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衡抬头扫了各常委一眼，然后说道：“薛华鼎同志是92年大学毕业，93年进入长益县邮电局。那一年长益县下大雨，下面一个镇山洪暴发，他和一个邮电职工一起抢修被洪水冲断通信电缆，结果双双被冲入洪水中。他脱险之后冒着生命危险多次潜入洪水中抢救出沉入水底同事。当年获得了长益县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在邮电系统，他技术精湛，组织能力强，可以独自操作外国进口交换机，为邮电局、为国家节省了大量外汇。至于他技术是怎么好，我这里不说，也说不清，太专业了。二十四岁就担任一个局一把手，独挡一面。使长益县那个经济落后电话通信质量走在全市前列。
没有很好组织能力，几乎是不可能。调入我们长益县县政府之后，他不顾自己是县长助理身体，冒着生命危险带领突击队亲自下水摸排险情，组织民工及时排除了一处管涌。所有这些说明了什么呢？”
罗格衡道：“我现在说这些意思就是说我们不要局限于他年龄，他资历。长益县变化、晾袍乡变化，大家有目共睹。王部长已经汇报了，我在这里不再重复。我相信薛华鼎同志担任昌宜县县长之后，一定能解决工人下岗问题。也能带来昌宜县人民打一个翻身仗。我请各位常委给薛华鼎这位年轻同志一个机会，也给昌宜县人民一个机会。”
罗格衡右手边事政法书记王建山。罗格衡说完之后，就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示意他说。
王建山现在哪想立即表明态度？他装着没有发现罗格衡目光，依然一笔一画在写着自己记录，心脏怦怦直跳。
就在王建山忐忑不安时候，人大冯主任笑了一下，说道：“我来说几句吧。”
经常开会人都知道，发言顺序是有讲究。如果第一个发言人说某件事好，那么后边人只要不是真心反对，一般会附和前面，不想独出一格而承担马上得罪人风险。甚至一些本来想说不好人也会犹豫是不是把自己本意说出来。
而这个发言顺序自然由会议主导者来确定，这是一把手享有无形、但作用很大一种权力。刚才孙迪华示意罗格衡先说，就是无形中透露出他也是站在罗格衡一边。
冯主任抢过发言权，是想早一点告诉其他常委，这里还有不同意见人存在，不要人云亦云。
孙迪华和罗格衡都不为人知地皱了一下眉头。罗格衡甚至在心里骂了身边王建山一声：“靠，你这么躲避，你以为就躲过去了？”
冯主任先朝大家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人大是人事任免最后把关。这是组织交给我们权力，也是一种义务。怎么把关？凭什么把关？那就是对人民负责、对党负责、对组织负责，也对当事人负责。刚才罗书记发言想必大家都认真听到了。不知大家听了他最后一句是不是感到好笑，是不是觉得他说了一个灰色笑话？”
第483章
冯主任停顿了一下，说道：“他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请各位常委给薛华鼎这位年轻同志一个机会，也给昌宜县人民一个机会。对吧？这话我觉得有点商榷必要。什么是机会？在这里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机会就是让薛华鼎试一下当县长？我是没什么知识，也没什么文化。但我可以将罗书记这句话翻译一下，那他意思就是说：请各位让薛华鼎同志试一试当县长，让昌宜县人民看看他行不行？呵呵，这不是笑话吗？”
罗格衡愠怒地看了冯主任一眼，但没有打断他话。
冯主任得意地笑道：“我们有这个送人情权力吗？没有！不说你罗副书记没有，就是我姓冯人大主任也没有，就是市委孙书记也没有。同志，昌宜县一个县有几十万人口，有几十万人眼巴巴地等我们派县长过去，党和人民这么信任我们，我们能这么儿戏吗？能随便给私人一个机会吗？不能吧？你罗副书记在心里也许认为我在钻牛角尖，说我在哗众取宠。那好，我就不说这些事了。我只说说我对任命薛华鼎同志为昌宜县县长意见。”
这老头虚晃一枪就走，说一些似是而非话，让罗格衡较真不好，不反驳也不好。加上这老家伙资格老、年龄大，罗格衡还真不好现在就出言反驳他话。
冯主任说道：“我反对让薛华鼎担任昌宜县县长。我并不否认他有知识、技术水平高，也不否认他政治合格、思想好。但是，仅凭这些就能当好一名领导干部，就能带领几十万人民群众发家致富吗？当好一个领导出了政治合格之外，最重要是有组织能力，能使班子团结。他一个二十几岁孩子。能有什么组织能力？一个县长不是学校学生会主席。而且。你们设想一下，假设我们让一个二十几岁孩子在这里指手画脚，我们心里能接受吗？大家心里肯定不平衡吧？这么地话。一个班子怎么可能团结？”前面地话说还中规中矩，后面话就没水平了。
孙迪华用可怜地目光看了还在夸夸其谈冯老头一眼。
罗格衡冷冷地哼了几声，声音很小，只有身边人听见。
牛水生市长感到很尴尬，觉得这家伙发言其说服力实在是有限。但他没有阻止他意思，而是不住地轻轻点头，只是别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同意冯主任意见而点头还是习惯性地点头。
冯老头说了好一会儿。说着说着。口干了。
趁他拿起茶杯喝水机会，忍无可忍孙迪华扫了众人一眼。问道：“下一个谁说？”牛水生咳嗽了一声。说道：“冯主任表了态。我坐在他身边，那我就来说几句吧。薛华鼎同志是一个好青年。不错！能吃苦耐劳、冲锋在前。大家从他担任县长助理以来地工作经历就可以看出，薛华鼎同志就是一个救火员。哪里出现火灾他就奔到哪里，而且很幸运地是，他奔到哪里，哪里火灾就熄灭了。比如，晾袍乡抗洪抢险危急，他一去就亲自下水摸排，管涌解决了，大堤保住了。晾袍乡地交通落后，他一去当乡长，宽敞地水泥马路就修起来了。柴油机厂濒临破产了，他一去，下岗工人就重新就业了。真地很了不起，我当市长都佩服他。”
没有什么水平地冯老头吃惊地看着牛水生，心里骂道：“你这个王八蛋，竟然反水了？”
孙迪华则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
牛水生没有理冯老头目光，继续说道：“不知大家注意了没有，薛华鼎所做都是局部，做都是一件件具体事，领导都是少数几个人，联络也只是有限领导。他就像一个冲锋陷阵勇士，而不是一个统帅一方大将。我们都知道，一个县长要做恰恰是一个统帅事，而不是一个士兵所做事。薛华鼎同志缺陷就是没有全面领导一个场面经验。牛市长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也许有人心里不服，说我故意贬低了薛华鼎同志。那我再这里举几个例子让大家看看，让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像在晾袍乡抗洪抢险事，他以身作则带农民巡堤，发现管涌带着农民冲过去压水。这是任何带队村长、村民小组组长也应该做事，我们防汛守则上就是这么要求，白纸黑字写着。与他组织能力、出事能力，没什么关系。当然，他亲自和其他农民一样潜入水中摸排，这种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学习。
我们感受很深是解决晾袍乡交通问题。这个问题关键是什么？钱！因为他认识省财政厅朋友，朋友帮忙解决了资金问题。于是这条路就修好了。路不是他组织勘查，道路建设不是他指挥。仅仅从上面争取了一笔资金，就能说明这个同志组织能力强、政治觉悟高吗？不见得吧。
柴油机厂问题，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老大难问题。我们无线电二厂再就业问题就困挠了我们好长时间。最后怎么解决呢？还是进行股份制改造才解决。解决关键就是引入资金，引入管理。我们薛华鼎同志想了很多办法，也做了很多事。这些办法和事情都没有超出当时解决无线电二厂范围。只能说我们薛华鼎同志能力在一步步增强。但他还不具有全面领导一个县能力。”
未等其他人说话，牛水生马上说道：“刚才罗书记说了请各位给他一个机会。这话其实说还是有道理，谁生下来也不是就当大领导。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明确看到薛华鼎同志有全面领导一个县能力，但如果我们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他也能行呢？如果我们武断地说他不行，不给他一个实践机会，这不但耽误了薛华鼎同志前途。也让我们地组织损失了一名好地干部。各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孙迪华、罗格衡是不屑回答牛水生话，而其他人包括冯老头都不知道接下来牛水生要说什么话，所以大家都没有接他话茬。
牛水生显然也知道别人不会回答自己地问题。他笑了一下，又说道：“给机会是可以给。但正如刚才冯主任所言，我们要对党负责、对几十万人民负责、对组织负责。我现在可以说，如果我们违反异地任职原则，那么薛华鼎同志在长益县当县长有可能搞好一县工作，如果但在昌宜县则肯定不可能。为什么？原因有三。
第一，长益县县委朱书记是全力支持他工作。他也很注意听朱书记意见。一个稳重一个急躁。一个是多年老帅一个是新生地牛犊。二个互补地人组合起来可能能使长益县搞好。而昌宜县李书记却是一个火爆人。做事喜欢三板斧。要李书记去支持一个二十多岁地孩子，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
第二点。长益县和昌宜县地特点不同。长益县几乎是纯农业县。没有什么工商业。相对工商业而言。农业生产就简单得多。薛华鼎同志在长益县能做好，面对昌宜县快要倒闭地煤矿、水泥厂他未必能做好。煤矿安全就是一个老大难问题。必须有经验丰富地老同志来指挥坐镇不可。
第三点，这点说出来可能有点滑稽。有同志也许不知道，我们薛华鼎同志之所以在长益县取得如此好成绩，能赢得如此多赞誉，这与他岳父、岳母支持是绝对分不开。去年五月份，为了安置好柴油机厂下岗工人，薛华鼎就请他岳父、岳母将停电宝装配生产线从我们安华市迁移到了长益县城。还不顾利润减少在那里建了一个蓄电池分厂，分流了部分下岗工人。所以他主导那个柴油机厂改革才得以顺利进行。他岳父岳母帮他在长益县打好了基础，为他提供了发展舞台。但他们还有钱在昌宜县搞这一套吗？长益县工人少，建一个工厂吸收一二百人，就解决了全县不少困难。但是在昌宜县呢？一二百个工人对整个下岗工人再就业作用并不大。”
牛水生话，让不少人点头。
牛水生说道：“当然，他岳父母在主观上帮助薛华鼎发展同时，客观上还是帮了我们政府不少忙。对于这点，我们政府应该感谢他们。我意见只是薛华鼎同志是不是真能领导一个县？这值得我们认真思考。我们既不能因为他年轻而埋没一个同志能力，也不能看到一些表面成绩而故意拨高他地位。”
“对，这叫拨苗助长。最后会被太阳晒死。”冯老头很得意地说道，很大声。
孙迪华问道：“下面谁表态？”
王建山刚才因为担心表态过早而没有发言，被冯老头抢了先，这时正反双方都发了言，现在他就可以骑墙了。他发言道：“我也来说几句。”
他没有抬头看任何人，目光盯在自己笔记本上，好像他要看着笔记本念稿子似。他说道：“对于薛华鼎同志，我不是很了解。但听了组织部考察汇报，我觉得他是一个好同志，虽然年轻、资历浅，但政治合格、敢闯敢干。现在提拨他当一个县县长是有点过早，但并非不行，谁说年轻就不能当领导呢？当然，如果能让他继续再在长益县干一届常务副县长，我觉得对他生长也有好处。”
简直就是废话！
有了王建山发言在前面做引导，纪委书记、宣传部长也模棱两可地表了态，虽然说话都不同，但意思都是一个：“随你们领导怎么定，只要你们定了，我们就赞成。”
孙迪华对组织部部长王绪道：“你意见呢？”
王绪是孙迪华亲信，自然站在孙迪华一边。其实刚才他念报告也表明了他态度。他见孙迪华发问，马上说道：“我赞同提拨薛华鼎同志到昌宜县任县长。薛华鼎同志虽然经验不是很足，但他是从乡干部到县一步步过来，对农村情况、对企业情况都很熟悉。”
他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说他对农村情况熟悉，首先他是农村里出生。又在乡里担任过乡干部，我想在座不会反对他了解农村吧？
对企业熟悉，有二件事可以说明。
一件事是柴油机厂改造，如果真没有一点经验，他能改造得好？如果大家觉得容易，为什么长益县改造了几年都没有改造好，而薛华鼎同志一出手就改造好了呢。
二件事就是晾袍乡食品加工厂。大家都吃过以长益县政府名义送来那些土特产吧？味道很好，式样也漂亮。这个厂就是在薛华鼎一手主持搞下来。
所以我觉得让薛华鼎同志担任昌宜县县长是可以。”
接下来是市委办公室秘书长刘桂清发言表态。他是专门为市委服务，市委书记和副书记表态支持，他当然支持。
第484章
所有人发了言，孙迪华说道：“现在大多数同志是同意让薛华鼎同志担任昌宜县县长。只有极个别同志反对。我作为市委一把手，按组织原则可以拍板向省里推荐他。但是，我还是先在这里说几句。”
孙迪华话让冯老头很是气愤，他插话说道：“孙书记，你说话不准确。什么极个别同志？我们是二票反对。”
孙迪华反问道：“难道二票就成了大多数同志了？”
冯主任嘴里嘟嘟地说道：“那也不是极少数吧？……”他话说很小，也不很正规，孙迪华自然采取无视态度。
孙迪华威严地扫了众手下一眼，缓缓地扫过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刚才听了牛市长、冯主任发言。我有一个感觉，我觉得你们思维还停留在几年前。看一个干部能不能当领导，难道一定要看他年龄，二十几岁就不能当领导？笑话！那中央为什么提出干部要年轻化？又怎么实现年轻化？你们口口声声谈资历，那我问你们什么叫资历？嗯。”
孙迪华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桌子，说道：“难道你们眼里资历就是熬时间？熬过十年二十年就有资历了？人家在下面辛苦工作，每年都创造出令人惊喜成绩，那不算资历？在座都是领导干部，我相信你们也懂这些道理，为什么在薛华鼎同志任职上说出这些荒谬话呢？老实说我感到很奇怪，也很不理解。刚才格衡书记说没错，我们在座同志应该给年轻人机会，让他们有施展才能舞台。给机会不是请客送礼，不是拿组织地事、国家地事开玩笑，也不是私下传授。现在是在开常委会。是在大家讨论。没有一个人脑袋一模就定下来。还是在进行少数服从多数民主讨论。”
说到这里，孙迪华声音小了一些，语气平缓地说道：“看一个人是不是具有某一层次领导能力。不能够凭他是不是有担任过这个层次地经历。我们要用全面、发展目光看问题。如果要先确认了这个人有了当县长能力才让他当县长，要先确认了他有当市长甚至省长能力才让他当市长、省长。那么，我想我们在座各位都没机会坐这里。
我就不信你们生来就有当书记、当市长、当常委当主任本事。而且世界上也没有一种仪器能科学测量出某一个地领导能力是不是具有当县长、市长、省长地能力。那靠什么提拨干部？这不用我说吧？如果你们还不清楚，那么我就请你们放下手头工作，进党校、进学校学习几年再来上班。一个有政治觉悟、有领导能力、敢闯敢干地同志不能提拨，那谁能提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