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您对我全家的大恩大德。……”
田鹏远深有感慨状:“多好的人民,多好的母亲呀!他们养育了党,对党有着最朴素的阶级感情,得到了一点应有的回报,就对党和政府感恩戴德。想起这些,我就感到有愧,感到工作仍须努力,感到任重而道远啊。”
汪洋听到这些话,更为感动,同时也就更为惶恐。祁莹在她父亲的墓前向他敞开心扉,透露了她对田鹏远的复仇计划后,他陷入了两难选择。他内心里从未想过要背叛田鹏远这个对全家有着莫大恩惠的大恩人。他是来报恩的,不是来害他的。他从内心里也认为田市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是个有雄心有魄力的领导干部。尽管田鹏远对祁莹心存爱慕,但作为一个性情中人,谁不愿意尘世间有红颜做伴?这反倒让他觉得田鹏远作为一个人更加真实更有人情味。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又能摆脱七情六欲呢?况且这又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之事,田鹏远似乎也并没有强迫祁莹。可是另一方面,在孤苦无援的祁莹的心中,田鹏远又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他这才明白了祁莹为什么会和田鹏远始终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原来她苦心孤诣强颜欢笑所做的这一切完全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他无疑是深爱并同情祁莹的,他已经情不自禁地站在了她的立场一边,内心里真的想帮她,助她一臂之力,分担她的痛苦。可是他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同祁莹合起伙来害自己的大恩人呢!有时候,他真的很难置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关于那起特大诈骗案,汪洋是知情者,汪洋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回忆——
一年前的一天,田鹏远忽然提出要汪洋给金鑫贸易公司北京分部打一个匿名举报电话,内容是检举其设在青川市的分公司经理李辉有不法金融行为嫌疑。
对于李辉其人,汪洋甚至一面也未见过,自然也谈不上了解他的为人,但平白无故地在人家背后搞小动作,行为似嫌不光明磊落。再说自己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苦要暗箭伤人落井下石。又想田市长大权在握,何不通过正常法律渠道自己解决?汪洋一时有些犹豫。
田鹏远见汪洋迟疑,解释说:“此人是我夫人昔日的老同学,鉴于这样的一层关系,所以我不好出头露面,也不好过问干预。”
接着田鹏远义正辞严地对汪洋说: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国家财产白白流失,看着这样一个骗子挪用公款、浪费人民的血汗钱花天酒地挥霍逍遥。这种人跟吸血鬼有什么两样?小汪,这不是管闲事,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揭露这一丑恶行径,这是国家赋予任何一个公民的权力和义务啊。”
汪洋不放心道:“有真凭实据吗?”
田鹏远笑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你看,我是那种捕风捉影造谣诬陷的小人吗?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辉是否有犯法行为,让他们调查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田鹏远大义灭亲道:“按说李辉是我夫人的老同学,为了讨我夫人的欢心,我完全可以装聋作哑,置之不理。我甚至有理由帮他遮掩,充当他的地方保护伞。但一个公民的最起码的责任感,使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坚信在我们这个法治国度里,不论是谁,任何人违犯法律,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汪洋见田鹏远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语重心长大义凛然,他不禁心灵震撼了。他随后拨打了这个举报电话。
这之后不久,他就听到了李辉畏罪自杀的消息。他当时心中还颇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应了那句话——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又经公安机关调查核实,此案定性为一起特大的诈骗案。案犯李辉是死有余辜。
汪洋闻知后,才心下稍安。
田鹏远拍着汪洋的肩膀说:“小汪,你知不知道,你为国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你立下大功了呀!”顿了顿又笑道,“可遗憾的是,我却不能为你请功,为了我的家庭和睦,为了我的一己私心,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呀,小汪!在你面前我有时候真是感到惭愧啊……不过,”田鹏远朝汪洋眨眨眼说,“我相信,你内心里也不愿意你欧阳阿姨和我吵得不可开交吧?……”
汪洋愉快应道:“是。”
汪洋满以为自己是干了一件有益于国家和人民,有益于青川百姓的大好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谁又能料到,他又偏偏命中注定碰上了李辉的女儿,并且越来越浓得化不开地爱上了她。
汪洋暗自思忖:如果说是因为自己的举报而使李辉畏罪自杀,那他无形中就变成了杀死李辉的凶手。如此说来,祁莹痴心相爱真心相托的男朋友,竟是变相杀害她亲生父亲的凶手。天哪,怎么会是这样?
如果有一天祁莹一旦得知,自己才是她真正的杀父仇人,她又会作何感想?又会怎样的伤心难过,痛不欲生?
就算此事人鬼不知,能瞒得过她一辈子,可他自己又怎能无动于衷、心中坦然?这叫他以后如何面对自己最为心爱的人呢?
李辉是祁莹之生父,这一消息于汪洋已不啻于晴天霹雳。如果祁莹有朝一日获悉真相,她所受到的打击当远在汪洋之上!她定然会离开自己,这姑且不论,说不定一气一怒之下还会以性命相搏。如若她想杀了自己为其父偿命,如若这样做会令她心里好受,那他一定引颈就戮、坐以待毙……
汪洋颠来倒去,禁不住出神地想个不停,越想越觉得肝肠寸断、头痛欲裂。突然听得身后田鹏远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小心!”
汪洋急回神,见自己驾驭的红旗车如脱缰的野马,正要一头向路边护栏撞去。
这是一个向下的大弯道,想是事故多发地带,原先的护栏已经遭到破坏,临时搭起了简易护栏。
汪洋慌忙中踩下刹车,红旗轿车带着惯性冲了出去,“砰”的一声撞上护栏,将护栏拦腰撞断。
红旗车停住了,两个前轮中的一个,已悬空探出路面。
好险!幸亏汪洋刹车及时,又有护栏阻截,才不致翻下桥梁,车毁人亡。
汪洋和田鹏远均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汪洋余悸未消,慌忙回头看了一眼田鹏远,见其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汪洋内疚地说:“对不起田市长,让您受惊了。”
说完,他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后门,将心惊胆战的田鹏远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出来。
田鹏远脸上的愠怒之色此刻已渐渐散去,汪洋正等着他的批评甚至劈头斥责,田鹏远却反过来安慰汪洋说:“怪我,这一阵你太辛苦了。等回去我放你两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
汪洋听罢,心中大为感动。
这份对田鹏远由衷的感动,与心底困扰他的疑团碰撞到了一起,翻江倒海一般纠结在了一起。他从口袋里摸索出一颗烟,哆哆嗦嗦点上,用力吸了两口。
田鹏远注意到了汪洋的异常之举,亲切地笑道:“小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可是从来烟酒不沾的。怎么,这么快就学会吸烟啦?……”
汪洋自我解嘲笑了一下道:“我没瘾。不过偶尔抽一颗解解闷。”
田鹏远盯着汪洋的眼睛道:“不对,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你骗不了我的眼睛。小汪,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一定想方设法帮你解决。”
汪洋望着田鹏远热切的目光,他忍不住脱口问道:“田市长,李辉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田鹏远一怔,目光逼视着汪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这是听谁说的?这是谁在背地里造谣生事、不负责任地信口雌黄?”
汪洋话一出口,即觉后悔。
汪洋支支吾吾说:“没、没人说。就是……我这一阵总梦见李辉来向我讨命……他……他没向你讨命吗?……”
他面上随即涨红了起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扯谎,而且还是当着自己最为尊敬的大恩人之面。
田鹏远脸色稍缓,笑道:“咱们的大学生还挺迷信的嘛!这件事情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李辉尽管是因你我而死,可他是咎由自取。这是为社会又挖出了一条潜伏的大蛀虫,否则将是危害国家危害社会呀。在这个意义上,咱俩人谁都不是凶手。尤其是你,立下了大功一件,是勇士,是无名英雄,对此你应感到骄傲和自豪,不必心怀歉疚。”
少顷,又语带双关道:“有个别人别有用心,惟恐天下不乱,一心想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小汪,你可要炼就一双火眼金睛,千万不能上当哟!”
汪洋无言地低下了头。
田鹏远拍了拍汪洋的肩膀,言辞关切道:“好啦,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又亲切地小声透露道,“市政府于近期要向社会公开招考一批公务员,回头我找一些资料给你。小汪,你转正的机会终于来了。我会在推荐一栏中对你的表现据实填写的。”
田鹏远说完,反身走回车内。再面对汪洋时,手里已多了一条烟。这条烟正是祁莹所送的那条高档香烟。
田鹏远看了一眼那烟,在手里掂了掂,似乎在掂它的分量,然后一脸肃然说道:“吸烟有害健康,这是人所周知的常识,所以我从不鼓励任何人吸烟。但作为一个男人,现实生活中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些挫折,而男人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又让他对别人难以启齿,所以他们只好抽烟,把烦恼随着那一缕轻烟吐出去,把痛苦自己悄悄吞咽下去。作为一个男人,真的是很不容易,有时候甚至很难。所以我也从不反对男人抽烟,但一定要适可而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这条烟是别人送给我的,你拿去。你目前工资收入不高,还是把钱节省下来寄给家中的老娘亲吧。……”
汪洋望着田市长,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汪洋万万没想到,一双黑手此刻已经张牙舞爪地伸向了他,他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已经为自己日后种下了祸根。
与此同时,欧阳筱竹在一家画廊里款步而行,边行边观赏着壁上的画作,她走到一幅工
笔仕女画前停下,这是她从前的一幅作品。
这时钟慨身着便装,也缓缓走了过来,驻足在这幅仕女画前,他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啧啧称赞。
欧阳筱竹不由得打量了身旁的这个陌生男子一眼。
男子发现有人看他,转过身,怔了一下,忽然惊喜交加道:“恕我唐突,莫非……你就是这幅画的作者——欧阳女士吧?”
欧阳筱竹好奇地问:“怎么,你认识我?”
男子显得倾慕已久道:“我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我在《艺苑奇葩》栏目里见过对你的专访。欧阳女士,我一直非常喜欢你独树一帜、敢于创新的绘画风格,你在传统技法上融入了现代油画的表现手法,把东方的写意和西方的写真较完美地结合了起来,不敢说是叹为观止,但的确是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啊。今天能够和你不期而遇,真是幸会,幸会。”
欧阳筱竹宠辱不惊地说道:“过奖啦,我实在是不敢当。听你此言,请问你也是此道中人吗?”
男子不好意思笑道:“不比你是专业画家,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
欧阳筱竹说:“彼此彼此。还望不吝赐教。”
男子沉吟道:“欧阳女士,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欧阳筱竹矜持道:“但说无妨。”
男子道:“我注意过你的画,你笔下的仕女虽千姿百态,美不胜收,但却都脱不了一个主题。”
欧阳筱竹眉毛一挑道:“是什么?”
男子不动声色道:“幽怨。确切地说——闺怨。”
欧阳筱竹身子一震:“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谦道:“不敢当。无名之辈钟慨。”
欧阳筱竹继续追问:“可否告知职业?”
钟慨不讳言道:“警察。”
欧阳筱竹听罢先是怔住,继而微微一笑说:“难怪目光这么犀利敏锐。不错,我是用了大量的笔墨描述了古代妇女的闺怨。”
钟慨道:“为什么?”
欧阳筱竹避实就虚道:“不为什么,个人偏好而已。就像你喜欢刨根问底。”
二人目光对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钟慨假意无视欧阳筱竹脸上的那道丑陋的伤疤,主动热情地伸出手,说:“欧阳女士,如若不弃,咱俩交个画友如何?”
欧阳筱竹显然对钟慨也产生了几分好感,她犹豫了片刻,然后一脸爽快道:“好啊,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切磋交流。”
她莞尔一笑,随即把手递给钟慨,两人蜻蜓点水般轻轻握了一下。
钟慨但觉触手沁凉,欧阳筱竹也觉得心里一电。
钟慨打趣道:“许多人对警察有着莫名的畏惧,你不怕警察吗?”
欧阳筱竹笑道:“正好相反,和警察交朋友会增添我的安全感。”
钟慨继续深入试探道:“我还知道,你是田市长的夫人。你和田市长是人人称羡、有口皆碑的模范夫妻。作为青川市第一夫人,难道……这还不使你有足够的安全感吗?”
欧阳筱竹盯着钟慨的眼睛,警惕道:“有关我的资料,你还了解多少?”
钟慨见她心生戒备,故作神秘地一笑道:“很多。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追星族啊。”
欧阳筱竹听钟慨这么一说,往事涌上心头,她禁不住神色黯然下来,低低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欧阳筱竹说罢,即觉失言,对凝神谛听的钟慨掩饰地一笑道:“我非常喜欢李清照的这一首《如梦令》,时常沉醉不知,让你见笑了。我今天还有事,实在抱歉,先告辞了。”
钟慨似有些不舍道:“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当深感荣幸。”
欧阳筱竹稍一踌躇,随即大大方方地掏出派克金笔,在钟慨递上的本子扉页工整娟秀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走出几步,又回头笑道:“认识你很高兴。现在我已经改画油画了,希望你日后能光临我的画展。欢迎你届时提出宝贵意见。”
欧阳筱竹匆匆逃离了春风画廊,来到了行人如织的大街上。
望着五光十色的街景,她忧郁的心情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走过一个拐角,正行间,她忽然于无意中发现,马路对面,祁莹正和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有说有笑相伴走进了路旁的一间咖啡店。
她心里一动,随即悄然也跟踪了过去。
在上次出现的咖啡店里,乔装的谢虹和大胖扮成情侣,坐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一边品着醇香的咖啡,一边喁喁私语。
两人的目光有时会不经意地扫向临窗的那个位置。
祁莹和何不为此时正坐在那里攀谈。
何不为变魔术似的突然从身后取出一大捧鲜花,卑躬屈膝地向祁莹献花。
祁莹和何不为已很熟络了,开玩笑地笑道:“你这是干什么?你懂不懂规矩,这可是代表爱情的玫瑰花,是不能随便送给女孩子的。”
何不为显得煞有介事道:“我决定了。”
祁莹乐不可支道:“你发什么神经?你决定什么啦?”
何不为不敢看祁莹的眼睛,期期艾艾道:“我……我想当个候补人,我……我决定和汪洋……展开公平竞争。”
祁莹不笑了,她明白了何不为的意思,板着脸说:“何大哥,你违反了咱俩当初约定的交往规则。”
何不为一急,脖子一梗道:“是又怎么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让我一见钟情爱上了你。爱一个人又不犯法何过之有?再说有两个好青年一同爱上了你,你大可以从容不迫地从中挑选如意郎君,何乐而不为?”
祁莹站起来,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