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东西!”世子妃沈欣婷沉着脸怒了一句,又问:“世子爷现在在哪里?”
“书房。”妈妈颔首应道,欲言又止。
沈欣婷看了看她,脸就更阴沉了下去:“那女人又差丫鬟送东西去书房了?”
妈妈低头不敢言语,却分明是默认了,沈欣婷顿时脸一黑,猛抬手就拍上了椅扶手:“真是不要脸的东西,仗着是宫里赐的就无法无天了!”
妈妈赶紧道:“不过世子爷并没有收,还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也包括我?”沈欣婷沉着脸道。
妈妈忙道:“世子妃,世子爷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心情不好?”沈欣婷说着就红了眼眶:“许他心情不好就不许我心情不好吗?当初……当初……”手抚上平坦的小腹,泪就不禁成串的往下掉:“他竟然也只是一句‘看开点,你还年轻,日后总会再有的’……若那是我身体的原因或者是我不小心,他这么说也就算了,可……可那分明是他们兄弟……”
妈妈一惊,赶紧不顾冒犯的冲上前捂住沈欣婷的嘴,惶恐道:“世子妃,您冷静一点,您跟世子爷已经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还不能不了解他的为人他的难处么?他也不是不念情分的人,只是……只是这世道对他太不公平……”
说着说着,妈妈也说不下去的泪落了下来:“世子妃,您就别再跟世子爷闹脾气了,继续下去,对您对他都不好啊……”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我知道,可是我……”沈欣婷泪流不止哭得肝肠寸断:“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个孩子,却就那么没了,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约莫半个时辰后,妈妈才把沈欣婷安抚好侍候睡一会儿,再出门就有丫鬟面色难看的小声报道:“世子爷刚刚回来过……”
妈妈一怔惊得变色:“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你们为什么不出声提醒。”
丫鬟欲哭无泪:“奴婢是想出声提醒的,但是世子爷早一步发现了不让,就那么一声不发的在门外站了约莫两刻钟,屋里没声了才走的,奴婢让人偷偷去看了下,说世子爷是回了书房……”
听到这话,原本面色难看的妈妈总算缓了颜色,但跟着,就深深的叹了口气。
——
夜幕降临,灯火燃起,恭亲王和轩辕彻父子两却还没打完,眼看半个王府已经狼藉一片,继续去指不定整个王府又要一番重新修葺,收拾好心情的吕侧妃只好找了史侧妃一起去让苏静卉出面……
“三爷再怎么说都是王爷的儿子,王爷要打自己儿子,是旁人劝就能劝得住吗?”苏静卉叹气,也在说明她之前不去劝的原因。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爷把平郡王打……咳吧。”史侧妃也叹气。
吕侧妃点头:“虽说这种事以前就经常发生咳……但你嫁进门来也有一段时间,王爷和平郡王虽然也有几次争吵,可到底是不像现在又打起来……听说还动上真刀真枪了,这刀剑无眼的,谁伤了谁都不好不是……”
苏静卉惊愕:“还动上刀枪了?”跟着就倏地站了起来往外走:“那可得去看看了。”
说着就往外冲,不大的个头步子却不小还飞快,不过就是两句话的功夫,人已经撇下吕侧妃和史侧妃出了院子……
吕侧妃和史侧妃都怔了一怔,面面相视后纷纷叹气起身,跟出屋去却哪里还有苏静卉的人影,甚至连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少了好些。
“奴婢参见两位侧妃娘娘。”
吕侧妃和史侧妃刚要走,郑秀珠就从转角冒了出来,俨然一副刚巧出来碰上的模样,可两人何许人也,在这王府里待了大半辈子,会看不出那点小心思小伎俩?
吕侧妃本想先看看史侧妃的反应,却就听到史侧妃一脸焦急的道:“我去追追平郡王妃。”说着就几步上了青衣小轿,催婆子赶紧抬她去追苏静卉。
眸一沉,吕侧妃面色难看了瞬,但转眸看向近前福身的郑秀珠时就缓了过来,却也并没给多熟稔的好脸色,开门见山就问:“郑小主有事吗?”
郑秀珠倒是机灵的,立马察觉到了吕侧妃的不悦,但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这看似闲散的聚宝苑,实际上比想象中的还要守备严实,她的人根本送不出信去,而她和裴妈妈也实在信不过这院里的人,不敢放银子让这院里的人给递信出去,免得信没递出去,反而惹出祸端来……
“以前总在母亲那里听闻吕侧妃娘娘不少事,早就想拜见一下了,却碍着奴婢当下这样的身份实在……如今碰巧遇上,欢喜不已,特地过来拜见一番,若有失礼,还望恕罪。”
郑秀珠硬着头皮软声道,看起来好不乖巧,而她的丫鬟也趁着这功夫,悄悄的给吕侧妃的丫鬟塞东西……
吕侧妃勾了勾唇,笑得相当平淡疏离:“都是郑夫人看得起……好了,我现在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回吧。”
郑秀珠颔首应诺,却还是等着吕侧妃出了院子后,才折身回后边的小院。
四下无人时,丫鬟才贴近低声道:“交代的东西已经给了吕侧妃的丫鬟。”
裴妈妈问:“可让人瞧见了?”
丫鬟摇头:“奴婢可小心了,还特地瞧准了那丹葵和青芝不注意的时候塞的。”
裴妈妈点点头,可郑秀珠却担心:“裴妈妈,你说吕侧妃真的愿意帮这个忙吗?瞧她……并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
裴妈妈宽慰道:“郑小主放心,那可是贤妃娘娘赏的宫里出来的东西,吕侧妃把持了恭亲王府中馈这么多年,不可能这点眼力都没有。再有就是,这宅子里的人,到底不能看表面,您得想想她的身份和您的……”后面的话,不好说下去,干脆忽略了:“总之,至少看在贤妃娘娘的面上,吕侧妃也应会帮这个忙的。”
“但愿如此吧……”郑秀珠叹气。
而前边。
“瞧见了吗?”丹葵问青芝。
青芝笑:“你不应该是问我瞧清楚是什么了吗?”
“啧,有荷包裹着,除非你能透视。”丹葵没好气的撞她一下:“算了,不管是什么,回头跟香儿仔细说一下,让她回平郡王妃一声。咱们猜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平郡王妃那么聪明,总能猜出来的。”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都把青芝给逗笑了:“你那语气,怎么说得咱们平郡王妃神似得?”
“哼,难道她不神吗?”当初四房那个女人抱个孩子来说是平郡王的,谁不气得满肚子火,却只有平郡王妃一个人平静淡定,甚至早早识破了那女人和孩子都是四爷的!还有李梓那事……
越想越觉神,丹葵仰着下巴就道:“反正,我就觉得平郡王妃神极了。”
青芝赞同的点点头,跟着又道:“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平郡王妃干嘛还留着后面那女人呢?”难道平郡王不宠幸她,所以留在那里也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不差那点钱养就不计较?
丹葵眨眨眼,好一会儿才蹦出句囧的:“总之,总是有理由有道理的。”
青芝白她一眼:“去,这还用你说!”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有本事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呵呵,我忽然想起来左妈妈让个让我那个东西给她的……”
“别跑!”
两人一前一后跑远的身影,落入月牙和粉蕊眼里。
这两人被降下三等后就没得近过苏静卉和轩辕彻,一直再找机会再翻身,却一直没有找到,不过,她们不会放弃的……
——
“王爷,平郡王,别打了,平郡王妃和史侧妃来了。”
侍卫重复着一样的话好一阵大喊,才总算把声音传到了打得如火如荼的父子二人耳里,而后又好一会儿,轩辕彻主动退出战圈,还要追打的恭亲王立马被侍卫扑住,才总算结束了这一场父子大战。
苏静卉不顾形象,提着裙摆就第一时间跑到轩辕彻旁边,倒不是怕他真受伤了,只是免得父子两又几句不和再次开打,她横在中间,好歹让要面子的恭亲王不好动手。
不过,做给人看的一番检查轩辕彻还是要做的,并做着紧张的声音关心问:“没事吧?”
轩辕彻哪能没看出来,忍着没笑,气喘吁吁的冲她挤眉弄眼:“没事,就是累了,不过那臭老头更累。”
那表情就算了,声音还不高不低,顿时惹得耗干力气喘得像老牛的恭亲王再度炸毛,手里的刀子一甩就扔了过来:“孽子,说什么呢!谁更累了,分明是你喘得跟肺痨似得!”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实在没力气了,拿刀子倒是往轩辕彻飞来,却是还差了四五步就掉了下去,不偏不斜刚刚好插在石板与石板间的缝隙里,颤颤不稳的插着。
轩辕彻噗嗤了声,白眼一翻,大半重量就压向了苏静卉:“我们回去吧。”说着就看起来靠苏静卉扶着走而实际是他半拖着苏静卉的,往聚宝苑回。
身后,恭亲王更是气得跳脚,却是没有力气追了,一阵不挑词的喷骂也不见轩辕彻回头,似乎更觉没脸面,干脆吼道:“不是封了郡王吗?还赖在老子这里作甚?有本事别吃老子的住老子的,给老子滚出王府去!”
“哈哈哈……”
轩辕彻总算有了回应,却是畅快的大笑,跟着就欠扁的大声对苏静卉道:“卉儿,听到没,咱们又可以出去二人世界了!”
苏静卉:“……”
恭亲王:“……”
史侧妃:“王爷……”
“叫什么叫,没听到老子刚说什么吗?没听到那孽子说什么吗?不对,他奶奶的,砸了恭亲王府这么多东西就想拍拍屁股走?去,赶紧盘盘到底坏了多少东西,让他垫上银子再滚!”
恭亲王一阵吼断史侧妃的劝话,就冲侍卫后:“都杵着作甚,赶紧扶老子回去上药,那个天打雷劈的孽子,就该天打雷劈,他奶奶的自己亲生老子都下得去手……他奶奶的,这天怎么这么好?怎么就不打雷……”
——
侍卫奉命去聚宝苑讨赔银的时候,轩辕彻早带着苏静卉收拾简单行囊,跑醉仙楼去了。
因为之前开过口,因而这一次苏静卉还带上了容嬷嬷,留了左妈妈和丹葵青芝看院子。
只是父子间暂时怄气,虽然说不定多长时间,却也肯定不会真的太长久,去的也不是正经的郡王府,所以,郑秀珠一个小妾,理所当然不用带!
马车上,轩辕彻睡得跟猪似得。
苏静卉哭笑不得,倒也没有吵他,等到了醉仙楼才将他喊醒,笑着揶揄道:“真有这么累吗?”
“要防止被砍伤,还不能让人家堂堂大明国唯一亲王输给自己儿子出去没面子,真的是门技术活儿,很累。”轩辕彻哼哼应道,趴在她腿上不肯动。
“那你又何必跟他打。”苏静卉笑得更乐了。
轩辕彻却抿唇不语,许久没声。
苏静卉知道,他是在想墨轩的事,本不打算插话,可想了想,还是道:“王爷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也是这个大明国的唯一亲王,皇上唯一的兄弟,大爷,世子,你,四爷的亲生父亲……”
这样多重的身份,让他的处境也很微妙,一面可以豁达直爽干脆果断,一面却又不能豁达直爽干脆果断,至少,他的真实感情就不能那么坦荡荡的摆出来,因为小小一个他,可以牵扯上很多人很多事,他的一个放纵一个任性妄为,都说不定就是整个恭亲王府的灭顶之灾!
轩辕彻幽幽叹气:“这就是……身份地位越尊贵,心和处境越悲哀吧……”
苏静卉怔了一下,笑:“这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嗯……”轩辕彻勾唇:“很小的时候,听一个姓秦的女人说的。”
苏静卉惊讶了瞬,道:“很了不起的女人。”若是她生在这个时代那个年纪,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见地吧……
“只可惜啊……”轩辕彻唇边的笑更深了,而合着的眼却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颜色:“是个短命的。”
苏静卉不知该接什么话,干脆沉默不语,默默的揉着他的头,像哄入睡的孩子似得。
忽然,轩辕彻睁开眼的同时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还以为他又要抱怨她当他小孩子时,就听他来了句:“我饿了,给我做几样好吃的菜吧。”
苏静卉笑:“好,不过你得先起来,你压着我动不了。”
轩辕彻倒是干脆,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他难得这么合作,苏静卉没道理浪费时间跟他继续在马车里耗,动了动腿觉得不麻,就起身准备先往外走,却不想他竟又在身后忽然抱住她……
他说:“我不会像那个老头那蠢。”
苏静卉有点莫名其妙,一时间真的没反应过来恭亲王到底哪里蠢了,跟着就听到他低低道:“人死了,做什么做再多,也没用。”
这话很平常,甚至不那么好听,可结合前言,却何尝不就是——他不会像恭亲王一样,等深爱的人死后才懊恼才忏悔,他会在深爱的人还活着的时候,做尽他想做的能做的一切,当然包括保护!
苏静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直觉心里一阵阵暖,却不知该说什么,思来想去,仅仅一句:“嗯,我信你。”
他跟她说的不是甜言蜜语,不算山盟海誓,她还他的,更跟甜言蜜语不沾边,山盟海誓距离远,可……
那看似普通却不普通的话,在彼此心中,远远胜过甜言蜜语山盟海誓。
轩辕彻勾唇,笑了:“卉儿……”
“嗯?”
轩辕彻咧嘴:“我发现,我的脸现在正贴着你屁股。”
苏静卉“……”,有种彻底败给他了的感觉,还想踹他一脚……
脸贴着淑女屁股这种事,他怎么就好意思跟淑女说出来?
——
轩辕彻又被恭亲王赶出王府的事,很快传进了宫里。
皇帝面色难看嘴直抽:“这对父子怎么打架还打上瘾了?朕还以为他们好一阵子不打,已经戒掉了……”
一旁众人默默,谁也不敢说什么。
皇帝想了想,又问:“这回打得多凶?”
“据说半个恭亲王府狼藉一片,砸坏的东西和修葺的钱盘下来,得近十万两,恭亲王还派了人追去醉仙楼让平郡王赔钱,结果人被平郡王咳咳……一脚踢出了醉仙楼……”
皇帝嘴角有一阵抽抽:“十……”
本来十万两对他一个皇帝而言也不是多少银子,可这十几年他可从自己的私钱里贴了不少给恭亲王修府邸,继续这么贴下去,还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头,可西北……
一阵咬牙切齿,皇帝道:“让太子来一趟!”
内侍应诺,很快将轩辕擎天带来。
“你皇叔跟平郡王又打架了。”皇帝说起这事来都忍不住咬后槽牙。
轩辕擎天一怔之后,面色难看,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先问一句:“打得凶么?”
皇帝一听,顿时气撒他身上的瞪过去:“那父子两打起来哪次不凶?”
轩辕擎天顿时一脑袋黑线,果然跟着就听到皇帝道:“没道理父子大家让老子先低头,明天你去一趟醉仙楼,不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让平郡王先低头。”
轩辕擎天头顶黑线顿时厚了一圈,可跟着就想到了一张平静如水的脸……
“是。”
☆、142 姜,还是老辣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斗争,哪里有斗争,哪里就不缺眼线,哪怕是皇帝身边……
皇帝找太子轩辕擎天,让他次日去醉仙楼找轩辕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二皇子轩辕宇耳里。
二皇子轩辕宇低低抱怨了一声皇帝偏心,有什么事都先找太子,随后又猛然想到了什么的招手让人近,低低交代一句。
那人听后颔首,悄悄出宫便直奔了醉仙楼,将太子次日回到醉仙楼当说客的事告知轩辕彻:“二皇子还说,若是平郡王不嫌弃的话他明儿也来坐坐……”顿了一顿,就话中有话的低了低声道:“兴许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轩辕彻勾唇浅笑:“二皇子殿下不吝愿来凑这个热闹,我岂有嫌弃之理。”
来人一听顿喜:“那平郡王的意思是……”
“明日定备好酒菜静候二皇子殿下。”轩辕彻笑着拱手。
来人忍不住眉开眼笑,连连直哈腰:“那奴才这就回去回话了,平郡王您早些休息。”
轩辕彻浅笑,起身送人到门口,让店小二的送从后门离开。
“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会生气的。”苏静卉浅笑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