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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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残局-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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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当地团总传唤铭传之父刘惠到团部,踞坐马上,责问老汉近期“军需供应”工作为何屡屡延误。刘家世代都是普通农户,自开办乡团後,家中钱谷已被折腾一空,实在没有办法继续供办;老汉据实禀告,并请求捐免。团总大怒,扬鞭立马,当众将老汉骂了个狗血淋头,并严厉警告:若再延误,老不死的你可得小心着你的老命。老汉回家,且羞且惧,全家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适逢铭传自外归来,了解状况後,振臂而起,对众人说了句:我还不信就没天道王法了,我要跟他死磕!话音未落,十八岁的铭传已经纵身出门,直奔团部所在地,要找那无良团总单挑。

小伙子怒冲冲找到团总,下了战书。团总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小子有种!来来来,我的佩刀给你,真有种你就砍了我罢。团总身边,练勇簇拥,剑戟森严,他料想这个少年慑于形势,必然不敢接刀;孰知铭传眼明手快,不转瞬间,已握刀在手,再一转瞬,则刀起头落。随後,左手提着首级,右手挥动钢刀,铭传跃身上马,面对呆若木鸡的观众发表演讲:某团总为害乡里,兄弟我已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从今往後,就由兄弟我带领大伙儿办团练,愿意跟我干的站左边,不愿意的站右边,啥也不干的站中间。演讲毕,全场肃然。幾分钟後,掌声雷动,数百人争先恐後站到左边。自此,不管是抵抗太平军、捻军,还是与其他民团进行械斗,铭传率领的这支民间武装都能所向克捷,成为安徽境内知名的劲旅。後来,铭传带着这支队伍投奔李鸿章,更成为淮军中的第一王牌军。

七年後,铭传投到李鸿章麾下,南征北伐,战功赫赫,其所统领的“铭军”,遂成为淮军乃至天下的第一劲旅。 


含冤的铜盘

同治三年初夏,刘铭传攻克常州。入城後,生擒太平天国护王陈坤书,“磔”(肢解)之,并入驻护王府。一日夜深,铭传未睡,闻得窗外丁当有声,如剑佩相击,乃掏出手枪,出外察看。下到庭院,除亲兵拥枪肃立外,别无人迹,而丁当之声不绝,不觉纳闷。循声追踪,发现丁当之声来自马槽,近前一瞧,却是马儿吃草,笼头铁环和槽沿碰撞发出声音。铭传心细,知道铁环、石槽相碰,发声不应如此清脆,其中定有蹊跷。便仔细观察这具马槽:其色,则黝黑污秽;以手叩槽,其声却“清越以幽”,如作铜鸣。铭传大奇,嘱咐亲兵将马槽擦洗干净,明日抬来见本大帅。

这具“马槽”,公元前815年铸成,学名为“虢季子白盘”,今日宝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铭传当日只知这件宝贝多多少少有些来历,具体怎么回事还搞不大明白。第二年,读了学者吴云的一篇论文,才知道:这个铜盘于道光年间在陕西宝鸡出土,被常州人徐燮钧购得,运回常州;太平军占领常州後,铜盘为陈坤书霸占,称镇宅之宝。淮军克复常州,打进王府,财宝妇人被士兵们哄抢一光,剩下这个幾百斤重的铜器,无人识货,遂作了马槽。铜盘来历搞清後,铭传心中狂喜,赶紧运回安徽老家妥密收藏。七年後,捻军被淮军消灭,铭传功成身退,隐居安徽大潜山,在山中建起一间“盘亭”,专门用来供奉这座铜盘。

故将军只拟在青山绿水间与此盘偕老,隐居期间,却闹了一出风波,铜盘幾乎不保。文物发烧友翁同龢听闻一介武夫刘铭传侥幸得了这么一件宝贝,牙根不觉发痒,乃托人示意,说要巨资收购。只是,世间并无缺钱的淮军将领,何况人称第一名将的刘铭传?因此,翁的提议被否决。不甘心,同龢又出一招,说欲与刘家结个儿女亲家,预备日後见机而动,玩儿阴的。名将当然洞烛机先,这条建议又被否决。明里暗里,路都堵死了,同龢索性耍泼,跑到西太後跟前说这个盘子是国宝,不该让刘家私藏,得运到京城里纳归国库。不让我玩儿,我让你也玩不成,此招够损;铭传不免恐慌,赶紧找到李鸿章,让他给调停。彼时鸿章还算有幾分薄面,一封奏折上去,朝廷也就顺水推舟,说铭传战功赫赫,这个盘子就当作军功章赏与他罢。

後来,有史学家分析光绪年间主和、主战两派龃龉的原因,说这个盘子也要付点责任;因为主战派的领袖正是翁同龢,而主和或曰缓战派的後台则是李鸿章,铭传则是鸿章手下的第一员大将。盘子就这样被冤上了,真是无辜。 


将军刀下风流鬼

沈从文介绍他的故乡,如此写道:“一个好事的人,若从百年前某种较旧一点的地图上寻找,一定可在黔北、川东、湘西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了一个名为‘镇筸’的小点”;镇筸,即今日著名旅游胜地——凤凰。咸、同间,湘军中有四位出身镇筸、後任提督(相当于省军区司令)的名将,沈从文的爷爷沈宏富即是其中之一;若论战功之烜、官阶之高、名气之大,则宏富的战友田兴恕当为四人之冠。

兴恕幼年,本是要“从文”的,无奈应童子试成绩级差,并被学官摁在地上狠狠打了顿屁股,乃“愤而投军”。十六岁那年,兴恕便与五百镇筸兵一道来到省城,当太平军以地雷轰塌城墙、蜂拥而上之时,五百壮士挺身而出,浴血死战,将敌军挡在城外。兴恕表现尤为突出,受到巡抚骆秉章的大力表彰。二十岁,兴恕便独领一军转战江西,与太平军名将石达开周旋,以寡临众,胜多负少,四年後即升为总兵。咸丰九年,石达开自江西来攻湖南,兴恕率四千五百人回援,甫至邵阳,便被十万敌军围住。苦战八十日,未能突围,即将弹尽粮绝,于是,兴恕于营中精选五百人,号称“死勇”,与敌军决一死战;适逢自湖北赶来的援军从围外杀入,遂里应外合冲出包围,并大创敌军,石达开不得不“遁入广西”。此役後,兴恕奉命赴援贵州,战绩优异,升任提督,并兼署巡抚;一省文武大权集于一身,这年,他才二十五岁。年少官高,固然荣耀;但是,阅历嫌少,涵养稍欠,以致“予夺任意”,闯下大祸。同治元年,法国人文乃尔入黔传教,兴恕“恶其倔强”,不请示朝廷,将其就地正法,由此引发严重的外交危机。随後,他被革职,并发配新疆,途中经左宗棠奏留,他留在甘肃效力,又打了八年内战。自离乡从戎,至此他已在外征战二十年。所经之地,多为瘴疠之乡、苦寒之区,所对之敌,不是百战名将,便是苗、回劲卒;最终,勋章满胸,创痕遍体。不久,他便因伤逝世,终年四十一岁。

兴恕杀敌无数,不在话下,他还手刃过一位战友,则事甚蹊跷。兴恕“眉目英武”,是美男子;一日与副将某饮酒,彼人乘着醉意,越桌牵住兴恕之手,“语多狎邪”,竟要非礼他,兴恕大怒,拔出副官佩刀,“即席上杀之”。倘有好事者欲编龙阳佚事一类书,切勿落下这位“将军刀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副官。

不得好死的更生和尚

军人须具死志;死志,即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志。军人若死,只有两种方式:一死于敌,一死于法;法,即军法。除此之外,军人别无死法,否则,就不称其为军人。是故,无论古代现代、东方西方,不幸作了战俘,总是一种莫可解脱的尴尬,所谓生不如死。更可悲的是:未死于敌,侥幸逃生,回来後却被正法;既得不到烈士的美誉,也享受不了战俘的苟活,堪称不得好死。

李金旸,绰号“冲天炮”,以勇悍绝伦著名于时,是咸丰末期湘军中数得着的虎将。咸丰十一年春,他在赣东战败,率领残部易服改容,历尽艰险逃回南昌。自人文关怀的角度评价,此行是胜利大逃亡;以“武健严酷”(曾国藩早年处理盗案即以此为准绳)之心审判,此行先已“陷贼”,後则不无“通敌”的嫌疑。当然,现在的曾国藩,办事已非早年鹰迅虎猛的风格,并不愿对部下刻意吹求。只是,李金旸的部下张光照却到江西巡抚毓科那儿告了一状,说李金旸在逃亡过程中实有“通贼”情事。毓科不敢自行处置,将原、被告一并解送湘军大营,交由曾国藩裁定。两造对质後,曾国藩极力为李金旸辨冤,反而追究张光照“诬告统领上司”的责任,并将其就地正法。李金旸盛赞“中堂明鉴万里”,毫髪无欺,“感激至于泣下”。哪知道,次日中军传来军令:“李金旸虽非通贼;既打败仗,亦有应得之罪。著以军法从事”;不容分辩,随令而来的亲兵营哨官曹仁美当即将李金旸绑至大营东门外斩首。

先一日,听闻张光照被治罪,营中人士皆佩服曾国藩的“察察而明”。过一天,竟将李金旸砍了头,大家“无不骇怪”。有那和曾国藩关系密切的幕客忍不住要向他质询:“点解?”曾国藩从容回答:“李金旸确实是个人材。左季高(宗棠)平生不轻许可,也称其材可大用;可见一斑。不过,这人哪,越是块材料,就越要考虑‘若不能用,不如除之’这个问题。李金旸通贼,决非张光照一人之谣言,江西省内也是众口纷纭。鄙人既出人意料杀了张光照,不再杀了李金旸,又怎能‘稍顺人心’?”闻者心头一凛,诺诺而退。

不过,负责行刑的曹仁美曾被李金旸救过一命;当日行刑,便做了手脚,未将李金旸一刀斩死。黄昏时,李氏“扬帆而去,不知所之”。後来传言李金旸削髪为僧,法号“更生”,其妻其妾也都作了尼姑。 


“苟活”是民权,不是官权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李秀成攻杭州,十门合围,粮断信绝,浙江巡抚王有龄惶恐无计,坐以待死。有龄虽立志自杀,而挂念百姓,恐其遭“髪妖”滥杀,尝与师爷商议:我写信给伪忠王,求他高抬贵手,放过一城百姓如何?师爷云:这封信可不好写。信中上款如何称呼,便费周章。称得不好(若“贼”若“伪”字样),他必发怒,怒则一通狂杀;称得太好(如“王”如“帅”字样),回头皇上还要误会您投降了他。有龄一想,这封信确实写不得,乃“捶心而叹”:算了,信不写了。杭城定不能守,我就坐在这儿,等他入城,看一眼他是何等人物,当面请他赦免了百姓,我再自杀罢。师爷再摇摇头,说道:此计亦不可行!此人若来,是万不会让你死掉的。因此,太平军攻破杭州,王有龄不待与秀成打招呼便自缢了。秀成早已耳闻王有龄的事迹,有惺惺相惜之意,入城後即“冲到王有龄衙内,寻取此人”,终在抚署後花园找到他的尸体。秀成叹息之馀,令人整治棺椁,并在王氏亲兵营中点派五百人,给他们十五条船、三千两银子,嘱托他们将忠臣骸骨送回家乡安葬。

当时,布政使林福祥、总兵米兴朝也在杭州。二人不能战守,略似王有龄,而无王氏从容自尽、一死了之的勇气。秀成入城後将抚署改造为“集贤馆”,二人便在馆中住下,常与“贼酋”秉烛长谈,诸凡一己身世、“两国”大局,皆推心置腹,无所不及。十幾天後,二人“告辞”,秀成各赠三百两银子,他们“愧不敢当”,各领百两而去。临行赠言,曰:“今世不能为友补报,来世不忘”。二人离杭奔沪,凭着秀成手谕,途中一路平安。到了上海,他们竟捏造事实,将自己描述成“孤胆英雄”:“城破後,率众巷战”,後退驻内城“随同将军力战”,内城又破,乃“血战冲出”杭州,取道桐乡、嘉善(其地皆为太平军势力范围),历险而归。只是,他们被秀成优待的事迹早已传到上海,官方略作调查,便查明二人“通敌”的详情。不久,二人即被押赴左宗棠军营,以军法“从事”。

官,古称“牧民”,今谓“公仆”;辞气尊卑不同,意思却差不多:官比民多一点权力,也要比民多负一点责任——哪怕这点责任有时得用生命承担。“苟活”是小民的正当权利,命官则要负“守土之责”。林、米身为命官,却奢图“苟活”,当然错了。故曰:杀得好。 


地道战的攻防与墨子

歌云:“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唱的是,在那广袤的华北平原下,千千万万“庄稼汉”埋伏于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地道中,声东击西,神出鬼没,令来犯之敌葬身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鄙人幼时每闻此曲,则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挖出幾个地洞,将平日欺负我的幾位小友诱入洞中,痛击一番。只可惜身单力薄,毫无掘地之力,徒呼恨恨而已。年岁渐长,细思:地道战实非易事,但靠人力和简单机械,开掘规模如彼之巨、结构如彼之巧的隧道工程,简直是世间无两的人类奇迹。此盖证实了一条真理: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也。

湘军与太平军对战十馀年,也发生过很多次地道战,不过,双方没用地道打游击,而是用来攻城与守城。太平军永安突围後,挥师北上,连克道州、桂阳州和郴州,直往长沙方向杀去。攻克郴州时,有两万多“革命群众”加入大军,其中,有一千多位采煤的矿工。地道攻城,必须遵守流程:方案设计,隧道开掘,土方运输,炸药填装,引爆;适合做这些工作的,莫过于矿工。因此,郴州的矿工兄弟不啻“天父天兄”送给洪秀全的绝佳礼品。

但是,第一次地道战却不太成功。郴州矿工的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他们在长沙南门开了数条地道,四次轰塌城墙,最猛的一次:“城崩八丈(约合25。6米)”;可惜抢攻队员跟进不及时,被守军——此时非湘军,乃绿营军——用木头石块堵住缺口,没能攻破。太平军因地道未能奏效,自南边来援的清军又越来越多,乃决定放弃长沙,继续北上。太平军离开长沙,本拟经常德入湖北,夺得荆州、襄阳後,去河南开封建都。不料在益阳“捡”得五千船只,乃中途变计,顺流直下,攻取岳阳;在岳阳又“捡”到吴三桂留下的炮械军火,遂渡洞庭、越长江,往攻武昌。这一回,太平军汲取在长沙攻城的经验,工程兵和突击队衔接更紧密,一举用地道攻破了武昌,旋即顺江东下,又用地道攻下了南京。此後,庐州、吉安、杭州、义宁等城,太平军皆以地道攻之,每攻必克。

局面令人沮丧:敌军围城後,从容挖地道、填炸药、燃引线,城墙应声轰塌,敌军一拥而上,城破人亡。时人不禁哀叹:明知“贼”用此技,我军却无法防守,只好坐以待毙,“乌虖!岂劫数不可回欤?抑人谋未淑欤!”难道,地道还真就没法破了?

咸丰八年七月,李元度率七百人防守玉山,被两万太平军围住。其初,围军累土作炮台,“平击城上”,无奈城墙坚固,连攻两昼夜,其效不彰。二日後,围军停攻。元度登城,只听见自敌营传来嘈杂的“钲铙声”,边上有个老兵,大惊失色:“贼今穴地,用钲铙掩锄镬声耳!”原来,太平军在噪音掩护下,正施行屡试不爽的地道战。吉安、义宁前一阵就被地道攻破,元度眼见敌军故伎重施,却无法应对,不禁大恐。这一天在刺耳的钲铙声中度过,次日,元度渐能克服恐慌,静心思考破敌之术。苦思之际,探卒来报:地道已近城根。听到“城根”二字,元度的思路豁然贯通,振衣而起,传令:在对着敌军地道的这面城墙下,每隔二丈,挖一个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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