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温柔的男人。”
慕容珑本要拿笔写药方,听我这么没来由的一句,手中的笔竟掉落在桌上,浓黑的墨汁溅了一桌。
我一愣,用得着我么大反应吗?但想想也是,这是古代,我这样说岂不是大逆不道,却没有改口的意思,看他脸又是通红,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其实嫁给舒庆春也可以,斯文有礼,我也喜欢。”
总算看到慕容珑微微吁了口气,我心里直笑,逗他玩还真是有趣。
慕容珑换了张纸,摊好放平后,边写边道:“我们兄弟几人其实谁都及不上大哥,我只会医人,三弟只会读书,慕容山庄有现在的局面,都是他辛苦打理的结果。”说话间脸还是红的。
我看着他写字,复又转头看窗外,窗外挂着个鸟笼,里面的八哥是我问舒庆春强要来的,那八哥不会学舌,只会狂喝水,半天不会叫一声,可我喜欢的紧。
“可他让人猜不透,与这样的人过日子,会累死。”我伸手逗着鸟儿道。
他写字的手停住,抬头看着我道:“大嫂可曾去了解过大哥?”
我一愣,心想,还是不要了解的好。
“也许大嫂了解大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好啊,”我转过头,“那我现在就开始了解他,我问你可愿答?”
“大嫂想问什么?”
我眼珠转了转,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成婚?”
慕容珑表情一愕,随即笑道:“大嫂还惦着这个问题?”
“你可愿答?”我又问了一遍。
他放下笔,想了想才道:“其实血幽并非珍稀兽类,它只不过是山间极常见的普通小兽,胡姑娘在山间随意抓来刚出生的小兽,喂以独门密制的灵药,十年才养成那只血幽,现在血幽已死,世上再难找第二只,但那独门的配方却还在,它对治大嫂和珏儿的病可能有帮助。”
“所以便以成亲为代价交换?”话说到此,我已猜到原委。
慕容珑点头:“娶胡姑娘大哥早在借用血幽时便答应了,成亲是早晚的事。”
舒沐雪还真的不惜代价啊,给出的承诺可以再拖,但如果因此就能得到药方,那成亲确实要赶紧一点。
这样看来,他娶胡清清就未必真心了,我想那胡清清也应该知道吧,但世间多的是痴心女子,她拿药方当筹码,舒沐雪便拿婚姻交换,公平的很,又怪得了谁?
我深吸了口气,脑中不知怎地就想起他那日对我的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当作筹码,珏儿的病会治好,你的毒,慕容世家也会治好,我发誓。
不拿我当筹码,就把自己当筹码,若是保证是真,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婚姻是筹码,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慕容珑,你很难受吧?”我忽然道。
“什么?”慕容珑一怔,看我。
慕容山庄的慕容珑医术如何的出神入化我之前与小丁四处乱晃时已有耳闻,而这样的出神入化却对弟弟的病情束手无策,还要自己的大哥当筹码,他怎会不难受?而他为什么始终在微笑呢?
我没有答他的话,只是道:“我的毒等你来替我解,我不要那胡姑娘的药方,痛再多次我也等。”我不想让自己陷入这场交易中
他愣了愣,似在考虑我话中的意思,微笑的脸渐渐黯下来,而那一刻天地也似失了颜色,我心跟着一痛,却看他马上又笑起来,轻声道:“好啊。”
我吁了口气,决定他还是微笑着比较好,嘴里咕哝道:“原来一笑倾城是可以形容男人的,”也不知他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却也不敢再提,于是毫不忌讳的伸了个懒腰,随即也转了话题,“慕容珑,待会陪我出去走走吧,回来这里后我还没出去过呢。”
慕容珑想了想,还是点头:“好吧。”
“带上珏儿。”
“嗯。”
吃完午饭,慕容珑真的带我和珏儿出去,而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慕容山庄的影响力有多大。
我以为我住的那个大院子便是整个慕容山庄了,走出去才知,整个城市都是慕容山庄,城中大部分人都靠替山庄做草药工为生,而酒肆饭店、布庄医堂、路上摆摊的、街头吆喝也无不仰仗慕容山庄的鼻息,这就是我之前的时代所说的:一种工业带动整个城镇,而慕容山庄已然是这个城市的衣食父母。
所以我们走在街上总是引人注目的,特别是慕容珑,太多人向他问好,做生意的送他东西,年轻女子送他丝绢,而他就这么温文尔雅的,不慌不忙的打着太极把那些好意打回去,绝不伤人半分。
这与我认识的慕容珑不同,我忽然想,若是现代,他做公关该是不错的。
但总有挡不回去的东西,比如我手中的冰糖葫芦,珏儿手中的据说是最新的武侠小说,慕容珏手中也多了一朵不知谁送的小花。
“下次我该考虑单独行动。”真是恐怖的受欢迎啊,我边吃着冰糖葫芦边道。
慕容珑只是笑笑,低头看手中的花,有些别扭。
“插我头上吧,”我把头凑过去,一个男人拿着花逛街我也觉得别扭。
“大嫂,你头上已经好多花了。”慕容珏不放过嘲笑我的机会。
我白他一眼,道:“也不差这一朵。”心里却在叹息,这还不是翠云的功劳,也不知我何时才能逃出她的魔爪?
慕容珑拿着花的手凑到我鬓边,可能觉得不合礼数,便又收回,回身递给慕容珏道:“你给大嫂插上吧。”
慕容珏有些不情愿的接过,在我头上比划了半天,最后插在我头顶中央。
“好啦,”他拍拍手,笑得甚是得意,同时命令我道,“不许拿下来。”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便真的不拿下来,反而很开心的摇头晃脑,那朵花便在头顶晃啊晃的。
慕容珑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却也不说什么。
三个人边笑着边往前走,还是一路的被人围堵,那阵势真像是超级巨星没戴墨镜上街被粉丝逮个正着,只是我无心做经济人兼保安,趁慕容珑忙着应付,便漫不经心的看旁边的各色小店。
馄饨,不远处有一家馄饨店,没有店名,只竖了块牌子,上面写着“馄饨”两字,我看了一会儿,便走过去。
到不是我饿了,而是看到馄饨店我便有一种亲切感,毕竟我卖了满长时间的馄饨。
店里采光不好,一色的昏暗,只有几张桌凳,油腻腻地。现在已过了吃中饭的时候,却坐了一人背对着我在吃馄饨,吃得正香。
我停住,目光不由自主被他吸引,那人穿着黑色长袍,发髻松垮垮的系于脑后,有些凌乱,而这并不是吸引我的地方,吸引我的是他吃馄饨时的样子,虽然只是从背后看他,却还是看得出他吃得极悠闲,我似乎能看到慢呑呑地把馄饨塞是嘴里,慢呑呑地嚼,就像是某个人一样。
我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忽然提裙转身就走。
不可能是他,我告诉自己,人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在走出门时回头去看,正好看到他起身,转过身时,是个俊美的陌生男人,犹带桃花的眼看我一眼,我像被烫到一样,再不敢回头。
“大嫂,怎么在这里?”慕容珑跑来,见我脸色难看,一愣,“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摇头:“没事,”抬起头时又是笑容满面,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若是不舒服就别勉强。”他仍是担心。
我拉他的手臂:“走啦,再逛逛,难得出来的。”人拉着他往前走,却没想直接撞上前面的人。
那人也不躲,被我撞了纹丝不动,我摸着鼻子抬起头,却是刚才那个陌生男人,他何时已到了我们面前来。
他冲我一笑,却极是诡异,也不问我是否撞痛,转头去看慕容珑,而那双桃花眼一粘到慕容珑身上便似发现了什么竟闪着光。
慕容珑被他盯得不自在,作揖道:“这位仁兄有什么事吗?”
那人却不答话,只是看他,我觉得不对劲,一下挡在慕容珑面前,厉声道:“男人盯着男人看有什么好看的?”说着拉着慕容珑转身就走。
还好,那人并没有追来,我刚要松口气,却听身后那人道:“美人,真是美人。”
我心里一怔,美人?他决不是说我,难道是在说慕容珑,而身旁的慕容珑身形也似僵了僵。
走了一会儿。
“二哥,那人的眼珠是灰色的。”一直没开口的慕容珏忽然道。
灰色的?怪不得觉得他眼带桃花,却是眼珠的问题,难道不是熙元朝人?而我是绝计不敢回头再看,不知怎地,我怕极了那人的眼。
好一会儿。
“大嫂,你是要带我们往回走吗?”慕容珑道。
往回走?我反应过来,看到竟真的在往回山庄的方向走。
“那就回去吧,”我已没了心情,样子颇有点垂头丧气,“回去补眠,累了,累了。”我装模作样的打哈欠。
“又补眠,你是猪啊?”慕容珏抗意,“一会说还要再玩,现在又说补眠,好玩是不是?”他还是孩子,虽然是在责备我,话语间却全是没玩够的不爽,毕竟身为病人,他能出来玩并不容易。
我觉得抱歉,也不与他斗嘴,温言道:“这次算我不对,我真的累了,下次再玩可好?”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半晌才道:“下次?下次谁要和你出来。”人却已先往前走。
慕容珑看出我的不正常,却也不言明,轻声道:“珏儿有时说话没大没小,你别在意。”
我摇头,笑道:“我正喜欢他喜欢的紧,不会在意。”
他摇头还是笑,而我已朝珏儿追去。
回到山庄,脑中还是想着那人,说不出的感觉。翠云跑来说,舒沐雪要我一起去吃晚饭,我愣了愣,心想,这几天他不是正忙着筹办婚礼,大家不是各吃各的?
想归想,人还是去了,有的吃我总不会错过。
去到在厅,发现舒沐雪与那胡姓女子已入座,旁边竟还多了个人,我看过去,然后整个人愣在那边。
这不是街上遇到的那们灰眼男人?
我正发愣,慕容珑和慕容珏一起进来,看到那男人也是一愣。
起先那男人看到我时只当没见过,一见慕容珑却忽然站起来,道:“你不是那美人吗?”
全场一阵静。
好久。
“这位是我师兄,焦尔修,他知道我要成亲,特意赶来的。”胡清清硬着头皮介绍,冷艳的面上有丝尴尬。
“美人,来,坐我旁边。”焦尔耳仍是一脸自在,朝慕容珑招招手。
全场再次一阵静。
“我师兄作派如此。”胡清清再次尴尬解释。
不知怎地,我极讨厌眼前此人,也管不了这么多,疯颠颠地跑上去,叫道:“美人来了。”直接坐在他旁边。
“我不是说你。”他眼睛盯着慕容珑。
“你说美人,不就是我。”我耍赖。
他看着我的灰色眼珠忽然闪过一丝戾气,极快,我还来不及捕捉,只听他凉凉道:“慕容山庄还真不给面子。”口气说不出的寒凉。
这句话说得极过份,我听到胡清清吸了口冷气,却不敢说什么,竟没有任何反应。
“在慕容山庄吃饭座次自有规矩,我尊你是客,让你坐上座,其他人如何坐,自是与你无关,若焦公子不满意,那么慕容山庄不仅要不给面子,还要不知好歹,请焦公子离席了。”同样是冷冷地,却有不容辩驳的威信,不是舒沐雪发话了,还能是谁?
完全的冷场。
我玩着手指,心想,若是早知这局面,就不来了,又忍不住想这位焦尔修是什么来头,敢在慕容山庄如此没规没矩。
舒沐雪是打定注意不给他台阶下,胡清清是左右为难,脸上的冷艳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我看那阵势,一时半会儿吃不到饭,看着满桌的菜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也不管现在气氛怎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就塞进嘴里,我是傻子嘛。
有无数滴汗的声音。
“珏儿,来,我们是病人,得先吃。”我也不顾他们反应,口齿不清的说道。
慕容珏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哪还会过来吃,却听慕容珑道:“珏儿坐大嫂旁边吧,”说着推慕容珏坐下,自己则坐在慕容珏的别一边,拿起桌上的酒道,“胡姑娘来到山庄,我们兄弟还未给胡姑娘进过酒,过几天又是她和大哥的好日子,不如现在,来,我们一起进胡姑娘。”说着举起杯子,一副要和大家碰杯的样子。
我看到胡清清拿起酒,可怜兮兮的看看舒沐雪,又看看焦尔修,两人总算拿起酒杯。
“哈哈哈,慕容山庄果然不凡,我师妹算是找对主了。”焦尔修忽然大笑,一口喝光酒。
我夹了块骨头猛啃,边啃边想,慕容珏还真该去做公关,不说舒沐雪,不说焦尔修,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不伤和气的进胡清清酒。
不快总算和解,但并不保证一定会愉快,我像一个局外人,只顾猛吃,管他一桌人僵在那里食不下咽呢?
草草吃完,我抱着肚子回房,但实在吃得饱,便在长廊里来回的走。
夜风很冷,我裹紧衣服,边哼着歌边走着,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的情景,那位焦尔修太是怪异,而胡清清平时虽一副清冷漠样,竟似很怕他,他来只是作为女方家长吗?
我想起他方才眼中的那抹戾气,竟说不出的可怕,而同样的眼神,我曾在某人的眼中见过。
我想得出神。
“站在外面不冷吗?”有人在我后面说话。
我一惊,回头,竟是舒沐雪。
“不陪你的小老婆了?”我又将衣服裹紧些。
他只当未听到我的玩笑,道:“太冷,回房去吧。”
“我吃太饱,要运动一下。”
他竟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我脸冻的苍白,便脱下外套,走近盖在我身上,我本想拒绝,但还是任他替我披好衣服。
“明天裁缝替清清做嫁衣,你过来一起吧,替你再做几件冬衣。”他说话时离我很近,暖暖的呼吸喷到我脸上,我眯着眼抬头看他,他的脸部线条还是生硬,完全的没有感情。
“舒沐雪,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冷血动物。”看着他的冰冷,我忍不住道。
他微微皱眉:“冷血动物?”显然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懒得解释,反正说出口了,便又问道:“婚姻对你来说是什么?”
“婚姻?”
“对,它除了是你用来利用的工具还是什么?”
他似明白了我的意思,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只是好奇?”也许是月色惑人,也许我体内本就有一些莫名的好奇因子,冷眼旁观的同时又很想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忽又嬉皮笑脸,道“万一有一天你找到一个你心仪的女子,她又容不下我和胡姑娘,到时你怎么办?你会休了我吗?我可是公主。”我凑近他,眨着眼。
他眉皱得更深,好一会儿才道:“不会有这样的女子。”
“为什么?人总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他看着我,不答。
我眼珠转了转,跳起来:“我知道了,你喜欢男人。”若是这样,婚姻利用就利用吧。
他却怒道:“胡说八道!”
看他发怒,我又正色道:“今日你利用婚姻,往后若你真喜欢上某个女子,即使你对她万般的好,也还是会觉得对她不起的,你不会后悔吗?”我这句话是出自真心,即使知道眼前的人冷血无情,却还是忍不住要说。
然而我的话只换来他冷冷一笑,他看着我轻声道:“不然你要我如何?看着珏儿死吗?”
我全身颤了一下,没错,一切只是为了珏儿,为了珏儿自己的婚姻可以不存在,更不用提心仪的女子了,若换了我是舒沐雪会如何?是否也会这样不惜代价的抓住任何可能?哪怕是利用了别人?出卖了自己?
而这样一来,我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太自以为是?
我想保护自己,他又未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人是自私,现实不就是如此?
我忽然觉得很累,认真太累,执着于一件事太累。
“我冷了,回房。”所以我又现出无所谓的表情,也不看他的反应,转身便走,回去睡大头觉,我对自己说。
他没出声,任我走远。
我不回头,一径的往前走,走到长廊尽头转弯时,我终于回头看了眼,却见他仍站夜风中,兀自不动。
珍珠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