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手下的一方帕子拧得几乎要撕碎,偏生发话的是皇太后,她还得与憋着笑的僖贵妃、太子妃一道站起来,恭敬地福身称是。
惠妃本来也是个秉慧中淑之人,对比着储位稳固的皇太子,她从没想过要大阿哥去和他一争高下,可是,再平静无波的心也禁不起大阿哥和明珠左一句右一句的撺掇,时日长了也会想若是皇太子是她儿子会如何,彻底站到了东宫的对立面上。
惠妃回到自己宫里如何发了顿脾气暂且不提,溪则却是适意的陪着皇太后多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回到东宫正遇上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她的身子虽算不上顶好,但也无病无灾,太医照旧开了补气养血的方子,便要告退。
溪则心头一动,想起华容婀娜的僖贵妃,她问了句:“这两日,僖贵妃娘娘可有召过脉?”
太医想了想,回道:“回太子妃的话,不曾,僖主子身子健康,极少看太医。”
身体健康,难道是突发急症?溪则不知道僖贵妃薨逝究竟是哪年,便道:“今早在宁寿宫见着僖母妃,仿佛气色不大好,下回去请脉时,请胡太医多仔细着点。”
太医院的太医除了医术高明,还需为人乖觉,懂得揣摩主子们的意思,胡太医虽有疑惑,依旧应了下来,把这事放进心里。
溪则命人赏了太医,好生送出去。VVwVV,,若是眼睁睁的瞧着嘻贵妃病逝而什么都不做,她会于心不安,然而,她真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二十四章
赏花会并没办成,原本定于四月底回京的康熙一行四月中便回来了。胤礽回宫后到宁寿宫请过安便直奔毓庆宫。
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行服,风尘仆仆,两月余在外行走,俊秀的面庞磨出了点棱角,白嫩嫩的皮肤黑了好多,可是吃苦了。溪则免不了一阵心疼,迎上前见他一身风尘,忙道:“先沐浴,去去乏。”
胤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瘦,精神也好,放下心,听她要让人服侍自己沐浴,胤礽却不肯,拉着她的手,看着溪则的双眸柔的能滴出水来,不舍的道:“我可有快三个月没见你了,你就让我多瞧会儿罢。”
他的语气轻轻的带着依恋,像只蹭着主人小腿撒娇的长毛犬,溪则心软不已,只得红着脸,低声道:“那我陪你。”
热水是早就备下的,整个殿中雾气腾腾,胤礽一声令下,两旁侍立的宫女便都退了下去。溪则是头一回服侍人沐浴,见胤礽自己一件件的脱下衣裳,便臊得不行,加之里头温度高,苹果似的润泽光滑的小脸红得像烧起来一般。
胤礽回头见媳妇站得远远的,红扑扑的小脸上窘迫又无措,不禁觉得好笑,也不去逼她上前,摸着浴池旁的大理石边沿,小心的淌进水里坐下。
溪则等了好一会儿,见胤礽没别的动作,稍稍放下心来,走上去,拿起一旁的手巾给他擦背,胤礽配合地直起身,身后那只小手卖力的在他背上上下擦动。
真舒服。胤礽叹息了一声。
水雾朦动,溪则手酸了,就把手巾叠起放在一旁,坐在大理石的边沿上,信口问:“怎么提前回京了。”
胤礽靠在石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水,答道:“丹津妻格楚勒哈屯自塔密尔携策凌及其弟恭格喇布坦来归,皇阿玛要亲自设宴款待。”
溪则缓缓的眨了眨眼,她好像没听明白。
胤礽好笑的伸出指尖点了她的脑门儿一下,解释道:“丹津的妻子格楚勒哈屯带着两个孙子策凌和格喇布坦从塔密尔来归了。”
“丹津,很了不起么?”溪则不明所以。
“他不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他阿玛图蒙肯,图蒙肯乃成吉思汗十八世孙,为喀尔喀赛音诺颜旗札萨克和硕亲王,在西藏颇有贤名。康熙二十七年,葛尔丹入侵喀尔喀时,格楚勒哈屯便带了两个孙子归顺大清,皇阿玛一直十分优待。”胤礽仔细的给溪则释疑,他对溪则素来便不隐瞒,只要溪则有兴趣知道,他都会仔仔细细的说给她听,朝政方面也是一样。
溪则把这几个人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依旧是十分陌生,大约是与九龙夺嫡没什么干系的人,说到西藏,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很出名的情僧,六世j□j喇嘛仓央嘉措好像也是康熙朝……
“现在西藏的j□j喇嘛是几世了?”溪则问。
“五世。”
“哦……”每一世的j□j喇嘛都是上一世的转世灵童,看来仓央嘉措还没出生。
胤礽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起了一个诗人,一首诗。”
“哦?”胤礽挑眉,示意她念来。
溪则支手托着两腮,娓娓念了起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瞬间,我飘然成仙,不为求长生,只愿保佑你平安的笑颜。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歌,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日,我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只是,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殿中焚着宁神的香,白烟弥漫在如雾般的水气中,胤礽的心仿佛被热腾腾的雾气包裹,没来由的彷徨,却又深觉宁静,他扭头看去,身旁的小人儿,微湿的鬓角呈现一个柔美的弧度,她的眼神执迷而悠远,朦朦胧胧的就像雾里看花般的不真切。
这诗,很好,前世缘、今世果,情真意切,溪则念得更好,他的心弦被轻易地拨动。
胤礽站起身,露出挺拔优美的身躯,溪则“啊”的一声,还没等她避开眼,胤礽便披上一件素罗浴衣,道:“走罢。”
溪则拦住他的步伐,拿起一块大大的细软手巾踮起脚尖,擦拭他乌黑的头发,她擦的毫无章法,仿佛手心下不是胤礽而是一只落水的长毛狗,胤礽皱眉忍着,直到半干才拉起她的小手一面往外间走去,一面道:“过会儿自己能干。”
到外间,二人双双换过衣裳,溪则看了看天色快到二更天了,他们竟在里头呆了这么久。厨房把晚膳热过好几遍,胤礽与溪则草草扒了几口饭,都叫热气蒸的没什么胃口。
庆禧殿的寝殿中,胤礽伏在溪则的身上,一点点挑动她的**。溪则敏感的肌肤被温厚的手掌婆娑着,吻,轻柔绵长,她禁不住呻吟出声。胤礽的动作很缓,从第一次的莽撞之后,他就很照顾她的感受。
梅开二度之后,溪则便倚在胤礽的怀里睡着了。
这两个多月累得狠了,目下乍一回到舒适的环境,胤礽不知怎么却睡不着,他想着溪则柔嫩悦耳的嗓音,想着那句“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顿时柔肠百结。他默默的将那首诗在心间吟诵,每过一遍,他的心就更温暖更柔软一点,可是,忽然,吟过几遍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哪里好像不对……
这诗……好像……很耳熟……
要说胤礽还是苏华的时候,他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苏爸爸苏妈妈各自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苏华也是千娇万宠的长大的。
苏华很乖巧,从小就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好孩子,开始,苏爸爸苏妈妈都很欣慰,可是随着苏华的年纪越来越大,这对女儿的骄傲欣慰逐渐就成了担忧,因为,苏华大学都毕业了,还没谈过恋爱。
土木工程这样的专业,男多女少,苏华是不缺少和异性接触的,可是,不管怎么接触,她就是没觉得哪个男人顺眼到可以做男朋友,当然,也没哪个女生投缘到能当女朋友。苏爸爸苏妈妈很焦急,尝试努力的介绍了好多俊男才子,愣是不奏效。
时间一久,开明的二老就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长辈瞎操心也操心不来。
苏华这人有点闷。同年龄的同学在看小说,追韩剧,她在画图纸,测距离,同年龄的同学在约会交朋友,她在背书、考证……生活单调到令人发指,其实,她只是做事专心认真而已。
不过,闷不代表傻,比如现在……
胤礽绝对可以肯定,这首诗,在他还是苏华的时候看到过听到过,还不止一次!他还记得做这首诗的是一个和尚,叫仓央嘉措。那段时间,这个多情的和尚真的很火,他仅存的几首诗被他周边同学深情款款的朗诵过好多次。
溪则翻了个身,软嫩的身子从胤礽的臂弯里滚了出去,胤礽一伸手臂,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捞回来,继续抱着。
溪则体形娇小,如天山莹润的暖玉,抱在怀里贴着身子,就十分舒服。胤礽知道,若是不曾尝过软玉在怀的滋味,他兴许不会在意枕侧躺的是谁,他从成为胤礽的那一日起,唯一的夙愿便是要好好的把这一辈子过完,有一些难以避免的坎坷,但绝不会有会太大的动荡。
至于身边人是谁,大阿哥常宠幸大福晋,却也未必多情深意重,不过孑然一身罢了。
可是现在,若是让他离开溪则,让这一切都回到一年前,皇太后给他挑了另一个女子做太子妃,他如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缘起缘灭不过一刹那,情起情落不过一心间。
思绪已然清晰,胤礽缓缓合上眼,呼吸渐平稳。
策凌瞧上去比胤礽还要大两岁,英姿勃发,雄武非凡,他祖孙三人归顺大清,康熙对他十分之优待,先许他入内廷教养,又授予三等阿达哈哈番,赐居京师。
宫内外对这个谦谦有礼的少年都很有好感,加之他受康熙看重,常行走在宫内,与阿哥们间也是十分融洽。
大家都喜欢他,只有一个人讨厌他,那就是五公主。
这日,她到毓庆宫串门子,溪则惊奇的往她身后看了好一阵子,才问:“怎么就你一个?小六呢?”这两个可素来孟不离焦的。
五公主恹恹的,答非所问:“我来嫂嫂这讨杯茶吃,嫂嫂不会因小六没来,连茶都不奉吧。”
大约是两小孩闹矛盾了,溪则也不多问,命人照旧上盏香喷喷的羊奶茶。
“太子哥哥呢?”五公主每回来都要问这一句。
溪则答:“丹津妻格楚勒哈屯自塔密尔携策凌及其弟恭格喇布坦来归,皇阿玛把设宴这差事给了四弟,四弟来请太子爷帮衬,这几日都在忙这个事呢。”
“啊,四哥。”说起同父同母的亲兄长,五公主并不多亲密,略微恼怒道:“这个策凌架子不小,让我太子哥哥和四哥,让这满皇宫都为他一个人忙上忙下!”
策凌代表的是西藏人民民心所向,康熙自然得抬举他。溪则望着五公主气呼呼的小脸,出声安慰:“就这几日端端架子嘛,他到底是客,总有回去的那天的。”
五公主顿时两眼发亮,喜滋滋道:“不错,他总要走的。”
溪则算是瞧出来,这五公主是真的讨厌极了策凌,不由好奇,那策凌她倒没见过,只是耳闻说他长得一表人才,允文允武,极是了得,怎的五公主就这么瞧人家不顺眼?溪则问:“他做了什么你这般不待见?”
五公主刚好一点的精神头又蔫了下去,她瞥了眼溪则,道:“他不老实,上回遇到,他偷看了小六好几眼。”
七八岁的小姑娘,看了也当是觉得可爱罢?溪则不大明白五公主这怨念从何而来,便又问:“而后?”
“而后小六也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五公主更有气无力了。
溪则默然,她们之间是有好几百年代沟的,她寻不到温宪话中重点也实属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溪则这手湿淫得极好~?
☆、第二十五章
在胤礽与溪则眼中,五公主与六公主不过两个孩子罢了,两个孩子能有多大的矛盾?事实上也是如此,没过几日,两位小公主又如胶似漆的粘一块儿了。
小孩子,气性大,忘性也大。
设宴款待策凌祖孙三人与其部众一事由四阿哥主事,皇太子督办,接连几日歌舞欢腾、觥筹交错下来,主宾皆欢,康熙在朝会上大力嘉奖了皇太子与四阿哥办事得力,堪为诸阿哥表率。
康熙曾当着满朝文武道:“朕所仰赖者惟天,所倚信者惟皇太子。”如此高的赞誉,胤礽都面不假色,寻常的夸赞与他而言,实在无法欢欣雀跃。只是,在看到大阿哥恨不得吃了他的嫉妒眼神,胤礽心生促狭,故作欣喜的和四阿哥一齐大声道:“谢皇阿玛嘉赏,儿臣等愧不敢当。”
大阿哥的脸色更阴沉了。
自明珠坏事后,大阿哥便于朝政一事上力不从心,他本试图提拔揆叙接替其父,奈何揆叙对他的示好屡作无视,却在去年与皇上身边的富达礼交好,这富达礼可是皇太子的大舅兄!大阿哥如何不明白,这揆叙是看死了他不如老二!愈是如此,他愈不能叫人看扁!
“去年年底,徐日升上折子请求弛禁,你们怎么看?”康熙四个年纪最长的儿子道。
徐日升葡萄牙来的耶稣会传教士,经南怀仁举荐供职于钦天监,康熙三十年,浙江巡抚禁了传教士在兰溪所建的新教堂,徐日升知道后以传教士在制造军器与在与外邦交涉中的功绩为由,上奏疏请求弛禁。
因康熙本人对西方的几何、天文等十分感兴趣,对来大清的传教士也多有礼遇,阿哥们出于投其所好,也对西方事务多有关注。胤礽想的,却要更深远一些。清朝中后期为西方列强所侵略的耻辱是每个中国人心中的痛。既有闭关锁国,他本以为康熙对西方文化是十分抵触的,实则不然,康熙本人很开明,善于接受新知识,亦鼓励儿子们与传教士接触,但他不喜欢传教士与他的百姓过多接触。
大清并不是一开始就软弱无能的,康熙的铁蹄打败了吴三桂,赶走了葛尔丹,逼得沙俄签下《尼布楚条约》,甚至还收复了台湾,八旗子弟的战斗力在此时依旧彪悍。只是历经数朝安逸,满八旗、汉八旗、蒙古八旗多了不务正业混日子的王孙子弟,少了先祖打江山时的热血,加上闭关锁国,才让西方列强为所欲为!
胤礽上前禀道:“儿臣以为,徐日升所言在理,当弛禁。”
凡是皇太子认同的,大阿哥都反对,他嗤笑道:“我堂堂大清就要让那些黄毛绿眼的蛮夷为所欲为了?”
胤礽转眼看他:“何来为所欲为?”
“传邪论、敛横财,浙江巡抚的奏折里写得明明白白!”大阿哥从袖袋中取出一本奏本呈上。
康熙接过扫了两眼,道:“确有其事。”
大阿哥双眉舒展,道:“这般不老实,当遣出国门才是!”
胤礽却不理会,再奏道:“此传教士敛横财,那便换一个,此传教士传邪论,那便换个听话的,已逝的汤若望、南怀仁,如今的徐日升、白晋、张诚等人如何?他们皆是忠于大清的。”皇帝之所以禁止百姓非议朝政,不过是怕君权受动荡,如今要禁止传教士传教亦是如此。
康熙颇感兴趣,道:“皇太子详细奏来。”
大阿哥顿时大恨,在心中大骂老二狡猾。胤礽道:“吾学古人言,为明智省身,古人言诚睿达,却也有荒诞的,不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尔。而今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