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对视,握着骰盅的杜堂堂点头,说明一切都正常,心里想的是:老头子要是知道我把家里学的东西用在这上头,估计也会把我的腿打断吧……
念头一闪而过,很快消失。
牧祎和陶清扬呆在最近的座位上享用小吃,还用一次性手套作塑料袋把吃不完的装起来准备带回去。
这可是花了钱的!
对方代表赌场的人已经站在了对面,是个面容清秀孱弱的男人,一双手柔若无骨白得近乎透明,保养的很好。他捞起骰子扣上骰盅,随意晃了晃。
两个六,一个三。
不好不坏的数字。
他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就把骰子抛了过来,杜堂堂接住,立刻丢进自己的骰盅。
三个一。
非常坏的数字,温焕居然输了这一局!
面前的筹码少了一个。
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刚刚听说有几个东方人过来砸场子,本以为她们各怀神技,看来也是没什么本事的。
“继续。”她毫不慌乱,看向杜堂堂,后者认真执行起来。
两个六,一个四。
对三个一。
居然又输了!
不过杜堂堂连续两次摇出最小的数字,也算是种本事。
这要是比谁的点数小就好了……旁观的陶清扬想着。
筹码又少了一个,兑换处的美女眯起眼轻笑:“您还要继续吗?一次性换取五十个有优惠哦。”
回答她的,只有一声恼怒的冷哼。
看吧看吧,果然要沉不住气了呢。
美女继续笑。
只剩两个筹码了,温焕咬咬牙,眸子里迸出一道火光,把筹码捏了捏全部拍到桌子上,“最后两个,我全部压上!”
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显得已经情绪失控,对手却不慌不忙,淡淡道:“您检查过,我们的赌具可没问题。”
“还玩不玩了!”温焕被他的态度激怒,大吼一句。
“这就开。”男人回答的极有教养,骰盅打开,两个六,一个五。
接到对方送过来的骰子,除非温焕这边摇出个六六大顺,否则绝无可能翻盘了。
杜堂堂似乎也被明显的劣势搞的没了耐心,抓起自己的骰盅一阵猛摇,然后重重顿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旁观所有的人伸长脖子等待着,这次能翻盘吗?还是这群狂妄的女人会输得什么都不剩,然后被赶出去?
缓缓打开的骰盅给出了答案……什么都没有。
是的,空无一物,连最差的三个一都没有。
哗然声蔓延开来……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
牧祎,依旧淡定地剥坚果,“对面那个男人的手很稳,摇晃骰盅时肩膀动作幅度小于5度。”
“对啊对啊。”陶清扬啃鸡翅,非常坦率地承认了我方的不足,“手腕晃动的时候,总觉得他几乎摇出一片虚影来呢。”
杜堂堂听见身后的讨论,插嘴说:“那是因为他平均晃动一次会变换五个握盅的手势。”
“说起来……你好像不担心温焕?我们的筹码都输光了。”牧祎靠近陶清扬,眼神扫过她的脸,试图找出一丝紧张,“我以为你现在会因为神经焦虑而影响胃口。”
叼着鸡翅的陶清扬,“我当然很担心她,只是相比无意义的担心,我更相信她不会输。”说完,还对温焕的背影温柔一笑。
温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双手背在身后,比划比划了一颗心。
被迫看人家秀恩爱的围观群众开始纳闷:“都连输三场了,怎么还这么镇定?”
真的输了吗?
未必!
温焕漫不经心地把自己用的骰盅推倒,对面的男人脸色立刻变了,铁青铁青的,竟然后退了一步!
不明真相的讨论声又响起……
对讲机轻响一声,兑换处的美女立刻接通,应答几句,然后对她们说:“恭喜,有一个很坏的坏消息……我的老板想见你们,讨论一下欠款问题。”
“那就走吧。”温焕痛快回答,充满了不畏艰险的凛然,转头看见陶清扬还抱着一堆用一次性手套包装的零食,又问,“能给我个袋子吗?”
兑换处美女,“……好的,假如你们还能离开的话。”
“我的命一向很大。”温焕不咸不淡地说。
或许是她们的傲慢态度激怒了赌场老板吧……有资深的赌客小声讨论,毕竟这里的主人洛克先生,可是很恐怖的,对了,那三个骰子呢?不会被晃成粉末了吧,手劲儿这么大,不然怎么他们脸色那么难看呢?
自从踏入赌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们的收获有,一大包零食,一扎果饮,一个带路的人。知道的说是刚玩了骰子,不知道还以为是郊游归来呢。
“老板平时不来这里,你们刚才的挑衅行为被他看见了,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引路的那位美女感叹一句。
没人理她,所有人都忙着走路,走过这段长廊,尽头就是目的地。
温焕当然不是来送死的,也没有兴趣用自己的辛苦钱给一个赌鬼还债。
在掷骰子的游戏中,她只关心一件事——对方是怎么出老千的。骰子是双方共用,没可能做手脚,那么问题,只会出在骰盅上。
确切的说,是她们用的骰盅,内部薄厚不均。
对于瞎摇一气的人来说,做不做手脚都没区别,但对于通过擦过内壁把骰子摇出想要点数的高手来说,问题非常严重。
地下赌场也需要信誉,赚笨蛋的钱容易,可高手的钱也是钱,也不能任由其白白溜走。
温焕一掂量骰盅就发觉出重量不对劲了,这是大部分摇骰高手的盲点,为了保证手指的柔软灵敏,他们很少干活,察觉不出骰盅内部每个地方的重量差异——顺便说一句,温焕这招是在厨房称肉练出来的,说是二两排骨,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二两一。
而杜堂堂前两次故意输掉,只为了把骰盅内部的顶端撞松。
对面清秀孱弱的男人看见的,就是骰盅面对自己,三枚骰子镶嵌在内壁上的样子。
六个六。
但他不能直接说出来,温焕之前的故意找茬和斤斤计较,就是为了让自己身边聚起一群人,摇骰结果出来后,如果他们当众点明这点,周围的人也一定会发现赌具有问题!
温焕的目的,只是想借着机会,引一条鱼上钩而已。
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还清了死者的烂账,还在赌徒中间留下传说……保镖背后的势力知道后一定会起疑,她等的就是对方沉不住气来调查。
可凡事总有意外,温焕没想到赌场身份成谜的老板会见自己!
本来想钓小鱼,结果大鱼上钩了,这是好是坏?
心里的疑问再强烈,也没人会轻易离开。都走到这一步了,谁舍得走?况且只要有一个人脚步迟疑,说不定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剽悍的护卫,“请”她们继续。
走廊尽头的是一扇暗门,门框有磁铁锁,轻易无法突破。引路人在门的某一处按了一下,接着恭敬退到一旁,“洛克先生请你们进去。”
这个名字让所有人心脏震动一下!
洛克先生,就是Mr。Moon的真身吗,那个善于隐藏的阴险角色,会轻易见她们?
硬着头皮上吧!
温焕打头,杜堂堂紧跟,牧祎被夹在中间,陶清扬殿后。这个顺序是她们眼神交换之后确定的,陶清扬甚至为她们的默契感到不可思议!
先是友好交流,不行了再武力胁迫,牧祎作为知识分子必须重点保护,况且她身上至少揣了一百支不明试剂,至于自己……呃,负责拿着食物等清场了给大家吃吧。
“欢迎你,我的女士。”
门内是另一方天地,明亮的光线堪比阳光不要钱一样从天花板泄下,纯白柔软的地毯一尘不染,踩上去仿佛在云端,而豪华沙发的质感,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会沉沦其中。
在场的姑娘们怎么说都算见识过的人,但也没见过这么奢侈的!
“这里的女士有很多位,不知道你说谁?”温焕这才看见沙发上懒洋洋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半开玩笑地问。
“当然是每一位。”有些半白头发的洛克先生,眉眼俊朗中透着身居高位者才有的深不可测,他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杯,“请坐,希望你们满意我的沙发。”
杯中暗红的液体流转,镶嵌着宝石的茶几上还斜放着一支红酒。尽管在各种影视作品里,主角彰显身份时喝的82年拉菲都快凑出一个太平洋水量了,但她们眼前这个,显然也是汇成“太平洋”一份子。
“把幼海豹皮坐在屁股下面,我的良心会不答应的。”话虽这么说,温焕只是皱了皱眉就入座。
女士们纷纷坐下,洛克先生才道:“想要来一杯红酒吗?你们不会也怜悯葡萄吧?”
“中国人喝酒都是有原因的,要么借酒消愁,要么庆贺某事,我们为什么要和你……来一杯?”温焕轻松应答。
洛克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了她理由:“就因为……你们都是从我手下捡回一条命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我的主角们都有一种“把任何高大上场面变成说相声”的逗比技能……
☆、第97章
想杀死而没有杀死。
他是什么意思?间接承认了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吗?
想到肩膀上未曾消失的疤痕;温焕的声音不自觉带上怒气;“我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那就因为;我决定不杀你们了吧。”洛克毫不介意她的态度,“虽然这还是第一次;但女士总是能得到特别待遇的。”
没人有捡回一条命的庆幸。
现在身处人家的地盘,到离开之前,永远不能保证安全。
“去拿几个杯子来……”见没人搭理自己;洛克先生低声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但门已经打开;有个高挑的女人端着放置托盘的杯子走进来。
那个人长着一张典型俄国女人的脸;杜堂堂认识;她的名字是达尼娅。
一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来给人端盘子。她把托盘放在茶几上;拿起红酒瓶子往每个杯子里倒了一点,然后走到洛克先生身后,负手而立。
温焕拿起一杯闻了闻递给陶清扬,又自己拿了一杯,“不喝白不喝。”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橡胶封口的长玻璃管,牧祎咬开以后先喝了口里面的液体,又拿过属于自己的那杯酒,抿了一口。
“这是什么?”不喝酒的杜堂堂问。
“综合解毒剂。”
洛克先生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摇头,“我不会杀你们了,已经确定了没有用,我这个人就很容易放弃。”
放弃?
这两个字勾起了杜堂堂的回忆,若有所思地望了达尼娅一眼。曾经受人指示潜伏在牧祎开会的必经之路上,可她既然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就表示洛克真的放弃了吧。
“不过,我放弃,不代表他也放弃啊。”把空酒杯随手丢在地毯上,洛克补充道,“MOON可是相当执着的一个人。”
Mr。Moon?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MOON吗?
而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杜堂堂心里有些疑问可以解释了。
牧祎的两次遇险,下手的人风格却截然相反,一次是不依不饶剩最后一口气仍要她死,一次是被发现就轻易退出不再纠缠,起初她以为是对方临时改变了计划,却没想过,这两波人效忠的对象,根本不是同一个!
达尼娅的雇主是洛克先生,那么那个伪装成修理工的男人,是属于MOON的吧?
“你和MOON……是合作关系吗?”温焕直视着洛克先生的眼睛。
对方毫不躲闪地望回来,“曾经是。”
所以现在,就不是了。
温焕觉得自己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洛克和MOON从前是盟友,可因为某件事决裂了,洛克比较幸运,等到了她们来赌场自投罗网。
不过根据他话里的意思,干掉四个人的主意是MOON的,他很少打她们的念头。
“那家伙总是独来独往的,没有手下帮他做事,所以需要借助我的势力。他控制人的手法也很拙劣……除了古怪的绿色液体就没别的呢。”洛克讽刺地笑起来,指了指牧祎拿出来的玻璃瓶,“对,就装在这种容器里。”
绿色液体?
这样说来,聂同歌和前任保镖的是被MOON直接控制的,交给警察的修理工或许也听命于MOON,听说他至今还好好活在监狱里,还没死。但达尼娅是洛克的人,在高速路上开车撞温焕的应该也是,却暂时听命于MOON。
毕竟这个人做的事情,很有个人特点。没有能力制造出大动静,擅长伪装起来阴人,和直来直去摆明了告诉世界“我就是坏人”的洛克一点都不一样。
“既然大家不存在敌对关系,那么能再告诉我们一些事吗?”温焕大胆开口。
洛克坐成一个放松的姿势,翘起腿,声音却一点都不放松,“……从头到尾,MOON都在欺骗我!他甚至怀疑我,背叛我。这个混蛋!”
原来是被人抛弃了。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这世上很少有什么洛克先生不敢插手的生意,赌场只是其中之一。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有个神秘古怪自称“MOON”的人找上门,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你的财路马上就要断了。”
在面具下,他用嘶哑衰老的声音这么说,然后告诉洛克,世界上将会出现一种新药,可以针对神经细胞修复,包括因为毒品或疾病引起的损伤,并且拿出了一些照片证据。
照片上是一种修复性极强的藻类植物,他说从前有科学家研究过它,但数据已经被毁掉了。
这对于世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坏人来说不是。
所以洛克把自己的人手借给他,让MOON去放手做事。
与其任由别人发现这类生物并研究,不如主动送出去,把研究结果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以自己的名义,把MOON给的资料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谁说毁了他别的生意的东西,不能带来新的利益呢?
假如自己真的掌握了这种神奇药剂的成品,所带来的收入肯定远远超过从罂粟果实里提取出的白色粉末。
比顿医疗的研究进度最快,可是越继续下去,洛克就越觉得哪里有问题。
直到牧祎在公司里说出的那一番话,被他的眼线知道后,洛克才明白所谓的水藻的确有很强的修复性,但它的致命性更是不可剔除的!
自己被骗了!
就在洛克试图找到MOON质问的时候,对方却消失了,恼羞成怒的他立刻把矛头对准了牧祎,想要给MOON一个教训
尽管只是短暂接触,洛克仍然能感觉出来MOON对牧祎的重视,尽管他对MOON曾经对牧祎下手的行为很不理解,但那种重视是确切存在的。
并且在行动失败后,更重视。
直到现在,MOON依旧不知踪影,牧祎也消失不见。可是就在今天晚上,洛克在赌场的监控中,看见了她。
“当然,我知道你们是被牵连的。”洛克先生的视线一一扫过她们,“我只想把那个欺骗我的混蛋找出来。”
当时MOON拿出来的资料残片太过真实有说服力,他头脑发热相信了,居然还是给别人当枪使!
或许现在MOON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愤怒的洛克先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和温焕她们是同一阵营的。
“能把你从MOON那里得到的照片给我们一份吗?”温焕得寸进尺。
她的态度没有激怒洛克,对方很痛快的答应了,“当然,你们也在找他。”
他的潜台词是,把人找出来一定要交给我处置。
达尼娅听话地从墙上的一个暗格里取出温焕想要的东西,递了过去,温焕却没接,指着牧祎说:“我看了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