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七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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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世界·七天七夜-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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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炸雷:
“金晓伟!有叫金晓伟的吗?”
迟钝的我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四处环顾,那些闲聊晒太阳的狱友此时纷纷站立而起,一副耗子见猫样。李建国急忙教授我:
“管教在门口找你呢!快点去,记着先喊到!”
听到我名字的瞬间,我的脑海中,做着本能的反应:莫非是妻子坐飞机飞奔回来看我?——不可能,公安局周末不上班的;难道是哥哥从省会找关系协调成功?——好象可能性也不高,要成功早就协调成功的;总不会是要对我宣判吧?(现在想想甚为可笑,但在当时就是这种想法,人呆在那样的环境,有那样怪异的想法,丝毫不足为奇)
就这样,我迷失在猜想揣度的迷宫里。直到李建国又对我交代了一遍,我才恍然回到现实中。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
“金晓伟!!”外面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到!到!”我顾不得撸下挽起的裤脚,忙不迭地冲进监室,冲刺般直奔走廊处的电门。
“你叫金晓伟?新来的!”门外的狱警没好气道。
“是,是,昨天才进来的。”我的脸上挂着讨好般的笑容,眼睛却不住的瞅着面前隔着铁栅栏的狱警,想从他的表情言行中找到一些关于我的蛛丝马迹,好推断下一步将要发生的遭遇。
“找死呀,慢吞吞的。”狱警的七字箴言一下子将我的充满泡沫的幻想击打的粉碎,一颗心也就此坠落下去。在前面等待我的,肯定不会是亲人和希望。就算不是悬崖,亦不远矣。
“对不起,对不起。”我所做的,只能是做着虔诚惊恐的道歉,一遍一遍地,期望能够避免阎王的无谓折磨摧残。
“出来。”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桄——榔——”声,铁栅栏应声而开,狱警冲着走廊呶了呶嘴。
我忐忑不安的走出了监室的大门,昨夜十点,我迈进监室大门,至今只不过短短十个小时,但回头望向已经合拢的铁栅栏,已经是恍若隔世的感觉。
但是,这次离去的结果是否真如我最好的期望?抑或是应验我最坏的打算?我不得而知。直到结果揭晓之前,这一直都是个迷团。
关于这个监室,这个看守所,我真的是再也不想回来。但是,心头却有种隐忧——我的结果是仍然被遣送回监室——道理很简单,狱警的态度和没有提示我收拾自己的行李。
尽管明知自己最有可能的结局,但我内心却仍然保留着一丝幻想、一丝近乎于奢望的幻想。至少,在我知道最后结果之前,保留一丝幻想,用以平衡自己可怜柔弱的内心,缓解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委屈与伤害。
可怜可叹的人,不断的退让,不断的退而求其次。就如同现时的我,没被处理羁押之前,想着只要不掏罚款,哪怕收监都可以;进来监室之后,才发觉退而求其次,多掏点罚款,能够出去就行。
可怜的我,总有一天,会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第二十三章
    “走!”狱警在后面催促道。
脚下的路,笔直的延伸,白天看来依然与昨夜一般无二,都是充满了阴森冷郁。我真的期望这是一条单行线,走出去之后,就再也不要回来——尽管内心告诫自己这种可能发生的几率不会大于23选7的彩票概率。至少的,希望面前这条道路永远没有尽头,哪怕一辈子就这样在路上,也不要再回到那浑噩的地方。
路的拐角,左转,狱警在背后亦步亦随。
走到内监区的门厅,等待片刻,身后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禁回头一望,狱警竟然已不知何时消失。
茫然若失,不知所措,局促不安——这些皆是我当时在门厅外的表现。眼光触及办公桌前佩带警徽的人民警察时,一阵阵心惊肉跳袭过全身。
犹豫片刻,我硬着头皮喊了声“报告!”
“进来!”坐在桌前浏览报纸的狱警头也没转,冷漠道。“什么事?”
“报告管教,是有人找一个叫金晓伟的犯罪嫌疑人吗?”我试探地问道。
“嗯!”狱警漠然,嘴里冷冷道:“出去,站门口等一会儿。”
我知趣顺从的退出了门口,那种卑躬屈膝的态度,让我自己都不由自主地佩服自己。
站在门口,眺望着不远处的花红叶绿,遥想着在那铁门后即将发生的不为人知的命运,心情不由起伏难平。
那扇隔绝内外监区的厚重的铁门,在其背后,等待我的是焦急的爱妻?严肃的警察?抑或是威严的法官……种种假想纷至沓来,塞得我的大脑几近爆裂。
我,深深为我即将决定的命运而内心狂跳不已。
我,离那扇决定我命运的铁门,只不过区区十步只遥(十步一杀?)
这种心情的莫名躁动,在人生的长河中,决计不是头一遭:高考放榜时,我离领取通知书的办公室,十步之遥,心情忐忑;初次为找寻爱情来到塞外小城,从月台到约好见面的出站口,十步之遥,心情忐忑。
每一次忐忑之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只是因为自己的选择不一样,致使结果各异。
那么,这一次所要面对的,以及将发生何种结果呢?
不过片刻,那名狱警携周昭雅而至——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和周昭雅相互对视的一瞬间,彼此交换了很多信息:
一:周昭雅和我一样,不知道被叫出来的目的。
二:周昭雅在监室里没少受罪,或者说心理难受——这点从她那哭肿的眼睛上就可以得知。
三:她比我还恐惧呆在这里,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
眼睛是人内心的窗户,此言不假,我们通过窗户在做着无声的交谈,彼此的想法尽露无疑。对于周昭雅而言,她因为有个五岁的从未离开父母的女儿,显得比我焦灼憔悴有加。
因为有狱警的关系,促成了我们无声的默契。
外面的狱警朝屋子内呶呶嘴,我和周昭雅会意的鱼贯而入。
“站在那儿!站好了!”我俩彼此望着对方脚上的陈旧拖鞋,不由相视一笑。
那名端坐于桌前的狱警,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走至墙角,手里拎过来两副手铐,示意我们伸直手腕。
我茫然地看着那狱警将黝黑的手铐铐在我的手腕之上。手铐既没有金属那样沉重,也没有金属那种耀眼的光泽。
白皙的胳膊,黝黑的手铐,黑白分明。
面对手铐,我内心那一丝丝充满奢求的幻想彻底落空,幻想过后是无尽苍凉,好象一棵树叶掉光的枯树而已。留给现在的我所能作的,惟有祈祷上天保佑,不要判刑。
周昭雅显然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礼遇”,不由又是一阵哭腔:
“可怜可怜我吧,不要给我戴这个东西。”
“出去!”狱警为我们带好表示身份的道具之后,便挥挥手,将我们推搡到门外的狱警处。平时走路习惯性挥舞胳膊的我,受此桎梏枷锁,一步一挪,浑身不得劲。
门外年轻的狱警带队,片刻 就穿过了盛开鲜花的绿化隔离带,走上两步台阶,来到最后这扇铁门前。
答案,即将揭晓。
随着“隆——隆”的铁门开启声,映入眼帘的人我很熟悉,尽管我内心一直在回避蔑视厌恶噌恨诅咒他,但他还是出现在我的面前——整个过程中伴我始终的那个胖胖的公安便衣——此本小说多亏他和那个瘦高个才得以被创作出来。
我和周昭雅看见面前的胖瘦二人(胖头陀/瘦头陀?),不禁相互间对望两眼,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我知道,命运注定还是要我轮回去尝受监室的味道,公安局是不会轻易释放我们这两头“肥猪”。
惴惴的希望被粉碎,悬着的心直下坠,浑身反而感觉如释重负,坦然注视着面前的专政人员。
至少,不是检察院或是法院来人,证明还没有走正常的刑事司法程序。
我只能在内心作着如此的安慰和麻醉。
生命的列车中已经承受了如此多不能承受之重,倘若不给自己一些安慰做平衡,倾斜脱轨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这只可怜的老鼠,友善的冲两位面对耗子的猫笑了笑。
“还有心情笑?”瘦高个始终咀嚼着一块口香糖,声音含混不清。
望着他那不停鼓动的腮帮,牙齿闭合间,微微露出一小快混合着粘丝的白色物体。整个扭曲的面部倒也与他那种高高在上、轻蔑众生的形象相得益彰,浑然一体。
真不知道面前的这位警察同志平日里咀嚼的是什么牌子的口香糖,建议该口香糖厂家在得知消息后,应当重奖此人——多么虔诚的消费者,日复一日的为增加厂家的销量而奋斗,也间接的为提高国民GDP数值尽了一份绵薄之力。
“还好,我不是警察。”我心头暗想“让我和这样的家伙搭挡,不如让我去放羊。”
起码,和羊共处时,它不会时时刻刻一心一意处心积虑的对你取笑讥笑嘲笑冷笑皮笑肉不笑。
一个人,如果生命中充斥的就是这些想法,那么他,生不如死,虽死尤耻。
“老刘,那个眼镜你熟,就交给你了。”瘦高个说着,从背后推搡着周昭雅。“还不快走!”
“去哪儿?”周昭雅嘴里发音还没完毕,就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搡了一个踉跄。见两位警察并无回答她的意思,她只能费力的抬起铐着的双手,擦拭着眼眶边绝望的泪珠,在她而言,估计感觉与我无二——希望尽头是悬崖。
“走吧”胖子在我身边道,伸手摁住了我的肩头。
相比较而言,还是胖子这个人民警察的形象更让人顺眼一点(标准的退而求其次——某读者注),起码言语表情没有那么多的难堪和伤害。
我知道周昭雅就是我的下场,尽管内心有无比的冲动想问及胖子,但思前想后,还是生硬的压下了无限冲动,亦步亦趋的随着周昭雅一伙前行。
昨天于黑夜中没有目睹清楚办公大楼的走廊总算清晰的展现在面前,除了身下右手的楼梯之外,向前延伸的,则是一溜的“提审室”。
面前三米,周昭雅+口香糖瘦高个拐进一个提审室。
前走三步,我+胖子拐进了相邻的一个提审室。
第二十四章
    胖子的手掌很厚重,就象一只熊掌。
这是他押送我的过程中,从我的肩部传来的唯一的感受。
进入提审室,他将我往房间中央的铁椅(就算不是铁的,也是其他金属制成)上摁,嘴里还振振有辞:
“快坐好,准备提审。”
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我,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如泰山般压迫的熊掌,一个踉跄,跌坐进椅子内。
黑色的椅子不大,但那种冰凉的金属感,却透过薄薄的衣料直钻入我虚弱的身体,冻人“楚楚”(处处)。偏巧的是这铁椅仿佛是为我量身订做一般,臀部与椅子接合处丝丝入扣,无法扭动半分。我尝试着挪动一下屁股,结果椅子如影相随,摩擦着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我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胖子愤愤瞪了我一眼:
“老实点!”
随即,他依旧从公文包内一样一样地取出纸笔等展业工具。在我眼里,那个略微有些尘土的黑包就象机器猫的口袋,源源不断,总有新鲜。
趁着难得的清闲,我好奇的向四周环视一圈:房间也就八、九平米。一张桌,两把椅,都是肃穆的黑;四周连及顶棚,是雪亮的惨白;左首的墙上印着八个我从小就能耳熟能详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各个大字如鲜血般凄厉恐怖。唯一的生机来自于我面对的窗户,窗外青草绿树、生机昂然;窗内警察囚犯、心惊胆战。
那位胖警员收拾停当,拧开笔盖,寻思了片刻,又从“机器猫口袋”摸出香烟火机,叼烟、打火、吞吐烟圈……一气呵成。
在摆过自认为很酷的POSE之后,胖子弹弹烟灰,才慢条斯理道:
“今天我们来,是要提审你,关于昨天的案件,有些细节你还没有交代清楚,我们需要重新询问取证。”
说着,从公文包抽出一纸告示,递至我手中。
低头一瞥,上面黝黑显著的标题吸引了我——
“在押犯罪嫌疑人的权利与义务”
心情坠至谷地,我的奢望是上天堂,但事实是下地狱,十八层地狱,十八层永无轮回的地狱。
因为,我终于还是到底终究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 犯罪嫌疑人。
等到他们将我“罪行”和“证据”整理确凿,上交至检察院起诉,再由法院量刑宣判。那个时候,我就回由“犯罪嫌疑人”升华为“犯罪分子。”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切只是个时间问题。
我又将目光转向下面的详细内容,正欲详细浏览,胖子的一席话打断了我。
“行了,那纸张拿回去慢慢学习,现在你的任务是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话音刚落,我已经顺从的将那页纸塞进裤子口袋内。
提审如往常一般,哪怕是开场白。
“姓名,年龄……”这四个字胖子是成年累月不停地说,已经达到一种近乎于腹语的境界。
尽管我心头有无限对于胖子明知故问的愤慨,但惯于当鱼肉的我,还是顺从的配合着。
嘴里一句句的敷衍着,眼光却盯着面前椅子扶手上延伸的一块铁板。根据电视电影对于类似道具情节的描述,我尝试着将铁板横向放置,嘴里却试探地问道。
“我能将椅子上的隔板放下来吗。”
“啪——”清脆的响声随之响起,好象苍蝇拍打在桌子上一般。
正忙碌做笔录的胖子,不禁停下手中的钢笔,抬头望望我,道:
“你那是干什么?”
我讪然一笑:“这样子看着,就更象一名犯罪份子。”说着,晃了晃缚于手腕上的手铐。
胖子横眉冷对,看似想要出言训斥。但是看他眉头皱了片刻,又生硬的将气憋了回去。继续提问着如昨天一般的问题,以至于我开始怀疑他是否是将昨天的笔录丢失的一干二净,今天重新制作一份。
回答着早已问过多遍的问题,我眼睛极力远望,眺望着青山绿草,杨柳飘摇,这些都是在钢筋水泥的监室中无法看到的。我贪婪地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恨不能将所有的绿色和风景装于眼底,带回监室,细细品味。
大约过了半小时,对于我的讯问也告一段落,我的心情不由的随之沉入冰点。
“警察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想把我们咋整呀。”我苦苦哀求道,想从那紧闭的双唇中打探到一丝关于我们的线索。
“为啥要告诉你。”瘦高个不知何时从门口象幽灵般闪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不停抽泣的周昭雅。他冷冷的瞅着我,嘴里却问向那胖子:
“老刘,笔录作完没。”
“这就好,这就好。”胖子匆匆写完结语,浏览了一遍,才将笔帽扣上。舒服的喘了口气。
“搞定!”胖子冲着瘦高个笑道。
“那好,借印泥用一下。”说着,拿过胖子递来的特种印泥,旋开盖子,冲着周昭雅吆喝道:
“嘿!过来。”
周昭雅颤颤巍巍畏畏缩缩缩缩脖的向瘦高个挪动细小的脚步,一双眼睛不住的瞅着两名警员,隔着红肿的眼皮,我无法看见周昭雅的神情。但至少,会比我多一些悲观和叹息。
在我眼中,那分明是猪倌高悬霸主鞭,猪猡畏缩不敢前。
其实,我也是一头身处周昭雅般处境的猪。只不过,有着自己的独立思想而已。
一头特立独行,追逐精神自由的猪儿。
周昭雅在笔录上摁着自己的手印,心尤不甘的问道:
“大哥,能放了我吗?”
两位警察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呵呵笑了起来。胖子点燃一根烟,瘦子塞进一块口香糖,看着都无比的轻松惬意。
其实,实现轻松惬意的途径有很多种:如浸洗沐浴桑拿半日,肉体轻松惬意;与心爱的另一半共赴巫山,肉体灵魂双重轻松惬意……
但至于目下的两位警员,他们固然也是惬意轻松,但这种惬意轻松,无疑是建立在周昭雅精神痛苦的基础之上。
猫虐待老鼠时,内心一定也是如此这般轻松惬意。
变态的惬意,变态的人性。
第二十五章
    瘦高个嚼着口香糖,但却净化不了他嘴中恶损的言语:
“你不是要进来减肥吗?这次让你减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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