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而幸福地笑着。
他们还特地请家人坐了地铁和刚刚开通的城铁,在中国最庞大最现代化的都市地下和地面穿行,看着那些漫长幽深的隧道和没有边际的高楼大厦,一家人惊愕感慨不已。
在游览的空隙,罗伯特和孙小纯已经查阅并联系好了协和医院和同仁医院的专家,陪同他父亲去看病,孙父走进透视室,罗伯特、孙小纯和医生在看X光胶片,又和专家详细地讨论了病情和治疗方案。
出了一个意外,就是在逛颐和园的时候,他们和李雁南、宫本洋子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当时罗伯特非常尴尬,李雁南也有点紧张,而宫本洋子却若无其事,还和他们同游颐和园,合影留念。令罗伯特和李雁南同时油然而生成就感。
令罗伯特惊喜若狂的是,经过孙小纯家人在北京旅游、治病期间对他的近距离考察,加上李雁南的斡旋,他考核合格,被正式予以验收。家人还研究决定,在半年后春节期间,将在孙小纯的老家为他们举办中国农村特色的婚礼。罗伯特将这个喜讯通知了他的父母,得到了他们的祝贺,并承诺到时和其他家人一起亲自前来中国,迎娶这位征服了自己孤傲而优秀儿子的神奇的中国媳妇。
当初李雁南决定对罗伯特“送上马,扶一程”,根本就没有想到局势会发生到失去控制——弄假差点成
真,卖艺还得卖身!
其实在李雁南和宫本洋子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在酒吧里,宫本洋子喝得红晕飞扬,烂醉如
泥,李雁南也醉眼朦胧,心旌荡漾。在送宫本洋子回房间的时候,他们在不长的路程上你送我,我送你,反反复复,醉话连篇。
后来他们去了迪吧,在那个震耳欲聋晕头转向的磁场里,宫本洋子抓住李雁南的手,李雁南扶住宫本洋子的腰肢。她的手和腰肢都柔软、纤细而温热,她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口音性感,浑身散发着粉脂、香水和体味,这一切都加速了李雁南的晕眩、崩溃和人性的回归。
在余下的日子里,他们在旅游景点有了更多的接触,这不过更进了一层——没有酒这个媒介,一切都在头脑清醒的时候发生的,异常自然和真切。在游泳池里,洋子穿着露得多、藏得少的泳衣,李雁南挂着遮羞布,快乐地嬉戏着。特别是在爬长城和香山时,李雁南累了,坐在石头上,宫本洋子就刺激他没有男子汉的勇气,拉起他的手就走;宫本洋子爬不动了,李雁南就拉,拉不动就推,推不动了就驮。你追我逐,嘻嘻哈哈,两个准中年人完全像回到了十年前。那种做派只有在自己或比自己还要老的人面前才具备审美价值,可以消受;放到20来岁的小青年面前就是矫情,那叫一个晕;要是被城管队员撞见,那绝对具有执法经济的价值。
在公共场所,每当一些人知道李雁南泡了个日本妞后,都会异口同声地对李雁南树起大拇指来一句:“哥们,为国争光,牛!”
“狭隘民族主义——你愤青呀!”尽管李雁南口上会这样狠狠地回复一句,但心里乐得跟阿Q似的。
每当他们在酒吧一醉方休之后,李雁南送宫本洋子回到宾馆,在房间里的那一会儿,望着宫本洋子刚从浴室里出来后热气腾腾的身体和暧昧的眼神,要不是顾忌起码的礼节,要不是“朋友妻,不可欺”一瞬间强大的心理禁忌,李雁南也就豁出去了。事后,李雁南觉得自己很荒唐,因为当时身负重任,救罗伯特脱险,居然还认为宫本洋子还是别人的“妻子”,所以关键时候成了柳下惠——拿句四川土话,那叫“拉稀摆带”。李雁南为此懊恼不已,开始直面自己悲剧性的前半生,然后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痛定思痛、以观后效云云。
但直到宫本洋子明目张胆地入侵李雁南简朴的寓所,李雁南才奋起反抗——再拿句四川土话,叫“雄起”!
一面空白的墙壁,宫本洋子为李雁南画的漫画肖像在墙上挂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这是墙壁上惟一的一幅画。
一阵急促的男女喘息声从床上传来。
李雁南用汉语有节奏地咕哝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振兴中华;我,为国争光!……”
宫本洋子喃喃地、纳闷地问:“What are you murmuring?”(“你唧唧歪歪在说什么?”)
李雁南断断续续地说:“It’s a glorious duty for us artists to make sacrifices for art!”
(“为艺术献身,我们艺术家无尚光荣、责无旁贷!”)
宫本洋子喘息着笑:“Damned right! But you’re sacrificing yourself for another artist。”(“太对了!但你是为了另一个艺术家献身。”)
李雁南亢奋地笑着说:“Yes。 We artists should sacrifice for each other!”(“对,我们艺术家就是应该互相献身!”)
宫本洋子快活地呻吟着。
床上,被子下面扭动着,一场零距离肉搏战地动山摇如火如荼,连床也吱吱哑哑地呻吟着……
李雁南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半躺半卧。宫本洋子也从里面钻出来,露出半截雪白丰腴的胸脯。两人大汗
淋漓,唏嘘不止。
李雁南问:“Are you okay?”(“你怎么样?”)
宫本洋子懒洋洋地回答:“I’m fine! And you?”(“我很好!你呢?”)
李雁南答:“Me too。”(“我也很好。”)
宫本洋子开始点燃一支香烟。
缠绵一阵,李雁南试探着说:“Robert is going to marry Miss Sun next month。”(“罗伯特和孙小姐下月就要结婚了。”)
宫本洋子笑着:“Let him go!”(“让他去吧!”)
李雁南又问:“So I wonder if we should attend their wedding。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参加他们的婚礼呢?”)
宫本洋子嚷起来:“Why not?”(“为什么不呢?”)
李雁南开心地说:“Well; it looks like we’ve encountered a modern fairy tale after all。 Let’s pray for them。”(“好嘛,看来,我们终于见证了一场现代童话!让我们为他们祝福吧。”)
宫本洋子刮着李雁南的鼻子:“Sure! Let’s pray for ourselves too。 Because—another modern fairy tale is being born。”(“当然!让我们祝福我们自己吧。另一场现代童话诞生了!”)
李雁南调侃着补充:“Yes。 It’s not a children’s version; but one for the middle…aged!”(“是的。只不过不儿童版本,而是中年版本童话!”)
……
当他们在如胶似漆的时候,李雁南已经在忧心忡忡地考虑,这场戏该如何收场。他清醒地意识到,爱上这个女人不太可能,被这个女人爱上,也不太现实。根据自己的观察,他们骨子里是两类人,除了喝酒投机,床上还比较和谐以外,性格、价值观、文化和背景都存在着巨大鸿沟。李雁南尤其不能容忍她作为富家女子和日本人无意或有意流露出来的优越感,也不能克服自己口气大钱包小带来的窝囊感。虽然时间不长,这两种感觉就已经像毒蛇一样噬咬着自己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当然不是逢场作戏,那玷污了自己,尽管千真万确有情欲的成份;但更不是爱情,李雁南自己心里清楚,对于这个东洋女人,自己喜欢,但谈不上爱,因为在此之前,就有强烈的不良动机和心理准备。这不是油然而生的情愫,而仅仅是完成一次对他人的承诺和拯救,甚至可以说是一场阴谋。只不过没有想到对方异常配合,就让事情这样既和谐又别扭地发生了。对宫本洋子,自己有作秀、谦让甚至迎合的成分在里面,拿句时髦的术语,就是泡沫化严重。
李雁南觉得,要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分手。最好是自毁形象,让她主动提出来,自己也就功德圆满、万事大吉了,想到这里,李雁南心里也就有了底。
美国处男第二十九章
半年后的一个初春吉日,微风和煦,暖阳普照。四川北部秦巴山区孙小纯的家乡滴水镇背篓村,一阵激越而喜庆的唢呐和锣鼓声响彻山谷。一排汽车披红挂绿,贴着大红喜字,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缓缓地爬行。一场筹划以久的婚礼开始了。
最前面的卡车上面一架摄像机在忙碌着摄像。一辆卡车上是一个民间乐队,吹鼓手们在卖力地演奏着。旁边放着一顶崭新的大花轿。一辆“丰田越野车”里,罗伯特头戴红翎状元帽,身披龙纹状元袍,胸挂大红花,满脸笑容。中间坐着李雁南、宫本洋子。还有那个做电脑培训的大学生张望京,他现在是杨小惠的男朋友。杨小惠通过孙小纯的介绍,到他的培训部里作了个初级班的教员,和他谈起了恋爱。
后面坐着罗伯特的亲友:他的姑姑、姐姐和弟弟。他们兴奋而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罗伯特姑姑赞叹:“Marvelous Shangri…La!”(“真是世外桃源!”)
罗伯特姐姐附和道:“Yeah。 It’s so wonderful!”(“是的,太棒了!”)
另外一辆越野车里坐着秋田和茂、丁小洁、井上雅史等,都非常高兴的样子。
井上雅史问:“那个贾晶晶小姐怎么没有来?”
秋田和茂悄悄地回答:“她已经辞职了。”
井上雅史惊愕地:“哦?”
秋田和茂不置可否地笑笑。
山路上遇到很多农民。他们憨厚、好奇、热情而友好地看着这一切。一群牛羊挡在路上,车队无法行使,放羊小孩急得满头大汗。这些农民赶紧帮忙,将它们驱赶到路旁。
一个当地农民一边轰打一边呵斥道:“砍脑壳的,你也想娶媳妇了!”(注:“砍脑壳的”,四川方言,一般骂牲口,相当于北方俚语:“挨千刀的!”有时也是最亲密的人之间的昵称。)
所有的人都开怀大笑。
孙小纯家也是欢天喜地,欢快的歌曲《大花轿》反复播放着。房屋经过简单的修葺,窗明几净、张灯结彩。门窗上贴着大红对联。院坝里摆放着几十张桌凳,上面放满糖果、瓜子、香烟、饮料和水果。
村里的居民倾巢出动,带着礼品,前来道贺。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入院坝,孩子们四处撺掇。
孙小纯的父亲、外婆、弟弟、幺爸等亲友穿戴整齐,热情地应酬来客。
杨小惠的父母也来了,和孙小纯的家人亲热地道家常。
“李在扬,礼金 20元,大米20斤,白面20斤;吴贤贵,礼金 50元,缎面被单一床;李春江,礼金50元,黄豆10斤,豌豆10斤;刘毕亮,礼金50元,八个月良种幼猪仔一对;白春元、刘得华夫妇……”一张桌子前挂着一张红纸,上书“签到处”。两个乡绅模样的老头坐着,一个大声念,一个奋笔疾书。礼品被放到后面几张桌子上。刘毕亮送的两条幼猪仔也披红挂绿,乔装打扮,在桌子下面嬉戏。
“哟,朱老板来了!”一个老先生起身和朱厂长握手,朱厂长忙着放下礼物腾出手来。
“朱四清,礼金200元,木耳10斤,粉条20斤;朱康平,礼金200元……”
孙父握着平娃子的手,歉意地说:“对不住哈,平娃子!”
平娃子哭着笑笑。
朱厂长代替平娃子回答:“现在还说哪些干啥,现在也是一大家人了嘛!”
孙小纯闺房内,干净的床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嫁妆。
孙小纯在对镜梳妆,几个专业美发师在忙碌,伴娘杨小惠也在简单打扮。孙母站在旁边看着。
一个美发师开玩笑:“这一下我们背篓村出了个美国人了!”
杨小惠说:“阿姨呀,你就等着抱个洋外孙,长得就像费翔那个样子的。”
孙母一时间悲喜交加,泪水滂沱。
孙小纯制止道:“哎呀,你们在说啥嘛!”
鞭炮声、唢呐声突然传来。
杨小惠惊呼道:“来了来了!”
孙小翔从外面跑进来。
孙母迎接出去。
县电视台和镇电视台工作人员在实地拍摄,一个女主持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观众朋友们,今天,是我们滴水镇背篓村孙小纯小姐和美国密歇根州的罗伯特·科林斯先生大喜的日子,它是我县和我镇有史以来的第一起涉外婚姻,也是我镇对外交往的一件大事。罗伯特先生一直对中国怀着友好的感情,取中文名罗爱华……”
车队驶入村里最大的一个晾谷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罗爱华大学毕业后先到日本,又到北京工作,在北京认识了我村美丽的孙小纯小姐,由此展开一段罗曼史,风风雨雨,历经考验,今天终于瓜熟蒂落……”
罗伯特跨上一匹挂着红头饰的高头大马,在李雁南、他弟弟、姐姐、秋田和茂等人的簇拥下,向孙小纯家走去。乐队在前面带路,摇头晃脑,脸红脖子粗地吹奏着《大花轿》曲子。几名状汉抬着花轿,颠簸着走。来自美国、日本的亲友拿着摄像机,不断拍摄着。
全村空巷,村民云集孙家,前呼后应,翘首以待。听见唢呐声,坐着吃零食的客人起立,秧歌队舞起来,“嘭嘭嘭”地敲着腰鼓。
罗伯特率领李雁南、秋田和茂、井上雅史、宫本洋子等人向孙小纯的闺房走去,秋田和茂充当了他的伴郎。门前,罗伯特开始敲孙小纯的门。没有反应,罗伯特再敲。
杨小惠的声音:“谁呀?”
罗伯特说:“我,我是,罗伯特。”
杨小惠问:“咹?萝卜头?”
外面大笑。
罗伯特赶紧澄清:“不,我是罗伯特,罗爱华。”
另一个声音说:“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你干什么呀?”
罗伯特郑重地说:“我,要,嫁孙小纯小姐。”
哄笑:“谁嫁谁呀?”
李雁南给他耳语。
罗伯特又说:“Ok!我娶,孙小姐;孙小姐,嫁我!”
杨小惠的声音:“凭什么要嫁给你哇?”
罗伯特茫然地看着李雁南,李雁南对他耳语:“Why should Miss Sun marry you?”(“凭什么孙小姐要嫁给你?”)
罗伯特说:“我爱她,她也,爱,我。”
人群哄笑。
门内有人问:“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李雁南对他耳语。
罗伯特严肃而生硬地说:“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黄鼠狼,不是;你,鸡,不是。我黄鼠狼,不给鸡拜年!”
人群长时间哄笑,屋内,也哄笑。
罗伯特面红耳赤。他的亲友好奇而同情地看着他。
门内问:“谁证明你是真的呀?”
李雁南翻译:“Who can prove that?”(“谁能够证明?”)
罗伯特急了:“Many people can!”(“那就太多了!”)
门内要求:“说中国话,我们听不懂。”
李雁南翻译:“Speak in Chinese,please!”(“请讲普通话!”)
罗伯特说:“人,很多。”
李雁南说话了:“小孙,小惠,别捉弄他了,差不多了。”
杨小惠不依不饶:“凭什么让他占我们中国这么大个便宜?”
张望京不识时务地插嘴:“占便宜的可不是罗伯特,我堂堂大学生,一IT人士,在北京都张望五年了,就拿一暂住证,一眨眼,一农村丫头绿卡到手了!”
杨小惠骂道:“怎么,你不服呀?”
张望京自我解围:“我服,我服,真是I服了U!”
几个小孩子狂笑:“I服了U!大话西游周星弛!I服了U!I服了U!”
李雁南打圆场了:“这就说远了,这可不是国有资产流失,这可是招商引资,保值升值……”
人群笑,有人帮腔:“可以了,差不多了。”
终于,门开了缝,渐渐打开。孙小翔站在门口,包装得严严实实、犹如一团火焰似的孙小纯站在后面。
李雁南赶紧吩咐罗伯特:“红包!”
罗伯特掏出红包,一边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人群里笑起来:“到底是谁给谁呀?”
罗伯特给了红包,要去牵孙小纯的手,被杨小惠打开了,杨小惠笑着责怪道:“那不行,要抱着走,背着走!”
罗伯特就伸开双手,躬身将孙小纯一下子拦腰抱起,红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