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在田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为谁来做说客的。不过呢,广州城能有多大?更何况我们第二师又负责广州城的卫戍,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点事情的。老实讲,我今天来的目的是希望你最好,恩,最好……”
说到这里单于有点踌躇了,这让人辞职的话单于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最好什么?文革,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吞吞吐吐了?最好让我丢开手是不是?”李之龙见单于‘最好‘了半天都没有下文,点着讥讽的帮忙补充道。
“什么丢开手?搞不清楚你小子说什么。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小子能请一个长期病假,最好需要到上海去治病的那种。”单于见李之龙开始怀疑自己的来意,干脆挑明了自己的意思。
“什么!?你要我撂挑子不干?!”李之龙没想到单于居然想让自己请长假,真让他惊讶不得了。
第六卷 旌旗北指,三千里外觅封侯 第二十一回 劝(下)
“喂喂喂,在田,我可没让你辞职;我只是说希望你这段时间请一个长病假而已。”单于对李之龙表现的这么惊讶感到很舒服。
不错,单于就是感到很舒服,因为这让他有重操旧业的感觉。而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可以让他暂时忘记自己身处于一个纷乱不堪的时代。
“为什么?就为了我查处了陈策的走私?”李之龙对单于表现的这么平静感到很不可思议,才和蒋先云争执过的他情绪并不是那么稳定,甚至他觉得单于根本就是另一边的说客。
“陈策?他做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关心,也无关紧要。我关心的是你,在田。你不觉得这几个月来你风头出的太多了吗?”单于甚至还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能做的更舒服。
而李之龙则完全被单于这么轻松的态度搞糊涂了,他摸不着头脑的对单于说道:“文革,你说话怎么这么没头没脑的啊?一会儿又希望我撂挑子,一会儿又说陈策的事情无关紧要,一会儿又指责我最近出风头?”
“在田,事实上你没发觉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在说一件事情吗?简单说吧,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锋芒,离开广州一段时间,随便到哪里去玩;过个几个月再回来。”单于说话时眼睛很坦然的直视李之龙的目光,身体微微前驱;单于用这一系列身体语言希望李之龙能明白自己的诚意。
“文革,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会突然要我离开广州?至于你说我最近出风头,我可不觉得,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单于的诚意李之龙似乎感觉到,但是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好友一定要让自己离开广州。
“在田,刚刚我就已经说过了,广州城其实不大,尽管我回来后一直在军营里,可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事情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单于微笑着对李之龙说道。
“哼,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你练兵的手段这么了得;在学校时还没看出你这么文武全才。”李之龙有点不忿的说道。
“在田,事实上我对自己在政治上的才能更自信一点儿;这个我相信你也应该是晓得的。”对李之龙的“夸奖”单于表现了适当的谦虚。
“文革啊,你能不能不要兜***了,什么事痛痛快快的明说不好吗?你要是再这么兜下去恕我不能奉陪了,你知道我今天请客,事情还很多。”李之龙看样子已经对单于兜来转去的说话方式感到不耐烦了。
而单于听李之龙这么说,一改之前的轻松,很严肃的对李之龙说道:“好吧,在田,那我就明说了,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等会我要说的完全只是我个人的意思,绝对不代表谁或者那派势力的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之龙见单于这么说,也很正式的挺直了身体对单于说道:“文革,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自己还是能分辨朋友的建议与说客的说辞之间的区别的。”
看李之龙还是有点疑虑自己是来做说客的,单于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一瞬间真想就这么丢开手不管李之龙了,反正李之龙在中山舰事件里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幸好这样的想法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那好,我就直说了,在田你不觉得从东征开始你的路太顺了吗?你不过是烟台海军军校肆业生而已,我敢说你连一艘炮艇都没指挥过;可看看你现在,你指挥着整个国民政府的海军!你觉得自己的水平真能和陈策、欧阳格这些人比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又妒又恨?”
李之龙没想到正经后的单于话说的这么诛心,忍不住反驳道:“又不是我要官来做的,是上级任命的。”
“是啊,是上级任命的,你怎么不说是那个上级任命的呢?要不是你做过鲍罗廷秘书,又是C。P,海军局长这个位子轮八轮我看海军局的苏联顾问也不会点你的将吧。其实老实讲,这个海军顾问的水平也未见得比国民政府那些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毕业生水平高。”
这些话若是换成对象是蒋先云,单于是绝不会说的,至少不会这么直接;可尽管蒋先云与李之龙两人单于都自认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没来由的单于更愿意对李之龙坦诚一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靠关系做到海军局长的吗?!”李之龙有点不能接受单于的话,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
“在田啊,可是你要我把一切都摊开来讲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坐下坐下。”单于面对李之龙的指责一脸无辜的说道。
听单于这么说,李之龙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嘴唇蠕动了几下,可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讪讪的坐下了。
“在田,不是我说你靠关系,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我说的这些你以为其他人就不会这么想吗?尤其是海军那帮福建佬,你以为他们会服气吗?再者说,你才被校长处理,紧接着就从一个陆军上尉越级提拔到海军中将这个份位,你觉得黄埔同学与校长会怎么想?你自己说说这算不算风口浪尖?”
单于见李之龙平静下来,继续说道,而且说的毫不留情。
“另外,你说说你自从做了这个海局局长后和汪兆铭、苏联顾问走得近还是和周主任、巫山这些你的C。P同志走得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你现在这叫危若悬卵!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像你这样职务高,影响大,却并不算是两党高层的人难道不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你没瞎没聋,难道不知道近来季山嘉、汪兆铭与蒋中正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矛盾吗?现在的广州不光有风吹草动,简直就是山雨欲来!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单于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干脆站了起来。而李之龙似乎从没想到过这些似的被单于说的有点发懵了。
“这些都算了,你居然还天真到去查陈策的走私,你还真是唯恐自己得罪的人不够多,对景的时候自己死得不够惨啊!”说到这里单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了。
“难道我查陈策走私鸦片错了吗?!”没想到一提陈策这件事,李之龙反而清醒过来一般。
“在田,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你以为现在的广州是什么人间净土吗?你知道不知道孙总理为了养兵连流莺都要收税了?!你知道不知道国民政府最大几笔税收来源就包括烟税?!赌税?!你知道不知道香港报纸怎么说我们的?说自从我们国民政府主政广州,广州市天高三尺!你以为就你知道鸦片的危害吗?!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没了黄、赌、毒这些东西来给政府收税,政府是没有力量搞什么北伐的!你以为苏联的军火援助不要钱吗?!”
单于的这些话就如同连珠箭般把李之龙刺的不轻,李之龙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对单于说道:“文革,你说的这些,这些东西我从没想过。你容我好好的想一想。”
“在田,我希望你明白,我是真心不希望你被什么势力,什么人当作出头鸟给办了的,我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但是你也要明白你现在的位置就是一个出头鸟的位置。我团里还有事,先走了。”
单于见李之龙一派颓废的模样,知道他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于是起身告辞了。
不过单于走到书房门口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李之龙说道:“对了,我出了这扇门后是绝不会承认我说过刚才那些话的。”
单于又顿了顿,轻声说道:“在田,离开吧。”
说完,单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而单于的离开像是把所有的光明都带走了一般,阴暗的书房里只剩下李之龙一个人颓废的坐在书桌后面。
过了良久,书房里闪现出一点亮光,那是李之龙又点燃了香烟。
第六卷 旌旗北指,三千里外觅封侯 第二十二回 理想
单于没想到第二天李之龙就到团里找他了。本来刚结束当天训练的单于正在训练场上和罗奇、王祈等人总结新战术在实际运用中的问题时卫兵跑到训练场告诉他李之龙来访的消息。
单于来到团部就看见身着一袭长袍的李之龙正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发呆。
“在田,你怎么今天跑到我这乡下地方来了?”单于还是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士兵服,一边大口喝着卫兵给他端来的凉开水,一面好奇的问道。他本来还以为李之龙至少要再好好想几天才会来找自己的。
“怎么了文革?我就不能来找你喝酒吗?”看上去李之龙昨天并没有休息好,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昨晚肯定没睡觉。但是出乎单于意料的是尽管李之龙脸色不好看,不过李之龙的精神状态比他预计的好很多。不像昨夜那么迷茫,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
“你有了决定了?”看着显得坚毅许多的李之龙,单于放下水杯问道。
“呵呵,也说不上什么决定。确实想通了一些事情。不过……”李之龙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看还是等会咱们边喝边聊吧。”
单于也明白李之龙今天来找自己说的事情确实不方便在团部里说,正巧此时罗奇刚好进来,于是单于连忙交代罗奇自己要和李之龙出去吃饭,如果团里有什么事情让罗奇到镇口那家小酒馆找自己。
罗奇见李之龙身着便装来找单于,知道他们俩肯定有事情要谈,便知趣的拒绝了李之龙的邀请,李之龙本来就是客套几句,当下也不推辞,就和单于一起前往镇口的酒馆了。
第六团部所在地虽说是个小镇,但由于靠近广州市区,又有了这一大队兵驻扎在这里,看上去到显得比一般的小镇繁荣。
镇口的酒馆也因为如此生意比之前好做许多,不但老板新添了许多家什,就是酒馆看上去也比寻常乡间酒馆干净。
这种乡间酒馆,楼下都是力气行的人在光顾,看上去和鲁迅笔下咸亨酒馆有几分相似,当然单于、李之龙这样身份的人自然是被老板安排在了二楼的雅间。虽说是雅间,其实也就用屏风略微隔了隔而已。不过大概是单于与李之龙两人来的较早的缘故,整个二楼就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而已。
老板还因为单于的关系,多送了他们二人几个下酒的小菜。单于与李之龙两人本也不为吃什么,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因此菜上的很快。
李之龙等伙计上齐菜下楼之后,也不忙着说正事,只称赞单于果然有办法,把第六团这支新部队训练的虎虎有生气、单于团诸如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等标语写的有意思;接着又夸单于编的三大纪律歌编的好(没错,单于又再次使用了拿来主义)。最后没得夸了居然夸酒馆的菜做得好了。总之就是不说正事,把单于弄得哭笑不得。
到最后单于实在忍不住了,趁着李之龙说完菜好的当口,开口询问道:“我说在田,昨天你说我云山雾罩,怎么今天我觉得你比我还能罩啊?”
李之龙正用筷子准备夹一块肉送到自己嘴里,听单于这么说,微笑的放下筷子,对单于说道:“文革啊,你不觉得咱们好久没有这么样喝酒了吗?不如把这些烦心的事先放在一边,等咱们痛痛快快的喝完这顿酒再说起来的不好吗?”
单于怎么听这么觉得这话别扭,心下揣测的问道:“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你这话那么像喝绝交酒时说的话呢?你还是先说事吧。不然这顿酒你到是喝的舒坦了,可我这心却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算了,本想着好好和你喝顿酒再说其他的,不过看你现在这样我不把话说明白,咱们这顿酒看来是喝不舒服的。其实我不过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心情舒畅了许多而已。哪里是什么和你绝交啊。”李之龙见单于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莞尔道。
“你决定请假了?”见李之龙一副大彻大悟后的淡然模样,单于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告。
李之龙没有正面回答单于,而是很轻松的对单于说道:“我今天上午向汪主席汇报了陈策走私一案。汪主席已经将陈策撤职了。”
果然如此,单于心里不好的预感终于被证实了。
“看来你是真的大彻大悟了,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单于觉得这个时候自己的嘴巴就像含了一枚橄榄般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唉,改变历史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他就差把3。2事件挑明了告诉李之龙,可没想到李之龙居然还这么义无反顾。这大概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境界吧。单于在心里暗自想到。
而单于这么轻松的模样反而让李之龙略微有点吃惊,李之龙颇为好奇的问道:“文革,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跳起来痛骂我一顿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到是颇为让我惊奇呢。”
“跳什么啊?在田,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吗?你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充满了救世情节的理想主义者。你这样的人决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挽回的。”
细究单于的内心,他本人对有着救世情节的理想主义者这种生物是既敬重又讨厌,因为这种生物是典型的越苦难越坚毅,这种人决定的事情哪怕你在他面前用他亲人、妻子、儿子来要挟也是没用的,甚至越这么做,反而使得他内心越坚毅。而以单于的理解,近代中国历史上这种人通常都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最有名的当属汪兆铭与国朝的太祖高皇帝了。汪兆铭一直坚信自己的办法才能救中国,于是当了近代中国最大的汉奸;而越多人骂他,他越觉得自己就是摆在祭坛上的圣徒;相信汪兆铭死的时候还依然坚信自己是一个纯粹的爱国主义者;至于国朝太祖嘛,当今之世如欲治平天下谁我其谁的信念就贯穿了他整个灵魂,他人的赞或者毁都不过浮云而已。说白了,这些人就是偏执狂。
所以单于之前劝说李之龙的时候刻意让他看到血淋淋的现实,原本以为余洒度过不了的关,李之龙多半也没那么好过;可没想到李之龙居然一夜之间就闯过这一关了。脱变成一名真正的理想主义者,或者说偏执狂。
“文革啊,昨天你说的那些我仔细想过来;没错,现实确实是如此,不过我们就因为这样就像现实妥协了吗?我昨晚想了一宿,我认为没拥有向风车挑战的唐吉珂德似的勇气,就不配做一个理想主义者。如果说改变中国丑陋的现实需要祭品的话,我不介意做这样的祭品。”
李之龙虽然声音不高,却说的斩钉截铁,话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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