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来碗孟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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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来碗孟婆汤-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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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我外出采了野菜回家,一进门却闻到股血腥味。唤我外婆又不见回应。当看到地上几滩半干血迹时我慌了,沿着那些痕迹去到后院,结果,结果看到了那刻入我骨髓中的一幕。”

    这一幕,她永生难忘。这座山里新来那只凶恶的豹子精就蹲在院子里,满地的血迹。视线艰难地移动,看见那只豹精口中血肉模糊的狐狸时,她脑海中轰的一声,霎时空白。

    后来,只记得视线里变成一片猩红,耳边不断回响着狂戾的怒吼:杀了他,杀了他!然后,她看见自己扑了过去,咬进那人咽喉里,爆长得利爪挖出他的眼睛,再把他的肉一口口撕碎,吃掉……

    “风无涯,莫入了魔障!”感觉到怀里狐狸那加剧的颤抖和越发粗重的呼吸,池寒大概猜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了。她蹙紧了眉,眸光微凝,揽在狐狸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唤回她濒临失控的情绪。“别说了。都过去了。”

    池寒一下下轻抚着她的背,等那颤抖没那么剧烈了,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然后你认识了王上?”

    这会儿风无涯努力地平稳了心绪,吸了吸鼻子:“嗯。”她应了声,稳了声线后又说道:“我杀了豹精后就疯了一般,不要命地闯入了地府,想要抢回我外婆。然后……然后被王上打了一顿。”

    池寒没说什么,静静地听她讲。

    “外婆的魂魄不在地府。那豹精是趁我外婆入定后偷偷闯进我家的,他竟然毁了她的元神,打散了她的魂魄!”风无涯咬了咬牙,“再后来,我独自回到那小屋里待了几天。”

    失去外婆后,她独自一人呆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哭了三天三夜。意外的是,那些早就觊觎她的妖兽竟没有趁机来对付她。每到夜里,她麻木而茫然地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总会听见一些窸窣细弱的呜咽声。她知道,是有人帮她赶走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妖魔。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人是谁。自己会不会被其他的妖吃掉,她已经无所谓了。

    直到那天,穿着墨色凤袍的女子踢开了她的门,走到了她面前。

    “你想死么。”女子沉沉俯视着那只蜷在床边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声音冷得叫人发颤。

    认出那人就是前不久打过她一顿的冥王,床边的人没有多大反应,只漠然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知道,每晚守着她的,定是眼前这人了。

    “你外婆魂魄消散前用最后一丝法力向本王托愿,求本王帮忙照看你一段时日。”冥王殿下凤眉微挑,想起那个狐族女人,眼底浮现丝不明的情绪。那女人明明是只六千年的狐狸精,道行却那么浅。可不得不说,对方的意念实在是强大得令她惊异。

    再看看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冥王殿下不由蹙起眉,俯视着那只变了神色的狐狸,声调微愠:“本王原是不想答应的,可是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还真是欠教训呢。”

    “她,她还说什么!”风无涯听到她外婆的消息,身躯一震,急忙踉跄地爬起来,小爪子抓住对方凤袍的下摆,颤声问道。

    冥王定定看着她,目光深沉而锐利,半晌,才冷然开口:“她说,你的出生从来不是个耻辱。你的母亲是她的骄傲,你也是。”

    扯住衣摆的那只手徒然一松,小狐狸怔住地跌坐回地上,眼泪决堤。

    泪眼模糊中,凤袍女子弯下腰,朝她伸出手。清冷而威严的声调传入耳里。

    “跟我走。”

    ……

    “是王上把我解救出来的。”终于从回忆里解脱,风无涯长长叹了声,用爪子理了理脸上被打湿的毛发。

    平静走着的人慢慢舒展了眉梢,轻声道:“你外婆若还在,定会安心了。”

    风无涯动作一顿。

    “因为现在有了容你安身的地方。在冥界,没人会驱逐你,也不会伤害你。”池寒缓缓说着,虽然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温和的语调却能熨帖进人心里:“还有,不要因为你外婆的离去,就让那段弥足珍贵的时光沦为噩梦,这也是种辜负。”

    这是种辜负……狐狸喃喃着,闭上了眼睛:“是呢……”

    一滴雨水从树枝上滴落,打在她心口上,溅开的温度,却是那么的烫。

    ……

    一人一狐的身影慢慢走进远处一片林子里。过了一会儿,却见那狐狸突然抬起脑袋,“池寒,其实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被赞扬的人不见回应。又过了一会儿,狐狸好似想到了什么,再次支起脑袋,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些惊恐:“你以前该不会是男人吧?”

    司命大人原本平稳的步子有那么一瞬的踉跄,“我说过,不要逼我动手打你。”

    ……

    而在她们刚走过的那条小道上,路过的一黑一白两个少女停了下来,同时朝远处快要消失的身影望去。

    “黑黑,你看那人像不像司命?”白衣少女问身旁的人。

    “说过多少遍了,我是你姐,不许这么叫我。”黑衣少女不满道。她们便是阎幽手下的黑白无常。姐妹两人都是长得娇俏秀丽,姐姐黑无常比妹妹要高些,也比较寡言少语,极少见到笑容。她凝神看了会儿,奇怪道:“司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抱着只小狗。”

    “黑黑你看错了,那分明是只狸猫吧。”

    “我说了不许……”

    “说了不许但这么多年来我还不是一直这样叫你,何况你还唤我白白呢!”妹妹不开心地嘟起嘴。

    “你……”黑无常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却发现根本反驳不了自己这个妹妹,只能无奈道:“快走吧,那人不会是司命的,长得像罢了。”

    “也是,司命怎么可能抱着小动物,还这么有闲情地山中漫步。”

    两人说着,牵起身后一排鬼魂继续赶路了。

    ……

    ——————————————————————————

    而冥界两大阴司在阳间受苦受难的同时,丝毫不觉得少了点什么的冥界众人——

    亭中小酌的酒婆:哎呀,心雪的糕点真是下酒得紧啊。

    窗边捧着热茶的心雪:今晚风有些凉呢。

    露台上吹着风正走神的孟晚烟:……谁叫她那么讨厌呢……哼。

    案前认真看话本的某人:——哈嘁!!讨厌,正看到精彩处呢,是不是谁在背后说本王坏话了……

    众人:啊,又是美好而祥和的一天啊,可喜可贺……

 第9章 九不明何由

    第二日清晨,琼华殿后院。

    “病了就好好休息,方法本王都懂得。”淡漠的声音响起。原本太过安静而显得尴尬的气氛稍稍打破。屋外天色青蓝,光微露重。带着食物香味的缕缕白烟融入清晨的雾气中,树上两只冥鸟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那扇敞开的轩窗里头不同往日的场景。

    炉子里燃着蓝紫色的冥火,砂锅中汤水沸腾,站在灶台前执着长勺的人却不是往日里那个白衣翩翩的女子——本应站在那里的白衣女子此时正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秀眉轻攒,表情有些纠结地看着冥王殿下动作优美娴熟地煮着药汤。

    是啊,如何能不纠结呢。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头重脚轻,脸色苍白,然后来到厨房里还看见了镜子那端坐着的,她这时候最不想看见的人。本以为那人不会出现才对的,可是,当对方冷着脸从镜子里走出来,取过自己手里的汤勺时,孟晚烟才知道自己错了。

    把紫丹参放入锅中,阎幽按着孟晚烟平时那样来回搅动十余下,再将凄绿投入淡黄色的汤水里,气定神闲有条不紊,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丝毫不像是第一次下厨的样子。做完这些,感觉到身后仍有一道目光死死钉在自己身上,她挑了挑眉,带几分揶揄出声:“尽管屋里没有油烟,可这样坐在这里也不太好吧?盯得本王后背发凉。”

    “你倒是令我感到意外。”白衣美人别扭地瞥开视线,因为风寒而略微沙哑的嗓音里透出几分不自然来。她不明白这一向孤傲霸道又爱面子的人怎能做到这般的坦然自若,就好似昨晚的不愉快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且……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冥王,如同变了一个人……怎么看都透着股贤良淑德的味道……难道她被惹怒后气极了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孟晚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你是阎幽么?”

    闻言,身着一件墨色长衫的冥王殿下莞尔勾唇,素手轻撩起耳边散落的发丝,轻笑:“这冥界之中,还有人敢冒充本王?”她此时没有穿上那件华丽威严的凤袍,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眉宇间也不见了平素的冷傲,多了几分柔和,慵懒惬意。而墨色常服上绣的那几朵皎洁的玉兰花,又为美颜添色,整个人里里外外都透着股出尘的气质,显得清雅绝俗。

    此时此刻,连孟晚烟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这人真是……挺,挺好看的。

    “若是无事,你先回去休息吧。”阎幽这会儿正低头清洗盆里的寒灰叶,忽而漫不经心地对身后人说了一句。语气带着些轻慢,听着就好似主子在打发一个下人。

    躺在藤椅里的人听见这句话,蓦地有些讶异,讶异之后,却又生出些连自己也没觉察到的不舒服。难得地这位冥王殿下今日没有缠着她,而且还发了话要赶她走,可不知为何,孟美人此时心里头有些不爽。

    于是,美人故意用了种轻蔑的语气道:“你才第一次下厨,我……”

    “本王平日,可都是很用心,很仔细地在看喔。”冥王殿下打断她的话,嘴角轻扬,带着狡黠之意。这句话听着暧昧不明,却又万分正经,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她平时在镜子那端观看美人煮汤时,根本就是心无杂念,而是认真负责地视察,然后又用心良苦地记下了那些步骤而已。

    呵,真是正人君子深明大义啊!那样的话,孟晚烟平日里骂她无礼不知廉耻什么的,就好似自己在自作多情无理取闹一般。藤椅上的美人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在这人面前根本就无法维持什么冷静淡然。亏自己还以为这人变了些,结果还是这般的厚颜无耻!

    “我只是不放心而已。”她语气不善地回道。

    冥王殿下听见这语调,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只快要炸毛的猫,于是嘴角的弧度加深:“你是不放心本王么,还是想多些与本王独处?”这句话,叫猫咪彻底炸毛了。

    “胡言乱语!”孟晚烟睁大眸子斥道,美目微愠,面带薄怒,却很诡异的,耳根处也染上了些绯红色。

    灶台前的人摇摇头,轻嗤:“呵,这就生气了?昨夜里那个伶牙俐齿很会骂人的孟晚烟哪儿去了。”

    “你!你分明是在报复。”

    “是又如何,冥王就不可以小心眼么。”阎幽继续低头捣弄手里的活,“你若是不想这样,就快些好起来。”

    孟晚烟本想反驳什么的,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说辞来。第一次在与这人的较量里落了下风,她咬着下唇,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半晌,才自言自语般低声说:“想不到,阴间的人也会生病。”

    “那是因为,你一直以来都把我们当死物来看待。”那头的人停顿了下,微微侧首。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那投过来的视线分外锐利,带着无法抗拒的威慑。孟晚烟心头一颤,看着那轮廓清冷的侧脸有些失神。

    “我……”

    “难道不是么。”

    阎幽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回脸去拿起那支长勺,缓缓搅动着汤水,模样专注而认真。低低的声线就随着越发浓郁的汤香飘了过来。

    “三界之内,凡人,神鬼,都存活于各自的世界里。虽然神鬼比凡人强大,却也会有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只不过他们的日子太过漫长,相比之下凡人的时间就如同白驹过隙,生命好似浮游般,眨眼便没了。”

    “而你我即便是不死之身,也会有劳病伤痛,或许哪一天还会离逝。所以要懂得爱护自己,而不是执着于自己是阳间凡人还是冥间阴司。鬼魂本身的存在,也是一种生命。”阎幽说着,目光投到窗外,紫水晶般的眸子里变得深邃悠远:“其实,除去这漫长的时日,冥界中人与凡人无异。”

    “与凡人无异么。”白衣女子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慢慢地蹙起秀眉。只是这句话,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

    不见身后有什么动静,阎幽颇为意外,忍不住轻笑:“怎么不说话?平时你可不会安静听我说话,必定会句句驳回或者冷嘲热讽的不是么?”

    “我有么?”孟晚烟下意识地反驳,此刻脸上也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怎么没有,平时你的架子可比我这个冥王还大,与别人和善,却总是板着脸对我明嘲暗讽出言不逊,处处与我作对,好意不心领也就罢了,还不留情面。”冥王殿下控诉起孟美人的“恶行”时倒是信手拈来,好似自己真的被其压迫虐待了好惨。

    孟晚烟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哼,那是你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嗤,本王还真是自作孽呢。”冥王殿下若有其事地叹声,眼角余光看见身后白衣女子那不复淡然的神色,觉得心情大好,语调越发玩味:“只是孟大人今日态度这么好……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对本王心存愧疚?”

    这句话立即惹来了美人眼刀:“我对你毫无愧疚可言。”说着,又愤愤然撇开脸,低声道:“……平时也没见你那么罗嗦。”

    “呵。”这回阎幽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可随后,眸子又黯淡了下来。最后投了一盘途迷进汤里,挥袖灭去炉中冥火,转过身。

    “做什么。”孟晚烟忽然见对方转过来定定看着她,不自然地直起身子,冷声道。

    “没什么,方才被你看了这么久,本王不过是拿回些利息而已。”

    “你。”美人脸上一热,正欲发作,那头的冥王殿下已经移开视线,款款踱步到了门口。门外不远处,正双手交叠于胸前斜倚在石柱旁青衣男子抬头,看见门边女子的示意,快步走过来。

    “无涯,这些交由你安排。”阎幽指了指炉灶上的汤锅,对风无涯说道。

    “嗯。”风无涯点点头,不多说什么,动作利索地把汤锅盛具收入储囊里,然后走出门外。

    看着那清俊高挑的背影,冥王殿下秀眉微蹙,轻声喃喃:怎么感觉……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奈何桥旁,早早的便有鬼魂在排队等待着了。头上顶着一对牛角的中年大汉蹲在桥边,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数着那些半透明的鬼魂。一旁看守的几个冥兵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是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青衣判官后,几人立即站直了身子,一扫方才懒散的模样,挺胸抬头,目不斜视。

    “牛头,今日便辛苦你了。”风无涯没有看那几个冥兵,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中年大汉面前,挥手摆出汤锅碗勺。牛头见状站起来,抓了抓后脑勺,向来粗犷豪迈的人一时间竟显出几分局促来:“判官请放心,有我老牛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说完,他走到桌前取了只碗,然后拿起汤勺舀满,稳稳端着,转身递给排在队伍第一位的那个鬼魂,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朝风无涯这头咧咧嘴,示意她放心。

    风无涯见他没问题,便点点头准备离去,路过那几个冥兵时,却见他们都盯着自己,一个个都是一副颓然哀怨的模样。

    “怎么了?”判官挑眉。

    几人相互对了对眼神,然后队长老丘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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