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权- 第13部分

你们或许也知道，你们罐头厂简直就是一个火药桶，谁碰谁都可能炸得浑身碎骨。你们可以到我们湖东乡乡政府调查调查，看我是怎么突然被提升为企管办副主任的，负责的又是什么事务，乡里其他干部是如何看待你们罐头厂的，明白了这些，你们也就明白了我无法担当你们的寄托。只要乡党　委书记牛得益，或者乡长一句话，我的副主任的乌纱帽就得乖乖上交，你们看重的什么背景、后台全都是渣，我自己都会被他们轰成碎片。”

那个为首的工人不信，说道：“可我刚和你们乡里的人打了电话，他说你是袁石开副县长的女婿。你怎么会没有后台？”

第0027章【一个有野心的人】　

张修远笑了，说道：“看来你不是普通工人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我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可是，你怎么不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我是袁石开副县长的女婿，你说他会让我这么一个小年轻来当厂长不？你们厂明显的没有什么前途，想它能扭亏为盈还不如想公牛能下崽，他让我这个女婿来干什么，来背黑锅吗？来毁自己的前程吗？

而且让自己的女婿到一个副处级单位来当一把手，会有多少人说他徇私舞弊、滥用公器，对他的前途将带来多少的负面影响，你们知道不？就算将来这个厂被我带出了深渊，让这个厂焕发出勃勃生机，相应的好处我也不敢得，袁石开副县长也不敢让我接受什么奖励。而且将来我和他都终生被人诟病，真正的得不偿失。

既然今天敞开来谈，那我也说说真话，我说你们真不地道。你们纯粹是欺负我年轻不懂事，以为我会头脑一热就应承下来，然后你们在下面联络，我则到上面活动。若我真正当了厂长，厂里的一切就由不得我了，我不过是你们的一个傀儡而已，因为我什么也不懂，在厂里又没有任何威信，袁石开因为与我有翁婿关系不敢为我仗义执言。我说的没错吧？”

听张修远说得如此直白，如此有条理，几个围着张修远的工人面面相觑：这小子比鬼还精，想占他的便宜真是幼稚。

他们失望而尴尬地笑了笑，准备离开。

张修远笑着说道：“呵呵，刚才我说的都是开玩笑，你们别放在心上。我并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更没有恨你们的可能。因为你们都是为了这个厂好起来，都是出于公心。本来我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今天我完全是来看热闹的，既然你们的心情这么迫切，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有能力组织一半以上的职工代表开会讨论将来工厂的前途问题，无论最后达成什么决议，我都支持你们。我也会向上面活动，争取上面的支持。”

因为张修远知道后世的媒体上正面宣传过不少企业的职工代表举行职工代表大会，罢免现任厂长的事情，参与者的行为没有受到上级的批评，他们也没有什么政治风险。如2004年7月长春市格线厂职工代表大会罢免厂长、2006年5月贵阳汽车配件厂100余名职工开会罢免厂长等等。

只不过张修远的话那些工人们并没有完全听进心里去，在他们想来张修远既然不能够利用，又如此地精明，自己如果真的信了他，到时候谁知道这个小年轻会不会赖账，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玩金蝉脱壳之计？真要被这个一个小孩子耍了，事情没办成不说，还会被其他人嘲笑一辈子。

看这些人一副完全不以为然的样子，张修远也懒得再解释：就让罐头厂的历史按它本来的历史前进吧。

第0027章【一个有野心的人】　（2）

他没注意到有一个人一直在远处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等那些人走开后，他反而朝张修远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张主任，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张修远转头看着这个人，觉得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他是谁，就问道：“你是谁？找我什么事吗？”

对方说道：“我叫田镇武，以前罐头厂的技术副厂长，现在一车间主任。我找你是想和你商量合伙一起购买罐头厂的事。”

张修远终于记起这个叫田镇武的人了，后世这个罐头厂破产并被矿泉水厂拍卖收购大部分资产后，这个田镇武和罐头厂许多下岗工人一起被聘入到这个新企业，他更是被矿泉水厂任命为这里的经理，负责柏湖这边的生产管理。因此他和湖东乡乡政府打了不少交道，张修远在担任党政办主任的时候有不少接触，但担任副乡长之后，因为分工不同，两人的交往就少了很多。

现在的田镇武与后来的田镇武相比，没有那份自信和洒脱，现在的他看上去很疲倦也很紧张，怪不得张修远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张修远脱口问道：“购买罐头厂？你觉得你有这个经济实力？”惊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田镇武购买？历史难道真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田镇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如果将整个罐头厂买下，自然没有这个实力。但如果只是购买一部分车间、设备。我可以将全部家产加上亲戚朋友借的钱，全部抵押到银行进行贷款，贷出来的资金基本上可以满足需要。如果你能用资金入股，那情况就更好了。”

张修远说道：“刚才我和他们说的话你想必听见了，我可不是说假话，一没技术、二没经验，现在对你加上一句，我三没资金。你找我确实是找错了对象。”他总算明白了田镇武的购买是怎么一回事，感觉自己虚惊了一场。

田镇武说道：“我找你不是为了资金，更不是为了技术，只是想借你的势而已。”

张修远愕然道：“势，我有什么势？刚才我不是说了就算我是袁石开的女婿也没有什么用吗？”想不到这个罐头厂里想利用自己的不少，敢情都以为自己这个“一根筋”有后台。

田镇武道：“如果是请你当这个厂的厂长，那你的背景确实没有什么用，现任领导谁当厂长都能有你这么大的背景，甚至更大，对罐头厂起不到大作用，反而可能因为袁副县长为避嫌而故意不给你关照，大大减小了的背景的影响里。但是，如果你到我的公司来，那情况大有不同，你的这个背景就值钱多了，至少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而且，我借你的势不单单是借你的背景、人脉，更多的是我看重你的思维。”

第0027章【一个有野心的人】　（3）

张修远再次吃惊：“思维？”看着田镇武说话时突然展现出自信和强势，他心里很迷惑。

田镇武笑道：“此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简单说一句就是你是我所看到的最有主见的年轻人，甚至不像年轻人，像是一个经验丰富、能准确预测未来的年轻人。”

张修远心里虽然吃惊，但嘴里却笑道：“你就别给我神棍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能不清楚。你说直接的吧，如果我加入会有什么好处？我可告诉你，我对经营什么厂什么企业没兴趣。”

田镇武说道：“不管你是否投入资金，只要你答应加入我的企业，我送两成的股份给你。如果你投资，就按你投资额的多少来划分剩下的百分之八十。”

张修远想不到这个家伙对自己如此有信心，他半真半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的出资额和你相等的话，我占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这个发起人反而只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田镇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年纪轻轻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投资，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在你手下打工呢？”

张修远一时好奇心大起，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买下这个厂之后准备怎么做？”

第0028章【泼冷水】　

田镇武说道：“我准备买下一部分杀菌、加工设备，再买一部分存放产品的厂房。我主要用他们来生产果汁饮料和果酒。”

张修远问道：“不再生产罐头了？”

田镇武摇头道：“一则我认为现在这种低级罐头没有市场，前景将越来越暗淡。二则我不想和这个厂竞争，他们本来就即将破产，如果我再加入，那一定是雪上加霜。不说政府不会同意将设备、场地卖给我，就是工厂的工人也会用唾沫将我淹死。

我被解除副厂长的职位后，专门到外地考察了相关市场，我认为果汁饮料和果酒的市场非常大，将来很有前途。等我们赚到利润后，可以购置新的高端设备，进一步提高果酒、果汁的品质。我们背靠如此大的果林，又有柏湖这么好水质的湖泊，想不发财都难。”

张修远眼睛看着远处，随意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就说道：“你有没有想法将整个罐头厂承包下来，让整个厂按照你的思路来生产？如果你的经营思路成功了，按照承包合同，你个人所得的收入未必就比你私人赚的少，而且这么大的厂有规模效应，有政府政策的支持，还有银行的资金支持，加上罐头厂原有的销售渠道，我觉得前景更广阔。”

张修远虽然看好田镇武的思路，但他心里不知为什么总不认同甚至反感田镇武收购罐头厂的一部分优良资产。在他看来，如果田镇武的目的达到，那么罐头厂的优良资产被他买走之后，罐头厂将成为一堆更加无用的垃圾，将来会不会有外地企业来拍买收购都是一个未知数。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极大多数工人下岗之后就没有机会被新的企业重新聘用，他们将真正的、一辈子地失业。

他记得前世那个矿泉水厂虽然用极低的价格购买了破产后的设备，但出于政府的压力和它自身生产的需要，将罐头厂一半以上的工人又反聘回去了。又由于矿泉水厂产品销售情况很好，工人的工资福利远远好于在罐头厂。可以说，他们经过一番痛苦的阵痛之后，等到了幸福的日子。

所以，张修远希望罐头厂的走向依然严格按照它原有的历史轨迹来，不让它产生新的变数。回想起刚才厂门口那些脸色灰败或者说有些绝望的工人，张修远对他们产生了很多的同情，也就对这个杀鸡取卵的田镇武充满了憎恨。他知道这种憎恨是毫无道理的，人家也许是为了自救甚至是出于帮助贫困工人的目的，将所有身家性命都抵押上。毕竟让设备在那里锈蚀，还不如让它们发挥作用。

他因此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很低的全厂整体承包这个方案给田镇武，以阻扰其仅仅购买优良资产的行动。

第0028章【泼冷水】　（2）

田镇武摇头苦笑道：“如果我能承包下整个厂，我当然想承包。不瞒你说，在半年前我就已经向县里提交了承包建议书，也包括了个人入股罐头厂的一些想法。可建议书交上去之后一直音信全无。他们肯定不会交给一个撤掉了副厂长职位的人承包的。……，现在，我已经不相信他们会真心地帮助这个厂死回生，更多的是利益交换。我更愿意自己拿出真金白银来买那些闲置的设备、厂房。我不想占公家的一点便宜。”

张修远回忆起前世，也知道由非现任厂领导整体承包的可能性很小，那样的话现任厂领导的面子往哪里搁？

但为了打消田镇武购买部分优良资产的念头，他继续说道：“不是我泼你的凉水。我觉得你购买一部分设备生产果汁、果酒的设想很难成为现实。第一，此时的罐头厂很敏　感，虽然大家都在心里明白它将倒闭，它会破产。但在它没有到破产的那一刻，厂里的干部职工就不会抛弃它，就会视它为珍宝。

你要买里面的部分设备、厂区，显然是想买好的设备，好的厂区，就相当你在拿着刀将它身上最肥美的肉割出，你说干部职工、当地政府会同意？就算同意也会提出你不能接受的高价。在主管者看来，宁愿放着那些设备慢慢锈蚀也不能卖给私人，让职工指着脊梁骨骂。你找我的目的，我多少明白一点，至少有一个作用就是拿我当挡箭牌。

第二，生产果汁、果酒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现在南方省份的市场里也不缺这些东西，你最大的市场还是在北方。这就与罐头厂现有的销售市场重叠，我敢保证，只要你生产的产品销售好，罐头厂马上就可以转产。当地政府各部门绝对会对它一路绿灯。那你的市场将会压缩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可以想得到。

第三，你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什么都是亲历亲为，能不能打开广阔的北方市场，有没有相应的资金支持，现在都是未知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小打小闹，这个宾馆送一桶，那个酒吧送一壶，销售额很难上去。加上交通不便，成本也很难降低。我可以断言，你养活自己不难，但想发大财很难。

最后就是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搞技术出身的，肯定以为知道了产品工艺流程，有了好的设备，加上你自己舍得下功夫钻研，就以为一定能生产出好的产品。有了好的产品，你就会认为一定会有好的销售量，也就会有好的经济效益。我告诉你，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

第0028章【泼冷水】　（3）

依我的建议，你还是应该将这个罐头厂全部承包下来，借助这个厂的力量实现你的宏伟理想。这个厂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历史，在官场上有不少的人脉、在各地有不小的销售渠道，工厂里面还有很多经验丰富的工人，加上水质良好的柏湖，这些都是无形资产，这些资产的价值无法估量，如果你能利用好，你何愁不发财，你何愁不升官？你如果相信我，就请你把你的那份承包建议书交给我一份，让我看看有没有价值，我也帮你在上面活动一下，争取让你承包成功。如果实在不行，你再按你刚才的想法实施也不晚，你说呢？”

田镇武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中，一时难以取舍。他不知道张修远实的际上是在敷衍他。

张修远之所以在田镇武面前说得头头是道，是因为他前世在父亲死后就不再在故纸堆里搞科研，而是出于自身窘迫经济的需要而开始经商，当时做到就是食品、饮料、酒类代理的生意，对其中的经营流程、各代理商之间的内幕、铺货方式方法都非常熟悉。如果不是被官二代曹庆国血腥打压，前世的张修远也许会成为一个不小的富豪，拥有不小的家业。

刚才张修远的心弦被田镇武轻轻拨动，让他想起了前世很多事，所以对田镇武的计划能在一瞬间就能看出不足来。像田镇武这种搞技术出身人，想到做生意的时候，往往追求的是产品的优良、高级、价格的适中，而对营销却考虑的很少，心里总认为只要有好的产品生意就一定能成，而恰恰相反，只有最好的营销方法才能取得最好的商业效果，就算产品质量一般也一样能成功。

田镇武思考了一会，抬起头说道：“张主任，谢谢你。我以前想的确实太简单了一点，只想到能生产好的产品就能赚大钱。……，等会我就把我的那份承包建议书交给你。”

看着田镇武离开的背影，张修远心里很是惊讶：这家伙这么快就按照我的意思改变主意了？

他不知道田镇武之所以这么快改变主意，除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还与田镇武的家人反对有关。他的老婆和父母都是罐头厂的工人，几乎一辈子都呆在厂里，没有到外面见过世面。虽然田镇武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很久，但他们依然不愿意他压上全部家产搞什么果汁、果酒，只希望他在厂里好好工作，争取将来恢复副厂长的职位。

第0029章【一骂一夸】　

田镇武还没开始动手，他老婆就开始以离婚相威胁，本来内心还在犹豫的他在张修远这些话语前，一下陷入了迷惘，本来压抑在心里的犹豫又重新抬头。

当张修远拿着田镇武的建议书回到吉普车跟前时，匡芝兰已经取下自行车找她的同学去了。司机还认真地坐在车上，正拿着一本杂志看着。

因为张修远的行政级别不够，加上厂里正被工人闹事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自然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