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柏水对管家的解释似听非听,扬手让所有人退下,待只有任柏水和女子两人,任柏水才开口,“你说你是谁?”
“我是泾国将军伍凯之女伍月,我知道您是任柏水大人,请大人救我,我实在不想再落入那帮人手里……”伍月边说就边哭了起来,拽住了被子,很是激动和害怕的样子。
任柏水耐下心,在床沿坐下,“你说的那帮人是什么人?”
“妓院的人,他们硬抓着我接客,开始我不肯,甚至划破了自己的脸”,伍月侧过左脸让任柏水清晰地看到一道淡了许多的伤疤,“但是后来他们就不愿意让我白吃白住,直接把我锁在房间……我是假装迎合一个客人才找到机会跑的,不小心撞到大人的马,还请大人帮帮我!”
大家闺秀落到这步田地,本是让人唏嘘和同情的故事,可任柏水不以为然,这都不是任柏水关心的重点。
“你想让我帮你见到向恂,对吗?”
出乎任柏水意料的,伍月极力摇头否认,“不是的,我只求大人给一个留身之所,听闻大原皇帝对待泾国前朝臣子及家属都是法外开恩,我如今已经无依无靠了,希望能免受颠簸之苦……”
“你为何不向当朝的驸马,曾经的泾国太子求助?”
伍月用袖子擦去眼泪,柔弱的脸竟然浮现恨意,“如果不是向恂向愐两兄弟,我爹就不会枉死!他们现在风流快活,安享富贵,多少人因为他们流离失所,颠沛流浪,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凭什么还相信他们?倒不如……”
伍月抬眼小心地看了一下任柏水,“还不如跟着大人,大人年轻有为,更重要的是诚心对待泾地百姓,大人若能收留,我愿意能我之所能报答大人。”
任柏水放开笑脸,抬手帮伍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难得伍月姑娘信任,你就尽管在我府里住下,其他事情暂时不用多想,我都会安排妥当。”
伍月受宠若惊,吃过了苦头就再也不想受那种罪,看任柏水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又极具耐心和修养,心里不免对任柏水感恩戴德。
实际上,伍月的一席话也让任柏水始料未及,忠臣的后代竟然对向恂怀恨在心,无疑是上天给任柏水的先机,所有反对和憎恨向恂的人都会成为任柏水的力量。至于伍月的作用是大是小,只要略施小计,一试便知。
晚上,比起一切都掩盖在黑夜之下,对向恂来说,更多的担忧和顾虑暴露,浮现。若不将心敞开,便也无关紧要,可是亲密无间的关系里,怎么容得下一个这么大的隐情?向恂思来想去,此时开口的压力感远甚以往。
宫女们在理床铺,小舞站在镜前帮宛茗卸下珠钗,做着入寝前的准备。从外面进来的小太监站在远远的地方低头回禀,“公主,驸马留在南书房还有事需要处理,怕回来得迟打扰公主休息,今晚就宿在书房了。”
宛茗挡了小舞卸妆的动作,沉吟片刻,“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洪欣坐着翻了翻桌上的书,没有能让洪欣静下来的好文章,又在床上躺了一会,百无聊赖的感觉滋生,去找向恂的想法蔓延,想到做到,洪欣起身就走向门口。
听见门开的声响,静立于书架前的向恂侧身,持灯笼的宫女分开两排站在门口,披着锦袍的宛茗在向恂眼前出现,徐徐走近。
“熬夜伤身体,我让小舞准备了参茶。”
小舞看了看向恂,将茶搁在书案上,低头带着宫女退出了书房。宛茗解下锦袍,向恂这才移动脚步,“你更应该好好休息,你的风寒还没完全好。”
“已经不碍事”,宛茗在书案前坐下,去看向恂摆在案台上的书,“两个人可以事半功倍,你不是铁打的,怎么可以不眠不休?如果有些问题你非要今晚想个明白,那不妨说给我听听看,说不定我会有办法。”
宛茗的话意外地贴合了向恂此时的心情,关于向恂和宛茗两个人的事,向恂是问题,那么宛茗就是办法,一结一解,可是说来容易,实则如千斤重压心口,无法轻松坦言。
“解决的办法已有,无须再费脑筋去想,我只是担心过程和结果,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不如想想还可以怎么完善或是,预测一下结果,看看如何应对。”
宛茗偏头去看站着的向恂,“那有何收获?”
向恂靠在桌边,摇头道,“剪不断,理还乱……”
“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向恂为宛茗这样嫁接两首词的方式顿了一下,笑道,“是,一团乱麻了。”
“那就放一放”,宛茗合上所有摊开的书本,“倘若不是迫在眉睫,就任由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苦思冥想也料不准何处会柳暗花明。”
宛茗巧舌如簧,向恂的心事没有提只言片语,纷乱的思绪已经从没有出口的死路迂回婉转,不再堵在向恂心里。
“这是什么?”宛茗整理书本的时候看见了书下压着的一角,看那墨色,应该是画。向恂回答不及,宛茗看向恂没有阻止,便抽出了画纸。
一位面容娇小清秀,楚楚动人的少女跃然纸上,没有题词和落款,宛茗再看不出其他,兀自问出声,“她是谁?”
向恂接过画纸端详,淡淡的微笑停在了唇边,“一位挚友的女儿。”
宛茗从向恂的神情中看到了回忆,向恂不清不楚的回答没能解答宛茗的疑惑,“你画的?”
画上女子的五官样貌足够传神和灵动,就算画功精湛,也必须是熟悉的人才能刻画得如此细致和生动。宛茗潜意识里不愿听到向恂肯定的回答,可向恂点了头,将画纸卷好。
自古来,以诗言情,以画抒兴,宛茗很难不去猜测画上女子对向恂的特别之处,“为何要画她?”
“我在找她”,向恂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战争结束之后她就失踪了,受人之托,我要照顾她。”
这是宛茗没有想到的情形,照顾一词,包含太多意思,最深最难的便是一辈子的责任。
过久的沉默,向恂看向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的宛茗,“夜了,去睡吧。”
“你就是为她苦恼,辗转反侧?”宛茗脱口而出,不等向恂有什么反应就起身走向了门口,“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找人的事,凭你一己之力也是难。你不反对的话,那画像多画几张,贴出布告寻人便是。”
向恂还没从宛茗没头没脑的一问中缓过神来,宛茗已经离开。向恂的目光落在画卷上,顿时恍然大悟,懊恼自己迟钝的同时,又觉得宛茗方才的举止行为好笑。向恂看向门口,想起宛茗的背影,无声的笑容里,有着十分的宠溺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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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青楼竞拍入圈套
折腾过后;导致宛茗夜里睡眠不安稳;又听说向恂一早就去了城郊,宛茗想见还要差人去叫回来,又给宛茗添堵。
“公主;您说驸马怎么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没有一天是待得住的,天天往外头跑”;小舞给宛茗盛了小半碗粥;清早就开始念叨向恂的不是;“成了亲,宫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见驸马收收心。”
想到昨晚向恂看那幅画的神情;宛茗不知不觉又带入某些想法;本就寡淡无味,这下更没了食欲,也懒得替向恂辩解。
旁侧的嬷嬷听了,自作聪明地奉承了一句,“驸马为公主分忧,每日忙于处理泾省大小事物,可谓尽职尽责。”
“可是没人说驸马的职责是为国为民啊”,小舞皱眉小声嘟囔,“驸马若是太出风头,不怕其他官员心怀妒忌,向皇上告状吗?”
嬷嬷没听见小舞的碎碎念,小舞却提醒了宛茗,依向恂如今的身份处境,确实不宜大有作为,否则太引人注目,容易引祸上身。可是待之如傀儡,又是一件让宛茗,让向恂都难受的事情,这可考验着宛茗。
“启禀公主,福公公求见。”
正说着呢,就来了一个和向恂相关的人。宛茗点头让福生进来,福生双手横托一卷画轴,跪地请安,“参加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福公公请起,你这是为何事而来?”
宛茗不是没有看见福生手里的画轴,但寻人布告所需的画像可不需要如此装裱,宛茗不知道向恂派福生过来的目的,便直接问了。
“回公主,驸马只让奴才把装好的画轴立即给公主送来,并未交代其他事情。”
“这画是今早装裱好的?”宛茗一边问,小舞一边去拿了福生手里的画轴交给宛茗。
小舞拉住一端缓缓往下,画中像便渐渐展现。点点花瓣飘洒的布局里,宛茗一袭淡粉色衣裙,亭亭而立,纱裙随风带起弧度,耳边散落的青丝拂动,如瀑的长发及腰,侧身执签,低首垂眉而若有所思的画面就定格在向恂的画笔下,栩栩如生。右上方青墨挥洒小篆一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盖上了向恂的印章落款。
宛茗很清楚向恂作这幅画的初衷,正因为明白,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宛茗示意不断感慨向恂画工的小舞打赏福生,自己拿着画走进内室,收下了向恂这份无声的解释。
一早就徘徊在宫门口的洪欣最终是等到了向恂,拦住了向恂的马,知道向恂近两天都在忙城郊农田分配的事,要求和向恂一起去。
洪欣莽撞地冲到马前,又提出这没有道理的要求,向恂潜意识里不愿意答应洪欣,自然而然地拒绝,“待在城外又累又无聊,你还不如留在宫里陪洪大哥。”
“陪我大哥更无聊!”洪欣赌气似地说道,“你是怕我缠着你吗?我和我大哥过两天就走了,不会再热脸贴上你这吕洞宾!躲着不见,是不是不想承认我和大哥是你朋友?!”
向恂不知怎么就惹怒了洪欣,气头上的洪欣小题大作,向恂分辨不出洪欣说的是真是假,只有用行动否认,大事化小,命人再牵了一匹马过来,向恂和洪欣一起从宫门离开。
洪欣不止一次地偏头看了身旁的向恂,转瞬即逝的气愤早就换作不舍的目光在向恂身上流连。昨夜洪世昌带着十足的决心拦住洪欣房门口,就是不让洪欣去找向恂。不可能的事情,再怎么努力,只会难为自己,为难他人,如果对方能幸福地生活,那就用远远的观望来守护,至少这样的回忆有了更具意义的句点。
洪世昌说来说去都是意思差不多的话,只不过身边多了最真实和最具说服力的例子去启发洪欣的感悟,向恂和宛茗在各自这样的情况下都还是成了夫妻,缘分的事,不得不信。洪欣倔强固执,却难以自欺欺人,忍下所有的不甘和疼痛,答应了洪世昌离开泾地的提议,洪世昌也同意多给洪欣几天时间作别。
马儿突然停下,等洪欣回神,向恂已经站在马下拉住了洪欣的马,“那么早等在那里,你肯定没吃早饭,先下来吃点东西。”
洪欣从马上下来,面前是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面摊,向恂将马绳绑在树上,叫了两碗面。等着的间隙,向恂看了看洪欣,“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你和洪大哥难道真的要走?”
洪欣同样看着向恂,却是答非所问,“你每天早上出宫都不吃早饭的吗?粗活累活忙大半天哪来的力气?”
洒着葱花的两碗面被跑腿的端上桌,向恂没在意洪欣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早上没什么食欲,饿了就吃点农家粮,很够饱。”
“一个大男人吃那么少”,洪欣把自己碗里寥寥无几的几片薄薄的牛肉全数夹到向恂碗里,“像你这样的人也是少有,含着金勺子出生,过着贫苦的生活竟然没有一点不适应和脾气,原先众星捧月一般,现在不知好歹的百姓指名道姓地骂你,心里肯定不舒服,表面还要装得云淡风轻。”
向恂听着洪欣这一通类似数落的话,笑笑反问,“难不成我还要哭着喊冤不成,那样百姓们就会可怜我,同情我,然后原谅我输掉了他们的家国?他们怨我,是因为我身上曾经背负着他们的希望,然后我让他们失望了。我所承担的责任能给我皇位,也会给我带来指责,不过人始终应该往前看,这样后面的路才会充满希望。”
向恂吃了一大口面,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洪欣的筷子夹了夹面条,又停下,“让你想通的人,是宛茗吧?”
向恂咀嚼的动作一顿,继而点了点头,“我不能否认,未知的日子因为有她在身边,我很踏实,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促使我们敌对的潜在因素,但是我愿意相信她。”
洪欣动了动嘴唇,低下头吃面,不再多说一句。
向恂近来最明显的变化,不用费思量地去发觉,就是向恂嘴角多起来的微笑,而这细微却深刻的变化只来自于一个人。宛茗大病初愈,治疗的是向恂和宛茗两个人的感情。即便宛茗什么都不做,只要她在向恂身边,向恂就可以得到全世界一般,更何况向恂于宛茗就如宛茗对向恂一样重要,这两人终究是离不开彼此。
“小舞”,宛茗换了一套便于出门的衣服,看向在桌边收拾的小舞,“都准备好了吗?”
小舞用绸布将桌上的糕点包好放进食盒,看见宛茗出来,惊了一下,“公主,您又要出宫?我给驸马送去就行了。”
“有何不可?宫外有豺狼虎豹吗?”
宛茗状态轻松,小舞小声嘀咕,“只怕比豺狼虎豹还难缠,任大人问起来,我又没法交代了。”
心情颇好的宛茗脚步也轻快,小舞放开脸舒口气,任劳任怨地紧跟其后。
一碗面的功夫,出城必经的路上竟然已经走不动道了,平日最繁华也不至于如此。向恂皱眉看着前方拥挤的人群,热闹的焦点还未出现,一曲婉转的琴声先眷顾了众人的耳朵,悠悠扬扬奏出了无限哀思。
人群中只是不断爆发叫好声,而向恂在琴弦拨动的那一瞬,视线定格在传出琴声的阁楼之上,目光焦灼诧异,一眨不眨。
“你怎么了?”洪欣用手肘撞了撞向恂,再看向向恂盯着的地方,“好像是青楼又要拿花魁来做名堂,你不会也想掺和吧?”
“什么?”向恂不可思议地问着,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仍不愿相信而已。
琴音止,抚琴的人脸蒙面纱,被左右两个丫鬟搀扶着走出阁楼,旁边一位老鸨似的妇人覆灭了向恂心里的侥幸。
“今日我们烟雨楼的头牌红月姑娘出阁接客,第一晚的艳福”,老鸨顿了一顿,媚惑地扫了楼下聚集的男人几眼,甩着红色丝巾尖声说道,“一百两起,价高者得!”
声落声起,“二百两,三百两……五百两!”
向恂已经变了脸色,洪欣看出了不对劲,“你怎么了?人家花钱买风流,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要是向恂真是风流秉性,洪欣发现自己倒没有一点点的欣喜。
藏在暗处的人一直观察着向恂的反应,挑了适当的时机,招手派出一个孔武邋遢的大汉,喊价,“一千五百两!”
老鸨眉飞色舞地宣布了红月的命运,不堪入目的大汉色相尽露,向恂已是怒不可遏。洪欣一拦没有拦住,向恂从马背上飞起,直接落在阁楼上,带起的风撩开了红月脸上的面纱,向恂一眼确定,将人护在了身后。
暗处的人露出得逞的笑,蓄势待发的持刀打手全部冲上了烟雨楼,向恂毫无疑问地进了圈套。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句歌词: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只要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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