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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临到夏季了，也就是期末考试的时间来临了。
那个雷电闪鸣的夜晚，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于我的记忆里。就好比从山的这边看山那边的房子，以为很近，实则好远。而我与杨天桥正如分隔在不同山头的两座房子。近在咫尺却相隔千里！
他照样是班里女生崇拜的偶像，更是我们饭后荼余的谈资。而我每每在进入议论他时，就默不做声地走开。我宁愿躲在一个无声的角落里，细细数着梧桐树，细细数着那些零星的记忆与温柔。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属于我的温柔？事到如今，我也只有靠着那些散落的记忆、不太连贯的举止来拼凑属于我与他的片段。我发疯地读哈代的〈苔丝〉，仿佛苔丝的命运与我有着极其相似一样，实则是那样相却甚远。
或许是因为在那段时间里手里只有〈苔丝〉？总之，我一有空闲。我必翻开那本书。要不就是没完没了的听音乐。听刘德华的〈一生一世〉，张学友的〈吻别〉，张镐哲的〈再回到从前〉〈不是我不小心〉。而那段时间里我最反复听的是张学友的〈吻别〉张镐哲的〈再回到从前〉〈不是我不小心〉。这三首歌是我的最爱，反反复复的百听不厌。
其实，我倒希望自己生厌。就好比朦朦胧胧感觉到内心那份情愫的时候，我就该让自己生厌。不生厌也罢，至少要变得冷漠。可是，当爱像春天田埂上的野花开始冒出花蕊的时候，暴风疾雨非但摧残不了它，反而让它更茁壮起来。
越是克制对他的那份爱慕与眷念，我却越是疯狂而不要命地去爱了。我在作业本末留着：云茫茫，水茫茫。此情此爱竟多长？相思不问因何处，情到深处难自量！
他的批语是：今宵剩把银堤照，犹恐此景是梦中！然后，他总不忘落下四字：专心向学！
是的，我该努力的学习。我也该努力地学习！这不是追求爱情的年纪，也奢谈不起爱情！然，我脑里除了杨天桥那三个字外却再也装不下任何的东西。
看哈代时：想他！
温习功课时：想他！
上课时：想他！
散步时：想他！
休息时：想他
坐着时：想他！
站着时：想他！
做梦时：想他！
清晨第一缕曙光透过云端时：想他！
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这是我唯一愿意也只能做到的那件事：就是无时无刻地不去想念！
可是，越是想念，他却越是拒我于千里。这是我的悲哀，或许应该说是每一个中了爱情狂热之毒的人的悲哀！
他究竟怎么啦？
突然脑里灵光一闪，林帆接我出院时说的话仿若天外来音，不断地在我耳际回荡：“那天，有个女人找他，好像是他的妻子”！
难道真因为是这个吗？可是为什么会是他的妻子？他们原本是离了婚的啦？为什么？为什么？
我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因为，接连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见到他。据说是派他去市里学习。我们的课暂时由校务主任接替。
再一次感受到了班里的气氛仿似一个泄气的皮球，课堂里东倒西歪的打瞌睡的打瞌睡，看小说的看小说，传字条的传字条。这个原本让校长头疼的“垃圾班”再次上演了一幕幕无杨天桥在场后的“前所未有”！
我原本是这“前所未有”的首领，然，这次的“前所未有”我却丝毫没有了兴趣。我只是懒懒地翻看着课本，或者干脆逃离课堂，跑到“忘忧林”里去。每每如此，我总是想着第一次遇见杨天桥的情景。那种感觉就好似放了一个地雷在自己的身边，随时让自己灰飞烟灭！
我不再去“忘忧林”。
我突然迷上了数学！只有一门心思钻进题海里的时候，我的世界才会暂时停却。杨天桥三个字才会暂时消失！
数学的突飞猛进，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原本以为，只有学文的料，却没想到，经过这些日子的欲血奋战，那些原本让我头疼的数字好似蒙昧的原古人睁开了智慧的双眼，垂青了我。
理科的老师更是对我赞不绝口。只有我知道，我所谓的突飞猛进只不过是另一个惨痛的例证。我变得更加的沉默，更加的勤奋。甚至从不迟到，早退！我成了标准的乖学生。老师问一，我绝不答二。老师指东，我绝不跑西。甚至连我最讨厌的体育课，我也准时准点的参加。而且按照老师规定的动作要领，保质保量的完成。老师惊异于我的变化，就连从来不干涉我的林帆，这天也好奇地跑到我的课桌旁说：“晓影，你变了！”
我变了？是的，一点一点在变。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变，不是因为要变，而是因为变是人成长的一个程序，它从不因人的喜好而作任何的停滞！
我也没变。依旧是从前的那个我！依旧骄傲不羁！依旧美丽超俗！依旧爱看哈代！依旧爱着那最最尊敬的杨老师！
可，我也真变了。变得那样的忧郁！个子变得欲发高挑！脸蛋欲发完美！心欲发的迷惘！可是，我该如何来告诉林帆呢？告诉她，我的变与不变？我无从说起，也没办法告知，唯独能做的一个动作就是，摊开我的双手，无奈地说：“是吗？”
“是的，就像现在。好像一只快要被掐死的猫！”
“那你肯定就是那只开高走低股。现在正处于滑坡期，对不？”
“哈哈”
“今晚我去你家，如何？”林帆瞪着那机灵得如同一个玻璃球般的眼睛，期待着望着我，我原本想说，好。可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父亲的那双眼睛，那双严厉得让我几欲发抖的眼睛，还有母亲那张哀怨凄楚的脸。我的心微微的一颤，转而说到：“去你家行不？”
“只要不嫌弃就行！”
“我嫌弃你就好比是左手嫌弃右手！有左手嫌弃右手的么？”
“也是！”她点头，接着就跑回座位，向我招手到：“晚饭后我等你哦！”
“嗯”我会心一笑。
晚饭过后，天下起了小雨。灰朦朦的天空，使街头的灯光变得欲发的昏暗而迷离。房子模糊了，山模糊了，水模糊了，意识似乎也被模糊于晚风里，模糊于淡淡的雨丝里。
我并没有撑伞。只是随意的将自己交于朦朦的细雨中。风，不时掠过我的头顶，掀起我的发丝，那种带着夏初的微冷就那样钻进了我的脖子里。我将书包紧了紧，仿佛这样会增加些许温度。夜，就这样在雨中来临。灯，就这样穿过了雨雾将我照耀。远远地，我就见到了林帆。我想一定是林帆，她穿着蓝色的格子裙，围着一条纯白色的丝巾，撑着一把带着紫色暗花的伞，伫立在风中，仿若琼瑶书中的女主角一般，那样飘逸出尘。
“今天穿得像一个仙女？”我笑问。
“你一定忘了吧，晓影。今天是我生日，这是我远在深圳的姨妈给我捎回来的，漂亮不？”
“嗯，好漂亮！不，是美极了！我都被你美晕啦！”
“你就会逗我开心！不过，我喜欢。晓影，怎办？连你，我也喜欢上啦！”
“那就喜欢把！我将自己送给你，如何？生日快乐！林帆”我将自己特制的生日贺卡，连同一本带锁的日记本交给了她。
“原来你记得？没有忘？哈哈，我好喜欢这本日记本，还带锁呢？”
“哪会忘，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个晚上，我们温习完功课，就早早地爬上了床，两个青春期的女孩躲在被窝里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内容全是关于杨天桥的。
“晓影，你也一定很喜欢杨老师吧？”
“嗯，当然。他没办法让人不喜欢，尤其是他超凡脱欲的才气！”
“我觉得你和他最配！你也很有才气！”
“瞎说！我哪比得上杨老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脸像是有火在烧，幸而是在被窝里，没有灯光，否则我真要找个洞钻了下去。
“是真的。我们全班的女生经常议论这件事情，尽管有点不甘心，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班上只有你可以匹配杨老师！”
“哪有？”我口是心非地说，那两个字微弱得连自己的听不见。只是心跳的声音倒是清晰而有力地传来。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我自甘投降！晓影，被你打败我心甘情愿！真的！”
“你怎么这样说？什么打不打败的？没有那回事！杨老师是我们班的公共偶像嘛，谁也不会独占！”说这话时，我的心一阵刺痛，仿若被人用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但是，他独独喜欢你，不是么？”
“怎会？”我如坐针旭，猛得如弹簧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林帆，不要乱说！”
“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我去找过你！”
“你来过？”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就像一个偷吃东西的小孩被母亲当场抓了个正着一般，无所适从，羞愧难当。也许是因为黑暗，她并没有发觉到我的难堪与不安，她只自顾自地说：“我听到了老师给你唱虞美人，还听到你们的谈话。他一直不停地安慰你，叫你别怕，别怕，让你安心地睡，说他就在你的身旁。你撒着骄，一定要让他握着你的手，才肯睡去。”我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林帆却仿若在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一样，她将手枕在自己的头下，狠命地吞了吞口水，接着说到：“我就站在门外，外面很黑，黑得不见五指，只凭着闪电的光亮，我隐约可以看清物体。其实我很害怕，怕得根本就再也挪不动脚步，只好靠着墙壁让自己静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特别响亮的闪电划空而过，或许是因为害怕，我不由地往屋子里窜。透过窗玻璃，我看到了一幕我至今也没法相信的一幕，”我颤津津地问：“哪一幕？”
“那时，你正熟睡，杨老师正窗前抽烟，闪电闪过的那时，我却发现他走向了你的床边，并且弯下了腰，轻轻地在你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当时，我好似被强力胶给粘住了一样，脚怎么也提不起来，迈不动。浑身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然，心却在沸腾。脑里狂轰乱炸，一片狼籍！说实话，晓影，我妒忌你妒忌得要死，甚至很想冲进去揍你，甚至想揍杨老师。可是平静之后，我发觉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甚至是可笑！”
“于是，第二天你若无其事地来医院接我，并故作平静地打趣我，对不？”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嗯”
“其实你很喜欢杨老师，是不？”
“是的，但是那一幕之后，我觉得我的喜欢是渺小的，卑微的，甚至是自不量力的。因为，他喜欢的是你！是你才貌双全的顾晓影！我没有能力去抗衡，更有没有勇气去争取！在你的面前，我永远不能够奢想那一切！”她的声音低低的，仿佛草原上传来的动物的低鸣，让我不自禁地随之悲切，心疼，感伤，无奈！
黑夜中，我伸出了双臂。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这是我唯独能做的事情，除此，我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表示我对她滔滔不绝的感激与怜惜！想起无数次因为杨老师，我怎样回避她的事情，想起无数次地想象倘若哪天与她同时竟争爱情的惨况，我的脸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因为惭愧！因为内疚！还有一份自甘不如的羞耻之感！
我愧对林帆的！那一刻我是如此强烈地感觉自己被林帆比了下去。
好在她永远是那样开朗热情，阳光四射！还有一颗我永远不如的乐观积极的进取之心。这次月考，她的总分成绩与我只相差五分。也就是说，我的第一名的位置岌岌可危，一不留神就会被这位好友超越！
那晚之后，我似乎与与林帆的心更接近了？只是，我为何会感觉如此的忧伤？尤其是见到林帆灿烂无比的笑容时，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悲凉。林帆更用功了。她成了众人皆知的用功女生。不论是上学还是行走，从没有发现她手中没带书的情况。我总会看到她手里握着一本书，或是政治，或数学，语文，总之，课本不离手可是林帆最新写照。很多同学都讶异于她的转变，只有我深知，深知她心底处的那份隐痛：她不想连学习也不如我！这就是她的个性，一个绝不服输的个性！也是这样的个性，使她的人生即便是处于最弱势的时候，她也能凭着个人顽强的信念而一一化解。许多年后，我与林帆再次重逢，再一次地印证着我当初对她的那种印象。
一星期之后，杨天桥回来。仿若无声地雨突然来临，这是他踏进教室时给我的第一感觉！
“好久不见了！没有调皮吧？”他依旧笑兮兮地向我们问好。
“呵呵…”一阵哄笑之后，“当然没有！”大家心照不宣的异口同声答到。我真奇怪，为何他的课竟会让人有如此的默契？
“可是我听到了弥弥之音在说，有的有的，”他说这话时，果真将手放在耳朵边，伸出头去，仿佛真有听到什么弥弥之音。全班又是一阵哄笑。可，他却在这阵笑声中严肃起来：“我希望我的班级是，不论是有我抑是没我在的时候，都一样是最A的！”他停顿了一下，扫视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接着说：“只有我在的时候才表现优良的集体，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无能！一个只有靠将军指挥才能作战的军队绝对不是一个优秀的军队！”
我突而看到了他最为凝重的一面。或许是心有灵犀吧，我这样想的时候，他就正好望向了我这边。就那一瞬，我们的目光缠绵而激烈地交汇，仿若两道火光突然于空中相遇。其实只一刹，却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而久远。
这样的课堂之于我而言即像天堂，但却更似一个炼狱！我在百般渴望的同时，一样地百般地折磨，他是不是亦如此？我毫不敢去痴想！我只能从他冰冷而漠然的背影里想象着他丰富而成熟的内心世界。甚至他面部的表情，都一一地成为了我脑里过滤的对象。
也许这正是暴风雨的前兆？雨欲来时，风满楼？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那是雨后的一个傍晚，我寻着蝴蝶的幽香一路前行，背着沉沉的书包，手里拿着哥伦比亚加。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吸引我眼球的正是这本书封面的【百年孤独】那四个字。或许正是这四个字打动了我，使我原本要拿哈代的作品，结果就拿了这本书。后来的实事证明，我的直觉是没错的，这本书强烈而深刻地将我所有的思维带入了故事的情节里。我为书里的沉重而沉重，快乐而快乐！甚至为里面每一个人物悲剧的性格而伤感哀思。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所以才需要交流？因为孤独而交流，因为空虚而恋爱？这是淑本华的理论，我并不真的认为这是绝对的真理。但是，当我发疯般地想念杨天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内心极度的空虚与落寞！甚至常常会伤感的莫名掉泪。人生的每一个进程里或许都自有神灵在悄然安排？
圣经说：我们不必忧虑，不必感伤，不必恐惧！因为天主不会让你饥饿，不会让你悲伤，不会让你难过！可是，我的天主在哪里？我明明绝望得快要窒息？
沿着溪边坐下的时候，才发现，石榴花遍野了。而我正坐在开满石榴花的树底下。“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焰欲烧人”，白居易的《山石榴》一诗正是石榴花的写照，真正写出了石榴花的本质。我从没有仔细研究过石榴花，只知道它结出的果子出奇的好吃，很爽口香甜。今天突然这么近距离的看石榴花，仿佛错失多年的情人，那样深情而惊叹！
“看什么这么出神？小心掉溪水里去！”突如其来的声音，仿若一记惊雷，吓得我瞬间六神无主，还真应了他的那句话，差一点就掉进溪水里了，幸而他及时拉住了我。
“你冤魂不散？”我定定神之后，没好气地说到。
“那就好了！就真的可以如影随形，省得整天对你提心吊胆！”他一点都不客气。
“提心吊胆？”我抬起那双好似用清水洗刷过的眼睛，清澈而迷茫地望着他，他好象被我望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了视线说：“是的，不是生病就是摔跤，要不就是浑身血迹斑斑，总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