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吧。
暗卫面色一苦，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越过花丛飞了过去。
轩辕黎便察觉到又有个暗卫的气息消失了，大约是回去报信儿去了。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环佩叮当，一个身着翠绿衣裳的美人儿被一群侍婢嬷嬷簇拥着款款走来，柳眉杏眼，娇媚之至，身材婀娜，神色倨傲，珠光宝气，一看就知道是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出身。
先前的暗卫早早的便回来站在他身后了，看他打量着便小声道：“这位是当朝贵妃的妹妹，去年三月进的府，赐住翠波圆，封翠夫人。”
轩辕黎微微摇头叹息，这么俗的称谓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出来的。
那翠夫人是家中最小的嫡女，自幼娇生惯养刁蛮任性，本以为以自己的容貌和家世要嫁到颖王府最起码也是侧妃，谁料颖王对她不屑一顾，最后只得以妾的身份送了过来，最初还小小折腾过几次，只是颖王不假颜色才略略收敛了几分，也幸而她以前闹的时候没有犯到轩辕黎身上，要不然颖王也不会容忍到她如今，这次得了些机缘便重新有了底气。对这个颖王最钟爱的小公子她当然也是知道的，性沉稳，天资聪颖，矜贵自持，父亲还曾经再三叮嘱她不要轻易去招惹他，只是这次她想要在后院长些脸面，也只好先那他来作势了。
轩辕黎见她勉强掩饰住眉宇间的倨傲，笑意盈盈地自顾自在刚刚江泖坐的贵妃椅上坐下来看着自己，便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翠夫人理了理鬓角的发丝，笑道：“小公子今日好兴致，这后花园的菊盛开这么些时候也等就这一时了。”
轩辕黎面上仍是淡淡的，也不搭话，只是看着她。
翠夫人见他神情淡漠，心下一冷，又道：“听说小公子近日要出远门？不知是要去做什么？”
轩辕黎别过眼去，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就是出去转一转。”
翠夫人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来：“听说小公子出去过很多次？小公子觉得外面哪个地方比较好？”
轩辕黎淡淡一笑，别有意味道：“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不如爹爹身边，不过夫人若是好奇，也可以求爹让你出府啊，翠茗山的别院风景就很不错。”
翠夫人拿不准他说的出府有没有另外一层意思，也不好计较，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还用帕子掩着嘴，笑道：“让公子见笑了，只是这些时候乏的很。”
下面便有一个侍婢笑道：“小公子是学医的也应该知道，定不会见怪夫人失礼，夫人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轩辕黎觉得她话里有话，神色隐隐得意非常，想了一想还没想到那上面，便茫然道：“知道什么？”
翠夫人面色娇羞，随即对那个侍婢呵斥道：“胡说些什么呢，公子小小年纪怎会知道这些？还不快向公子赔罪？”
那侍婢便笑嘻嘻地行礼道：“请小公子恕罪。”
轩辕黎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微皱了眉头看着她们。
一个嬷嬷见他仍然茫然，便道：“小公子不知道，夫人刚刚有了身孕，这段时间是最重要的，要吃好也要睡好，所以若公子不介意的话，不如把这里让给夫人小憩一会儿？”
南朝虽然民风开放，到底贵族还是有些讲究的，轩辕黎虽是小辈，却已经十岁了，翠夫人同他又不是亲生母子，按规矩来讲是不能同室而眠的。
翠夫人见轩辕黎豁然变色，以为他怕自己的孩子和他争宠，便有些得意，又自觉有些矜持，便道：“如何能让公子离开，我便坐在这里歇一会儿，还是回房休息的好。”
轩辕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心脏被狠狠一击，疼的要命，而脑海中早已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只是觉得身体里有一种情绪翻腾的厉害，憋屈得几乎要炸开了。
翠夫人又道：“不知小公子是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个妹妹呢？若是想要个妹妹就要让公子失望了，云先生亲自诊的脉说是个男孩儿……”
轩辕黎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脑海中只一个声音在响：爹爹是我的，爹爹是我的，让她去死，让她去死，让他们都去死！！
翠夫人正说到准备给她儿子取什么名字，猛然看到轩辕黎看过来的眸子，眸光深得如同不见底的洞穴，连一丝光芒都没有，苍冷得如同暗夜的墓地里幽凉的风，只觉得整个灵魂都要被吸了进去，不由得便住嘴了，呆呆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翠夫人慢慢地站起来，恍恍惚惚地向外走去，对侍婢们惊诧的目光没有任何感觉，仿佛整个人都呆滞了。
轩辕黎身侧的暗卫静静地看着翠夫人被小公子狠狠看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还神情恍惚，像魔怔了一样，不由得惊讶之极，小心地瞥一眼轩辕黎的眸子，心下便是一惊，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深沉深邃的眸色，仿佛有种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一样。
只见那翠夫人怔怔的直走到亭子外面另一侧的荷塘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一干侍婢登时面容失色尖叫起来。
轩辕黎猛地被惊了一下，醒过神来看着那慌乱的一群人，又有些迷糊地侧过头看着身边那个暗卫。
那暗卫不知怎么的就想笑，忙低了头道：“公子，那个翠夫人失足落水了，要救么？”
家里边凡是有实权的管事暗卫们，有眼睛有脑袋的人都清楚公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这会儿别说是一个有孕的夫人，便是世子轩辕铭掉了进去，若是公子不想救，也没有谁能怪罪，但公子是不会那样做的。想到这里暗卫便在心底叹了口气，听闻见惯了那么多世家背地里阴暗的勾当，还未曾见过哪家能养出公子这样心软心善又坦率的人来，对于今天这个自讨没趣的什么夫人，受这样的惩罚他倒是乐见其成的，虽然对公子的方法有些好奇，但他也知道处在他的位置上最不必要的就是好奇心，算了，还是等再和公子熟些再解惑吧。
轩辕黎眨了眨眼睛，仍然有些疑惑：“这么多人，她怎么就失足落水了？”
暗卫忍住笑道：“刚才属下就看到翠夫人一直盯着公子瞧，大约是初见公子容颜自惭形秽便想不开了吧。”
轩辕黎蓦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变了颜色。
暗卫一惊，再看时他已经恢复过来了，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
轩辕黎微微侧过脸去，淡淡道：“去把她救上来吧，好歹也是两条人命，这里吵得很，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还未曾走出菊花丛，迎面便见江泖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见他起身了，远远的就笑道：“公子怎么出来了？”
轩辕黎不搭话，心里既惶恐又委屈。
江泖立刻就发现了他不对劲，急忙走过来：“哪里不舒服？”
轩辕黎摇摇头，伸手抓住他的手。
江泖感觉他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自己的手心里，心下更是担忧：“公子到底怎么了？”
轩辕黎忍住情绪，道：“刚刚我碰见一个女人，她说她怀孕的时候，我想杀了她，我脑海里就只这一个念头……她刚刚跳湖了。”
江泖下意识的怔住，他当然想到了轩辕黎那可怕的能力。
轩辕黎摇头道：“不行，我要立刻就走，我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根本没有想到爹爹对我的影响能到这种地步，这是不对的。”
“好，我们马上就离开。”江泖深吸了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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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轩辕昂听到暗卫的报告后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有些心虚，又有些窃喜，虽然不知道黎儿是为什么发脾气，但总归原因是他啊，每次黎儿显示出对他的不同时他就会很开心，这种纠结的感情甚至会让他感觉到不好意思，这样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有；当然更多的还是凌然的杀意，那些女人们真是不知好歹，一个个都不长长脑子，稍有些资本就敢在黎儿面前叫嚣，真是活腻歪了。
刚走至源自门口，他就看到江泖拥着黎儿慢慢走过来，黎儿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得吓人，几欲昏倒的样子。
“怎么回事？毒又发作了？”轩辕昂立刻过去想把他从江泖手里拉过来，又吩咐身后的侍从，“去请云先生。”
轩辕黎颤了颤，竟然挣脱了他的手。
轩辕昂有些发愣，顿了顿道：“黎儿，怎么了？”
他心底里隐隐有些期待，黎儿就算是为了那些女人跟他发脾气也仅限于瞪他一眼，还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轩辕黎暗自深呼吸一下，勉强抬头看着他道：“没什么，只是江泖身上靠着舒服些。”
话刚落音，轩辕昂的脸色就变了，江泖被他的气势压制得面色一白。
轩辕黎又道：“爹爹快去瞧翠夫人吧，她刚刚掉进水里受了些惊吓，可要好好安慰一下，我还等着想要个弟弟陪我玩呢。”
轩辕昂的心情指数忽高忽低，听到最后一句时脸色难看的吓死人，冷声道：“后院里多的是，只是谁也没那个资格做你弟弟，你若真想，我现在就命他们过来！”
轩辕黎只觉得心如刀绞气血上涌，死死地攥住江泖的手，低下头勉强含糊地挤出一个字道：“走。”
江泖看轩辕昂一眼，越过他扶着轩辕黎慢慢离开。
轩辕昂身后的侍婢侍从跪下俯首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他们在主宅伺候了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对父子真正的起争执。
轩辕昂气冲冲地挥袖而去，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又转身回来追上他们，用力把轩辕黎扯过去抱在怀里，飞身走了，徒留江泖在身后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黎儿为什么和爹爹闹脾气？”轩辕昂径自抱着他回到书房，把他放到他惯用的那张椅子上，俯身看着他。
轩辕黎固执地别过头不说话。
轩辕昂试探地问道：“刚刚那个女人冲撞了你？爹爹现在就命人把她送出府去。”
轩辕黎听他像哄小孩一样的话，忍不住没好气道：“我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
轩辕昂心道你这小东西不舍得对别人无理取闹就舍得对你老子了？一面安抚他道：“当然不是，那黎儿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轩辕黎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
轩辕昂道：“什么？”
“我说我现在就要出府！”
轩辕昂寒下脸道：“黎儿就那么想离开爹爹？”
轩辕黎瑟缩一下，又抬头板着脸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不是那样！”
“那是哪样？”轩辕昂紧攥住他的手腕，“从姜庈回来的路上，黎儿就一直想着要离开爹爹，为什么？爹爹做错了什么事？”
“爹爹！你……你能不能不要问了！”轩辕黎有几分烦躁，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又开始剧烈波动起来，“你不是已经同意我出去了么？我只是想现在就走而已。”
轩辕昂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咬牙道：“你这样走了还会回来？！”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轩辕黎有些心虚，垂下眼睛道：“等我解决了我的问题，自然会回来。”
“那是什么时候？等到我死了？”轩辕昂目光咄咄，死盯着他。
“当然不是！……也许很快就解决了。”轩辕黎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只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那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家？为什么在家里就不能解决？”轩辕昂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着我说话。”
“爹爹！”轩辕黎闭上眼睛，“我在你身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我的心魔就是因为你！”
“……什么，什么心魔？”轩辕昂的心忽然在一瞬间柔软下来，心中升起某些希翼。
轩辕黎闭上眼睛不说话。
轩辕昂叹了口气把他抱起来，两人一起坐在椅子上。
“黎儿什么都不告诉爹爹，你都不知道爹爹暗地里有多担心吧。”轩辕昂缓缓道，声音里有种深沉的落寞，“爹爹只有黎儿一个人，黎儿却总想着要离开爹爹。”
“不是那样……”轩辕黎动了动身子，把脸埋进他怀里闷声道，“那些错误的东西没什么危险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爹爹很久，只是呆在爹爹身边的时候我的心神总是很懈怠，没有办法解决，那种毒实在是太厉害了，它几乎能抓住任何空隙，然后利用那些来扭曲我的观念，爹爹你知道我的能力，如果我不能完全控制我的情绪，说不定有一天我会伤害到你，我不能冒这个险。今天的事爹爹也知道了……”
“……一定要离开才能解决？”轩辕昂也开始郁闷了。
“嗯。”轩辕黎点点头，又往他怀里面缩了缩。
“那黎儿就告诉爹爹到底是什么心魔。”轩辕昂敢笃定如果他今天不明不白地放黎儿离开了，他一辈子都会后悔。
轩辕黎思索了一会儿，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爹爹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忽然有了这种占有性毁灭性的心思而反感，说不定还会因此而高兴呢，便开口道：“我现在总想爹爹是我一个人的，有时候……”
“公子！”书房的门唰的被江泖推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轩辕昂刚刚上扬的心情，陡然生出的窃喜还未泛滥，一腔思绪便被他打断了，顷刻间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放肆！”
江泖低下头：“请颖王恕罪。”
轩辕昂怒道：“别以为有黎儿护着你你就能无所顾忌，这里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爹爹……”轩辕黎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大动肝火，“江泖，有什么事？”
江泖看了轩辕昂一眼，又低下头道：“公子刚刚不是说要立刻离开吗，属下已经收拾好行礼，现在就可以启程。”
轩辕昂刚被黎儿压下的火犹如被风吹了一下熊熊燃烧起来：“你再说一遍！”
“爹爹！是我让江泖去收拾的……爹爹你让人理了那么多也不想想我该怎么带呢。”轩辕黎半跪在他的大腿上嗔道，顺便挡住他的视线。
“你要在外面那么久，”轩辕昂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带齐整了我怎么放心，这次又不是去哪里常住什么东西都有。”
“好了好了。”轩辕黎的声音放柔，眯着眼睛笑起来，“爹爹就不用担心我这么多了，我已经十岁了，爹爹就安心在家里等我回来吧。”
轩辕昂想了又想终是不甘，又瞪向一边的江泖。
轩辕黎好笑道：“爹爹你也真是的，越来越不像你了。”
轩辕昂一愣。
轩辕黎扳过他的脸认真看着他：“爹爹你相信我吗？”
“……”
“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我就在家等你，若是你不回来，等我找到你，看爹爹怎么罚你。”
轩辕黎微微一笑：“不会，爹爹记得，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
“那爹爹就睡一会儿吧，好不好？”轩辕黎抵着他的额头，主动蹭蹭他的鼻尖，“我知道爹爹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也不想爹爹看着我离开，好不好？”
轩辕昂深深地看着他，几乎想渗入他的灵魂深处与之交缠在一起，一步也不分开，一点间隙也不留。
“好。”
轩辕黎甜甜一笑，“爹爹闭上眼睛……”
轩辕昂渐渐就陷入了香甜的梦境，梦里，他从未离开。
江泖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行礼，他包了一艘船，和轩辕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颍州，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有几个暗卫在明里跟着。
江泖最初还怕轩辕黎会怪罪他自作主张，然而在上船后的第二日他就明白轩辕黎现在根本就没有和他计较的心情。
江泖忽然觉得他总是会不自觉地认为公子还是个孩子，有许多东西都不懂，然而事实上是公子永远都比别人想象中要明白通透的多。
那些东西他都明白，所以才想在醒悟的第一时刻逃的远远的，离开可以灌溉那颗萌芽的地方，而置身于孤独的荒漠，就算是伤害自己再深，也要把那样的错误抹杀。
但同样的，公子见过的感受到的很多，世间重重美好与险恶他似乎都能了悟，然而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他的心还是那样的干净纯真，他想事情的方向还很理想化。
公子永远都是理智的，他也习惯了一直用平淡的几乎于局外人的身份看待世事众人，他想做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所以当他知道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