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她一时半会儿找不着阿弟,倒是与潋滟的爹娘,将我与她的婚事给定下了,竟然就在十年以后。
十年,在我这将近三万岁的大吼眼里,不过就是眼皮一闭一睁的事。
我听得这个消息,除了哇凉哇凉的小心脏外,便已然打定注意。曲线救国如今已经无法实现,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没事的时候,还是思考思考如何开溜罢。
之前来得这不死山,便一直窝在那公主府的小院落里,一来是不想节外生枝,这二来便是对着不死山有所忌惮。
只当时,以为阿娘会将我救出去。
见今,拿阿弟来换,已然是短时间内无望了。
我要开溜也须得熟悉熟悉这周遭环境,权不如鼓了勇气出去逛一逛的好。
在这不死山,满打满算,也呆了半年有余。
那潋滟与我虽然仍不太对盘,只我这寄人篱下又宽厚了几分性子,外人看来,也约莫着是个和乐融融的光景了。
那蒙枝与司寒更是将我当做了将要入赘进来的毛脚女婿,关照疼爱的狠。
是了,入赘。阿弟那是娶,我这便是入赘。
想我这相貌便合该做女婿,念我这地位,便合该入赘。
我心里不平,少不得几番色荏内厉,那厢却假装磨光了所有棱角,对着那潋滟虽不算殷切,总做出副哀莫大于死,完全认命的模样。
这管制自然轻松了很多,能行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不死山撑死了,其实就是一山脉,傍着那黑水,本应该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偏偏两厢都透着股阴郁劲,这山头便委实不光亮些。
这天狐一族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各个山脉里修行,而这潋滟一家子作为这头头,便将家安在了这主峰之上。
说句公道话,若不是对着这天狐一族有所忌惮,我这又担着个相当于质子的身份,这不死山的风景还是颇为不错,值得欣赏的。
天狐一族的结界封印很是特殊,难度倒是不大。
我日日循着结界游晃,便想寻着个最弱的地方,待得万事具备的时候,破开跑路。
那潋滟自从定下婚期后,仿似突然忙碌起来,来得次数便渐渐少了。
我自是暗喜了一阵,却不想之后愈发惶惶不安起来。
想来应当是过往知晓她天天会过来,这心里准备充分的很,自然强健,只如今她来期不定,我又偷摸着盘算跑路的事,不免便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故而忐忑起来。
幸而,那潋滟之后除了化了狐狸过来睡睡觉,再也不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阿姊我也,甚为欣慰。
期间托来送信的族人去过几趟云梦泽,不想那小祖宗没了我好似一点也不曾伤心,带着小梦儿便天南地北的去了,竟然一次都没遇到过。
此下我便真正应了那句,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景。
大约是我模样着实凄苦了些,那潋滟竟然有一日主动来邀我观赏不死山。
想这半月,她来我这里不过三四趟,更没有一次化了狐狸模样睡过来的,这邀我观赏的举动不得不让人警惕怀疑。
按着我原先的想法,这潋滟开始时候那新鲜劲过去了,总归要厌倦的。毕竟我不是阿弟,更是她阿姊,她应当也并不想把事情弄得多复杂。
虽这婚事定下,等阿弟回来要改也不难,自古也是有代娶这习俗的。
更见后来这公主来的少了,加之行为虽然仍有些孟浪,总也是规矩了不少,暗忖大约应当是过了危险期了。
只我仍然身在狐狸窝,不免便有些神经紧张,这才日日忐忑。
不想今日她来邀我,甚为意义不明。
转了几个念头,暗惊是否这妖孽察觉出我日日游荡结界四周,猜出了本吼逃跑的意图?
我心里自是紧张不安,只面上也仍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客气道:“弟媳来请我出游,斯生心里自然是乐意之至,应当欣然而往,只近日大约有些受了风寒,身子便有些不大爽利,今日怕是不便出门了。”
这说着,便假装出病弱的模样,轻咳几声,印证自己所言非虚。
那潋滟原本是闲靠在美人靠上,一边把玩茶杯一边与我说话的,我本就忌惮她,自是选了最远的椅子坐了。
可惜,本大吼自出生以来便未曾受过风寒,不曾亲身体验过,这演技约莫着便有些不太到位,刚咳嗽完便见着潋滟抬头,一脸嘲讽的看着我,戏谑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虽然晓得自己已经败露,奈何骑虎难下,也只能将戏演下去,故而又继续道:“也不晓得这风寒怎会如此之烈,折腾的阿姊觉也不曾睡好,如今正是睡虫缠身,当真是迈不动步子了。”
我这句话倒是如假包换的大实话,因这潋滟来期不定,心中忐忑,我这睡眠质量竟然比她困在这里的时候还差了几分,这几日偶有瞟到水镜,竟已经显出个熊猫眼的光景。
这话半真半假,我倒不怕她抓我毛病,打了个哈欠便往床上去,只对着那潋滟道:“你看,刚说,我这便困了,弟媳最近似乎甚为忙碌,也便不要在阿姊这里浪费光阴,忙去吧。”
说完这句,我便也到了床边,只还未坐上床沿,便听得身后铃铛声响。
哎哟喂。
要说我最近最怕什么,最怕的便是这催命铃铛的声响。
待得我连忙转身,只见那潋滟竟然亦步亦趋的跟到了身边,皱了眉打量我。
“弟,弟媳。”
她今日仍旧一身红艳艳的衣裳,也依旧透心凉,心飞扬。倒不是先前第一次见到的那套,她的衣裳却是日日一换,从来不带重样的。
反观本吼,便着实有些寒酸了。
将将来的时候,因着没有准备,便只就着身上的褂子两日一洗,穿了半月有余,再后来阿娘送了衣裳来,可也绝对不超过五件,更何况比起她的,不知朴素了多少。
我叫的她一句,内心便甚是紧张。
却见她眉目间倒是没有调笑的味道,一双眸子盯着我的脸,声音中竟然还带着,关心?“你这幅模样倒真像是没睡好,怎么,不习惯?”
她一边说着,竟然一边伸手要来触我的眼睛。
我脚下一晃,跌到了床上,一边暗忖自己定然是没睡好故而听错了,一边对着她道:“是了是了,真是让弟媳见笑了,阿姊虽然年纪不小,可惜有些认床,便住不太惯。”
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眉眼里情绪颇为复杂,看得我暗暗心惊,“哦?认床,却不想在外多年的阿姊,认的是哪里的床。”
本吼自认风流,哪里真会有什么认床的娇气毛病,只她这般问,我便自然要编排出个合情合理的地方,这便道:“阿姊过往一直住在云梦泽,认得自然是云梦泽的床。”
她哦了一句,伏□来看我,那吐息间的甜味直接冲进了我的口鼻里,惹得我一阵晕眩,一下便没有听清她说得什么话,等回过神时,却发现她又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你干,干什么?”
神哪,本望天犼竟然只能这般小媳妇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勾唇一笑,媚得渗人,“阿姊你在看哪里?”
我因着方才的晕眩,已然不敢再看她的眼,想来仍是定力不够,便将头一低,不想,真真对上了她低下的领口。
虽则本吼过去也不是个正人,咳咳,君子,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占弟媳的便宜,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
“嗯嗯,方才被风沙迷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故作迷迷糊糊的眨着眼睛,继续抬头对着她道:“弟媳,方才阿姊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她的模样愈发勾人,眯起的双眼透着惑人的光彩,“原来阿姊被风沙迷了眼,那弟媳就帮您吹出来,可好?”
自然是,一点也不好。
她却不管顾我的想法,轻轻起唇,一口香气吹了过来。
要不是本吼着实反应灵敏,身手矫健,堪堪偏头闪了过去,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那香气直接迷晕过去。
“弟,弟媳,”往床里后退半步,拉开些些距离,露出了本君最恳切的神情,“好了,好了,阿姊完全好了,弟媳莫要费心,现下真是困得乏力,还望弟媳海涵阿姊招待不周,这便去吧。”
潋滟轻哼一声,又近了半步,“看样子阿姊果然是困得不行,当初潋滟陪床之时也不见阿姊如此,莫不是弟媳最近冷落了阿姊,致使夜不能寐,方才显得白日里精神不济来?”
这公主,这公主,简直是个,自恋狂。
她却又接着道:“若是如此,那真是潋滟招待不周了,不过今日得知,也不晚,既然阿姊困了,弟媳这便陪着您睡,可好?”
好好好,好你个头。
我心下虽然愤恨,奈何如今受制于人,面上仍是虚与委蛇的回道:“哪里,哪里,阿姊都说了,是认床惹得祸,那时候想来时日不久,这便没显露出来罢。”
再说了,陪床?
究竟是谁陪谁的床?
“原来如此,”那潋滟做恍然大悟状,终于将弯下的腰直了起来,却在我一口气都还没松下来时坐到了我身边,“看样子,须得将那床搬来不死山才好了。”
她语气似真似假,我一时便揣度不出她的本意,只能道:“这到不用,想来再过不久,我便也能习惯了,不过若是公主方便去云梦泽,不若帮我打听打听阿念,哦,怜玉神君的近况。”
说实在的,阿念那家伙原本小孩心性,虽然近年来做了师傅有些那么回事儿的味道了,免不得还是让人担心的。她虽然能照顾自己,只却不定能否将小梦儿照顾妥帖,我这自然便很是忧心。
我与她伴了两万年,却是未有一次,分开这般久的。
“哦?阿念?那位忽而长成位美貌女神君的怜玉?”潋滟一手撑着床铺,向我这厢倾来,问道:“你与她倒是什么关系?”
若说,我与阿念的关系,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本大吼,便是她的。。。。。.
坐骑。
好吧,这名头真是,真是拿不出手。
我心思转了一遍,自觉此事须得隐晦处理,即便是个人尽皆知的事,这面子还是要保住的,故而抬头凛然道:“我与阿念,相处两万余年,早已经不分彼此,同吃一锅的饭,同饮一碗的水,同睡一床的觉,你说我与她,是个什么关系?”
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希望我这牛没吹的太过才好。
虽然方才那一番的话,均是事实,可这关系远近还得这位公主自己忖度相信才好。
那潋滟在我说完之后,脸上早已经没有了笑意,一双媚眼,冰凉凉的望着我,撇嘴道:“同吃一锅的饭?”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这厢,不知为何,动作颇为艰难。
“同喝一碗的水?”
再次点了点头,这些可是事实。
“同睡一床的觉?”她的嘴角终于带回了笑意,让人心惊的笑,冷哼一声,“还不分彼此?”
我终于觉到,自己这牛,貌似吹得有些过了,她并不十分相信,这才现了这番嘲讽的模样。
暗自镇定了一回儿,接口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咳咳,不对,反正我说的是事实,阿念可是很看重我的,如今在你这里呆了这么久,相信不多久便要来寻我了,你看,反正我阿弟迟早是要回来的,不若你将我放了?”
说起阿念,当初还想着靠她的名声缓和缓和情况,奈何后来那情况是在有些超脱控制,便连她的名声都未显露出来,后来又意识到这不死山可不会买她的账,只如今提起来,本吼免不得仍是要做一番垂死挣扎的。
“哼哼,”那公主语气森然,一边站起一边道:“看样子阿姊倒不是认床才睡不着了。”
我既做的是垂死挣扎,对于她丝毫不曾理会我这意见的态度便也不甚失望,只正疑惑她是不是揭穿了本君的谎言,却见她已行到了茶几旁边,一边捏起一青花瓷杯一边继续道:“这却是个认人的境况,莫不是阿姊认的怜玉不在,这才睡不着?”
听完她的话,我自狠狠的吁了一口气。这认人可不是比认床要好使得多么?
暗忖着这台阶甚好,我便也当从善如流的下了,故而连忙点头道:“是了是了,弟媳你这般说来也确是如此,想本君与阿念相处两万余年,未曾一次分开如此之久,这便睡不好了吧。”
本以为这番说来,既合情合理,又紧紧巴住了阿念这颗不大不小的树,这潋滟应当不会在为难与我,却不想,她的面色完全不见了生气。
正在我咂舌不已,不晓得事情会如何发展之时,她那手中攥着的杯子应着“啪”的一声脆响,竟然碎了。
随着那碎掉的茶杯,本吼似乎听到了一声颇为恐怖的低笑。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是有了,竟然不能回复。抽死JJ这个傲娇受
☆、第五章
那低笑虽则恐怖,可我更心疼那套自带的青花瓷杯,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惊呼一声道:“潋滟,手下留情。”
她侧了头望着我,嘴角勾着阴冷又诡媚的笑,拍了拍手中的碎末,又拿起了另一件同套茶壶。
“小,小心,”这套茶杯是阿念在人间搜罗的名家手笔,全手工亲制,天上地下只此一件,比不得那些个量产的,最是饮茶之人所觊觎的极品,那损掉的杯子已经心疼得我就差晕过去了,这茶壶要是损了,我便真真要痛不欲生了。我自心疼着那茶杯,眼中紧紧盯着青花壶,对着潋滟连声道:“小心,小心,我的神哪,放下,轻轻放下。”
她挑眉,笑容愈发邪恶起来,陡然一放手。。。。。.
想不到本吼万年不曾使过的猛虎扑食,此时竟然用来去扑救这套茶具了。
正待我以为自己能够成功扑救到这茶壶时,却发现那茶壶虽然摇摇欲坠,却仍然还在潋滟的手上。
她修长纤细的食指正勾着壶柄,左右摇晃。
对于此妖孽,果然是小看不得的。
我也来不及松气了,连忙站起身从她手中接过茶壶,小心抱了。
她大约晓得动真格自己还斗不过我,也未曾反抗,却是笑道:“斯生如此谨慎珍惜,这茶壶看样子是谁赠与的吧。”
我却不曾里料到,这天狐不仅媚术了得,竟还有掐指算命的本领,只惊讶的点头道:“这确是阿念送的。”
虽则,也算是我托她去弄的,不过也确应当算是她赠与我的。
却不想,我话一说完,那潋滟已经衣袖一扫,将桌上剩余的三只茶杯,统统扫到了地上。
我呆了一下,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
小心翼翼用了几百年的茶杯,就这么没了?
“潋滟!”这是我第二次对她动怒。“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