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坐在院子的角落,眉头紧蹙,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冒着白烟的药壶。
宋博山得了消息,自然不敢再到外面去胡混,一大早便到了宋晚晴的阁楼,见紫云眼眶红通通的,心里不免更加担心起来,压低声音问道:“紫云,妹妹她现在怎么样了?”
紫云放下扇子,说道:“小姐晚间的时候突然咳嗽不止,全身出了不少冷汗,少爷您又不在,奴婢只好去找表少爷,谁料到表少爷也是彻夜未归,奴婢无法,只好打扰了江大人。江大人听说后,让人去请薛神医,没料到薛神医为了替皇后娘娘治病,已经到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只能又找了京城的名医替小姐看病,奴婢这才在熬药呢。”
“哎,妹妹这些年不是身体大好了吗?怎么突然病得这么严重?还有这个玉康也真是的,怎么丢下我妹妹不管,自己跑到哪里去玩了。”宋博山越说越生气,浑然不觉得自己身为大哥不是更有责任要照顾自己的妹妹。
“咳咳。。。是哥哥吗?”宋晚晴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宋博山闻言,嘱咐紫云继续熬药,自己则推门走了进去,感觉到屋内的热气袭来,忍不住用手扇了扇,但很快又把门重新关好。
宋博山走到宋晚晴的床边,关切道:“妹妹,哥哥才两天没见到你,你的脸色怎么就这么不好?”
“哥哥,不用担心,这不过是晚晴的老毛病罢了。”宋晚晴其实全身冰凉地难受,但是在宋博山面前,还是勉强打起笑容来。“对了,表哥她回来了吗?”
宋博山一听,自家的妹子在病重的时候竟然还挂念着江玉康,心里不由来气,怒道:“江玉康这臭小子,如果让我看到他,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妹妹,你等着,哥哥,这就去帮你把江玉康抓来!”
宋博山是个火爆脾气,话音刚落,人就已经站了起来,看上去怒去冲冲地出门去了、
宋晚晴无奈地摇摇头,她只是突然很想见到陆珍宝,听听她的声音,仅此而已。
宋博山像一阵旋风似得跑出府,正好迎面撞上回府的江玉康。只见宋博山怒气冲冲地揪住江玉康的领口,瞪圆眼睛道:“你这个臭小子,现在才舍得回来?”
江玉康虽然诧异,但很淡定地拍了拍宋博山的手,示意他松手。“表哥,你先松手,有话慢慢说。”
宋博山气恼地松开手,又抓住江玉康的手,边走边说道:“现在没时间慢慢说话,我妹妹生病了,正急着见你呢。”
江玉康甩了甩手,想要挣开宋博山的束缚,怎奈宋博山人高马大,又常年和人打架,力气自然大得很,最后无奈,江玉康只好被宋博山拉着朝宋晚晴的居室走去。毕竟,宋晚晴病了,她也很是担心。
一路上,宋博山还在喋喋不休,无外乎说些自己的妹妹对你可是情深意重,明明身在病中,还担心你的去向,你可要好好对我妹妹之类的云云。江玉康现在已经知道宋晚晴的心事,但是又不方便透露,只好打着哈哈,假意应承下来,省得自己的这个莽夫表哥盛怒之下,一个拳头砸下来,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江玉康到了房里,就感到屋内燥热难当,心里知道定是宋晚晴的旧疾又复发了。而宋晚晴见江玉康到了,则让宋博山先出去。
宋博山出去之后,江玉康帮宋晚晴抬高枕垫,关切道:“表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表哥应该知道我不宜劳累,昨日奔走过久,难免触动旧疾,并没有大碍的。只是,表哥,你昨日彻夜未归,可是在陆姐姐之处?”昨天,江玉康因为担心被齐家的人抓到,所以带着宋晚晴一路奔跑,这个是因为如此,才引起了宋晚晴的旧疾复发。
宋晚晴提到陆珍宝,让江玉康忍不住红了脸颊,好在这卧室之内火炉甚多,因此倒遮掩了江玉康那不正常的红晕。江玉康故作严肃地轻咳了一声,道:“正是,呃。。。表妹,我已将你的心事告诉给了宝儿。”
“什么?”宋晚晴低呼了一声,因为激动而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她紧蹙着眉头,道:“表哥,你怎么可以。。。陆姐姐她。。。她以后一定不会再见我了。”
江玉康赶紧安慰道:“不会的,宝儿知道你为了他只身到齐家,心中只有感激,又怎么会与你绝交。这样吧,我去告诉宝儿你生病了,她一定会来看你的。”
宋晚晴果然来了精神,问道:“表哥,你是说真的吗?陆姐姐,她真的会来看我?”
“这是自然。”江玉康眼见宋晚晴情根深种的模样,心中竟忍不住萌生一股醋意。
☆、第伊六十五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陆珍宝得了消息,自然很快赶去看望宋晚晴。江玉康为了让宋晚晴开心些;只好自己退开了去;好让宋晚晴能和陆珍宝说些体己话,虽然明知陆珍宝对自己一心一意;但心中还是有些吃味。
陆珍宝坐到床边,伸手去握宋晚晴的手,却感到冰冷如寒玉;再瞧宋晚晴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棉被;不由担心道:“晚晴,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冰凉?”
陆珍宝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宋晚晴感觉好了许多;她勉力打起精神;说道:“晚晴一向有体虚寒症的毛病。”又看到陆珍宝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有些自责道:“因为晚晴的关系,倒让陆姐姐受累了。”
陆珍宝微蹙眉头,不悦道:“晚晴,你怎么老是这般客气。我已经听玉哥哥说过了。。。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么会病重在床。”
“不,这和陆姐姐无关。。。”宋晚晴着急地开口,讲完之后,两人同时陷入沉寂。
“其实我并没有忘记你。”突然地,陆珍宝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偏偏宋晚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脸上瞬间带上一抹异样的神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说道:“陆姐姐,你还记得我?”
“当然了,只是我当初年纪还小,忘记问你的名字,但是我一直都记得我第一次来抚州时认识的小妹妹,我和她一起度过了一个非常快乐的下午。”陆珍宝想到从前,竟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陆姐姐,那是我这么大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宋晚晴像是得到了肯定,原本担心陆珍宝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会疏离自己的想法现在烟消云散。
宋晚晴那样深情地凝视着陆珍宝,是那样的炽烈。陆珍宝不由自主地心快速地跳了几下,马上避开了宋晚晴的目光,说道:“晚晴,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宋晚晴点点头,压住心中涌起的淡淡伤感,说道:“陆姐姐,晚晴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嗯。。。”陆珍宝心中十分感动,在宋晚晴诧异的目光下迅速钻进宋晚晴的被子中,嘴中说道:“我现在累了,借你的床睡一下。”
宋晚晴眨眨眼睛,脑中也不及细想,也顺势躺回了床里,只感觉到从心中慢慢地腾起一股暖意蔓延全身,那冰冷的手足逐渐暖和起来。
不得不说昭明王爷的确有些手段,只不过短短几日,皇上就下了圣旨,封江玉康为吏部郎中,正五品官。虽说官职不大,但却是个实职。
江玉康手捧着圣旨,盲目地听着传旨太监的道贺,按照惯例让南儿取了碎银打赏。等送了传旨太监离开之后,那略显茫然的脸上终于慢慢地带上了一抹愁色,她终究还是逃不过命中注定的那条路。
江玉康封官的消息自然没有办法瞒着江夫人,更何况江学礼还需要自己的妻子出谋划策,即使没有解决的方法,也希望能够替他分担一二。
果然,江夫人听完之后,头疼地皱眉,怎么自己家要出事,都是自己身怀有孕的时候。江夫人斟酌了一下,说道:“皇上此举也太过突然了,上次皇宫家宴皇上都没有封玉儿官位,为何。。。夫君,你是否有事情瞒着我?”
江学礼瞒着妻子的事情就是答应了江玉康到陆家提亲,但是他委实不知道这件事和江玉康为官有什么牵连,只是心虚之下,眼神便带了些闪躲,这让一向聪慧的江夫人更是起了疑心。
江夫人摸了摸肚子,压了压心中不安的情绪,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坐实了欺君之罪,再难以转圜。若是让他人知晓玉儿的女儿身,我们全家都难逃死罪。。。若是宝儿那孩子对她的爹说出实情。。。那我们。。。”江夫人越发担心起来,原本一心想要阻止江玉康和陆珍宝婚事的她,面临此种难关,倒犹豫了起来。
这时候,江学礼却也领悟了此种关键,江学礼看见自己的夫人一副纠结的模样;想着江玉康成亲的事情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夫人,于是将自己不日就会到陆家提亲的事情告诉给了江夫人。开口道:“夫人,你倒不用担心陆珍宝,前两天玉儿和我说了,她要迎娶陆珍宝。既然是这样,想必陆珍宝并没有对第三人说起过,那么等她嫁进了我们家,自然更不会有别人知晓。玉儿有了妻子,别人就不会猜忌玉儿的身份。。。”
江夫人明白江学礼所言句句在理,而如今的形势也只得如此,但她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走向而忍不住担忧烦恼。她始终觉得一个女子终究还是要嫁的一个好相公,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是圆满。如今阴差阳错,江玉康不得不一直以男子的身份示人,失去了作为女子可以得到的一切,江夫人爱女甚深,又于心何忍。
良久,江夫人未作一言,只是神色有些哀伤,她缓缓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闪烁着痛楚和犹豫,但最终化作了浓浓的无奈,只怅然道:“事到如今,玉儿也只有先迎娶宝儿过门,日后再寻机会让玉儿换一种身份生活吧。一个女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另一个女子一辈子生活的。”
江学礼见自己的妻子已经被说动,至于以后江玉康改名换姓,重新生活对他而言的影响并不大,所以自然也不会反对,只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等大局已定,我们再寻个恰当的理由让玉儿到别地去生活。”
江夫人沉痛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只觉得自己越发不了解这个看似温和中庸的男子,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不需要事事都让自己拿主意,而更为可怕的是江夫人发现自己的相公缺少对江玉康的关怀亲情。
原来不知道从何开始,他早已在仕途中浸染,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煮茶品诗的温和男子。
陆珍宝睡在宋晚晴的身旁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日落西山才慢慢醒转过来。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看到的便是一双灿若秋华的眼眸,那双眼眸的主人宋晚晴,正带着温暖的笑意望着自己。
“呵~晚晴,你怎么睡得比我还少?”陆珍宝在宋晚晴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打了个呵欠问道。
不只是因为心情的关系,还是睡了一个好觉的缘故,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宋晚晴此时的脸色已经不再像清晨时那般苍白,反而有了淡淡的血色,人也显得精神爽利许多。
宋晚晴笑道:“我醒来之后看陆姐姐睡的正香,不忍心打扰,又。。。”
宋晚晴欲言又止,脸上带了抹不知名的赧红,让陆珍宝不由脱口:“又什么?”
宋晚晴此时和陆珍宝面对着面,陆珍宝对着她说话的气息还打在她的脸上,温和芬芳,呵气如兰,让宋晚晴一时迷了心智,竟把自己心中所想的直白地说了出来。“又那般的可爱动人…”
宋晚晴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唐突了,那本就绯红的脸颊越发红艳起来,几乎可以滴出鲜血的模样。而一向粗线条的陆珍宝也被这直白的话语羞红了脸面,假意地用手扇了扇脸颊,嘴中呐呐自语,强硬地转了一个话题道:“哎呀!这屋里怎么…这么热呀…”
这时候,紫云端着已经热了三遍的药敲了敲房门,陆珍宝因为尴尬,很快就叫着让人进来。
紫云推门进来,见陆珍宝已经起身,自己的小姐却红着张脸躺在里侧,不由有些奇怪,但嘴中还是说道:“小姐,你现在的脸色可好多了。”
宋晚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陆珍宝主动接过药碗,因为还很烫的关系,陆珍宝忍不住咧了咧嘴,赶紧对着碗吹了吹,体贴备至地就要喂宋晚晴喝药。
宋晚晴没想到幸福来得那么快,她好似还在梦中一般张着嘴,任由陆珍宝慢慢地、小心地喂自己一口一口地喝药,而紫云却越发奇怪起来,只感觉此时自己的小姐的面容带着难以言喻的光彩和…窃喜,那眼中柔和又不乏…深情!
深情?紫云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赶紧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抛之脑外。可她还是忍不住细细瞧了宋晚晴的面容,那唇角挂着的分明是再甜蜜不过的笑容,灿烂得犹如朝霞,璀璨得犹如星光…
紫云在一旁疑惑了,她挠挠脑袋,怎么也觉得这幅姐妹情深图怎么瞧着透出一种古怪来。“哎…只要小姐开心就好了,我想那么多干嘛呀?”紫云暂时将自己脑中的疑问放了下来,只看着此时眉眼俱笑的宋晚晴。
作者有话要说:小康:小楼,你这是闹怎样?还给他们亲密互动
小楼:O(∩_∩)O~
小康:别以为你摆张笑脸就没事了,我呢?你真当我是炮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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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康拍桌而起:你别以为你拿一个三主角糊弄人,宝儿是我的!
小楼:我知道啊,人家表妹不是在生病嘛
表妹咳嗽,虚抬玉臂:陆姐姐,我难受。。。
宝儿:药来了,药来了,我为你喝药
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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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康和宝儿的感情绝对是主线,基本不会改变,炮灰的是。。。
☆、第入六十六章 一入侯门深似海
按照当朝的规矩,凡是入职京官或是京官外派;必须在接到圣旨的次日到皇宫谢恩。于是江玉康自然不能违反先例。
这次的入宫非比那日家宴;因此江玉康更加不敢怠慢,因为还没有入刑部述职;因此没有着官服,只是穿了一件质地上乘颜色素雅的月白长袍,将乌发用玉冠束起;又担心被皇上瞧出端倪;就在黛眉上修了几笔,顿时更显得英气飒朗;风姿卓然。这样的面容;即使是在最普通的粗衣麻布之中也能显得卓尔不群;从庸俗中脱颖而出,更何况此刻他衣着如此华美自然。任是哪家名门闺秀瞧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一颗芳心只怕会就此暗托。
那坐在龙椅上的男子,面色深沉,目光深邃,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下方的江玉康,久久没有说话。江玉康虽然低着头,却仍然能够感觉到有一道灼热探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仿若要看穿她的身体,甚至灵魂。这让江玉康不由一颤,但腰骨仍旧直挺挺的,倒显得屈而不卑。
江玉康巍然不动,皇上的声音良久才在这空空荡荡的殿堂内响起。“啊,是玉康来了,朕竟没有看见,快请起。”
江玉康不敢有异议,面色恭敬地站起身来,告罪道:“草民打扰皇上沉思,还望恕罪。”
因为那晚的夜色深沉,加之距离又远,虽然那时候宫中仍是灯火通明,但是皇上还是没能把江玉康瞧个仔细。现在皇上才算是看清了江玉康的面貌,只见江玉康剑眉入鬓,薄唇轮廓分明,目光明亮而深邃,透着一种洞悉人心的聪颖,配着清俊的五官,果真是个十足十的美少年。
“玉康如今已经入朝为官,以后就不要再自称草民了。”皇上温和地说道。
“是,微臣谨记。”江玉康却没能放松,仍旧低眉顺目,叫人挑不出错处。
“哈哈,爱卿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