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叹了口气:“不清楚,我也问过她,可是她不说。子衿的性格像极了翰庭老师,性格沉稳,不肯轻易向人说心事。”
这点我深有体会。所以说子衿能够向我敞开心扉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应该知足。
“翰庭老师是我最崇敬的人。”当我提起子衿的生父,王叔侃侃而谈道。
“当整个南海海域的勘探处于起步之际,翰庭老师就把他的超前理念融入进去,并且一直沿用至今。也是他最先提出深海战略,比中石油的深海合作项目早了20年。”
王叔以一种朝圣者的语调叙述着,表情投入而无尚崇敬:“翰庭老师为了南海石油立下了汗马之劳,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公司作为抵押,向社会募集资金……”
说至此,王叔停住,问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做这些事是为了利益?”他摇摇头:“南海被称为第二个波斯湾。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期,在为南海“招商”吸引了足够多的世界石油商到来的同时,也让处于南海海域周边的东盟国家对这块肥肉产生觊觎,并最终落实在行动上——对原本属于中国领土的南沙数十个岛礁进行疯狂非法侵占,大肆进行油气资源开采。现在,光越南一个国家,就从南沙海域的油田中开采了1亿吨石油、15亿多立方米的天然气,获利250亿美元。我们开发勘探技术,就是用我们的方法让南海的资源归其祖国所有。我们南海人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坚持到了现在。而翰庭老师,是我们的前驱。”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支长筒,对我说:“这是我多年来寸步不离身的东西,是翰庭老师的遗物,本来是想给子衿的。”说罢展开来,竟是一幅书法作品,字体稳健大方,浑厚有力,舒展流畅,一见令人生起敬仰之心。
哦,你有三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版图,
有北回归线,到赤道的浩瀚海域
你的水蓝得发乌,将第一位渔民染蓝。
……
数不清的岛屿、碓盘,陈列在祖国南大门庭院。
颗颗明珠,向世界炫耀如繁星灿烂
我们的母亲无比慷慨,岛上涌出清凉的乳泉。
但又极端吝啬,决不让海盗偷偷擢占
“千里长沙”、“万里石塘”,自古史书上闪烁骄傲的名字,
任何人抹不去毁不掉
更有郑和命名的“宣德群岛”、“永乐群岛”、“景弘岛”、“费信岛”
……后人称呼的“郑和暗礁”,一串串……
一座座界碑,屹立国门最南端!
白色的“导航鸟”,欢迎南来北往的国外船只。
人类需要和平互往,朋友需要友善交谈
我们共同的目标,是消灭贫困和愚昧。
世界是一个大花苑,每一朵鲜花都应该盛开艳放
就像郑和鲸舟吼浪,无数舱楼浮上水平线。
五颜六色国旗,在桅樯上,向中国亲切呼唤
五百八十年前,一长闪光的航线,穿过南中国海。
穿过蒙昧的历史,
国与国的距离开始缩短……
朋友,请乘我的诗船,驶向海外的口岸!
“这是我们南海人的精神财富啊。”王叔揉了揉眼角,我看罢也不免热血沸腾。子衿的生父就像教科书里写的人,有伟大的人生信仰,并默默地付出毕生精力和不屈信念去实现。怪不得子衿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拉南海石油于水生火热,是继承了其父的遗志啊。
“在机场刚看见她时,有个恍惚,似乎是看见翰庭老师了。”话题又转向子衿,王叔感慨道:“好像是……眼神。对,就是眼神。坚定深邃,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太像了。可能是南海石油的气数已尽,一连串的打击和不顺接踵而至。她已经做得够好了。”王叔扶着眼镜摇头叹气道:“翰庭老师能有如此才色绝佳的后人,也该泉下有知了。”
王叔把那副书法留下了,让我转交给子衿。他自己则急着赶飞机再飞趟三亚。临走前他说:“南海石油可以没有,但打不垮我们南海人的信念。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奋斗在南海,直到祖国收复那里每一寸地方,让南海的石油输入祖国建设的血脉!”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有了他们这样的人,才会把人类进程和人生理想谱写出最华丽的篇章吧。
面对这样一群有着崇高理想的人,面对自己生父的未完之志,子衿会就此放弃么?到底子衿的外公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我陷入了沉思。
181
181、第179章 。。。
第179章
我出院了。
出院那天天气平常,心情平常,不平常的是子衿没来,是我爸一个人接的我。
就算我被子衿非亲手煲的鲜汤和梁歆怡一天三顿大餐进补,如今调养得倒比刚晕进来的时候胖了三斤,满面红光,肚皮溜圆。但是好歹也算是报废进厂,大修过的。怎么出厂规格这么的寒酸?真是搞不懂。
一路上我和我爸的形象成为鲜明对比。我爸小曲儿哼着,倒是很惬意,有一点阳光灿烂的意味。而我还在想,为什么子衿没来接我呢?医院应该早几天前就通知她了。不会还没消气,在生我的气呢吧。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于是满腹阴霾,脸色自然不是一般差。
我爸开着车,偶然从车镜里看了我一眼,有点纳闷地问:“怎么了彤彤,出院了应该高兴啊,怎么愁眉苦脸的?”
我烦心地说:“开您的车吧,注意交通安全。”
“嘿,这个你爸会不懂啊,开得四平八稳的。我问你为什么不高兴!”我爸心情不是一般靓,开始闲扯。
“没什么。”我有气无力地叹口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道:“要不咱谈谈?”
“行啊,你说谈什么你能变个脸回去给你妈看,我就跟你谈。”
“没问题。”我兴奋地。怎么早没想到从我爸这找突破口!
“子衿和您二老说什么了?怎么你俩态度……转变了?”我直接开口问道。
我爸表情温丝没动,好像早料到我会这么问似的,说:“我以为你会先问你妈,她的变化比较大。”
“您应该也知道吧?”
我爸郑重点头:“我是知道。”
“那您能说说么?”我恳请道。
我爸高度聚光的近视镜下,投射来一束严肃的光芒,一本正经道:“你要清楚一点,我们做父母的知道你们……的事,是很难接受的。但我们也不是那种完全老顽固不开明的家长。我们试过规劝你,也试过找子衿谈话。最后发现你们之间有过太多的经历,这些经历已经很好地证明了你对她的感情,所产生的黏性和磁力也是很难被阻挠和改变的。除非是用伤害你俩的方式。”
他推了推镜子,继续道:“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清楚你的本性。你为之牺牲自己生命去保护的人,我们不得不郑重面对和重视起来,也逼得我们不得不尝试换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那就是关于爱情和婚姻归结到最终目的上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爸把车开到临时停车道上,转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那就是你未来的生活有没有保障,和在没有我们的日子里,能否会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被他的话震动了,突然觉得父母的爱太过无私而远大,他们的立足点永远是自己的孩子能否幸福快乐。为此他们可以修改自己坚守了几十年的规则,甚至撼动整个社会的规矩也在所不惜。
我无声无息地噙着泪,声音沙哑道:“爸……”
我爸笑笑说:“傻孩子,我们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只要你过得开心,我们一定会支持你。记住,接受你俩是因为我们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为了父母这份心意,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么?”
我的感动无以复加,攀上他的手臂,在他西服肘子上抹了一把鼻涕,坚定点头并夹着哭音道:“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们和子衿谈了什么……”
我爸重新开起车子,又恢复轻松的语气:“我不是都说了么。”
“什么啊?”我怔怔道。
“我们提出的底线,她能够让我们相信并信任,我们就勉强同意了呗。”
……
“到底、是什么啊?”我也懒得去猜去琢磨了,死皮赖脸地追问。
我爸嫌烦道:“你去问她。我要开车,交通安全你不懂啊。”
嘿……
我爸这三分挑明七分云里雾里的回答让我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所以可以想象,当我推开家门,看见子衿正在往桌子上端菜的情景,那、那是多么的、意外到肝颤……
还好我马上恢复镇静,毕竟我也奔三的人了,内心再波涛澎湃,表面上还得装作老成持重。可、可我实在持重不起来,尤其是看见我妈心疼似的说:“放那吧,我来拿。”
“你们……”我想问你们在干吗?为了我的身体健康演一场温情脉脉饱含温暖的家庭剧?
我妈瞪向我:“什么干嘛?洗手吃饭!”
子衿笑了笑,柔声说:“没怪我们没去接你吧?”
我摇头,巴巴地望向我爸。我爸笑眯眯地说:“别看了,吃饭吃饭。”
子衿坐我旁边,优雅地端起饭碗,只见一块红烧肉掉在她的碗里,我妈夹的;我爸也不甘示弱,“嘭”地打开一瓶红酒,给子衿满上……
我怔愣地看着这一切,呐呐开口问道:“请问,你们确定今天是我大病初愈出了院?”
三个人纳闷的望向我。
“这不是幻觉吧?”我捏捏自己的脸。
三人齐笑出声。我妈说:“子衿难得来家吃顿饭,怎么,你也争风吃醋?”
我挪了挪肩膀,吞咽了下口水,道:“不是……我得知道你们、你们这是演的哪出啊?”
我爸叹口气,悠悠开口道:“以后子衿就不是外人了。欢迎经常来我们这儿吃饭。”说罢抬手举杯,子衿也端起酒杯,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口喝净。
晕了吧糊的,这顿饭就吃完了。
吃完子衿帮我妈收拾碗筷,我爸坐在客厅看电视。我还晕着。有人可能会问,你怎么这么不添劲啊?这是多少拉拉可望而不可及希望达到的局面。父母与自己亲爱的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父母眼光中看你和看她一样的温暖……我承认,温暖是肯定的,惊和喜并存。只是你们没觉得这惊喜来得太猛烈些了?
一个正常的人,例如我。前一天还活在对父母的愧疚中无法自拔,后一天亲爱的就被家里人认可,当做一家人一样一起吃饭——没点心理承受能力的估计要震晕当场,以为自己是在做春秋大梦——因为就没这好事嘛!
要知道一个人的习惯,尤其是两个中年偏老年人的习惯和内心固守的规则是多么难以扭转。就算可以扭转,也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就算我爸说,他俩是如何如何理智,对我的身体是如何如何在乎,可是让他们这么彻底地接受子衿,这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事不宜迟,今天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于是我急匆匆把子衿拉进我屋,小锁啪嗒一锁,开始“兴师问罪”。
“别拐弯抹角了,说吧,我爸妈和你到底说什么了,怎么他们现在看你的眼神都变了?”
子衿恢复对我爱答不理的姿态,原来刚才在我爸妈面前是惺惺作态啊。
“子衿……你还生我气啊?”貌似偏题了?
子衿静默了会儿,终于凝眉看向我,说:“在做任何事之前,你首先应该想想他们……”她指向门外:“他们对你的爱超过这世上任何宝贵的东西。你的命,是他们给的;如果你想还,也该还给他们。”
她扭过头,轻轻地说:“在完整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像你一样不懂珍惜爱护自己的亲人么……”
我听她声音转悲,莫名心酸起来。再一细想,才想起小时候,她一个人走在放学的路上。她说父母在吵架,没有来接她……也许,她从来没有享受过那种一家人围绕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的生活吧?
接着,只听她声音徒然一转,继而悲怆道:“……还有,被亲人以爱的名义抛弃掉的滋味。”这句话犹如一记闷棍敲打在我胸口!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说出许瀚庭“自杀”时那种痛彻心腑的眼神。
我的心痛了起来,不是生理上的痛。那是一种混杂着心疼,自责和懊悔种种情绪的心情。我问自己,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我还会不会顾忌子衿此刻的心情,选择不去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没做多想,答案依然是肯定的!我还是会在第一时间这么做。只要能让她活……我承认这个抉择是自私的,会让子衿怀着对我和我家人的愧疚度过后半生。但……我不是大罗神仙,我也有私心,我的私心就是能让她活着。
宁愿她愧疚一生,也不要我独活一刻。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我侧抱住她,黯然道:“子衿,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你死更残忍的事。我一向是喜欢逃避的,你知道的。”
她在我怀中开口:“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就不是残忍的事?”
“好吧,我自私。”我嗫喏道:“那你还要气多久啊?”
“我不是生气,是害怕。”子衿蹙着眉,眼中满是忧虑:“我总有种感觉,你会再干些自以为是的事儿出来,而这件事又恰好是我无法控制的。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那简直比死还难受。所以我要让你深刻地认识到错误,不会再有下一次。”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子衿,在当时的情况下,尤其是我生死未卜的期间,也会感觉生不如死吧?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自己自私了。哪怕再坚持一下,两个人轮流呼吸,等待救援呢。真是,太不镇定了啊。
还没从“害怕失去我”的情绪中缓过劲的子衿,完全以不合作不配合的态度应对我。任我百般追问,她还是不和我说。于是她到底和我爸妈说了什么,成为悬案。
子衿临走前对我说:“我母亲找你的话,你要提前通知我,知道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到了第二天中午,翁母就真的给我打来电话,她说想约我喝茶,并且,不要告诉子衿……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什么来着?给忘了。。。
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182
182、第180章 。。。
第180章
这次见面,我没有告诉子衿。
我在意子衿的每一句话,并且乐意服从。但是子衿母亲在电话里补上了一句:“不要告诉子衿,如果你想让她走出困境的话。”
同时,我预感到这次谈话意义不凡。我甚至觉得翁母的每次探病,实际上是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与我谈今天这番话。
约定会面的地方是方尚?简——一个上流人趋之若鹜的顶级会所,以高度私隐及极致舒适享受而闻名。她安排在这里见面,本身就不同寻常。似乎是给了我一个暗示,身份上的。每层都有360度全方位的观景台,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青梅林。在这里,无论是烘焙香草蛋糕还是享用一杯现磨的咖啡,都配得上奢侈二字。
当奢华配上浪漫,再加上沉甸甸的负担,可想而知我的心情。
子衿母亲的形象在我脑中也止于表面——柔弱端庄的贵妇人形象。她看似和蔼的外表下,是令人无法捉摸的内心。至少我看不出她几次探望的目的。她几乎不说什么,只在等你说。如果你也不说的话,她就只有微笑。
此刻,她端坐在对面,未语先笑:“看你气色不错,恢复的可好?”
我说:“承蒙您惦记,已经没有大碍了。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