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自己来就好。”陶清扬双手接过拖鞋穿好,把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门口的鞋柜里,顺便把温焕的几双鞋子也都一一整理好。
温焕拿起茶几上的塑料罐子,从里面掏杏仁吃,因为嘴里塞着东西,声音就有些含糊:“都说了多少次,自己人,别客气。”
陶清扬抿唇一笑,“实在是打扰了,不好意思。”
按说温焕比她也大不了几岁,怎么自己就愣头愣脑,遇上点事情就手足无措呢?今天全亏了她来救急。
如此大大咧咧住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陶清扬心里过意不去,看见温焕在吃东西,主动要求道:“你饿了吗?要不我给你做点宵夜?”
话音刚落,她又在心里把自己抽打了一百遍:这也不是自己的家,做饭之类的太反客为主,真是欠考虑!想要表达感激,能不能换个方式啊?笨脑瓜笨脑瓜!
想到这里,她很狗腿地把温焕剥下来的杏仁壳一个个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温焕笑喷,放下零食罐子,“我自己就是厨子,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吧。”
“不用不用!”陶清扬赶忙推辞。只是她下了班就遇到水阀漏水的事情,折腾了一通,早就饿了,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温焕早就走到了厨房里,打开冰箱门问她:“——还有我中午蒸的包子,再做个汤,凑合吃点儿吧?”
陶清扬本想拒绝,看见她沉下来的脸色,连声答应,乖乖地洗干净手,坐在餐桌前。
温焕的家很乱,厨房却是个例外,擦得一等一的干净,流理台纤尘不染,各种调料摆放的井井有条,地板都能照出人影来。
她架起锅,熟练地倒油加菜,不断翻炒,接着添水。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围着围裙,专心致志地盯着火候。
这顿夜宵是三丁包子和粉丝汤。包子皮绵软,馅儿是肋条肉、鸡胸脯和鲜笋做的,陶清扬还尝出虾肉的鲜甜来,粉丝汤酸香可口,透着胡椒的味道,勾人馋虫。
陶清扬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包子,正想伸手去抓第三个,突然警醒,讪讪地把爪子缩回来。
“怎么不吃了?”温焕诧异,“是不是有点腻?这次的肋条买的不好,肥瘦肉比例没有达到完美的三比七。”
陶清扬赶紧摇头,“不不,我饱了,我饱了。”说着,端起碗喝干净汤。
“真的饱了?”温焕的眼神很怀疑,“你才吃那么一点。”
“真的!”陶清扬恨不得立刻打出个饱嗝来,被温焕盯的有点心虚,眼睛骨碌碌转动,看向别处。
她这才发现,餐桌上摆的花瓶里,插着枯萎得不成样子的黄百合——是她那天送的花。
都枯萎了,为什么不扔掉?
温焕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落在花瓶上,于是解释:“你送的东西肯定要留着……好吧好吧,我承认,是因为懒,忘了扔掉。”
不是。
花瓶的附近还留着没有干涸的水渍,肯定有人天天给它换水。
这个时候,温焕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离开座位,翻出手机,表情蓦地凝重起来,却转瞬即逝。
陶清扬有点好奇地看着她。
温焕笑着开口:“朋友发来的短信,讲了个恶俗的笑话。”
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只有三个字:“查不查?”
温焕手指翻飞,回复的语气和笑脸截然相反,“给我务必查清!她现在就在我家,你放心去做。”
☆、第7章 新同居条约
“温焕,该起来了。”陶清扬轻轻敲着卧室门,“温焕,起床,你醒了吗?”
温焕一声不吭,敲门声却还在持续。
陶清扬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你再不起来,我就闯进去了哦!”
房门刷的一声打开,温焕披散着头发,一脑袋扎进她怀里,眼睛都懒得睁开,“清扬啊清扬,你比闹钟还要可怕。”
“是你让我每天喊你起来的。”陶清扬用指尖梳顺她的长发。住在别人家里,也只能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了。
温焕伏在她肩头哼哼唧唧。她只裹着一件睡袍,领口敞开,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露出脖颈间一片白净的肌肤。
“快站好,睡袍都要掉下来了。”陶清扬架着她的胳膊摇晃,试图唤醒温焕自主穿衣的意识。温焕垂着头,作梦游状,全然不顾自己的领口越来越松,越来越宽敞。
干练女老板私底下生活如此邋遢,陶清扬也只能感慨一句人无完人。
起初她还不太习惯温焕回家以后彻底变成半个残废的懒散样儿,想到自己从前在宿舍也喜欢只穿内衣狂奔,也就接受了。
“我刚刚想给你准备早饭,不小心把鸡蛋打碎了,还没收拾好,你快起来,我要去……”陶清扬见怎么推她都没反应,笑容狡黠,计上心头。
果然,话还没说完,温焕就跳起来往楼下跑去,“别碰我的厨房啊!”
连接上下层的楼梯,设计成云朵的形状。陶清扬站在最上头的一朵云里,看着清醒过来的温焕对自己怒目相视。
“你又骗我!”
“那你下次别赖床!”陶清扬冲她摆摆手,“既然都醒了,就快去洗漱做早餐吧!”
温焕性子好,别的都不讲究,只有一点例外,那就是绝对不能乱动她厨房里的东西,每次做完饭以后都要亲自擦干净,这也是她唯一勤快的时候。陶清扬一开始想把一日三餐承包了,却被她断然拒绝。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陶清扬回到卧室床边,伸手抖开拧成一团的被子。
“我精明强干的大老板呀,你什么时候才能表里如一一些?”
陶清扬边叠被子边吐槽。温焕床上这几件衣服是今天拿出来要穿的,扔到地上的那几件是昨天穿脏了要洗的。
看看外面的天空,云色如铅,阴沉得很,看来要降温,得多加一条丝巾。
她打开温焕的衣柜。果然——外套和裤子随意卷卷就塞了进去,陶清扬一件件拽出来,分别或叠好或挂上,从最下面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条长丝巾,和地上扔着的衣服一起拿着下了楼。
温焕早已洗漱完毕,裹着睡袍一盘盘往餐桌上端早点,端完之后窝在椅子里,眼神空洞,又陷入神游中。
陶清扬把丝巾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准备下班回来洗,开始吃饭。
早餐丰盛,营养全面,只是陶清扬不太明白,为什么温焕每次都近乎偏执的,非得把鸡蛋煎成心形?
而且,除了对口味有要求外,所有长得不怎么好看的东西,温焕也不会吃。
真挑剔。
吃过早餐,陶清扬主动去洗碗,温焕一步三晃地爬上楼梯,回卧室换衣服。
和前几天的节奏一样,等她把碗筷洗好擦干,温焕也就穿戴整齐,开车带她去上班。她走进天辅公司,温焕打开咖啡店的大门,两个人互相挥挥手,动作默契。
自从和温焕同住以后,陶清扬生活就规律了很多,东华区里她的公司不远,再加上温焕开车接送,一天之中花费在路上的时间省了不少。
中午下班后,如果她不太忙,就和温焕回家来吃饭,如果还有工作没做完,就在咖啡店和温焕一起吃便当。
今天中午,陶清扬走进咖啡店,就看见温焕板着脸教训坤仔,“都说了多少次,蛋糕上的花纹要一口气画出来!你看你弄的这个样子,还不如给客人端上去一盘子屎,至少它看上去没那么恶心!”
这话说的……
陶清扬额头滴汗。
温焕见她进店,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头,“下班啦?今天我们回家吃饭吧。”
“好。”陶清扬笑着点头。
温焕冲厨房的方向招手:“你好好练裱花,我先走了——”
回到家里,趁温焕在炒菜的功夫,陶清扬把客厅的茶几擦了一遍,给黄百合浇了点水。自从她送了这种花,温焕隔三差五就买回来一束,不过花店里的花没有根茎,养不了多久,陶清扬干脆给她买了一盆。
虽然现在还不到百合的花期,但慢慢养,过不了多久,就会开花了吧?
“天色不好,估计会下雨。”吃饭的时候,陶清扬望着窗外,提醒温焕,“你记得拿伞。”
温焕一言不发,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陶清扬立刻会意,“好好好,我去拿。”
温焕随手乱扔的习惯,可能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起初陶清扬还会帮她收拾,但收拾好之后,她往往会喊着:“我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件也找不到?”
如果心情好,还会补充一句:“虽然我喜欢随手一扔,但整体习惯是乱中有序,你看,在你来之前我这儿满地的杂物,还是想要拿什么就能找到什么。”
最后用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总结陈词:“只有乱摆,我才能找到要用的,收拾干净就找不到了。”
哪怕陶清扬收拾好了,在抽屉外都贴上小纸条标明“杯子在这里”或者“指甲刀在这里”,也还是没用。
所以温焕现在不管要什么,陶清扬都会自告奋勇地帮她拿来。
假如温焕在房间里呼唤“清扬我的米色格子风衣在哪里”,她就算再怎么忙,也不能回答“在你衣柜的最下面”,而必须要去给她找到。
因为,她唯一的拿法是,在衣柜里把所有的衣服刨出来扔在地上,然后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件,再把剩下的衣服叠也不叠的塞回去。
温焕不收房租,打扫卫生的业务就由她承包了,算是附加条约。
“清扬,你在想什么?干嘛露出那种眼神?”温焕用筷子敲敲桌面。
“没事啊。”陶清扬收回思绪,掩饰似的往嘴里夹了一个肉圆子。要是被她知道,肯定又一脸不满地抱怨说“我哪里邋遢了”?
炸肉圆香酥可口,鲜味十足,她忍不住一口气吃掉好几个。
“好吃吧!”见她喜欢,温焕得意地笑笑。
陶清扬使劲儿点头。也不知道肉圆子是怎么做的,好吃不腻,说起来,温焕做出的吃食,哪怕普普通通的一碗米饭,都和别处的味道不同。
“鳕鱼、羊肉、南豆腐的比例成七比二比一,加一点点蛋清搅匀,汆成丸子隔水蒸到八分熟,再用热油不断浇在上面,煎成金黄色。”温焕又夹了一个,送到她碗里,说起自己的烹饪心得来,“鱼羊为鲜,这两种东西,放一起吃才最好。”
真是麻烦的做法。
陶清扬看她的眼神多了些崇拜,要搁在自己身上,最多切点鱼肉加盐直接用油炸。
温焕又抛出致命一击,“这是简单的做法,如果讲究一些,鳕鱼和羊肉都要整块的,用刀背砸成肉泥,鸡蛋清也要打成泡沫状,这道菜的价格也能翻几番。”
——真是,太讲究了。
小市民陶清扬更加崇拜。
下午下班的时候,天上一声闷雷,果真开始下雨。
这是春天的最后一场雨,昭示着夏季的到来,但此时气温仍旧偏低,晚饭煮汤时,温焕多加了生姜和胡椒,喝下去好发一发汗。
洗衣机运作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温焕摊开手脚趴在沙发上,任由陶清扬擦拭着她的长发,大谈特谈自己周游列国吃遍天下美食的经历。
如果不是她说几句就要打个喷嚏,陶清扬会更加佩服,毕竟有些吃食自己只在图片上见过,更别提将它们做法了然于胸了。
——可惜,谁让下午回家时,温焕不好好在伞底下呆着,非得闯入雨中踩水玩儿,几乎全身湿透的走到车里。
洗衣机呜呜的转动声停了,陶清扬拿走湿漉漉的毛巾,换了条薄毯子给温焕披上。温焕一脸受用,舒服地发出一声叹息。
陶清扬从洗衣机里拿出衣服,检查领口袖口还有没有污渍残留,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掠过天空,紧接着雷声响动,吊灯“滋”的一声熄灭,整栋房子陷入黑暗。
……停电了。
伴随黑暗而来的,还有一片死寂。
“温焕?”陶清扬把衣服放回洗衣机里,试探着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她想起手机放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里,于是摸索着去拿,按亮屏幕,打开手电筒照明,慢慢走向客厅。
“啊!!!!”温焕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沙发上跃起,扑倒她怀里。
陶清扬也一个哆嗦——她是被温焕吓的。
“呜……”温焕还挂着水珠的头发在她肩窝里蹭来蹭去,陶清扬被她箍得死死的,挣脱不出。
陶清扬用手机的亮光照了照她的脸,温焕眯着眼睛,表情很是恐惧。
“你怕黑?”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突如其来的黑暗,谁都害怕,但吓成温焕这个样子的,倒真的不多见。
温焕不吭声,整个人挂在她身上扭来扭去。
“你先放开我。”陶清扬犹豫一下,反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把手机举高,这样光亮就能照到更多的地方。虽然温焕比她高一头,但现在肯定指望不上了。
温焕还是哼哼唧唧,脑袋几乎蹭在了她的脸颊上,似乎在亲吻她一般。
陶清扬想起那天,她的手指落在脸上的感觉,痒痒的,有些不自在,“你别这样抱着我,电闸在哪里?我去看看,可能是刚才打雷,跳闸了。”
“不要。”
温焕扁着嘴,满脸不高兴。
这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英姿飒爽干脆利落的强人气场了。陶清扬戳戳她的脸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商量:“不去看看,怎么能修好?总不能一直这样停电吧,你的冰箱里还有好多吃的呢!”
“不要。”温焕还是拒绝,又改口道,“你可以打电话找别人来修。”
陶清扬心里一阵无奈,依旧柔声道,“我就去一会儿,确定是什么原因了,再找维修师傅,好不好?”
“你不准走。”
陶清扬扶着温焕在沙发上坐好,怎么都拿她没办法。
温焕把下巴搁在她肩窝上,突然说:“茶几底下的抽屉里,有蜡烛,还有打火机。”
看来她知道自己怕黑,所以早有准备。
陶清扬刚想站起来走到茶几前面,温焕就立刻拉住她的手,“你不准走。”
“……好,我不走,等一会蜡烛就自己飞过来了。”陶清扬被她搞的没脾气。
“那你把手机留下,赶紧回来。”温焕思索半天,决定让步。
其实茶几走两步就摸到了,陶清扬找出蜡烛,点燃一根,屋子里亮堂了不少,她还在温焕的指使下找到了一个大烛台,一一把蜡烛点燃,放在烛台上。
插满蜡烛的烛台,俨然一个小太阳,立刻把屋子照得通明。
温焕还不满意,又在餐厅厨房厕所点燃几支蜡烛,还怂恿陶清扬陪她去楼上也放一些。
“你想想,楼上没有人看着,万一蜡烛倒下来,很容易引起火灾的!”陶清扬劝她,而且表明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干这事,温焕又不敢自己上楼,于是作罢。
屋子里的电闸在客厅的墙壁上,陶清扬举着一支蜡烛照了照。空气阀门没跳呀,怎么会停电了?
温焕也拱到她身边瞧了半天——满脸看热闹的架势,她肯定也想不通其中的门道。
此时天色渐晚,夜幕袭来,窗外的住户纷纷打开灯,亮光照入她们的房间里,落下一小块光斑。
陶清扬心里咯噔一声。
“温焕,你说过的吧,这片住宅的电网,都是相连的,是吧?”她的声音发涩,半天组织不好语言。
温焕点头:“对啊。”
家里的电闸没坏,附近也没有停电。
那就是,那就是——
她们沉默地对视,一道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处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好像是有人,在撬门。
是谁?
☆、第8章 暴起发难
温焕甩掉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