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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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的母亲-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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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丝瓜养脑,书上说丝瓜络去风湿,通经络,能擦净餐具和所有的器皿。只后面这一种功效,对于我,已经够了。 
黄瓜 
每次拿起顶着花儿的黄瓜一掰两半,咔嚓咬一口,味道自舌尖冲向鼻腔,清凌凌让人皮肤一紧,绿蒙蒙的春意弥漫开来,薄如蝉翼,清洁如月光……只可惜这美妙的感觉转瞬即逝,只剩下都市生活一样的索然。 
我最早吃过的黄瓜是露地种的,种瓜的小伙子叫十二妮儿,是个菜把式,十几畦黄瓜在他的园子里只占个地角儿。那片菜园是块靠河岸的台地,地里有棵三搂搂不住的老柳树,树下有一眼水井,青砖围砌的井台上盖着两块磨得光溜溜的花岗岩石条,井壁上护有厚厚的绿苔,由于年代久远,砖缝里长着雉鸡翎一样的蕨草,还长有鸡蛋粗一棵耷拉着头的小树。井口上架盘辘轳,两丈多长的铁链系着簸箕柳编的水斗,浇水时,十二妮儿手扶辘轳,松开链子哗啦啦放到井里,咣通打一斗水,摇动搅把吱咛吱咛搅上来,脚一蹬,斗一歪,清清的井水就顺着青草开花儿的渠沟流进菜畦里。 
水流进黄瓜畦,会在每棵瓜秧根部打个回漩儿,停一会儿,等它喝饱。如果遇上天干路响的日子,水舔着地皮,冲起一层白沫儿,咕咕冒出好闻的雨腥味儿。十二妮儿种的是老黄瓜,胖胖的像婴儿的嫩胳膊,绿皮儿上起几道浅黄的条纹儿,光溜溜的没毛刺儿。长成个儿摘下来,盛在竹批儿编的花眼篓里,配上小葱韭菜一起挑着卖。 
黄瓜下来的时候,太阳晒在身上已经有点扎了。十二妮儿挑着菜担这个庄转到那个庄,他也不喊,见了人只是露出一嘴白牙儿憨笑。树阴下哄小孩儿的老奶奶一高兴,就去鸡窝里掏鸡蛋,一个鸡蛋有时候换一根,有时候换两根,换回来递给十岁八岁的小孩子。那孩子的眼睛立马放出光来,咔嚓咬一口,青青儿的,麻麻儿的,一路跑一路喊: 
“七儿,八儿,卖黄瓜儿。七儿担着,八儿喊着,卖哩钱,七攒着。”稚嫩的声音黄瓜花一样开满村巷,照亮了深深长长的春日。 
葫芦 
情人节,我坐在花角山上,山脚下有片村庄,没有水泥楼房,也没有汽车,黧黑的屋瓦游动在下午的阳光里,是一群被山野网住的鱼。目光牵着心灵,在对面山坡上来来回回地走。青绿的麦田自村边层叠到山顶,几只石头似的白羊,拱动薄薄的烟霭,缓慢地移动着。光阴迷茫,好似几百几千年都驮伏在它们身上。冲动地想要掬起这片山野,折成一块湿毛巾,擦去额头上的倦怠和脖颈里的灰尘,或是紧紧地捂在脸上,深深吸上几口…… 
唢呐声随风传来,扑噜噜惊飞了树上的灰喜鹊,一支送亲队伍远远地转过山口向村子里走来,我忽然想到“瓜瓞绵绵”,想到了葫芦。葫芦藤悬垂在门楼,爬上灰苍苍的房坡,雪白的花朵是 
新娘的纱衣,也是扶棺人哀杖上翕动千年万里的悲凄。而葫芦瓢放在水缸里,放在地头儿的水桶里,放在盛米盛面的坛坛罐罐里,舀起并滋养了代代草芽子一样荣枯的人烟。葫芦从诗经里长长远远地走来,如今怕是再没有人心心念念地种它了。自从有了塑料大棚,有了反季节的瓜果菜蔬,葫芦就只能编钟一样挂在风景名胜区的棚架上,偶尔为食客和游客弹奏些应景的俚曲。 
十来岁的时候,我曾经在家门前种过葫芦。一箩头牛粪,半桶水,半尺厚的油沙土,两尺见方的坑儿,四个角儿点种八颗大屁股的葫芦籽儿。夏天,葫芦藤沿着墙头爬上院外那棵老榆树,滴滴溜溜结出十几个小葫芦娃儿。想让它们长厚实些,我挨个儿把几个大的摸了一遍儿,摸掉上面那层绒毛儿。秋风响的时候,父亲把几个摸过的葫芦摘下来,锯成几个水瓢、面瓢。可惜少年的我心太浅,放不下整个葫芦架,只知道葫芦籽儿不能吃,吃了长瘿。 
鞭炮响了,送亲队伍进了一家院门。院子不大,门楼也不高,贴着红对联的堂屋和厢房很古旧。我不知道那斑驳的门脸上是不是也爬满过葫芦秧。隔着半坡清明,蜿蜒而至的送亲队伍却让我感到一种凉凉的藤蔓似的安适,早年那蓬葫芦一瞬间在心头儿明亮出来,绿蒙蒙盖满了空阔的岁月…… 
南瓜 
南瓜打着巴掌大的心形伞,趴在布满小坷垃蛋儿的土地上,抬起圆乎乎的肩膀头儿,塌下细嫩的腰肢,撅着浑圆的小屁股儿,仰起带刺儿的脖梗儿,“吱儿吱儿”喝露水。竖看,它是个胖胖的“8”,横看,它是只小娃的鞋底样儿,再仔细看,它那鼓腾腾的小样儿,活脱脱就是吃奶娃儿的小脚丫子。 
“三月三,茅芽尖, 
葫芦汴瓜往地里钻。” 
这汴瓜说的就是南瓜。春三月断了霜,在朝阳的墙根儿、菜园边、水坑沿儿上,随便找个僻静的地方,刨个水桶大两三尺深的坑,垫一箩头沤好的家畜粪,掩一层熟土,浇两盆水洇洇,丢几颗选好的种子,盖上几锨半干的土,拿刺槐枝儿栅一圈儿,就等它爬龙头结瓜了。南瓜比萝卜白菜还泼,几根龙头一扑棱,通身上下都是刺儿,小孩子手狂惹了它,弄不好,就被它在胳膊上、手背上拉道血口子,管叫你几天不敢沾水。 
南瓜是粮食也是菜,种得好,一埯儿能结一百多斤。半大的嫩瓜切丝儿焯焯,浇上蒜汁儿拌凉面条儿,垒尖一碗费不了二两面,爽口,耐饿。来了客人,拌面煎汴瓜饦儿,两面焦黄,中间软脆,比肉还好吃。南瓜长成个儿还掐得动的时候,切成片儿生炒,多少放点猪油,放上些花椒面儿青辣椒,炒半锅当饭,一顿一大碗也吃不坏肠胃。皮儿变黄掐不动的时候,南瓜就老了。切成块儿搁红薯锅里蒸蒸,或是丢在汤锅里煮煮,吃了治胃酸。老南瓜和小米一起闷干饭,裹成疙瘩,吃起来沙棱棱的面甜。南瓜子儿比西瓜子儿厚,一颗瓜子仁儿顶两三颗葵花子儿。掏出老南瓜的瓤子,抖抖搦搦,饱盈盈的瓜子扑扑沓沓掉下来,舀两瓢清水淘淘,搁柴火垛上风刮刮太阳晒晒,一头儿大一头儿小的瓜子白亮亮的,拿一颗从小头儿掐破,转着圈儿往下剥,绿莹莹的里儿,绿莹莹的子儿,填嘴里一咬,嗑嘣,不脆不酥,清香。 
还有一种“墩儿瓜”,鼓出一道儿一道儿括弧样的肉棱儿,像踩扁的皮球。这种瓜好看个儿太小,产量没有普通的南瓜高,种的人少。另有一种金瓜,是缩小了的墩儿瓜,种金瓜少不得搭架子,有闲心的人家才种它,不是吃,是看。和葡萄架子一样,凑着两棵树再栽两根杆子,横竖扎几根竹竿,搭些柴枝儿上去,瓜叶爬满了,夏天遮阴,秋天看瓜。一二十个金灿灿的小玩意儿挂在当院,洒洒秋风里,摆过来荡过去,衬着房头上的玉米屋檐下的红辣椒,真是好看。因为好看,就被女人们用花丝线绣在小娃儿的肚兜儿上,绣在新房的门帘上,被年画高手描在门画上,俗语叫“童子抱金瓜”。 
你要是有地儿种南瓜,千万要记住,它可是个大肚汉,十天半月不下雨,浇一桶水下去,咕嘟咕嘟不到一个时辰它就喝光了。不信你蹲到南瓜根儿那看吧,小拇指粗的藤蔓比插在可乐罐上的吸管儿来劲多了。 
茶豆 
我不叫它“扁豆”而叫“茶豆”,是怕一改口它就会沉落,消逝于多年来琐事驳落的灰烬,再也寻不见踪影。茶豆儿,小时候叫惯的乳名,如同一把称手的耘锄,一下子就拂去了枯草烂叶,左一拨拉,右一拨拉,青绿的茶豆儿浮现,先是三片青瓦护着的根部,再是扭着劲儿伸向高处的藤,再是梗着脖子开向天空的串串白花、紫花,最后是三片一组层叠无数的叶子,羽毛一样拂过心灵…… 
茶豆儿种在南坑边儿,那儿离水近,还有两棵细高的椿树,一棵树冠底矮的柳树,随便扯根绳子,来回攀几道儿,就够它们爬了。茶豆子儿怎样下地,由于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椿头菜碗口大的时候,一场小雨过后,奶奶就把挂在屋檐下的茶豆种够下来,点种在父亲整好的那溜虚土上。这些茶豆子可算是劫后余生,冬天烤火的时候,烧玉米、烧黄豆是孩子们常演不衰的节目。絮烦了,就搬个凳子去够那个烟布袋一样搐着口儿的种子袋儿,偷些白色、紫色、黧花的茶豆子儿,扒开红堂堂的火窝儿埋进去,不大一会儿,铿——,豆子儿炸开,几张小脸儿全是青灰,嘿嘿哈哈的笑声溅起来冲破屋瓦。比着玉米和黄豆,茶豆子个儿虽大却有股腥味儿,也不好咬。说白了,烧茶豆是为了听那声响,就像过年放雷子。奶奶听见不对,赶着抢过种子袋去,免不了一顿虚张声势的呵斥。 
茶豆儿恋秋,长长一个夏天差不多没人想起它们来。在记忆里活灵活现的只有两种情形:一是雷动闪战下大雨,再就包指甲花儿。 
大雨总是风打头,翻岗过沟席卷而至,轻易就扳弯了那几棵树,扯着茶豆拼命地摇晃,这还不过瘾,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啪啦啦——一巴掌抽翻一大片叶子,没等它们转过脸儿,啪啦啦——又是一巴掌!纽股盘绳的藤蔓死死抓着树枝儿,曲起胳膊肘儿拼命抵挡着。哗——白茫茫的大猛雨就扫过来了…… 
多年之后,那蓬雨中的茶豆儿来到心上,绿蒙蒙水淋淋,带着它们缠在柳枝儿上的印痕,照亮了封闭的阳台,唤醒了被暖气捂得昏昏沉沉的家具、被褥和打了多年瞌睡的书架,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时辰。 
茶豆叶光,大小正好裹住一个手指肚儿。黄昏时采一把指甲花儿,用细盐揉揉,放在一张麻叶儿上。吃过晚饭,搬个草墩儿或蒲团儿来到树底下,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月亮地儿里,按好一疙瘩指甲花儿,摘片茶豆叶儿裹严,用青麻批儿缠紧,一个一个把食指之外的八个手指全包好,等不了一个时辰,指甲就被染得紫红紫红,再多肥皂也洗不掉。包指甲的晚上,茶豆叶儿就成了指头肚上的一层皮,蚊子在身上咬个包儿,不能抓,只能隔着这层绿皮儿使劲儿捏。 
当然,种茶豆是为了吃茶豆板儿,春上种下三四埯茶豆儿,到秋来一天能摘一筛子。切丝儿焯焯,放上麻油、蒜泥儿凉拌,麻酥酥、脆嘣嘣,爽口又耐嚼。吃不及就晒上,冬月里泡泡掺粉条儿萝卜包包子,过年时焖红烧肉,比现今都市里流行的霉菜扣肉和罐装山野菜,那味道好上岂止百倍千倍! 
楝树 
“后院一群贼,刮风乱打锤。”谜底儿就是楝树。 
我家那棵楝树不在后院,在门前那个漂满四瓣草的水坑上。水坑比簸箩大不了多少,走一圈儿也不过三四十步,只是很少有人走够一圈儿,因为北面那一溜儿十来棵杂树秧子长得密实,那些椿树、酸枣树、榆树,都是风刮来的种子自生的,也没有人修剪它们,你傍着我,我挤着你,别胳膊扭腿儿地不直溜。那棵楝树就长在正中间,起风的时候,一溜树忽闪着绿叶披覆的枝子,就像它翘着头飞行的翅膀。 
楝树开花晚,“四月八,打楝花儿”,打下楝花儿放在泥巴锅台上,蚂蚁不爬。楝树一开花儿,半个村庄都能闻见。细碎的小花成骨抓儿挤在一起,藏在雁翎似的叶柄根儿,淡紫的花瓣簇拥着粒粒紫黑的花蕊,借助阳光和露水,一闪一闪地偷看人。半开或盛开那几天,我被它那股灌满衣袖和鼻孔的香气儿牵着,也不管大人吩咐不吩咐,每天都要爬上去摘一把下来,用头绳拴了,挂在靠床的窗格子上,再分一半儿插在小学教室的土坯墙窟窿里。楝花的味道真浓,香得米汤油儿一样黏,后来才知道,有个词儿被人创造出来,仿佛专为说楝花的,那就是“馥郁”。 
楝花彩雪一样飘洒下来,落在铺满水面的四瓣草上,一团一团被风吹到草窝里的时候,青青的楝子就结出来了。楝子是孩子们的喜爱之物,长到比豌豆大些,他们的游戏就开始了:在地上挖几个远近不等的“窑儿”,一个光脊梁的孩子哧溜哧溜爬上楝树,摘几骨抓青楝子下来,在散乱得星星似的“窑儿”里丢来丢去,常常为你赢了我输了争得面红耳赤抻胳膊动腿儿的。 
到了冬天,树叶落光了,黄熟的楝子依旧成骨抓地恋在树上。只要人不去够它,刮风也不下来,下大雪也不下来,非等到来年新叶萌发的时候,细细柔柔地就那么一拱,扑扑嗒嗒掉落一地。楝子有油,捡回家烧锅,放风道眼儿上,拉动风匣呼嗒呼嗒,蓝幽幽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儿,又起焰又耐着。 
数九天下大雪,手上裂一层血口子,母亲就让够些楝子回来,放锅里煮煮,剥了皮儿,搦出裹在核上那层肉儿“闹手”。厚厚地抹一层,刚开始血口子一扎一扎地痛,抹上几天之后,皴裂得涩拉拉的手就变光滑了。 
野桃花 
春三月,也不知谁打个响指,点中了桐河的柳腰,这条绕村而过的小河左一扭右一扭,甩出几湾清凌凌的笑涡儿,绿里透蓝,吸进鼻孔淡淡的甜,洇到心里会留下终生洗不掉的斑痕,有点像婴儿小衣衫上的奶渍,但不黄不白也不强,只一味淡淡地紫蓝,悠悠地清香……每当这时节,南河边的桃花就开了。天上的云,河里的水,野地里的麦苗儿,刮过麦苗儿的风,一时间和这薄雾似的桃花成一景,引逗得剜菜的女孩儿手搭眼罩儿四下看,天也远,地也远,紫苍苍村树相连,看得她身上发虚发软。风溜溜翻动桃红柳绿的春光,一层层翻开她如花的心事:远远近近的村镇,指不定哪一个是她将来的归宿呢!淡淡的忧苦涌上心头儿,还没有品尝到连根拔下移往别家庭院的伤痛,她就从心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不知从哪朝哪代起,人们就开始拿桃花比女儿:红颜薄命如桃花,这还是好的。如果说谁家犯了“桃花水”,那家的女儿不等凋零就成了众人脚下的泥!桃花所以不敢香,就是这个缘故吧?也有大雪压断桃花枝子的事儿,可自古结果子的桃树都散落在郊野,当然比不得深宅大院里的红梅腊梅,除了陶渊明,很少有高人雅士为它哼几句专心专情的诗文来。可人们不知道,这些开在乡野的桃花,会被桃花一样的女孩儿移栽到心里去,比任何诗文都活得滋润,活得长久。 
春天,去地里剜草或是拾柴,谁要是碰见一棵四指多高的桃树苗儿,就会扔下箩头,宝贝一样把它起下来,捧回家栽在向阳的墙根儿下,用槐刺枝子栅严实,一天不看看三遍儿。有时候能活成,有时候没等到开花儿,就被猪拱了,羊啃了,再不就是大人们垛柴草、垒鸡窝把地儿给占了。若是真能活到开花儿,求大人嫁接上“五月先儿”、“六月白”,长成一棵树,活个十年八载,那就成了这孩子生命中最幸运的事儿,无论啥时候回想起来,都会心头一亮。 
春天又来了,桐河水清澈依旧,那些桃花即使不开在原来的地方,也会开在另外一些不为我所知的地方吧?只是家乡的女孩子们都去城里打工了,还有谁会有闲工夫看着这些野外的桃花儿发一回呆呢? 
柳树 
“清明晒干柳,窝窝砸死狗。” 
这句农谚肯定是从一个与自然没有半点阻隔的心灵里长出来的。“清明”,不只是节令,它是被小南风催赶着的大片蜃气,马群一样穿过天边的地平线“啪!啪!啪!”一路拍掉树木们收肩缩背的拘谨,廓清捂了一冬的凋败和浊气,枝条松散开来,把清气全数释放,融进哗哗撒欢的阳光里,就这样倾天泼墨,才写意了这个涌流于天地之间的“清明”。 
我心灵里的三棵柳树离家门不远,就长在南大坑的西北角,是三个挨肩儿的姊妹。她们横枝向天,一看就不是长袖善舞的垂杨柳,与灞桥边系马留人的婀娜美娘攀不上亲,她们天生是折枝成林的民间凡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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