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
祁莹说完,丢下呆若木鸡的汪洋,一扭身,头也不回地含泪跑远了。
那天心、那雨心姐妹俩肩并肩走在繁华的闹市区,艳阳高照,到处是红男绿女。两人一边逛街,一边随意地说笑着。
瞧着街头蹒跚走过一对手挽手的白发老人,那雨心目光追随了一会儿,突然心血来潮,她搂着那天心的肩膀,亲昵地说:“姐姐,你看,咱们是不是该给妈找一个老伴了?”
那天心没有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
那雨心接着道:“我是说咱爸也过世这么多年了,妈一个人多闷得慌啊。咱们给她老人
家找一个主吧!”
较之妹妹那雨心,那天心是个守旧的女人,她不以为然道:“你省省吧。你自己的终身大事还不知道操心呢,这就又给妈瞎张罗开了。你也不怕咱爸从棺材里爬出来,结结实实揍你一顿。”
那雨心歪着头道:“我才不怕他呢。再说,他才舍不得打我哪。”
那天心道:“你也知道咱爸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妈改嫁?”
那雨心笑道:“你真是个傻大姐,风马牛不相及,这完全是两码事。”
那天心疑惑道:“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那雨心笑着点了一下头。
那天心问:“是谁呀?哪个老头这么荣幸,能入了一向挑剔的二小姐的法眼?”
那雨心道:“这个人你也认识,可以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天心沉不住气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那雨心在姐姐耳边悄声道:“钟慨的父亲——钟世杰。”
那天心一听,眉头一皱,马上表示反对道:“不行不行,我一个人嫁给个破警察已经够倒霉的啦,你还把妈也推进来。难道咱一家人跟警察干上了不成?”
那雨心辩驳道:“警察有什么不好?没准儿以后我也得嫁给警察呢。”
那天心道:“站着说话不嫌腰痛,反正我反对这件事。”
那雨心跺脚急道:“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说了,你就没看出妈的寂寞吗?”
那天心道:“不是有你陪着吗?”
继而又恍然大悟,用手指着妹妹笑道:“哦,是不是你自己想嫁人啦?说,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名花有主啦?你老实交待,到底是花落谁家?”
那雨心嘴一撅道:“姐,瞧你说的,哪跟哪呀!”
那天心反驳道:“你把结婚说得这样好,那样好,你自己为什么迟迟不结婚?”
那雨心道:“我才不嫁人呢,我才不像你那么傻呢。我还要充分享受生活呢。”
那雨心无心所说的一句话勾起了那天心的心事,她沉默了下来。她想起自己的丈夫钟慨来,他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连个人影都难得一见。这样的生活还能叫做生活吗?也就无非是人们常说的,两口子在一起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那雨心见姐姐闷闷不乐,不由得劝道:“傻大姐,怎么啦?又跟我姐夫生气啦?其实,我看我姐夫这个人挺好。你瞧整天脸上不苟言笑的,多酷呀!”
那天心让妹妹逗得不禁乐起来,道:“也不知道你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骂他?就冲他那一天到晚脸上也没有个笑模样,谁稀罕瞧他。你愿意瞧你瞧去,我现在真有点后悔当初跟他结婚。”
那雨心闻言拍手道:“好啊好啊,你快点跟他离了吧。你前脚离,我后脚就去追他。”
那天心瞪了妹妹一眼,手指头狠狠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笑着嗔道:“挺大个姑娘了,说话也不知道害臊。”
又叹了口气道:“也就是你向着他。当初若不是你一个劲替他说好话,极力把我俩往一块儿撺掇,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那雨心打趣道:“得得,你就别得便宜卖乖啦。你要是不吃醋,信不信我第三者插足,咱俩来个姐妹俩争夫,你看好玩不好玩?”
那天心笑道:“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啦!”
说着,那天心伸出巴掌作势就要去打她。那雨心格格笑着一闪,机灵地从旁跑开了,那天心一掌打空,似不甘心,随后又追了上去……姐妹二人像小时候一样,在街上嬉笑着追逐了起来。
在几十米开外,一辆轿车开开停停地紧跟其后。
车中坐着一个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嬉笑打闹的姐儿俩。
两人疯跑着正在横穿过街,不留神身后一辆轿车驶来。
那雨心蓦然惊觉,她发现那辆车无声无息地转眼间已经到了姐姐那天心的身旁。她顿时吓得脸色大变,禁不住心惊肉跳地“啊”的尖叫了一声。
几乎与此同时,轿车却“嘎”的一声,在那天心的身后稳稳当当地停下了。
那雨心气势汹汹走过去,拍着车子,厉声斥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车是怎么开的你?没长眼睛呀?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姐姐轧死!……”
车门打开,开车的男人不愠不火地下来,也不理会那雨心的叫板,只是冲着惊魂未定的那天心,摄魂夺魄地一笑。
男人径直走到那天心的面前,声音如磁:“我找了你很久了,你还记得我吗?”
那天心仔细一辨,这才看出原来是自己曾相救过的出车祸的那个人。
那雨心见状小声问道:“这人是谁呀?”
那天心低下头去,说实在的她也不知这人姓甚名谁,一时神情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男人目不转睛看着那天心,含笑说道:“我叫魏国立。在这茫茫人海中能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尽管你连姓名、地址、电话等等都没有留下,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请你务必赏光吃顿饭,以略表我的谢意,否则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天心闻言,她的脸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那雨心鉴貌观色,把嘴凑到姐姐的耳朵上道:“哦,我知道了。第三者来了。”
那天心脸上更烧了,低声呵斥道:“不许胡说。”
那雨心又悄声道:“我先走了。你要是敢婚外恋,小心我告诉我姐夫去。”
说完,冲着满面通红的姐姐扮个鬼脸,转身格格笑着走远了。
凤凰大饭店旋转餐厅。
魏国立和那天心面对面坐下。
那天心显然是头一次来到这种高档的地方,她局促不安地四下张望。
魏国立把厚厚一沓纸币推至那天心面前,道:“那天若不是遇上你,也许我就一命归西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那天心慌得连连摆手,推辞道:“不行,不行,这钱我不能收。”
魏国立一怔,随即调侃道:“不爱钱的女人我还是头一回遇到。怎么,是嫌少还是想学雷锋?没关系,我是曼诗特服装公司的老板,你尽管快刀宰我好啦。或者你明说,你到底想让我怎样报答你才好?”
那天心羞道:“都不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压根就没想着让谁报答。你若是硬让我要,那不是违背我的初衷了吗?”
魏国立感慨道:“好,人到无求品自高。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更加可贵了。”
那天心不好意思道:“你这人真会说话,看你说的,把我说成不食人间烟火了。其实我知道我那样做是傻,连我妹妹都管我叫傻大姐呢。”
魏国立不以为然道:“倒是人人夸我做生意精明,可我却觉得我活得越来越乏味无聊了。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充斥着虚情假意,弄得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那天心好奇道:“有钱人也有这许多的难处吗?”
魏国立笑道:“你这是只看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揍。”
一句话说得二人都乐了起来。
夕阳西下,黄昏的郊外,倦鸟投林,天地间别有一种安详宁静之美。
坐落在风景区的休闲别墅里,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程北可正在向田鹏远秘密汇报着阳明山所见。
田鹏远联想起日间汪洋说过的话,抬起头道:“这么说,祁莹果真是李辉的私生女儿?”
程北可肯定道:“确凿无疑。我看她在李辉的墓前哀恸至极,试想除了亲属,谁会如此悲痛欲绝?可李辉在青川市并无家眷,并且据我了解,他在南方虽然花天酒地,频频出入青楼妓馆,处处留情,却一直未娶。很显然,他这是居心叵测,一直对你怀恨在心,处心积虑地企图利用祁莹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田鹏远脑海里蓦然回忆起一年前初遇祁莹的情景,此时心中不禁释然。
田鹏远轻蔑地笑道:“这个李辉也真够寡廉鲜耻的啦!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夜总会第一次遇到祁莹,就是李辉在其中充当的皮条客。哈,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父亲,居然亲自给自己的女儿拉皮条……”
程北可附和道:“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李辉,真是禽兽不如啊。”
他又讪笑道:“不过,这在历史上也并不鲜见,三国时司徒王允把貂蝉献给董卓,还有越王勾践将西施送于吴王,都是心怀叵测、居心不良的前例。当然这些典故您都最清楚不过。我猜测这个祁莹,不,现在应该叫她李莹了……八成是李辉特意安排在您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能爆炸,自古道红颜祸水,您可得千万当心呀!”
田鹏远联系到祁莹这一年来对他不即不离的态度,不禁脸色黯淡,点头称是。他不无担忧道:“这个李辉,真是阴魂不散啊。我当初倒是小觑了他。”
见田鹏远忧虑的神情,程北可做了个手势,面露杀机阴狠道:“要不然来个斩草除根,杀了祁莹,杀了她以绝后患!……”
田鹏远不言语,只是摆手制止。
程北可揣摩着田鹏远的心思,疑惑地问道:“你舍不得杀掉这个尤物?”
田鹏远禁不住笑了,说道:“你说得不错,但却只说对了一半。说心里话,我的确不舍得杀了这个天生尤物。你不是不了解我的个性,我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冒险家,我最喜欢刺激和迎接挑战,她让我心跳和感到浑身上下充满活力。我平生从不轻言放弃屈服认输。不怕你见笑,可以说直到今天,我还没有一亲她的香泽,我岂能如此半途而废无功而返,又岂能如此轻易地就善罢甘休?你知不知道,这反倒越发激起了我的争强好胜之心,我既然是一个喜欢迎接挑战的人,我就一定要征服这头桀骜不驯的小鹿。我一定要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这只是其一。其二,同时我又是一个格外谨慎、处事周密的人,否则我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子上,现在有关我的遇刺一案尚未尘埃落地,我不想把事情再一度弄得沸沸扬扬。那样的话,我的风险就太大了!”
提起遇刺案,程北可不禁眉飞色舞道:“您不愧是个罕见的天才,您这一手策划的自己谋杀自己的案件,一石二鸟,神鬼莫测,真是令人拍案叫绝的大手笔啊。”
田鹏远也不无得意,微微一笑道:“只可惜筱竹命大,又半路杀出来祁莹这个程咬金,致使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仅成功了一半,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也只好从长计议了。好了,要小心祸从口出,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注意言多必失。咱们俩可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抖搂出来你,也就带出我了。”
程北可嘿嘿笑道:“您还不相信我吗?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您放心,我也会守口如瓶,把事情都揽在我自己身上,决不会出卖和连累到您。我即使是粉身碎骨也会报您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
程北可说到后来,情绪竟有点激动。
田鹏远把手搭在程北可的肩膀,以示欣慰。
程北可感激涕零地抬起头,正待要作进一步表示,却在无意中发现窗外有个人影。定睛一看时,却又一闪而逝。
程北可不觉失声道:“窗外有人。”
田鹏远想起祁莹当时所为,不禁感到好笑道:“你怎么也学会来这一套啦。”
程北可道:“真的,我可不敢骗您。”
田鹏远略一思索,迅速从沙发的靠垫下抽出一把手枪,与程北可一起警惕地走到窗前观察。
依然是枝影摇曳,不见人踪。
田鹏远笑道:“净制造紧张空气,哪儿有人呀?”
程北可无言以对。
田鹏远取笑道:“你别疑神疑鬼的啦。只不过是杯弓蛇影罢了。”
程北可自言自语道:“不对,刚才明明看见有个人……这一阵我总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跟踪盯梢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回沙发从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架远红外线夜视望远镜。
程北可拿着望远镜,快步登上二楼,他把室内的灯光全部关掉,然后潜上楼顶平台,头低伏着,用望远镜向别墅四周,由近及远仔细观察。
田鹏远不明所以,但也觉出此事蹊跷。他心中一凛,也紧随着程北可其后,亦步亦趋地来到了平台上。
程北可的上半身突然凝住不动,他发现了目标。他压抑着心中的一阵狂跳,小声道:“对,就是这个人。”说着,把望远镜递在了田鹏远的手里。
从望远镜里,田鹏远看到了一个瘦高之人,正猿行在夜色中的野径草丛间。此人不时地回头朝别墅这里张望。待走上一个高堤后,便从地下扶起满载鱼具的自行车,骑上之后便仓惶地离去了。
田鹏远冷冷道:“原来是他。”
程北可道:“怎么,您认识他?”
田鹏远脸上笼罩了一层寒气,道:“原市检察院的检察长,钟世杰。”
程北可倒吸了一口气,不禁接口道:“噢,就是当年暗中调查厂子失火一事的那个钟世杰吗?……这老小子不是早就退休了吗?怎么还像王八似的一口咬着咱们不放!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还贼心不死妄想变天吗?”
田鹏远脸上的寒气越来越重了。他想起前番祁莹在时窗外出现的神秘黑影,如梦方醒。原先只道是祁莹使诈,却原来不是她使诈,而是借诈。黑影也绝非树影,而是确有其人。
田鹏远深有感触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程北可杀气腾腾请示道:“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反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个你死我活,先除掉这老家伙再说。”
田鹏远断然制止道:“不可,我估计他手里头还没有掌握到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不然也不会做贼一样地盯梢了。我们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程北可惴惴不安道:“看来大祸快要临头了。”
田鹏远无声无息狰狞地笑了起来。
程北可骇异地望着田鹏远。
田鹏远慢条斯理地说:“慌什么,这么多年的惊涛骇浪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小小的风雨?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我是目光远大雄心万丈的大丈夫田鹏远。我能一步步登上青川市的政治舞台,成为可以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人物,这岂能是侥幸偶然?又岂能是寻常之辈所能为之?凭他们这点雕虫小技,这点微末道行,岂是我田鹏远的对手!今后,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程北可望着目空一切的田鹏远,不由折服得五体投地。
程北可信誓旦旦道:“您放心,您只要一句话,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田鹏远平静下来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跟你从不见外,当作我的手足兄弟。咱们现在是同舟共济共渡难关,要更加齐心协力,不能有任何纰漏和闪失。刚才我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你的提议也不无道理。我们不知道钟世杰到底掌握了咱们多少情况,也惟其这样,才更加可恶。钟世杰不除,终是心头大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看来他这回必须从这个地球上彻底地销声匿迹,但活儿一定要做得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