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录(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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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录(gl)-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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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可能发出声音被人发现。若不是因为听到自己的话,若不是因为在乎,何以失态至此?
  
  可是分明在乎,为什么又要说那样的话?
  
  ‘我唐暮烟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因为她知道烟儿还在乎,所以才敢那样笃定的说‘你明明就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这到底是她的一厢情愿,浮云遮眼,还是……
  
  已经,快要分不清了。
  
  到底是她太过仰赖烟儿以往的纵容,自作多情?还是烟儿真的,还是会为她心疼,还是那样在乎她,还是舍不得她呢?
  
  景年的那一死,就如同唐烟儿一式剑斩星辰一般,斩裂了她与烟儿最牢固的牵绊。
  
  她恍然想起三年前大战前夕,有琴徵就曾说过,倘若景年身死,烟儿会做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那么难道,没有大举来攻青阳派已经是顾念旧情了吗?难道你是怨我恨我,怪我害死你师父吗?
  
  纵然自责难减,总觉得假如自己能够再有用一些,景年或许可以不用死。但是谁又不知道,是景年一意赴死的呢?
  
  那些没有挽回的事,难道……再也不能挽回?
  
  眼前,波涛水急,浪花碎岸。汴河匆匆东流水,一去不知何年回。
  
  任巧被接到大船上去伺候自家掌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自家掌门这样颓然失落的样子,靠坐床边,发髻被风吹乱了,落了许多下来,原本仙风道骨的白衫竟衬得她人比纸薄。
  
  “掌门。”她小心翼翼的叫道,就见姜黎皱了皱眉,然后转过来勉强提起温和笑意:“是巧儿啊。劳烦你了,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掌门……”任巧担心的问:“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黎摇摇头:“没事,不要乱说。只是……我心情不大好,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掌门……您看上去……”任巧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是如果掌门不开心,怎么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呢?就算好了也只是强装笑颜,那正是现任青阳掌门最擅长的事。她不希望看到掌门这样憔悴的样子,于是开口劝说:“掌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告诉巧儿,巧儿不乱说,也许跟巧儿说说就好受了呢?再说了,谁敢让您不高兴,咱们青阳派可不是吃素的!是不是那个聿赍城主?她……”
  
  任巧突然住嘴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那位聿赍城主,不就是青阳派前任掌门的爱徒吗?现任掌门名义上的师姐,也是青阳派遭逢大难的借口……抑或是缘由?
  
  她看着姜黎突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后悔得想把自己舌头扯出来剪掉,真是一张烂嘴,说什么中什么。
  
  她小心的摇摇姜黎的袖子:“掌门,要不,咱们不坐他们的船了吧。我跟师兄弟们说说,咱们自己找船去,我还不信这么大条河边找不到船!咱们不受他们鸟气!”
  
  姜黎被她逗笑了,摸摸她脑袋:“别乱猜了,和这些没关系。”
  
  她望着窗外太阳渐落,说:“不是谁的错,也没有人给我气受,大概……只是我自己不够好吧。”
  
  “可是……可是巧儿觉得,掌门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
  
  姜黎笑了,想了想说:“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我就曾经遇见过一个。”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优雅,美丽,强大,骄傲。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那是误入凡间的仙童。她有一颗赤诚之心,能够被她喜欢,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小小年纪,却想要保护很多人,心思细腻,温柔体贴,有时很顽皮,想一出是一出的,有时又很沉稳,比谁都可靠。有时会没头没脑,会爱撒娇。有时又脾气坏得很,一张嘴能气死人……”她说着说着,就住口不言。
  
  任巧抬头,看到她眼里晶亮晶亮的,心虚得想挖个洞钻下去。
  
  她真的不是故意挑起这个话题的!
  
  但是……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嘴贱的问:“那个人……就是聿赍城主吗?”
  
  那滴泪终于‘啪嗒’落了下来。
  




☆、7

  解忧有时候实在是看不懂这位年轻的城主;她平日里的浮华浪荡好像那层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衣裳,她需要它来蔽体,遮盖自己;却又可以在任何时候骄傲到不屑一顾的将它脱下。
  
  解忧荒谬的觉得,这个女子即使赤身裸体大概也能一脸坦然从容的站在任何地方。
  
  就好像她的心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墙;是一块万年凝魄的寒冰。
  
  而此时;那位城主脱下了她的华裳,只着一袭白衫和月光;坐在黑暗的室内,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箜篌。
  
  这种惯为西域艺人所使的乐器在她手上往往能绽放出高贵华丽的音色,端庄典雅比之琴音半点也不逊色。有诗谓之‘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假如能亲眼看见她弹奏;便可知道此诗并无言过其实。
  
  但此刻,她默默的坐在深陷于黑暗的室内,照进来的月光也离她很远,华丽的宝座黯淡了光芒,她曲着一条腿抱着箜篌,清清冷冷,划动出寂寞的单音。
  
  解忧以为,这是该她上场的时刻了。
  
  “啊!是谁?”好像偶然路过被吓到一般,她惊叫着跌倒,但那位风流城主并未理会她,依然注视着遥远的河面,拨弄着琴弦。
  
  “城主?啊……城主恕罪,解忧不知城主在此,斗胆冒犯……”
  
  “闭嘴。”淡淡的两个字即刻让解忧后面的话全部消音,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年轻的城主此刻没有半点多余的耐心,随着安静的流水声,她慢慢的勾动乐弦,解忧听了片刻,原先不成曲调的悲音渐渐串联,她对着那人伏身致礼,然后起身,踩着乐点,翩然起舞。
  
  “曾道那……流水悠悠东去久,面如芙蓉眉如柳。云鬓花颜暖红帐,寻欢共宴春夜游。若道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曲清歌,和乐舞罢,那位城主总算稍微收敛了令人胆寒的气息,停住了手,默然无言。
  
  解忧再次伏身低首:“解忧冒犯了,听闻城主所奏似曾相识,此曲原是某朝轶闻,后为人做歌流传坊巷,原以为城主这般贵人定然不知。”
  
  “长恨歌……原是这首,昔年我年少时念书曾读到过,不曾想被改编成了曲乐。”似乎是无意中弹出这首曲子的贵主淡淡道,难得夸奖:“你唱得倒是不错。”
  
  “不及城主一曲感人肺腑……”解忧微微抬起头来:“不知城主是为何闷闷不乐?不妨让我为您……解忧?”
  
  唐烟儿眯起眼睛看过去,黯淡的光线下那个名唤解忧的舞女确实有着一张如花容颜,仿似夜色中也蛊惑人心一般,她轻轻笑了笑:“本是无愁,何须解忧。”
  
  箜篌被推到一边,她长身而起,意欲离开。
  
  但是解忧唤住了那个口称‘无愁’的人:“主上。主上,不试一试吗?您肩挑大任,何必让烦事所扰,解忧若能让您开怀,有何不好?”
  
  唐烟儿回身,那个舞女妖娆跪在地上,修长的脖颈仰向她,美艳逗人,她想了一下招招手让她起来:“闻说草有忘忧,花有解语,你可是那朵解语花?”
  
  她伸手抚上解忧的脸庞,入手细腻淡香袭人,当真是面如芙蓉眉如柳,一番婀娜醉人心。
  
  “我有心结,你可能解?”
  
  “主上但说,解忧必定竭尽所能。”
  
  “……我……我想靠近一个人,可是却每每将她推得更远。我害怕伤害她,却又总是伤害她。我思慕她,却也记恨她。我恨不能将她夺过来束缚身下,却又深知假如如此,我们必定情断义绝。我欲以心寄之,却不知她是否与我一样。你说,这番死结,何解?”
  
  “主上……以解忧来看,您不过自扰罢了。以您之美貌武功,身份地位,若是能得您思慕,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要您开口,解忧不信这世上有谁能抗拒。况且,您不问问,怎么知道?”
  
  唐烟儿叹气:“我不知道……我不能问,我知道她必定处处为我着想,即便委屈自己,也定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她这样,我想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却不知如何才能探得。我也想她知道我的,却不知如何才能让她明白。我不知如何让她知道,我不愿再有任何人为我牺牲,假如她能似你这般温驯多好,偏生……本是个泥人儿般的性子,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但……其实我又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妄想。我怕这些年不见,其实她已经变了,就如同我也变了一样。曾经她待我如同珍宝,那样的仔细小心,那样的宠溺放纵,一心为我考虑,随时都在我这边,即使我当初丢下她去聿赍城,她也不曾抱怨,但是我怕,如今我已不是那个唐烟儿了,她是否还那样等我?”
  
  解忧心中惊讶的看着那名年轻的女子,到这时,她才总算能够真的将这人当做一个寻常的女子来看了。
  
  原来那样美丽强大无所不能的聿赍城主,竟也如怀春少女一般心有千千结,会不知如何是好。那张脸蹙眉凝愁的样子既惹人怜惜又分外可爱,解忧不知不觉竟露出笑容来,温言宽慰那位位高权重的女子:“主上不说,对方如何能知道?只要您说了,就必定能得到答案,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总归能看清接下来的道路,总好过自个儿愁闷。”
  
  那位城主凝神看她:“你胆子倒大,是这个理不错,可是……我就不!”
  
  解忧错愕的看着她皱着眉鼓起嘴,扬起下巴哼了一声骄傲得像只小公鸡一样大步踱出门去。
  
  江湖谣传说聿赍城主少年老成,行事稳重,作风狠辣,干脆果决,为人冷静尖锐,做事有雷霆之势,手段有大将之风,如今来看……果然只是谣言而已。
  
  兴许是摸清楚了聿赍城主有睡前奏乐的雅兴,竹青这晚没有睡得太早,好整以暇的不知从哪里摸了好酒好菜来,有琴徵自然知道遭殃的是唐烟儿的酒窖厨房,笑笑而已。信手夺过竹青的杯子道:“不准喝。”
  
  “为什么?”竹青瞪大眼抗议。有琴徵一本正经道:“你身上还有蛊呢,又有毒在身,还敢饮酒?”
  
  “我在聿赍城的时候天天跟唐烟儿喝酒也没事啊!”竹青嘴一快就说出去了,然后就看见有琴徵压低了眉沉下脸来:“天天喝酒?竹竹,是谁跟我保证会乖乖养伤的?”
  
  “我……我不是没事了吗?”竹青讪讪的摸摸脑袋,有琴徵坐在她旁边,一手环住她的腰用力一带,如今虎落平阳龙游浅滩的竹青就被拖到了有琴徵的膝盖上,竹青心里一紧,怯怯的扶着有琴徵的肩:“你……你干嘛?”
  
  “你不是说没事了吗?我检查一下。”有琴徵这样说着就解开了竹青的腰带,竹青不可置信的挣扎要跑:“你做什么啊?放开我……唔……!”不对吧!那个人面兽心的大师姐呢?好歹把人皮穿上好吗这怎么就直接化身禽兽了?!
  
  “竹竹你在想什么呢?”有琴徵不满的捏了她一下,竹青血涌上脸,闷哼一声:“我……我在想唐烟儿和姜黎的事呢!”
  
  没想到有琴徵还真的停下手来:“嗯……我看她们的样子有点麻烦。”
  
  “何止麻烦啊!你不知道唐烟儿这几年变得有多恐怖!”竹青终于找到了脱身的办法兴致勃勃的开始跟有琴徵讲:“她三年前受了伤回去,伤好了就开始闭关,闭关一年出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还跟人撒个娇什么的,如今看人都是拿下巴看的!”
  
  有琴徵心想,恐怕是她那干爹的教育成果吧?
  
  “不过……她闭关之后武功倒是有进无退,就是不知为何,一大群人天天围着她转,调理了三年,她那寒症还是没见好,反倒是病根深种,虽然她总说没事没事,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病越来越严重了的样子。”
  
  “嗯?怎么回事?”有琴徵不知内情,但她是医者,心中知道断无这般道理,且不说聿赍城内名医妙手,就是以聿赍城的财力和势力而言,抢个御医回去都不是问题,怎么会任由唐烟儿久病不愈?
  
  竹青见有琴徵在意,也仔细想了想:“我不太懂这个,听他们说是三年前坠入寒潭时落下的病根,那时候你清楚啊,她不是受了重伤吗?失血,内伤再加上那一式‘斩星辰’之后的内力空虚,坠入寒潭时寒气入骨,入了奇经八脉,坏了身子。回来调理了很久都不见起色,后来她就闭关去了。闭关出来身子看着是好点儿了,可是还是一逢阴雨受寒就浑身骨头疼,整个人跟块捂不热的冰块儿似的,要是放着她不管就那么睡一宿准得发烧。”
  
  有琴徵皱眉:“不至于啊……以烟儿的功底来看,即使有寒症也该消了,她所习武功本就性阳,两相抵消即使身子差点儿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何况还那么多人为她调理。”
  
  竹青摇摇头也表示不知道:“话说回来,她身子不好之后倒是没消停,如今聿赍城看着没什么大变化,实际上早已被她整合得铁板一块,这次去扬州,我看不单纯。仅为扩张之事不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多半还是跟那个武林盟有关,她之前就调查过无双宫的事,况且又对她师父的死耿耿于怀,只要这仇不报,她绝不会放过烈刀门和雷成义,或许……若是依她的性子,当日围攻青阳山的门派一个都跑不了。”
  
  早知唐烟儿就是那个脾气,但是有琴徵还是止不住担心:“谈何容易……聿赍城再势大也偏居西南,要与大半个武林正道为敌,还太不自量力了。”
  
  竹青摇摇头:“你有所不知呢……聿赍城已在蜀州建立起了副城江州城,整个中心都要东移,等他们完全移入夏国境内,原本就把持江南生意和南方小股势力的他们还有谁可挡?届时淮河以南都将是聿赍城一手遮天,可惜飞镰使殷寰被拔除了,否则就凭这一手棋,连秀水坊也是他们囊中之物。”
  
  有琴徵大为惊讶:“聿赍城竟然还有这样的算计?这岂不是多年以前就开始筹划了?”
  
  “不错,这些原本该是唐烟儿的父亲部署下来的,因为他英年早逝所以搁置多年,唐烟儿登位城主之后在副城主的辅佐下又重新拾起了这盘旧棋。”
  
  “棋虽旧,却步步精妙,他们本来占据着西边,又是从关外而来,中原势力原本就最多到陇州为止,再往西至凉州,再往西至出关,甚至再往西到西域,都可谓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听闻关外响马多年以来凡见聿赍城车队均沿路护送,不敢造次,若是再被他们掌握了南方,中原武林危矣!”凭有琴徵的敏锐很快想到了这些。
  
  竹青骚骚她的手心:“大师姐,你现在可算不得名门正派了,你着急做什么?”
  
  她冲有琴徵眨眨眼:“再说了,我如今可是聿赍城的人,你是我的人,自然也是聿赍城的人,你怕什么?”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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