的不会撵你走啊。告诉你,你无义,妈就无情。”
平白无故地遭这火,燕子很委屈,说:“妈,我多盏说要出去的。”
赛素花也觉得过敏了,换成温和的语调说:“妈这程子为你可操碎了心。这刘主任家确实很殷实,只可惜那儿子不争气。我想用你先钓着刘主任把你的工作解决,可又担心,沾上了丢不掉。有句老话嫁瘫子也不嫁精神病。明知是精神病,硬把女儿嫁过去,那人不骂鬼还要骂的。那周志达模样好,工作也好,时常还照应着我们家,只是心眼太多,我又担心将来你吃不住他。妈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再怎么我也要让你嫁个好人家,将来我也能跟着享享福。妈现在白天不是心思,夜晚也没得好觉睡,真是愁杀了。”
“不是有……”燕子想说有来福,话到了嘴边停住了。
赛素花立马高了八度:“有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想的谁。你真是下作坯。那十三个拳头高的东西有什么好?要财没财,要貌没貌的。难道你真的想把妈活活地气死不成?”
燕子没得话说,一扭头回了自己房间。从床头翻出来福给的语录纪念章发愣。
赛素花追过来恶狠狠地说:“你不要跟妈呕气。妈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想想妈是过来人,见识还能没你多吗?你不听妈的话有的你苦吃呢。”
“妈,我多盏说不听你的话的。”
这句话让赛素花心里舒畅多了。她调了下嗓音说道:“你说妈现在活着图的啥?不就是图你将来过的比我好吗,你将来过的没妈好,妈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燕子仍在看那纪念章。
“看那有什么样用?也不能当饭吃。”赛素花说着把手里手帕展开递了过去,燕子伸手拿,赛素花缩回手说:“妈快四十的人了,还第一次有这么多的金条。”
“金条!快让我看看。”
赛素花却重新把金条包了起来,说:“你想想妈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将来还不都是你的。出嫁的时候给你做项链,戒指什么的,那才风光了。”
燕子不高兴:“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我才不稀奇了?”
“不稀奇?我不管什么资产阶级无产阶级的,我只晓得平时置家业,乱时置黄金的老话。你看好了,这些东西将来肯定值钱。”
赛素花沉浸在她的想像幸福之中。
燕子没情绪,说:“你还有事没事?我要关门睡觉了。”
“今天倒乖巧了,这么早就睡觉了。”
“那我要去出,你同意吗?”
“不行,这么大的姑娘晚上在外跑,街坊会说三道四的。你应该懂了,姑娘的名声比黄金都重要。比较来比较去,我还是看周公安员好,批斗会上你砸场子,换个人试试?他肯定不饶。你,他下不了手。就冲这,我就看出他的心事。对了,我还没问你了,这些日子你们处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在居委会碰到我时,像不认识我似的,他不理我,我也就不理他了。”
“你真呆,你们俩的事‘八’字还不见一撇,怎好让人传得呜呜啦啦的。其实他的心,妈是知道的,对你热乎着了,恨不得立刻就得到你的身子了。”
燕子心里想:你何止知道他的心,他的身上还有那块肉你不晓得?但她却不敢说出声。
赛素花看燕子对她故意试探的话并没有激烈的反感,进一步说:“我看这样,明儿夜里我把他约来。你就同他亲热,把他的心团住。就是将来不和他结婚,我们家还有好多事要指望他了。”
“妈,这怎么可以,你刚才还说姑娘的名声比黄金还贵的。”
“嘿,你怎么这么笨。坏事人人有,不露是高手。有妈替你担着,你尽管放心。妈还能让你吃亏?”
赛素花走后,燕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对周志达是什么情感,燕子说不准。是崇敬,进而敬畏;是羡慕,进而投其所好;还是姑娘的春心萌动,被挑逗后的难以抑止的想往,好像都有。妈妈的教育已使她对贞节看得不那么重要,但这第一次不应是周志达,为什么她说不准,反正他结过婚的,不配。她有一种感觉,这第一次应当给来福。她和来福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街坊。从小她在来福面前就随心所欲,来福总是随着她,护着她,让着她。她无力正面反抗赛素花的决定,但她尚有机会把第一次给她认为应当给的人。她弄不清这算不算爱情,但她觉得这样做就是一种反抗。
想到这她那少根筋的脑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把第一次献给来福。
三十一、情迷
    第二天下午,燕子就逼来福陪她去西郊公园,来福莫名其妙,但还是请假去了。
西郊的山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山。树木森森,山路宛延。深秋的路面铺满了落叶和果子。特别是那栎树果,又园又硬,踩着它,大意就会栽跟头。
来福一个人爬这山几个来回也不会大喘气的。可这会儿才爬到半腰,来福已大汗淋漓。
燕子猴在他背上,手里还挥着枝条一个劲地喊着:“驾、驾、的儿驾……”
来福又踩着树叶下的栎树果了,趔趄了一下,他还是使出吃奶的劲撑着没摔下来,但他确实没有劲了,瘫坐了下来。
燕子说:“还没到了。”
来福一个劲地喘粗气没答理她。
燕子说:“你真没用,你看我。”说完向山上爬去。
来福仍坐在那没动。一会儿听到燕子的“哎哟”声,他听了一惊,慌忙站起身赶过去。
原来燕子被栎树果滑了个跟头。来福心疼得不得了,看了燕子的手,又看燕子的脸,又帮燕子把裤脚挽起。见叩膝头有块红,来福帮揉了会儿说:“你是看人家挑担子不吃力。这下知道了吧。”
燕子放下裤脚,捡起一颗栎树果说:“我就是被这果子滑的。”说着使劲把果子向山下扔去。问:“嗳,这是什么果子?阿能吃啊?”
来福指来指去地说:“这颗是,这颗也是。”放眼一望说:“这一片都是这种树,叫什么名字,我说不上来,我只知道这果子叫橡子。怎么不能吃?听老人说六三年闹自然灾害时还有人拿它磨成粉做豆腐吃了。”
来福站起身,远眺山下一望无际。远处江水浩荡,一泻千里。近处房屋嶙峋,烟囱耸立,还有火车冒着烟气在平房中穿梭。他心潮澎湃掏出了笛子,尽情地吹起《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正吹得起劲……
燕子叫道:“来福哥,你可把我害苦了。”
来福赶过去,只见燕子一只手拿着半颗橡子,另一只手的指甲正在刮伸出来的舌头。
“我说能磨豆腐吃,也没说这样也能吃啊。”
“来福哥,你快想办法啊,人家嘴里又苦又涩,难过死了。”
来福笑道:“谁叫你这么馋的?这儿又没水,我有什么办法?”
燕子的大眼睛闪忽一下说:“你就不能用你的嘴把我的舌头涮一下?快点!人家苦死了。”后面一句几乎是叫着说的。
来福没得主张,乖乖地弯下腰凑过去正欲……
突然传来一护林员咋唬声:“干什么的?”
这声音对来福非同小可,吓得他魂一下子就没了。电影院的教训太深刻了,他慌不择路,跌跌冲冲向山下奔去,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
燕子干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来福回转,只好十份颓丧地回到家。几乎没扒几口饭,就躬进自己的房间。
兵兵受来福之托探燕子有没有回到家,远远地朝赛素花房间看了会儿,确认只有赛素花一人在家吃饭后,正准备去向来福汇报,燕子从房门口伸出头来看着他,兵兵忙跑了过去。
燕子让进房后问:“你无聊不无聊,没事朝人家的窗子里看什么看?”
“你们家的西洋景多了,我都懒的看了。是来福急死了,要我看你在不在家的。”
燕子不高兴地跳上床说:“没出息的东西,你就告诉他,我死了。”
兵兵正要离去,燕子换成可怜的口气说:“兵兵,今晚又要闹鬼了。”
“闹什么鬼?你总喜欢吓人。”
“我不吓你,是我就要做鬼了。”
兵兵问:“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做鬼?”
“跟你说了也没用,反正今天夜里有个大鬼来,要教我做小鬼。”燕子为什么要说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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