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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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嚎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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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失去了勇气,我们在众人的注视下和他去柜台结账。那帮混蛋发出了不满的嘘声,估计是为我们没有大干一架而感到惋惜。一共是四百七十三个硬币,他给了我们一百五十块钱。当我的手指碰触到那让我心绪迷乱的纸张时我真想抱着它大哭。临走时金发男孩冲我们恶狠狠地微笑,说:“再见!”话语里面的敌意像拳头一样让我心慌,他又伸脚绊倒了剑子。我过去扶起剑子,剑子拿着砖要敲玻璃,我拿那张百元大钞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剑子露出了微笑,我们一起冲刚才还哈哈大笑现在则咬牙切齿的金发男孩抛了个飞吻。身上又有了钱,我们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谁看我们,我们就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丫,这真是个轻飘飘的世界。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我们花父母的钱的时候心安理得得像是在花自己的钱一样,可当我和剑子有了靠自己运气赚来的一百五十块钱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花了。我俩一边走,一边商量应该如何分配这笔钱。我俩列出了十多种计划,其中最节约的一种是每天吃两顿饭,一人一袋方便面,到了晚上就上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睡觉。可这些东西都无济于事,站在刮着风的街头,我们才悲哀地认识到无论我们怎么节省,这笔钱迟早还是会花完,以后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蹲在地上抽烟。对面的大广告词——让秀发和黑夜溶为一体吗?请用大黑洗发液。“钱就是个婊子!”我恨恨地骂,“还是个最烂的婊子!”剑子不理我,他坐在马路牙子边上用那张百元纸币叠飞机,叠好又拆了,扯开,接着叠。
最后,我们决定大吃一顿,把这些钱吃光,我们咬牙切齿地在大街上走了几个来回,可没有找到一家符合我们心意的食堂(请大家原谅我用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词,我在学校呆的时间太久了,用其它词去形容吃饭的地方我觉着别扭!),它应该是这个样子:装饰豪华,侍者美丽,说话要像大学教授,最好是说文言文,而且,饭菜价钱一定要便宜。老M总是说:“梦想与现实是有很大差距的。”我们现在就感受到了这种差距。天色已晚,有了钱的我们像两个穷光蛋一样在月亮下面的街道上游荡,两脚发软,眼前的景物变得混乱、抽象。剑子说:“操!以后我也当个印象派画家!”
一辆面包车突然驶到了我们眼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经把我揪进了车里,车厢里黑暗、闷热,太挤了!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凶狠的声音问道:“钱呢?”剑子反问:“什么钱?”我听见了一声脆响,我想剑子肯定挨了个耳光。“装什么蒜,下午的150元钱!”我和剑子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他嘿嘿冷笑,我感到几只手在我的身上乱摸,然后,黑暗中传来纸币揉动的声音。“打!”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我发不出声。那几只手变成了拳头,在我的脑袋上一通狠擂,我从没有听过那么可怕的声音。我想剑子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当时都忘记疼痛了,我只是佩服他们: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竟然还有人在我嘴上踹了两脚。他们把我推出了车,我看见剑子趴在地上呻吟,于是我也就不再不好意思了,也躺在地上叫唤。看着面包车离弦之箭似地远去,我知道我们又成了穷光蛋。
大街和我认识的那些女生的脑袋里一样空无一物,一样花里胡哨。我和剑子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在路灯下我发现他的眼眶被打肿了,头上起了几个大包。而他告诉我我少了两颗牙。其实我的头也很痛。已经很晚了,我们俩钻进了一幢像是办公机关的大楼,竟然没有人发现我们,大堂里到处散发着只有老式办公楼才会有的威严气味,我们觉得楼梯下面的角落里还比较暖和,就躺在了那里。地板冰凉,我沉沉睡去。
那一夜,我头疼欲裂。
我不知道那一夜我们是睡在市公安局的楼梯下面,也不知道当夜剑子他爸值班。第二天,在一个明亮的房间内,老M搂着我,剑子他妈搂着他,两个女人嚎啕大哭,而亲爱的爸爸们抽着烟,忧伤地看着他们的儿子。
从此以后,我得了一紧张就会抽筋、呕吐的怪病,医生说是脑震荡。

1。我在学校最后的一个晚上

我早该走到乡村……在这座城市里,从来也没有爱。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时我将要远行。
——约翰·布莱恩
学校厕所的好处是随便你怎么用都行,不用付费。因此,我的同学香如同苍蝇一样热爱厕所。根据肉的观测统计,香曾经有一天上了二十六次厕所,总共在厕所里呆了两个小时
四十七分钟——香为了自己的未来,只要听见下课铃声就以能气死奥运短跑冠军的速度跑进厕所里,只到天空的颜色从牛奶变成了黑板、半个月亮爬上来之后他才如履薄冰地出来,唏嘘着回家。
我们一进厕所就看见了why,他正蹲在暖气旁边听音乐。我把烟头跟他们两个分了,香迫不及待地坐在马桶上“噼哩啪啦”,一阵大便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冲着小便池干呕,why跳到暖气上打开了窗户,并喝斥香:“你丫晚上吃什么了?”我的烟屁估计是放得太久了,有些受潮,一股带着奶腥味与海带味的烟雾冲进肚子里。香眯着眼睛快乐地呻吟,why随着复读机里传出的“九寸钉”疾速、暴躁的音乐蹲在角落里一边抽烟一边默默地摇头晃脑,我从垃圾桶里拣出了一个粉笔头,高兴得尖叫了一声,在墙上写下“朋克万岁!10000year’spuak!”why笑着骂我字写得实在是太难看了,夺下我手里的粉笔画了个蝙蝠,我看了半天才认出那其实是“暴力”两个字。香也不呻吟了,默默地看着地板拉屎。why说:“香,你也画一个吧!”
香拒绝,说他画得不好,也不知道应该画什么。我说:“就是!咱们别浪费公共财产了!”why说那不行!万一他把咱们出卖了怎么办?我愣住了,想了半天,微笑着对香说:“香啊,你就画一个吧,省得丫说咱们哥们闲话!”香长叹一声提起裤子站在墙边磨蹭了半天,在我们催促下才写了“阴毛”两个字。看着香写字时颤抖的双手和why甜美的笑容,我困意袭上心头,心想这时候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打起来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太美了!我习以为常/太坏了!我无法遗忘/我希望一些东西可以改变/我希望一些东西永远不要变/开始时我已衰老/结束时我才五岁。
我哼着这首剑子写的歌。我喜欢这首歌,因为它没什么心机,不用浪费大家的智力与感情,就和我一样。why皱着眉头说这烂歌谁写的傻不傻啊?我们在厕所门前道别时,香问why:“听说你要和不倒霉出去玩了,是吗?”why特不自然地笑了,他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是吗?我不知道啊!”我说:“没事,香也是咱们的人,你就跟他说了吧!”why骂我是个口无遮掩的笨蛋。香又问why:“你们走是花谁的钱啊?”我愣住了,没想到香会问这个。虽然我对why一分钱都不掏感觉相当别扭,甚至恨得咬牙根,可我想我们是朋友,在心脏我只有这么一个朋友,那么多难受的时候都是why陪我熬过去的,那种感觉是金钱换不来的。但这个问题还是让我难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why红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香“嘿嘿”冷笑。
我们回到宿舍,香对我说:“不倒霉,我劝你放弃吧!why绝对不能信任。”我说:“不会吧?why绝不是那种人,再说,我自己会小心的。这世界上既没有天才也没有笨蛋!”香叹了一口气:“那你自己小心吧!”我爬上了自己的床,把刚才剩下的烟屁点着,捏在手里看着它一闪一闪。一想到我在拿着青春赌明天,一切豪言壮志都被忐忑不安代替了,躺在床上总有一种将要咽气的感觉,睁圆了眼睛望着面前如雾的黑暗,就好像自己活在虚空之中。大脑里都是奇怪的景象,嘈杂的声音。也许它们对我很重要,可我早将一切都忘记了。明天我就将要远行,可说实在的,我除了害怕其它将一无所有。
why总是用一种不屑一顾的腔调说:“你不要害怕,只有那些机会主义者才会害怕,因为他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利害关系,而我们不是,我们只要弄清楚我们爱做什么并且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它做好就可以了!”可我讨厌why说“你不要害怕”时的口气,就好像他说不害怕我就真的可以不害怕了!我憎恨别人对我的感情施加命令,告诉我应该爱什么,应该恨什么,但是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看来这真是个问题!
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情,我会成为一个疯子、骗子还是艺术家?钱花光了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维持生活?why会不会背弃我?老F、老M会不会因为我的出走着急出什么意外?我想念家以及那些值得我想念的人时应该怎么办?我找不到答案,一切都让我忧郁、悲伤,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麻烦了。可先哲有言:生活的一半是麻烦,另一半是解决麻烦。
解决麻烦的最好方法是安然入睡,今夜是我在这个该死的学校最后的一个晚上了,我闭上双眼,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忧伤。我小声说:“晚安!”然后再说宝贝,你要和我一样熟睡;宝贝,你的心脏在流血;宝贝,你千万不能嚎叫;宝贝,你要永远骄傲。

2。和why逃走的那天

我记得和why逃走的那天天气并不像巫婆的奶头那样糟糕。我眼中所能看见的事物都对我甜美地微笑,风虚弱地穿过我因为从没有被女孩儿亲吻而干裂的嘴唇,每一道伤口里塞满了清凉的干燥,沙子在窗外的水泥地上成群结队地散步。太阳是绿色的,散发着诡异的活力。那种马粪的味道是真实的,因为姑娘们都穿五颜六色的衣服,这里像在举行一盛大的婚礼;但我不喜欢参加婚礼,我发现不论多么漂亮聪明的女人一旦当了新娘就会变得无比难看,她们脸上擦的那些该死的东西散发着庸俗的香味,像恶臭一样让我难受。看见她们一个个张着
血盆大口傻乎乎地大笑,我就恨所有的新郎。
我醒来时他们都还在熟睡,宿舍老师扯着嗓子大声叫嚷,我能想象她在门外扭动着猪一般的屁股拍掌呐喊的可笑样子,可我笑不出来。你能想象我刚从整整一夜的恶梦中超脱出来可睁开双眼看见的是一个青春已逝满脸都是皱纹像是在沙漠里被漫天黄沙击打了数十年的粗壮女人,而且她正恶狠狠地瞪着我时的心情吗?我告诉你,那就犹如从一场十二个小时的恶梦中跌进另一场同样长达十二个小时的恶梦中。用一句俗语来说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香被我放屁的声音吵醒了,坐在床上边哭边穿衣服。哭泣是他每天早上必须做的一件事,我没有理他,用跟校警借的剃须刀里的刀片切割昨天晚上被蚊香熏死的蚊子的尸体。蚊子的纤细的躯体变成两段时我的双手是没有感觉的,心也没有感觉。有一只蚊子在刀锋边沿刚碰触它身体的一瞬间突然爆炸般血肉横飞,我的手上沾满了血,那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关于一个少年替自己恋人寻找生命的故事。我手心的上方有一团渺小的、稀薄的红雾在升腾、盘旋和变化,在阳光下它的最里面似乎有一抹闪闪发光的黑,可这种黑本身是透明的,犹如不存在。
洗脸时我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神情憔悴而又坚强,可为什么坚强?我不知道。一刹那我又变得灰心丧气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原来只是一个小丑,甚至只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狗。水龙头里的水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我脸上的肌肉酸痛不已。一个混蛋跟我要了根烟蹲在角落里抽,一切都成了噪音。我把自己打扮得和大家一样干净之后就提着行李直接去教室了,我不到快要饿死的紧要关头是不会去食堂吃早点的但这并不是因为学校的早点犹如狗屎一样不能吃;我们学校的早点虽然有些名不符实,但还是可以让人吃的,只不过是我厌烦一桌子人一边皱着眉头痛骂手中的早点犹如狗屎一边又狼吞虎咽。有一个教化学的老头更是让我厌恶,每天早上此人都会拎着一塑料袋切好的牛肉或猪头肉坐在学生中间,在和大家分享这些的时候问我们一些化学题,弄得我既痛苦又快乐。有一次他问why硫酸是由什么组成,丫眼睛一瞪,怒斥老头道:“自己回家查书去!”当时我觉得这两个混帐怎么都如此不通人性,后来我才发现他俩都是真正的硬汉。why从来没有吃过他的东西,而他再没有给why改过一次化学作业。
教室里只有一个女孩在安静地看书,对面的建筑工地上机械正在憋着嗓子疯狂地嚎叫。在这个世界,外面的嘈杂如同初恋或者刚成立的乐队一样生猛无比,我一想到今天我就要在这寂静中的呐喊声里远去时就有些激动。只有激动才能配得上青春的身体与干净的嗓音,只有激动才能让早已浑浊的眼神和不再诚实的心灵感受到童年时的爱。现在一切困难都已成为扯淡,我胸腔里唯一存在的东西就是澎湃的火焰。
我知道那个女孩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因为她并没有抬头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声音的。她冷漠的态度让我感到气愤,我站在讲台上用粉笔拼命在黑板上摩擦,刺耳的噪音像把刀子直捅我的耳膜,那种感觉像个穿黑色长裙、留着红色头发的古典美人。我高兴得笑了,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在没有人理我的时候自己和自己说话。用牙齿咬梳子的声音,把尺子捅在旋转的电风扇的声音,纵身跃入草垛的声音,这里一切的声音都让我感动。通过它们,我听见了自己的心灵。
那个埋头学习的女孩让我敬佩,她的成绩犹如她的长相一样平庸,可不论我在什么地方看见她,她永远都是现在这个样子,手里拿着一本教科书苦读。本人刚来心脏时也曾豪情冲天地想考大学,每天早上天还没有亮就冲进教室,那时她早已来了,冲我微笑;每次她一笑完我心里就会激动得犹如地震一样,过好半天才能安下心来看书。有时候我会问她几道题,她总是似笑非笑地回答我。看得出来,她比我更紧张。我记得她的声音犹如莲花,让我大脑里总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后来我发现虽然读书上大学似乎可以保证我有美好的未来,可并不能解决自己现在时常挨打和谈不上恋爱的苦恼。心中一灰,就听天由命了,她和我也就越来越生疏,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了,天作佳偶变成路人,也真是个遗憾。
“如果单薄的声音在大海深处可以让波涛感觉到绝望”,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趁着这种适合写诗的气氛写诗,可刚开始动笔我就绝望了。我今天没有灵感,在这个早上,我大脑里都是粪便,爱和恨都没有了,就像我宿舍录音机里正在播放着的盗版磁带,那个女人唱一首歌唱到一半时声音就变得隐晦不明,消失不见了。每次我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心烦意乱,变得像只点着引线的鞭炮一样暴躁。我想抽烟,于是我就抽了,我想我已经没有理由害怕学校定的什么他妈守则了,再有几个小时我们就会从彼此的甜美梦乡里消失,断绝一切关系,像打死一只苍蝇般简单。
那个女孩大概是闻到这股尼古丁的味道了,她抬起头惊讶地看我,这才让我心里感到一些安慰。不要惊讶,亲爱的姑娘!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永远也不再忘记我,今天我将逃走,远离那些靠咬牙切齿和出可怕问题来发泄欲望的家伙们;远离各种僵化和阴险的规矩与条例;远离脖子上从没有戴过那条红布的耻辱;远离必须爱这个爱那个的恶毒呐喊;远离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渴望有素质的陷阱;远离这种交了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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