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帝皱眉看向左巍,“左相何以如此有把握?”
左巍轻松地笑言,“皇上,泾国之殇已经无法挽回,驸马没有退路,我朝若能指明前路,任人唯贤,便能得两全,驸马壮志得以抒发,我朝亦得到了人才和民心,最主要是,公主也能得到幸福。”
宛茗是原帝心尖上的女儿,左巍这一说,就说到原帝心里去了。
“皇上,平心而论,驸马向恂无论是样貌人品,才学武艺皆属出众,若她能好好待公主,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爱卿的意思,朕听明白了”,原帝押了口茶,“放权,用人不疑,对吗?”
意思已到,左巍拱手鞠躬,“皇上圣明。”
“那爱卿觉得,这权,朕应该如何放?难道驸马抗旨一事,朕就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了吗?”
“自然不是,皇上,可让驸马将功赎罪,带兵出战,只准胜,不准败!”
原帝沉默着思索了片刻,扬手向着左巍,“准奏,这回驸马再抗旨,严惩不贷!”
从保护宛茗的角度来说,一个是尽可能地利用完向恂,然后还宛茗自由身;一个是给以信任去栽培,让向恂和宛茗互相接纳。这也是任柏水和左巍两种不同主张的分歧之处。在联姻之初,向恂难以接受,难道原帝心里就好受吗?互相怀着敌意,原帝便倾向了任柏水极端的对待方式。但是平心静气地,哪家嫁女儿是希望女儿抛弃或被抛弃?就算身为皇帝,原帝的心情也是一样。半年的时间,对宛茗的思念深了,渐渐地,从宛茗书信中一切安好的字里行间,对向恂的反感也在变淡。如果向恂能让宛茗幸福,如果向恂能够真心臣服,原帝也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或者说是努力,给向恂机会去证明。相反地,要是向恂不知好歹,一意孤行与大原为敌的话,原帝是绝不可能将宛茗交到她手上!
曾经专属于向恂的练武场,向恂推开门走进,原封不动的,还是原来的样子,兵器架上甚至一尘不染。向恂拂过长枪,关刀,青戟,利剑,走向东南角处唯一的一套黑色盔甲。头盔拿在手里,向恂侧身看着整个练武场地,往日和先皇切磋较量的画面一一浮现,从七八岁到十几岁,或细心讲解精髓,或厉声提醒要点,或对一招一式下手过重而皱眉担忧后悔。儿时,觉得能和先皇在这里待个一时半刻都是好的,因为只有这时候,先皇才不需要见大臣,批折子,能全心全意地陪向恂。后来要求严了,向恂便常常忙里偷闲,借故不来,先皇气得要考向恂,只是向恂每每都能过关,让先皇无话可说。少年时,先皇和向恂之间,一旦动手,输赢难分,先皇愈加自豪,向恂日渐成长。
向恂在练武场的中心席地而坐,头盔搁在膝上,想起从前威风凛凛的父皇,嘴角扬起微笑。
“恂儿,担当大任者,需要强大自身,才能保护你所看重的。”
“父皇,您所要保护的是什么?”
“小家大国,一方百姓。恂儿呢?”
“儿臣要护父皇所护,爱父皇所爱,即天下,即臣民。”
向恂还记得当时先皇的爽朗笑声,那种欣慰和骄傲,向恂现在体会得更加深刻。
“父皇,儿臣虽已不是一国储君,但初衷未变,护天下,爱臣民。”
“叩叩”极轻的两下敲门声,拉向恂回神。明宁,洪欣和洪世昌一齐进来,让向恂吃了一惊,抱着头盔站起身,不住地打量洪世昌。
“洪大哥,你这一身”,洪世昌一改原先不修边幅的样子,衣服也换上了侍卫的官服,弄得向恂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你是自己不会看呢,还是看不懂?”洪欣帮洪世昌理了理衣领襟口,“我大哥现在是你的贴身侍卫,你要是统帅的话,我大哥至少也是副将,这点威信还是要有的。”
“什么?”向恂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洪世昌扬起手里的大刀,“兄弟,你莫不是看不起我?那就来亲自试试我的本事!”
“洪大哥,你别说笑,我就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向恂将目光看向明宁,明宁却只笑不答。洪世昌搭上向恂的肩膀,“兄弟,我就是讨了个官当当,不用这么紧张。”
洪欣不禁双手环臂摇头,“师傅,我这个师兄这么啰嗦,我怕会受不了。”
向恂本想再细问洪世昌,这下转头看着明宁和洪欣,“师傅?师兄?这又发生什么了?”
“这么惊讶做什么?”洪欣抬头瞪着向恂,“我说过不走就会认师傅的,有我做你师妹不好吗?”
明宁已是默认的态度,向恂仍然无法相信,“在我昏迷的时候竟然发生这么多事?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明宁将情绪藏在波澜不惊的眼底,洪欣有点不自然,不过正好被推门而入的宛茗化解了。
“每隔两个时辰吃一次药,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向恂迎着宛茗走过去,“都送到这来了,不知道也不能不喝。”
头盔递给宛茗拿着,向恂端了药,看看宛茗身边面生的宫女,“小舞呢?怎么不见她?”
“小舞有点不舒服,我让她休息”,宛茗自锦袋中拈出一颗梅子,催促向恂,“快趁热喝,再吃了这个就不会苦。”
向恂和宛茗对视一眼,屏息不闻那刺鼻的药味,仰头两大口喝下,就着宛茗递梅子过来的手势,低头就将梅子含在了嘴里。宛茗的指尖不经意地碰着了向恂的嘴唇,是比梅子的甘甜更能转移药汁入口的苦涩。
“咳咳,弟妹,你陪着我兄弟,我们就先出去了啊。”
洪世昌往前走了两步,明宁停在向恂面前,“恂儿,你伤势未愈,切记练功不可过度,注意休息。”
“是,师傅”,答完明宁,向恂看着前头的洪世昌,“洪大哥,你很神气,很适合你。”
“哈,我兄弟就是有眼光。”洪世昌不禁又上下看了看自己。
向恂无声地笑,在一旁横架上取了最上面一把短刃,递给洪欣,“就当给师妹的见面礼,还望笑纳。”
洪欣佯装不屑地接过,匕首出鞘,刀光一晃,洪欣眼底就有欣喜之色,向恂也笑了笑。
待整个练武场只有向恂和宛茗两个人,向恂看着宛茗,状似苦恼,“我该给你什么?”
宛茗笑着,将头盔放好,抬手抚上盔甲,感受冰凉触感背后的坚硬,思考着是否足以保证向恂的安全。
手自宛茗腰间环过,向恂将似乎更加柔弱了的宛茗抱进怀里,“怎么不说话?”
“抗旨是罪,遵旨是战,我该说什么?”
“当然是好好打一场胜战回来!”
宛茗偏头,“你真的愿意为了大原而战?”
“也是为了泾地的百姓,不是吗?”向恂将下巴搁在宛茗肩膀,“这和逼他们当兵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如果你父皇信守承诺给了我兵权,我就会信守承诺地打好这一仗,不会让他担心的情况发生。”
宛茗握着向恂放在腰间的手,摩挲着,“向恂,我发觉你有一点点变了。”
“是吗?”向恂的话里充满了笑意,“宛茗,等我战胜回来,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一定要等我。”
宛茗轻笑,“不是问我要什么吗?你且记得,牢牢记在心里,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放心,相信我”,向恂收紧手臂,“有句话,以我现在的身份说出来或许不太合适,但是我想让你知道。”
宛茗抬眼,满是好奇地看着向恂,“是什么?”
向恂弯起唇角,“我若不能给你打下一个江山,便选择为你守住这个天下。”
宛茗心里一窒,向恂这句话的意思是……宛茗转过身,一脸严肃地面对着向恂。向恂被宛茗这幅谨慎的样子逗笑,在宛茗开口之前,带着所有的宠爱深情,轻轻地吻上了宛茗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周末有非常重要的事,求祝福!
第50章 夫妻同心永不离
三个人走在廊檐下,其实洪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洪世昌去找了宛茗;原先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洪欣对大哥洪世昌只有一句感谢和一声抱歉。洪世昌一向想事情简单,决定了的事就不再喜欢婆婆妈妈。
“小妹;你大哥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没有义气的人吗;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上战场杀敌,还给咱们老洪家光宗耀祖了呢;”
洪欣沉吟着,想一同出战的想法忍住没说;预料到洪世昌不会答应;而洪欣亦觉得自己有点得寸进尺了。
“大哥;反正你记得,凡是别逞能,身体是本钱,不要一味追着敌人跑,小心陷阱。”
“小妹,你当大哥是三岁小孩吗?”洪世昌笑着,“大哥虽然目不识丁,但是英雄好汉的故事听了不少,还有驸马兄弟领军,担心啥?你在宫里好好陪着公主弟妹,我觉得那个谁有点古怪……”
明宁和洪欣皆是一愣,洪欣看了眼明宁,看着洪世昌问道,“大哥,你说的是谁?”
洪世昌正要说,忽然盯住了对面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呐,呐,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明宁和洪欣转过身,来人已到跟前,“明宁大师,洪大哥,洪姑娘好,你们知道向恂在哪吗?”
“驸马兄弟跟公主弟妹在一起,旁人不便在场,我们都出来了,伍月姑娘还是不要去找了。”
“既然这样就算了”,伍月看明宁和洪欣也是一样的态度,面露尴尬,“洪姑娘,上回没经你同意就用了你的房间,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
“那就真是太巧了”,伍月不说还好,一说,洪欣就来气,摆明是利用她,“幸好她俩已经解除了误会,不然我就成罪人了,不知道还以为是我洪欣居心叵测。”
“呵呵,说的也是”,伍月讪笑着,“那我先告辞了。”
洪欣看着伍月走远,转向洪世昌,“大哥,你也觉得她不对劲吧?”
洪世昌双手抱臂,点了点头,“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的城府很深。”
想起什么,洪欣问着若有所思的明宁,“师傅,您以前就见过伍月,依您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并没有太多接触,不过她倒是曾经以太子妃自居,大小姐脾气可是大得很。”
“这种人怎么可能入我兄弟的眼,和弟妹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洪世昌善恶分明,对伍月的印象基本上难以改观。
“话虽这么说,到底是不知底细”,明宁显得更加谨慎,“欣儿,暗地里调查可以,注意分寸,切记不可太出头,以免招来祸端。”
“是,师傅。”洪欣知道明宁意指自己往日里一贯的心直口快,确实是不甚明智的行为。
洪世昌看了看洪欣和明宁,憨厚的脸上,笑得很是放心。
柳州,令州,济州三方人马,最晚的都在日落时分抵达了泾省,知道这个消息的宛茗安心不少。自书案前起身,宛茗舒缓了全身的僵硬,走到窗前看了看天色,沉思了一会,拿上锦袍,刚要出门,小舞已经传了晚膳进来。
“公主,您就别跑来跑去了,我让福公公去请驸马过来了,您和几位大臣议事忙了一下午,歇会吧,不然要累坏身子的。”
宛茗被小舞扶着坐下,宛茗饶有兴趣地看着忙着盛汤的小舞,“你怎么样?”
“我就不是享福的命,躺着浑身不舒服。”
宛茗笑着,“身体无恙,心里呢?”
小舞小心地将汤放在宛茗面前,“您都无怨无悔,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也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驸马要是敢辜负您,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听似恶狠狠的话却让宛茗心里一暖,想到近来向恂的转变,宛茗突然就有点幸福得晕头转向的趋势。
“不过公主,您这么急地召齐各部大臣是要做什么?”
宛茗吹凉了热汤,舀起一颗白莲放进嘴里,“小舞你这么聪明,又看出什么了?”
“公主您不是更聪明,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小舞还是和以往一样机灵古怪,“公主您打点好宫里的一切事务,无非就是您打算离宫,跟随驸马一起出征,我猜得不差吧?”
宛茗喝了小半碗,放下汤盅,看着小舞,“你这么能耐,不如算一算我军这一战胜算有多少。”
“驸马和公主双剑合璧,肯定稳赢!但是我觉得驸马不会答应,您又不会逆驸马的意,所以……”
“所以我需要和她商量”,宛茗截了小舞言之过早的结论,反问道,“那你到底能不能把人请来?”
小舞胸有成竹,“驸马不看僧面看佛面,以公主的名义,还怕请不来吗?”
宛茗无奈地摇头,像是要印证什么,福生只身一人进门跪首请安,“回公主,驸马还在练功,让公主不用多等”。
宛茗似乎早有预感,只剩小舞诧异得不敢相信,不一会也消化了,“这就是恃宠而娇四个字的含义了吧,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恩?”宛茗叫住转身要走的小舞,“做什么去?”
“准备食盒,驸马那么辛苦,再饿着了,公主您不得心疼坏了啊?”
拿小舞没办法,宛茗由着小舞去准备,实则心里也真是这样想的。但即便是宛茗,被小舞这般露骨地打趣,还是会有一丝难为情。
向恂卧床养病这么几天,终于能够握着剑松松筋骨,大汗淋漓都不舍得停下休息片刻。宛茗的面子请不动向恂,不过宛茗一出现,向恂就收起了气势凌人的招式,换上了和煦的笑脸。
“早该想到你不会这么听话,还不如我过去呢,一来一回,饭菜都要凉了,我还真有点饿了……”
“哎”,宛茗躲过向恂要来拿食盒的手,“是你不对,不能这么便宜你,我要考考你这两天苦练的成果。”
向恂眼底闪过亮色,“好啊,棋逢对手才有意思。”
“先说好,如果我赢了,我有一个条件。”
向恂不以为意地笑着,“兴许你输了,我也会答应呢。”
宛茗故作惊讶,“是吗?那就不用动手了,过来吃饭吧,边吃边说。君子一言,你必须说到做到。”
无缘无故地被将了一军,向恂愣头愣脑地坐下,接过宛茗递的筷子,察言观色,“你先说说看,难度太大的话,可能我也无能为力。”
宛茗腾出手给向恂擦了鬓角的汗,一语截断向恂的后路,“不能这么快反悔,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向恂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宛茗也没再和向恂打哑谜,将向恂爱吃的菜和向恂必定不爱听的话一起抛给向恂,“我要跟随大军一起出战。”
“不行!”
宛茗抬头看着向恂,无声地反问向恂前后的言行不一。向恂便知中了宛茗的小计谋,开始扯大道理,“两军交战,有统帅,将军领兵即可,你身为公主,自然应该留守泾地主持大局,稳定军心,怎么可以涉险?”
“宫中事无须打理,目前最紧急的就是战况,不稳定军情,何来主持大局之说?”宛茗丝毫不示弱,要说道理,头头是道,条条有理。
眼见这个方式说不通,撇开一贯的说辞,向恂转寻他径,“宛茗,你不妨直说想随军出征的原因。”
宛茗可不觉得向恂是想听什么肉麻的话,不受向恂战术的困扰,莞尔一笑,“那你敢说你反对是没有一点点私心的吗?”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放弃战略,向恂选择坦白,“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但是你去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