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大摆筵席,席上菜肴良多,那是黄蓉命人请了襄阳城有名的大厨做的,味道自然鲜美可口,再加上那一坛坛陈年美酒,众人吃喝得甚是舒爽。
酒过三巡,周伯通同洪七公大谈当年种种往事,感叹时光匆匆,一晃眼二十年便已过去。洪七公嘴巴不停吃着,不时回周伯通几句,两人说得很是投机,常常相对拍手大笑,这欢乐的劲头,也感染了席间众人,令人心情愉悦。
赵敏偶尔也说几句话,挤兑挤兑周伯通,弄得他吹胡子瞪眼,大声嚷嚷,其余人均大笑不已。小龙女依旧如往常一般,安安静静,也只在赵敏大笑之时,才露出微笑,满眼欢喜地凝望着她。
最后谈到襄樊问题时,冯默风表明保家卫国的决心,愿同众武林同道中一起,誓死守卫襄樊。而立了大功的朱子柳,自然为大伙所钦佩拥戴。众人对他机智谋断赞赏有加,均道此次他烧了蒙古大军粮草,令襄樊转危为安,实是居功甚伟。
筵席散后,周伯通拉着洪七公比试武功,也顺手拉了爱出言顶撞他的赵敏而去。
小龙女微笑的看着他们走远,却不追上,而是对刚欲起身离去的朱子柳道:“朱先生,我正有件事情要请教,能否借几步说话?”
朱子柳道:“龙姑娘请说,我定知无不言。”
小龙女道:“我想问问你可知天竺神僧现下何处?”
朱子柳微微诧异,说道:“我师叔?”见小龙女点头,便道:“他老人家时常云游四海,济世救人,行踪不定。至于现下在哪,我确是不知。”
小龙女脸现忧愁,幽幽道:“连你也不知他在哪么?”
朱子柳摇头头,问道:“你找我师叔所为何事?”
小龙女道:“敏儿身中剧毒,实难解治。我听说天竺神僧医毒手段高明,这才特来相问。”
朱子柳吃了一惊,说道:“赵姑娘身中剧毒?我怎么丝毫没发觉她有什么中毒迹象?”
小龙女道:“那毒很特别,不发作时和平常没两样。”
朱子柳道:“既是这样,那我写封书信问问我师父,他应当知道师叔的行踪。你也别太忧心,我看赵姑娘是有福之人,定然不会有事。”又安慰了小龙女几句,便匆匆回去写信了。
小龙女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又来到花园旁边,见赵敏、洪七公、周伯通也在花园另一侧,他们口中说着,手上比划着,显然是在探讨武功。小龙女看着认真学武的赵敏,心中满是柔情。她的敏儿身上永远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高贵的气质,总是那么乐观,那么自信,让自己无限着迷。痴痴地凝望着那美丽的身影,小龙女的心慢慢平静了,迷醉了。
赵敏不经意的一瞥间,见小龙女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轻笑一声,对洪、周二人道:“你们继续切磋研究,我先走啦。”轻飘飘的几步跃出,绕到小龙女身后,伸手抱住了她。
小龙女“啊”的一声轻喊,回过神来,闻到熟悉的气味,顿觉沁人心脾,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赵敏抱着自己。
赵敏笑道:“姐姐在这里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小龙女道:“看花儿。”赵敏咯咯笑道:“花儿?是说我么?”
小龙女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洪七公与周伯通,脸颊微微一红,离开赵敏的怀抱,转过身子,不再接她的话,却道:“我问朱子柳了,他也不知天竺僧的下落。”
赵敏道:“姐姐在为这事忧愁?”见小龙女俏脸微红,美丽无伦,欲伸手抚摸。小龙女侧脸躲过她的纤手,嗔道:“这里还有人呢!”
赵敏道:“何必在乎他人的目光?”牵起小龙女的手,又道:“不想这些了,咱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小龙女道:“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忧么?”赵敏微笑道:“有什么好担忧的?我这花儿一般的美女,老天怎会忍心看我出事?”小龙女嗔道:“就你贫嘴!”也跟着微笑起来。
午后,两人在襄阳城中闲逛。在路边吃些小吃,在茶楼喝喝茶,听说书先生说说故事。最后又买了两匹中意的布料,打算做几套新衣。
回到郭府,已是黄昏时候。来到大堂,见晚饭已经备好,桌上只黄蓉母女二人。黄蓉笑着打声招呼,叫两人快过来吃饭。两人把逛街买来的东西放在一边,便入席而坐。
黄蓉笑道:“晚上吕文德宴请他们那些大男人,所以这里只有咱们这些女人家喽。”
赵敏与她客套了几句,便不再说话,同小龙女静静地吃着饭,大堂里一时间默默无声。
饭后,黄蓉推说身子不适,便先回屋休息去了。
晚间,黄蓉躺在床上正自迷糊间,忽听郭芙在门外叫道:“娘,娘,你在么?”语声甚是惶急。黄蓉吃了一惊,问道:“芙儿,什么事?”郭芙推门而进,当即扑在母亲怀里,叫道:“娘,大武哥哥和小武哥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黄蓉皱眉道:“又怎么了?”郭芙硬咽道,“他……他哥儿俩,到城外打架去了。”
黄蓉大怒,厉声道:“打什么架?他兄弟俩自己打自己么?”郭芙极少见母亲如此发怒,不禁甚是害怕,颤声道:“是啊,我叫他们别打,可是他们什么也不听,说……说要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他们说只回来一个,输了的便是不死,也不回来见……见我。”
黄蓉越听越怒,心想蒙古大军未退,大敌当前,这兄弟俩还为了争一个姑娘竟尔自相残杀。她怒气冲动胎息,登时痛得额头见汗,低沉着声音道:“定是你在中间捣乱,你跟我详详细细的说,不许隐瞒半点。”
郭芙脸上微微晕红,叫了声:“娘!”犹豫了一会,又道:“他们到蒙古营中行刺忽必烈,失手被擒,累得爹爹只身犯险,全是女儿不好,这回事女儿再不跟你说,爹娘不是白疼我了么?”于是将武氏兄弟如何同时向她讨好、她如何教他们去立功杀敌以定取舍等事情说了。黄蓉满腔气恼,却又发作不出来,只是向她恨恨地白了一眼。
郭芙道:“娘,你教我怎么办呢,他哥儿俩各有各的好处,我怎能说多欢喜谁一些儿?我教他们杀敌立功,那不正合了爹爹和你的心意么?谁教他们这般没用,一过去便让人家拿住了?”黄蓉叱道:“二武的武功不强,你又不是不知道。”黄蓉知道女儿自小给自己娇纵惯了,她便是明知错了,也要强辞夺理的辩解,于是也不追问过去之事,说道:“放回来也就是了,为什么又到城外去打架?”郭芙道:“娘,那还不是他们见龙姑娘和赵姑娘也去敌营,但却安然回来,他们却被擒,觉得丢人失了面子。”
黄蓉叹了口气,道:“艺不如人,那有什么法子?现在危难时刻是争面子的时候?”郭芙道:“他二兄弟愤愤不平,说啊说的,二人争执起来,二人越吵越凶,终于拔剑动手。我说:‘你们在襄阳城里打架,给人看见了,却成什么样子?再说爹爹犯险还不是因你们而起,我永世也不会再向你哥儿俩看上一眼。’他们就说:‘好,咱们到城外打去。’”
黄蓉沉吟片刻,恨恨地道:“眼前千头万绪,这些事我也理不了。他们爱闹,由得他们闹去吧。”郭芙搂着她脖子道:“娘,若是二人中间有了损伤,那可怎么办?”黄蓉怒道:“他们若是杀敌受伤,才要咱们牵挂。他们同胞手足,自己打自己,死了也是活该。”郭芙见母亲神色严厉,与平时纵容自己的情状大异,不敢多说,掩面奔出。
次日五更时分,小龙女与赵敏睡得正熟,忽听院子里脚步声叫嚷声大作,当即醒来,穿衣出门察看,见宽敞的院中挤满了人,嘈嘈杂杂。
人群中间,只见郭靖携着黄蓉的手,朗声道:“适才蒙古兵突袭樊城北门,如今北门已然失守……”说道这里,他深情地望着黄蓉。黄蓉道:“靖哥哥,襄樊二城要紧,还是你我的情爱要紧?是你身子要紧,还是我的身子要紧?”郭靖放开了黄蓉的手,说道:“对,国事为重!”黄蓉取出竹棒握在手中。
郭靖夫妇适才短短对答的两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却宛如雷鸣般令人惊心动魄。
郭靖朗声道:“师父,周大哥,众位英雄豪杰,现在大敌当前,请众位随我前去北门,共同御敌。”群雄无不响应,跟着郭靖前去北门支援。
原来昨日蒙古大军粮草被烧过半,忽必烈心知现下已不能久攻襄樊,必须速战速决,是以决定破釜沉舟,趁宋军庆祝胜利放松之际,调遣先锋精锐部队,在敌人最疏于防备的黎明时分前来攻城。而手下金轮法王等高手,则负责攻上城墙,杀死城门守卫,打开城门,放大军入城。果不其然,这个计策取得了显着成效。
待郭靖等人到达樊城北门时,但见大宋兵将已和蒙古兵厮杀一团,杀声震天。蒙古骑兵勇猛异常,源源不断的从北门涌入,大宋士兵拼死抵御,挡住敌人去路。
郭靖等众人当即加入战斗,仗着高强的武功,杀向城门,欲关闭城门,阻止更多的蒙古兵涌入城里。
金轮法王见郭靖、周伯通等绝顶高手前来,心道:“现下郭靖边高手如云,要杀他当真难如登天。”心念一转,暗想:“何不先潜入郭靖府邸捉了黄蓉,以她作为人质,那郭靖还不束手就擒?”当下迈开大步,隐去身形,往南而去。
正当此时,黄蓉突觉间腹中一阵剧痛,不由得“哎哟”一声,道:“小鬼头儿,不迟不早,偏要在这当口出世,那不是存心来害你娘的性命?”她产期本来尚有数日,只因连日惊动胎气,竟催得孩子要提前出生了。郭芙见母亲疼痛,赶紧上前扶着。
赵敏见黄蓉将要分娩,对呆呆的不知所措的郭芙道:“快扶黄帮主进屋躺下。”郭芙忙抱起母亲往内室跑去,小龙女、赵敏自是跟着前去。
对于生小孩这事,三位年轻姑娘自然没有见过。郭芙心急如焚,但却不知如何是好;小龙女虽然镇定,但却不知怎么帮忙;赵敏毕竟见多识广,心智坚定沉稳,这接生的任务,自然落到她的身上。
黄蓉但觉腹部疼痛异常,额头汗滴滚滚而下。她强忍着痛,指挥女儿去取热水纱布剪刀等事物,指点赵敏该如何接生。小龙女与赵敏于是有幸目睹孕妇生产的全过程。
郭芙听着母亲的嘶声痛吟,看着她□流出的丝丝鲜血,心中害怕不已,脸如白纸。
小龙女也是微微心惊,她此刻更能深刻理解“疼爱”这词,明白母亲之所以深爱子女,也是与那怀胎十月的辛苦、分娩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分不开的。因为剧痛,而更加爱护,痛愈深,爱愈深,这不正和情花毒相仿么!想到这里,她心中释然,坐向床沿,握住黄蓉的手,传过一股暖暖的真气过去,帮她镇痛和增加气力。
赵敏专心致力于接生,不时出言鼓励黄蓉,让其腹部规律性的用力。
就在紧要关口,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长笑声,跟着便是铮铮两声大响,正是金轮法王到了。
☆、襄女
樊城襄阳二城都是大城,房屋何止千万?金轮法王要找到郭靖府邸谈何容易?他先在樊城找了一番,却未见一个百姓,便来到襄阳寻找。抓了几个百姓逼问郭府位置,但那些百姓却是宁死不说,他一气之下大开杀戒,最终还是从一个贪生怕死的百姓口中得知了郭府大致位置。他跃上房顶,在高处察看。但在这片区域内,所见屋舍也有数十间,要一间间地找出黄蓉下落也是不易。于是纵声长笑,大声叫道:“黄蓉黄帮主,老朽金轮来访,你出来见见客人吧!”他叫了几声,四下无人答应,于是又高声叫道:“黄蓉啊黄蓉,枉你一世英名,何以今日竟做了缩头乌龟?”他连声叫阵,要激黄蓉出来,到后来越骂越厉害,始终不见黄蓉影踪,微一沉吟,毒计登生,当即跃下屋顶,寻到一些柴草烈酒,取出火刀火石,纵起火来,东跃西窜,在上风处连点了四五处火头,才回到屋顶,心想火势借风一大,烧了所有屋子,不怕她不从屋里出来。
此时黄蓉分娩已到了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但那撕裂的疼痛感和金轮法王的谩骂声,一直搅扰着她心神,令她既慌乱,又惊怒,委实心乱如麻。
赵敏见黄蓉心神大乱,忙安抚道:“金轮法王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里,你且安心。来,用力,啊,我能看见孩子的头啦,你在忍忍,马上就好……”
不想就在这时,金轮法王放火相扰,火势很快蔓延开来,已然烧到她们所在的屋子。赵敏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忧心忡忡,心想在这当口,黄蓉是万万移动不得,只能尽快生下孩子再做打算,于是大声安抚催促黄蓉用劲。
黄蓉自然更是痛苦难当,她已被浓烟熏得泪流满面。听着房顶木椽屋梁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声响,看着不断落下的灰土,她忧心如焚,当下更是使力生产。小龙女亲眼见证着欲为人母所必须忍受的痛楚与折磨,心中感慨万千,手上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黄蓉全身经脉。郭芙这时也明白当前形势的险峻,强自安定心神,用毛巾为母亲擦去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泪水。
忽听得“哇哇哇”几声响亮的哭声传来,如人间天籁般,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每个人,让她们体会到生命诞生的喜悦。郭芙更是惊喜异常,急问道:“是弟弟么?”赵敏笑道:“是女孩。”用剪刀剪断了脐带,给留在婴儿身上的脐带打了结,用温水为她洗了澡,最后用襁褓包裹了她。
黄蓉露出疲惫的笑容,伸手想要抱过孩子。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房梁被大火烧断,塌了下来。赵敏大惊,赶紧把婴儿递给小龙女,用被子包裹了黄蓉,抱起她往外奔去。突然,黄蓉肚子又是一阵疼痛,叫道:“哎哟,肚子里还有个小鬼头。”郭芙大惊道:“娘,是双胞胎?”心里又喜又忧。
三人刚走出屋子,便被高处的金轮法王发觉。只见他跳下屋顶,迈着大步,急速向黄蓉抓了过来。
赵敏急忙将黄蓉交给郭芙,说道:“你先带你娘走,我去挡住他。”郭芙虽然还想着带妹妹一起走,但实在腾不出手了,只得抱着母亲先走。
赵敏拔剑出鞘,纤腰微摆,挺剑便向金轮法王刺去。金轮法王急欲擒拿黄蓉,不愿与她纠缠,只举着铜轮护住身前要害,迈开大步向前疾冲。
赵敏剑招忽变,疾刺法王下盘。法王拔地一跃,欲从她头顶一掠而过,却不想左前方倏地刺来一剑。这一剑来得好快,无声无息,却是直指要害,登时封住了他的去路。他身在空中,无法闪避,只能举轮相格。轮剑相交,当的一声,法王借力向右后退开。
刺出这一剑的,正是小龙女,她和赵敏心意相通,两人合力,招数上便会毫无破绽。适才赵敏攻击法王下盘这招,看似破绽大开,实则是她深信小龙女,知道她会出招弥补其中破绽。这样突施此招,便能诱敌上当。法王要不是武功高强、应变迅捷,刚才定会重伤在小龙女的剑下。
赵敏见法王退后,也不追击,只同小龙女左右站立,阻住他的去路。
法王眼见郭芙抱着黄蓉走远,消失在视线里,怒不可遏,喝道:“好,好,好!两个小丫头不知死活,自寻死路,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们!”说着又呛啷啷自袍底拿出两个轮子。他本有五轮,被小龙女与赵敏毁了两轮,如今只剩下铜铁铅三轮。虽叫铜、铁、铅轮,其实是精钢打造,只是在表面镀了一层对应金属而已。
赵敏笑道:“你这和尚,不想着好好念经,却整天喊打喊杀,你不知道杀戒是佛门第一戒么?我看你一定杀过不少人吧,你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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