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不要加糖？”乐乐摇了一匙白糖放了一半在自己的杯中。
“我正好，谢谢。”乐乐将半匙糖放回糖碟中。
“乐乐，喝完了这杯，我想点杯牛奶。”
“这里不单买牛奶的。”
“你不是说雯雯……我记得你那样说过的。”
“雯雯喝的是这牛奶。”乐乐指了指咖啡杯旁的牛奶小添壶。
“那你不是喝清咖了吗？”
“没错。”
“那你不是要苦死了？”
“那时候从来不觉得那味是苦的。”
“怎么会呢？明明苦嘛！”
“雯雯说不喜欢咖啡的苦涩，牛奶让她感觉温暖，心境安宁，她说我就像是她的牛奶……”
“雨停了。”
“好像是。”
“我们应该实现约定吧！”
“过两条马路有家电影院，那里音响效果不错，就不知道现在过去还能买到票吗？预定五点怎样？正好避开高峰。”
“我去买。”雯雯站起来，向乐乐浅笑着。
“你又不认识。”
“你不说过两条马路吗？我可以用嘴问嘛！”
“好吧！”
雯雯拎起手袋就要走，被乐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袋，“喂，你要点什么片子？”
“当然是随我的意啦！”
“随你的意？”
“你不说待会要睡觉吗？”
“我是开玩笑的。”
“我也是。”
“别忘了回来的路。”
“乐乐，我很聪明的。”
“聪明的小情人。”
雯雯走到门口向乐乐摆了摆手，口式夸张的做道：“你等我。”
第六章
“票子呢？”
“买完了。”
“我让你预定五点的。”
“到七点的都买完了。”
“你当是买过年的火车票啊！”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嘛！”
“看不成电影罗？”
“只好这样了。”雯雯神色不定的张望着窗外。
“雯雯，你看什么？”
“没有。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连个问路的人也少得可怜，害我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呢！”
“被我说中了吧？”
“是啦！”雯雯没有说出真实的原因。
当到影剧院门口时，她遇到了两个熟人的身影——秋叶姐和小云。
低俗的着装，缩身小包裤，三点式露脐背心，雯雯不得不佩服她们的胆量及能量，如此冷的天竟然只穿了这点，小云站在秋叶的身边像头受惊的小鹿，瑟瑟发抖的身躯在寒风中更显得单薄无依。雯雯差一点叫出小云，她用手掌堵住了自己的嘴。
一个男人走了过去，很明显秋叶姐推了小云一把。小云在笑，但由于过分的紧张和寒冷，嘴弯的有点奇怪，秋叶姐伺机靠近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将大衣包住小云在怀，一时看不见了小云，只隐隐的听到男女低语的轻笑声，男人带着小云走向那部黑色的车子，雯雯感觉小云的动作有些迟缓，因为看不见小云的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男人从车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小云手中，小云急急地看了看四周一眼将那东西塞进怀里，男人开车走了。秋叶姐跟小云说了什么后取掉了她怀内的东西，也走了。小云继续站在那里，像一个活着的移动的雕像，同样一个姿势，同样一个表情，同样一张为取悦男人而似笑非笑的脸。
雯雯无法想象就在半个月前，她和小云一样，干着同样的事——出卖自己的自尊和肉体。她感觉那不是心在痛，而是心在流血。她不是怕小云看见自己，而是怕自己再会掉进去！
于是她逃了！她拼命的往回赶，往乐乐在的地方赶！
“雯雯，你相信我吗？”
“什么？”
“你好像走神了！”
“你前面问我什么？”
“我问你现在相信我吗？”
“等我拿到那十万元后我才能真正相信你。”
“我想你相信我，只有这样你才能爱上我，对吗？”
“我已经爱上你了。”
“你愿意为我喝清咖吗？”
“当然了，只要你要求的话。”
“不，不，爱不是这么简单的。”
“那它是什么？”
“它是……一种感觉。”
“乐乐，为什么一定要我爱上你？”
“……”
“很难回答吗？”
“我也不知道，好像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平静。”
“你现在不平静吗？”
“是的。”
“为什么？”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常常责问我自己。”
“乐乐，我说过你是个好人。”
“你这样想吗？”
“是你救了我。”
“你觉得我是好人，但你却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
“我要你真的相信我。”乐乐站起来，拉起雯雯的手，“跟我走！”
“去哪？”
“让你相信我的地方。”
“什么？”
“我带你去银行，把我磁卡上的钱转到你的账户上。”
“不要！”
“不要？”
“我……还没有账户呢！”
“那简单，新设立一个好了。”
“我……今天没有带身份证。”
“我看见在你的包里。”
“那张是假的。”
“假的也没关系。”
“万一到时取不出钱怎么办？”
“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万一呢！”
“那你拿真的好了。”
“我没有真的。”
“你没有真的？……你不会还未满十六吧！”
雯雯咬了咬唇，她懦懦吐出一句：“过了年，我就十六了。”
“你才十五岁！”
“嗯。”雯雯低下头去，她怕眼睛会泄漏了自己的秘密。
“看着我，不许骗我，你到底几岁？”乐乐用手支起雯雯的脸。
“十……五。”雯雯吞吞吐吐的答道。
“看着我的眼睛说！”
“十五，十五，十五！”雯雯的手心溢出了汗水。
“为什么身体要发抖？”
“我怕你不要我了。”
“如果你再骗我的话，我立马找人替换你！”
“不要，乐乐，求你了。”
“那你就说实话，究竟多大？二十一？十七？十六？十五？从成年到未成年，看你还能给我多大的惊喜！”
“十三。”
“什么？！你……没有骗我吧！”乐乐放松了手，整个人倒在椅背上。
“过了年我就十四了。”
“天啊！你还是个孩子？！”乐乐骤地直站起身，万般惊诧的望着雯雯。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能……”乐乐说不下去了。
雯雯缓缓地站起身，隔着衣她仍能感觉到那磁卡的重量，她的双手猛烈地抖动起来。
“你不要我了吗？”
“是！”乐乐果断而面无表情地答道，“磁卡拿出来你走吧！”
“别让我走！求你了！”
“在你谎报自己年龄的时候就该想到是这个结果！”
“乐乐，向你隐瞒年龄是我错了，你骂我打我都成，只是不要赶我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完完全全都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上回提过的我也会愿意做！”
“疯了！你以为这是哪里？走！”乐乐硬邦邦地抓住雯雯颤抖不已的手拉出了咖啡店，“你说你读到中学，不会连羞耻两字都不会写吧！”
“乐乐……”
“你父亲是校长，若让他知道自己陪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干的是这营生，听见或看见你今天的一言一行会是怎样心情？”
雯雯艰难地取出那张磁卡，放到乐乐的手中。
“别说了！我会走。”雯雯交叉着双臂，用衣袖拭去眼泪，“但你凭什么说我？”
“我是代你父亲在骂醒你！”
“呸！没你这种人的存在，哪会有我生存之地？我年纪青青的，姿色也不错，离开了你，我会很快找到下家的，十万算得了什么？肯为我出二十万也大有人在，管它是老头还是什么鳏夫呢！乐乐，你当自己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我不是说教……”
“假如我没告诉你我的真实年龄，我们不是会照样过下去吗？你觉得我哪方面不如其他女人了？是胸部不够挺呢？还是嫌我的屁股肉太少呢？”
“说话干净点！”
“钱已经还你了，我不欠你！想说什么是我的自由！”
“你可以取走其中一万元。”
这是我应得的！
当乐乐从银行里取出那一万元交到雯雯手上时，她心中隐隐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多谢！”雯雯转身乱步地向后跌跌撞撞走去。
乐乐眼中有一丝犹豫掠过，但他最终还是追上了雯雯。
“喂，等等！……雯雯！……”
“你还想怎样？”雯雯不回头，声调中带着几许悲凉，脸上印有泪痕。
“你上哪去？”
“不用你管！”雯雯甩开乐乐的手。
“对不起，我对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乐乐立到雯雯地正面，语调温和。
“想做什么？磁卡已经还你了。”雯雯怒视着乐乐，话音有些硬咽。
“雯雯，你回哪里？”
“哼！自然回到来的地方呗！”
“你这是在糟蹋自己的人生，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是我唯一可以去和安身的地方，她们不会嫌弃我，不会看不起我，因为我们都是同样的人！”雯雯跃过乐乐向前奔跑，她不想再让乐乐看见自己流泪。
“雯雯……”乐乐从身后拦起雯雯的腰，很快又放下，勾住她的手，“我不放你走！”
“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要留你！”
“理由什么？”
“你做不了情人，但可以做我妹妹。”
“妹妹？”雯雯扭过头，从乐乐眼中看见了真诚，“价钱不变吗？”
“是。”
“乐乐，你是可怜我吧？”
“我只是不想自己吃亏。”
“你好像不是学经济的。”
“雯雯是会计。”
“难怪。”
“答应了？”
雯雯揉了揉眼，慢慢地转过身，“乐乐，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穷，我贱，我出卖自尊，出卖自己的肉体，但我不靠同情活。”
“你想让我觉得你很伟大，是吗？你之前的金钱至上呢！十万元哎！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三个月后就能赚到了！”雯雯咽了下口水，感觉心跳加速了。
“乐乐，二十岁女人有的我一样也不缺，我的心理和生理都已经成熟了，那方面经验我不比她们少，如果我做的不好，只要你说我会改，我愿意为你做一切！包括以前你说的……”
“做妹妹！”
“是不是叫‘妹妹’乐乐你的心理上更能接受一点？”
“只是妹妹。”
“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后悔的！”雯雯笑出了泪花。
“跟我回去吧！”
“好。”
乐乐，我会让你庆幸今天的决定的！雯雯在心底默念道。
乐乐牵着雯雯的手，双眼正对前方。
“不叫车吗？”
“是。”
“那么远？”雯雯站住，抬头望着乐乐，“怪冷的！”
乐乐止了步，他解下头颈里的围巾环在雯雯的脖子上。
“我带你抄近路，最多半个小时。”
“半小时？这里是＊＊区哎，我们要跨两个区呢！”
“跟我走就是了。”
“乐乐……我们不回旅馆吗？”
“我们回家。”
“回家？”
“房子是我租的，租约到下下月。”
“我去方便吗？”
“就我一个人住。”
“是嘛！那……太好了！”雯雯侧头倚在乐乐的肩上。
“这是在公共场合。”
“我高兴！”
为什么如此兴喜不已？雯雯不明白，或许是因于那个“家”字吧！雯雯欢快的笑出了声。
“收敛点！”
雯雯收起了笑，但执意吊着乐乐的手臂。
乐乐随意了雯雯的亲密举动，眼神却透出了一丝的茫然。
乐乐穿过一个住宅小区，又经过一条黑洞洞的胡同。
“乐乐，好暗啊！路都看不清。”雯雯不自觉地挽紧了乐乐的臂膀。
“胆小鬼！”
“谁是胆小鬼？”雯雯松开手，走到乐乐的前面。
突然一阵刺眼的亮光盖住了雯雯的脸。
“当——心！”一辆小轿车风似的贴身经过雯雯。
“啊！”雯雯失足跌倒在一潭泥水坑里。
“没事吧？”乐乐走上前去，扶雯雯起来。
“太没公德心了！撞了人就跑……痛！”
“受伤了吗？”
“我的围巾……围巾呢？”
“可能是刚才被车子带走了。”
“对不起，乐乐。”
“掉了就掉了。”
“我会还你条新的。”
“不用了，你伤到了哪里？”
“刚才倒地的时候也没注意，我还以为……脖子好痛。”
“是这里吗？”乐乐轻轻地揉着雯雯的颈子，雯雯的脸像烧开的热水一样越来越烫起来。
“好了啦！”雯雯站起来，向着亮光方走去。
“你认路吗？”乐乐拉住了雯雯的手。
为什么心通通的跳？
“乐乐……”
“什么？”雯雯想说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你的围巾哎！”雯雯弯下身捡起地上的被泥水弄污的围巾，“脏了，这里有点掉线。”
“不要了。”
“洗洗还好用的。”
“不是说破了吗？”
“我会补好的。”
“扔了吧！”
“太浪费了！”
“她的东西一样也留不住。”
“是雯雯亲手织的。”
“大小姐哪里会搞那玩意，是她买给我的。”
“噢！”雯雯放下了那条破了的围巾。
走出黑“洞”，雯雯便挣开乐乐的手，又走到前面。
怎么了嘛！干么那么低落？搞什么鬼？难道是自己吃雯雯醋吗？别人的女朋友管自己什么事！
“要打弯吗？”雯雯在十字路口停下来。
“不要，笔直走。”
望着雯雯青春，活泼的背影，乐乐开始产生了疑惑，他这样做对吗？他在心里自问。没有答案。但既然已经做了，就要做到底！九十九天并不算太长。
两个人怀着各自的复杂心情，迈着相同的步伐，朝着相同的方向，沿着宽阔而宁静林荫大道一路往前行。
第七章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乐乐突然慢下了脚步。
“你先上去，我到旅馆结了账再回来。”
“不急嘛！明天也可以。”
“多一天就要多算一天的价，你以为我很有钱吗？”
“不是。”雯雯低下头，咬了下唇，又太冒失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管住这张嘴！
乐乐从腰带上的钥匙圈里抽出两把钥匙放到雯雯的手上，“这是钥匙。”
雯雯听见身后乐乐往后走的脚步声。
“乐乐，你能不能顺便把我的东西也一起拿了？”雯雯并未回头，只是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来。
“那要看是什么东西了。”
“一些衣物和书。”
“你这种人还看书？”雯雯听出乐乐的笑中含着轻蔑的成份。
“我是哪种人？”雯雯说的很轻，只有自己听得见。
“闲人呗！太无聊了！”
乐乐却还是听见了，雯雯又咬一下嘴唇走到了电梯。
“五楼不用乘电梯，走上去好了。”
“知道了。”
“衣服我会帮你拿回来的，书就算了！”
“那是我花自己的钱买的。”雯雯脱口而出，转过身望着乐乐。
“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不一样！你不拿，我自己拿好了。”
“我替你拿就是了。”乐乐冲雯雯淡淡地笑了笑，向道口处走去。
雯雯抬脚上了一格楼梯。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启门一刹，雯雯突然有种空间交叉的错觉——昨天？今天？还是明天？在做梦吗？老家？旅馆？红姐那里？我回家了吗？
从502室里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潮霉味刺醒了雯雯的意识，她捂住鼻子进屋，将厅里的窗户全部大开。多久没人住了？难道乐乐都没回来过吗？雯雯将身子探出窗口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好半天雯雯就一直站在小厅的中央。
“好大啊！”
橱房在她的左手边，卫生间在她的右手边，电冰箱，洗衣机，微波炉，电视机，音响，紫色玻璃的磁片柜，一应俱全，除了小厅外，还有两间关着的房门。
这间大的一定就是雯雯和乐乐的睡房了。雯雯这样想着，握到了门把手，扭动了下就停了。
“你把房间里的窗也开了吧！”乐乐不知何时回来的。
“对不起，我没经你的同意……”
“没关系。”
“我不是有意的。”雯雯红了脸回望乐乐。
“雯雯，放自然些，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雯雯打开了房门，走近阳台推开了落地窗门。
“这里能照得到太阳。”雯雯赤着脚站在阳台上，又深吸了口气。
“她也是这么说。”
“你女朋友吗？”
“嗯。”
“还在想她？”
“……”乐乐沉默无语。
“乐乐，我的东西都拿来了吗？”
“还好意思说，没想到你的书那么沉，亏得有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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