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赢钱的汉子衣着看着比其他人光鲜,浑身上下连个补丁都没有,似乎见过些市面。踌躇着问道:“各位长官同志,你们来这是?”
虽然这汉子已经尽量的把自己的话往官话上靠,可浓重的湖南口音还是让单于听不太明白。只好求助似的看着蒋先云。当然,单于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假听不明白就只有天晓得了。
蒋先云似乎觉得单于就这么把自己摆到台前有点不地道,瞪了单于一眼,说道:“我们是北伐军司令部的,来找你们吴主任。”
大概是为了报复单于的无良,蒋先云没说官话,说的是湖南话。
“啊,我就是吴革命,您找我?”吴二似乎有点受宠若惊的回到到。
“你不是叫吴二吗?什么时候改名字了?”没等蒋先云开口,猫在一旁的单于插话了。由此可见,单于并不是真听不懂湖南话。
“长官说的是,本来小的唤作吴二,可长沙农会的长官说了,说如今我也算投身革命了,吴二听着不雅训,就给我改名叫吴革命了。”
见穿马靴的年轻军官问自己话,本能觉得他才是这群当兵的头儿的吴二,不,吴革命点头哈腰的回答着单于的提问。
“吴革命,我问你,你们怎么在农会赌钱啊?这农会是你们赌钱的所在吗?”没等单于就继续插话,蒋先云抢先说话了。
本来蒋先云对萧家村出现的问题还处于半信半疑之间,他觉得也许萧家村可能有问题,但绝没有萧家老仆说的那么严重。阶级立场不同,自然会夸张几分。
不过等他到了农会看到一帮子闲汉聚在一起赌钱,他就晓得自己之前的估计是在太乐观了些。
吴革命见蒋先云居然抢在穿马靴的长官前面发问,对这群军人之间的阶级就有点搞不清楚了,不过还是知道自己个儿聚众赌钱有点不对,于是陪着笑脸说道:“这不是大家伙儿忙了一个上午嘛,今年太阳又大,都到农会来歇晌来了。”
胡说八道。单于虽然没种过田也知道吴革命这话太假了。别的不说,这群人里没一个脚上、裤子上有泥点子的,湖南种的可是水田。谁家下了半天的地,连裤子上一个泥点子都找不到?再说,这里也不会有哪家人富到只做了一上午的活儿,中午回家就换身衣服的地步。
不过单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看着蒋先云。
蒋先云与单于不同,他可是小时候下过地的。他当然也知道吴革命没说实话,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赌博的时候,于是蒋先云没好气的对吴革命说道:“算了,这事就这么算了。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了解些情况,你让他们都散了。大中午的都聚在农会赌钱像什么样子?”
其实蒋先云这话还真对吴革命的胃口。因为单于他们没来前,吴革命赌了一上午,赢了不少,他巴不得早点散场呢。于是装着无奈的样子对他的赌友们说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吧,不是我吴二不地道,这可是长官同志找我有事。”
虽然众输了钱的闲汉对蒋先云的这个要求很不满意,但也知道这些长官的命令可忤逆不得。于是都咧着嘴,嘟嘟囔囔的离开农会了。
见闲汉们都走了,单于给随行的士兵递了个眼色,就有两名士兵悄无声息的把大门一关,自己也守在门口。
吴二似乎没注意到这一切,还在热情的招呼着单于、蒋先云等人到内堂里坐。
单于他们也不推辞,走过大堂,又穿过一个天井,来到了内堂。看得出这房子的前主人是用了心的,这个内堂雕梁画栋的,好不堂皇。
单于等人才一入座,就听吴革命大声的招呼着在右边厢房的老婆:“你TM聋了啊?!没看见老子这里有贵客来了?还不赶紧的烧水准备倒茶?”
骂完了老婆,吴二又回到内堂,陪着笑对单于等人说道:“各位长官远来辛苦了,请稍等一下,我婆姨正烧着水,茶一会儿就来,”
单于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对吴二说道:“算了,这大热天的喝纳门子茶啊。我们当兵的没那么多讲究,弄点凉水就成。喝完了,还有事问你呢。”
见单于这么好说话,吴二点头哈腰的答应了,回过头又对着右边厢房吼着:“快点,快点,没见长官同志们口渴了?赶紧的上凉水啊!磨磨蹭蹭的,皮痒欠收拾是吧?!”
这下子不但单于,就连蒋先云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正在蒋先云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只听咿呀一声,右厢房的门打开了。一个17、8岁的女孩战战兢兢的拎着一壶水,端着一盘子杯子绕过天井朝内堂走来。
女孩长得还算清秀,鸭蛋脸上有着几颗不显眼的白麻子。不过这几颗白麻子不但没损害女孩的清秀,反而更显妩媚。只不过眼角上些许青淤看着让人有点不舒服。
单于心知这女必定是萧嵩的妹妹无疑,不过装着惊讶的对吴革命说道:“吴二,这是你婆姨?看不出你三十好几的人,居然有这样的好福气啊。”
一旁的蒋先云见单于在这装神弄鬼,知道是在套吴革命的话,可还是有点心理不舒服,毕竟吴革命丢的可是他们C。P的人!
吴革命还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只谄媚的笑道:“这全都是托了革命的福啊,没有国民革命,我这样老实本分的苦哈哈的庄稼人的今天。说起来也是因为有了诸位长官才有了我吴二的今天啊。”
第六卷 旌旗北指,三千里外觅封侯 第四十回 北伐进行式(五)
幸亏萧家的小妹还没把茶给单于他们端上来,不然单于非得喷吴二一身不可。就他这样两只眼睛滴溜乱转的人都忠厚老实的话,恐怕天底下再没有奸猾之徒了。
单于正胡思乱想之际,萧家小妹正颤颤巍巍的挨个把凉茶水给单于、蒋先云倒上。其实真正坐下的也就单于与蒋先云两人而已。其他单于带来的士兵不是站在单于身后就是有意无意的在内堂与大堂间溜达。
趁萧家小妹给自己倒茶之际,单于仔细的瞅了瞅自己爱将的小妹妹。小姑娘双手手指又红又肿,看样子就知道是从没做过粗活的人。眼角有些青於,不问可知是吴二动的手。小姑娘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惊恐,偶然与单于四目相对变慌张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晃动着,双手也神经质的颤抖不停。样子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
看着自己爱将的妹妹这幅模样,单于心里本来已经略微平复的火气又猛的窜了上去,不过此时他也知道不方便对吴二发火,只好把这股无名火发在蒋先云的身上。
“我说巫山,你不是有事要问这个吴主任吗?还不快点问,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待会回了长沙我还有事了。”
单于这通火没把蒋先云给惹着,却把正给蒋先云倒水的萧小妹给吓着了,她手一抖,不小心把水全洒在了蒋先云衣服上。
还没等蒋先云反应过来,吴二噌的一下窜到蒋先云身边,扯起蒲扇大的手掌啪啪就给了萧小妹两个耳光,嘴里还骂道:“做死啊你!居然洒了长官同志一身的水。不想活了,你!”
骂完萧小妹后,吴二扯着萧小妹的头发,点头哈腰的对蒋先云说道:“长官同志对不住,您大人又大量,这乡下婆姨不懂规矩,您多担待。”
说完扯着萧小妹的头发又是几耳光,“还不快给长官同志道歉!”
吴二这几下子实在是太快了,单于与蒋先云还都没反应过来。等单于醒过神,见吴二还准备抽萧小妹,心里火气,对着吴二就是一个窝心脚,把吴二踹的跪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我平生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别说她还是你婆姨,就冲她这岁数,你怎么下的去手?”
踹完人的单于用手指着跪在地上不停喘息的吴二骂道。
其实在单于踹人之前,蒋先云就已经想动手收拾这个吴二,不过见单于已经踹了吴二,只好开口对吴二说道:“你说你这人真是欠打,你婆姨不过就是不小心把水洒在了我身上;这有什么,你干嘛动手打人?我可告诉你,国民革命其中一项内容就是男女平等!”
单于穿着马靴,又是带着火气踹的这一脚,着实把吴二给踹的不轻,此时的他正双手抱着肚子,卷缩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着呢。
他人也从刚开始被单于踹的惊恐中醒过神来,抱着肚子满怀恨意的盯了单于一眼后又低下头,嘴里不住的道着谦:“是,是,是,长官同志踹的好,是我不该打老婆。长官同志您没把脚踹疼吧?”
再抬起头的时候,吴二眼中也没有了之前如狼一般的恨意,反而媚笑着对单于说道。丝毫看不出之前就是单于一脚把他踹的跪在的地上。
吴二这话实在是够厚颜无耻的,还没等单于说话,站在单于身后的一个战士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单于虽被吴二这话给恶心着了,但也没忘记刚才吴二狼崽仔似的眼神。当然以单于地位根本不在意吴二对他有什么恨意,只不过那狼崽仔似的眼神实在让单于看的不舒服。
况且单于现在也没了继续套吴二话的兴趣,他没搭理吴二;只转过头对着蒋先云说道:“巫山啊,要不这样,我留几个人给你,你在这里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先带着人走了。我怕我忍不住掏枪了。”
蒋先云知道单于这么说的意思是向自己表明他没有借这件事生事的打算,也不想留在这里让他这个C。P尴尬。于是点点头,对着单于说道:“也行,那你就和这位萧小妹先回长沙吧。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是给我交代,是给萧嵩,给萧小妹一个交代。我又没被人整的家破人亡。”单于向蒋先云指着完全被吓傻了呆站在原地的萧小妹。
而站在原地的萧小妹在听到“萧嵩”两个字的时候,似乎不相信的抬起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单于猛看。眼神中充满了希翼,又充满了不相信。看得出她希望这群军人和她哥哥有关,但又害怕这群军人和自己哥哥无关,刚才仅仅是自己听错了。
而正抱着肚子跪在地上的吴二听到单于与蒋先云要带走萧小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之前的谄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狰狞。
“你们想干什么?!强抢民女啊?!老子要到长沙找农会的同志告你们!你们这群丘八也不打听打听,我可是农会的积极份子!过不久我可就要加入c。p,是党的人!”
边说吴二边朝单于扑了过来,可单于手下的兵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让吴二扑到了单于身边,那他们也不用混了。没等吴二扑过去,刚才还站在内堂外的两名士兵就一下子扭住了吴二的两只胳膊,然后朝后那么一扭,对着吴二的膝关节顺势就是一脚。
啪,吴二被单于带来的战士扭着双手,重新跪回了地上。
单于懒得和他废话,只走过去啪啪啪,正反抽了吴二十几个大耳刮子。这时的吴二显出了些许流氓没有产业的人(连流氓WCZ都是违禁字,囧)的无赖劲来,尽管被单于抽的鼻血直流,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有种你这个丘八就打死我,不然就给你吴爷爷等着瞧!我可是党的人!你敢打我!”
单于抽过瘾后,用手指着吴二,对吴二说道:“你说你是C。P是吧?看见他没有,他就是c。p。还是C。P的干部!”边说单于还指了指蒋先云。
“我打你还算轻的,要不是因为今天你们领导也在,我今天就毙了你!知道为什么不?因为我手下一个连长姓萧,他叫萧嵩。而我正好是他的师长!”
说着说着,单于又给了吴二一个大耳刮子,“今天也算你小子走运,要是萧嵩跟着来了,他能活刮了你!”
吴二这才明白原来这个穿马靴的年轻人来头这么大,还是萧嵩的长官。这下子他只好把全部活命的希望放在蒋先云身上。
“同志啊,领导啊,你要救救我啊;萧家做地主的欺压我们穷人,这是农会认可了的啊;我也被他打断了手臂的啊,这些农会的同志都是知道的啊。同志长官啊,你不能看着外人这么欺负我啊。这是恶霸地主在打击报复啊。”
吴二边说边嚎,眼泪、鼻涕混着鼻血全下来了。单于那句“我是他的师长”一下子就把吴二的狠劲可抽了。
而单于听吴二这么嚎叫,也没搭理他,反而转过头瞅着蒋先云那忽红忽青的脸不停的坏笑。
蒋先云当然知道单于在笑什么,不过这毕竟是C。P的失误,总不能不让单于笑吧。只好恶狠狠的盯着吴二,说道:“败类!”
说完转过脸根本不搭理吴二,而吴二此时似乎像真被抽了筋,没了骨头似的。不用战士们扣着他,他自己就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只嘴里喃喃自语道:“农会是同意了的,我是经过农会认可的。”
一直到这个时候,萧小妹似乎才回过神来,两眼包含着热泪,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正当单于准备去安慰她的时候,萧小妹突然尖叫一声,抄起手边的茶壶就朝吴二的头上砸了过去。
幸亏站在吴二身后的战士眼疾手快,拉了吴二一把,萧小妹这一茶壶只砸到吴二的肩膀上,不然就这一下,恐怕就要送了吴二的终。见没砸实在,萧小妹向疯了一般,扑上去对着吴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嘴里直嚷嚷:“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吴二开始还想挣扎,可无奈自己的手臂还被人反扣着,两只腿也被别人踩着;只好硬挺着让萧小妹打。
单于看看萧小妹打的差不多了,又对蒋先云坏笑一下,这才走过去拉住萧小妹,把萧小妹拉到了一边去。
萧小妹正打的高兴,猛的被人拉住,还吃了一惊,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自己哥哥的长官冲着自己微笑,小姑娘就跟见着自己的哥哥一样,一把抱住单于,把头埋在单于的怀里大哭起来。
单于开始被这小姑娘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和蔺月眠可都没这么亲近过;可渐渐的听着小姑娘哭得如同巴猿夜啼般好不凄凉,单于心里一软,摸着小姑娘的头发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那个二哥不老实,没去上海读大学,而是跑到广州考了军校。现在正在我手下当连长呢。今天我们过来就是为你以及你们家讨公道的。你哥眼下正在长沙城,咱们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你别哭了。”
可单于越是宽慰她,小姑娘越是哭得伤心,单于还要再劝的时候竟发现小姑娘居然哭晕死在自己怀里。
单于一把抱住萧小妹,一面苦笑着对蒋先云说道:“巫山,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现在怎么办?”
蒋先云一看这个情况,想了想对单于说道:“这么着,你先让你的兵在这院子里好好找找,看有大车没有,要是没有就去村子里借辆驴车。你带着这小姑娘先走。我留在这里和这个吴革命好好聊聊。”
单于听蒋先云说的在理,也就同意了蒋先云的安排。结果也很幸运,士兵们在院子就找到车。于是单于留下几个战士和蒋先云一起审问吴革命,自己带着其余的战士把晕过去的萧小妹安置在套好的车上,悄悄的离开了村子。
单于在临走时意味深长的对蒋先云说道:“巫山,我不管最后公开的结论怎么下;也无意在革命形势大好的现在唱什么反调。但是巫山,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只希望你给萧小妹、萧嵩和他们全家一个交代。相信区区一个吴二破坏不了大局吧。”
说道这里,单于顿了顿,似乎有点犹豫,不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