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外头一阵“皇太子到”的通报,一个身着蓝色八团彩云金龙妆花纱袷袍的男子在众人中格外醒目,他长身玉立,清雅高贵,精致的容颜在灯火下显得愈加柔和,带着一种奇异的俊美,李佳氏心中一阵激动,直到皇太子走到了眼前,才想起屈膝行礼。
胤礽瞧了她一眼,镇声道:“起来吧。”
李佳氏仔细的凝视她身侧的太子,胤礽却没注意,抬步径直走了进去。
已是就寝的时辰,内室中点着一双龙凤红烛,帷帐也换上了蔷薇红的峭纱帐,桌上摆了喜饼喜糖,一间屋子里满是喜气。v甘,,靓扔本想坐会儿就走,见到这屋子里暖融融的喜气不由心软,今晚是这名女子的新婚之夜,这样的夜晚,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次,她坐在抬往紫禁城的轿子里时,对日后所依仗的人是否有过旖旎的期待,她在等忙于公务的他到来时是否惴惴不安,既盼着他来,又怕他来了洲地不喜?李佳氏就站在撒扔的身前,她微微的抬眸,水润的双眸轻轻的望了散扔一眼,忙口不下售云的而灾由撬中一日公I卜介生去右的云夭姜
☆、第十九章
胤礽避开铺满了喜被的床榻,拣了个桌旁的锦杌坐下。
李佳氏忐忑的瞥了胤礽一眼,想起刚才的人回报太子爷一直在书房里,便轻声道:“爷在书房勤勉了半日,可饿了?妾身让厨房送桌酒菜来吧。”
倒是个伶俐的。胤礽指了身旁的锦墩道:“不用,你坐这,咱们说会儿话。”李佳氏更为忐忑,有些胆怯的坐下,只坐了半个锦墩,仿佛随时就能跳起来。胤礽不禁好笑,这么瞧来,好像还是瓜尔佳氏藏在衣袖下偷偷的对手指比较可爱。他轻咳一声,温声道:“你家里还有几个兄弟姐妹?”
李佳氏恭敬地回道:“妾身家里还有两个姐姐和三个哥哥。”
“哦,那你是幺女了,家人想必十分心疼你吧?你进宫,你阿玛额娘可有舍不得?”
胤礽口气亲和,聊家常一般的随意,李佳氏却吓得脸都白了,立即站了起来,屈膝道:“奴才能进宫是奴才全家的福分,万不敢有所怨怼。”胤礽望着她惊恐的面庞,顿觉索然无味,罢了,他本不过是想陪她说说话,免得这大好的夜晚她一人孤单,既然她如此惧怕他,那便随她去吧。胤礽站起来,语调依旧温和:“你不必紧张,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天色不早,我还有事,你早些歇下罢。”
李佳氏心慌意乱,惶恐地道:“太子爷……”
“早点安置了吧。”胤礽说罢,高声叫“垣暮”。
还是要早点大婚才是,大婚后有了可承嗣的儿子,皇阿玛便不会盯着他房里的事了。胤礽叹了口气,否则,今儿是李佳氏,明日说不定还有赵氏、钱氏、孙氏、李氏……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胤礽头皮一阵紧缩,心底的别扭感越发的强烈,吩咐过指派过来伺候庶福晋的宫女太监好生服侍后便忙头也不回地走出撷芳轩。
第二日,胤礽呈上奏折后,康熙立即便予以准奏,以裕亲王击败厄鲁特功,免夺爵,罢议政,罚俸三年,撤佐领。大阿哥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咯咯作响,若是无人求情倒还好,可明明定了大半,老二这时突然跳出来为伯王说话,皇阿玛还准了,如此对比之下,他和裕亲王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康熙三十年春,秀女大挑,皇太后点了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皇太子妃,伯彭春之女,董鄂氏为三阿哥嫡福晋,又选了数名端秀女子,入宫伴驾。
石文炳闻讯,从福州赶回入宫接旨,谢主隆恩。
礼部与钦天监共同商议,呈上数个吉日供皇上与皇太后挑选,皇太后想起孝庄太皇太后生前曾嘱咐,保成的婚期宜早不宜迟,便定了当年十二月十三,日子有些紧把内务府与礼部忙得兵荒马乱。
余下的,只要把人娶回家就好了。胤礽总算是松了气,松完气后又觉得怪怪的,同样是女人,怎么那小丫头可以,李佳氏就不行呢?李佳氏身上可没有他讨厌的恶俗香气,只是胆子小了一些,长得,似乎没有小丫头好看,性子太绵柔了,不过动作姿态还算循规蹈矩。这样的女子,为何他依旧觉得排斥?难道瓜尔佳氏有什么地方很特别?
胤礽想不明白干脆撂到一旁,不去管了。
康熙三十年朝野内外都风平浪静,对胤礽与溪则而言亦是如寻常般的平静,一人备嫁,一人备娶,诸多复杂事宜皆有礼部与内务府操心,当事的二人只需等待那一日到来便可。
这一年,伊尔根觉罗氏给大阿哥生下了第三个女儿,一心想要在胤礽之前生下皇长孙的大阿哥十分沮丧。
这一年,
皇太子十七,在朝中站稳了脚步,康熙到哪都带着他,不遗余力的为他树立威信,王公大臣见天子行三跪九叩大礼,见皇太子行二跪六叩之礼,以面君之礼待之。
这一年,
溪则十六,在家中学规矩,绣嫁妆,随着十二月十三越来越近,除了对未来诡谲多变的局势的担忧,还隐隐生出了对婚后生活的期盼,对如今依旧是面容昳丽如夏日,性情清朗磊落如劲松的皇太子也多了一份期望。
这一年,
三阿哥十四,在文学书法上的造诣崭露头角,开始研习历法,得康熙盛赞。
这一年,
四阿哥十三,稳重端方,诗书骑射在兄弟中皆是上乘,时常跟在皇太子身边,胤礽也有意在诸事宜上尽可能地提点他,使他迅速成长起来,成为诸皇子中除却大阿哥、皇太子外最先崭露头角的一个。
这一年,
八阿哥十岁,谦和有礼,待人处事体贴细致,逐渐显露灵活圆滑,甚得康熙喜爱。
这一年,
九阿哥十阿哥都是八岁,传说中允文允武、书画俱佳,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的十三爷五岁,未来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才三岁。
阿哥们读书习武、参与政事,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紫禁城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蓬勃朝气。大朝会中的胤礽站在康熙龙椅旁,望着脚下的匍匐的王公大臣,目光如康熙那般淡然,显出居高临下的高贵,他的声音饱含中气,透着威仪道:“免礼。”
波涛汹涌的历史长河出现了无数个岔口,仿佛一切都有可能。
康熙三十年,十二月十三,皇太子大婚,皇太子妃从紫禁城的正门、大清的正门午门抬入皇宫,迎亲队伍长得可以绕北京城一圈,锣鼓喧嚣,鞭炮声响彻云霄,仿佛传遍了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京城百姓莫不上街观摩,成一时热议话题。
胤礽一大早就换上了大红的纱绣四团金龙礼服,戴着冠顶满花金座的礼服冠,精神抖擞的往乾清宫给康熙请安,康熙欣慰的望着玉树临风的儿子,连说了三个好字。出了乾清宫,胤礽想了想,去了奉先殿替原太子给早逝的仁孝皇后赫舍里氏上了一炷香。
皇太子妃花轿是未时三刻入宫的,胤礽站在汉白玉金水桥后,十六抬的花轿一入太和门便停了下来,礼官上前,掀起大红的轿帘,身穿大红色礼服的溪则扶着石文炳的手走下轿来,花盆底的红色绣鞋她踩得稳稳当当,一步一步的往前,仿佛什么都挡不住她。皇太子妃的嫁衣仿后服而制,象征着吉祥和正统的红,通身五彩云金立龙纹,领后垂着明黄绦,大气而庄重。溪则的光芒却丝毫没有被服制掩盖,她有她自己的耀眼光华,和她的身份交汇融合,逼人眼球。
胤礽忐忑的心底涌起一丝淡淡的喜悦,他觉得,若是非要有一个女子与他一起生存,与他共同进退,生死相托,那么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坚韧乐观,让人一看到她就仿佛世上一切的困难都不足以抵挡。他欢欣的走上前,接过礼官递上的红绸带,关切的提醒溪则道:“仔细脚下。”
近旁的内侍、侍卫闻言都垂首闷笑,蒙着喜帕的溪则微微垂首,捏紧大红绸带,低声的应了声“嗯”,紧随着他的脚步,一路向前。
盛装的王公大臣都在毓庆宫翘首以盼的迎候着皇太子和太子妃的到来。由身着红色吉服的侍卫、内侍、负责迎亲的王大臣组成的一条长长的队伍从金水河到毓庆宫,如一条喜庆的长龙,蜿蜒在偌大的紫禁城中,胤礽在礼官的指引下牵着溪则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如此排场,如此大手笔,大臣们皆都纷纷议论,恐怕前后五十年,都难有可与之相比的盛事了。
唱礼官在前头扬声报出流程,待溪则被送至新房已是入暮时分。静悄悄的新房,溪则坐在铺满了撒帐用的红枣、华生、桂圆、栗子的床榻上,垂首望着自己身前小小的一块空白地砖,喜帕蒙在她的眼前,溪则隐约能感觉到这房里还有婢女们侍立着。
她双手交叠摆在身前,想起出嫁前,阿玛额娘依依不舍地送她到府邸门前,想起额娘的眼泪和殷切的叮嘱,想起背她上轿的二哥庆德宽厚结实的脊梁,即便只是和石家的人生活了几年,她却对那座从她来到这里便为她提供衣食住行的府邸产生了浓浓的归属感。
阿玛额娘还有哥哥们都是盼着她过得好的,也盼着她转变后的身份为家族带来无上的荣誉。她嫁到东宫,身上肩负的是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她不能让如今炙手可热的瓜尔佳氏因为她跌入低谷爬不起来。
溪则望着被明亮的烛火映得亮亮的地砖,忽然就想起胤礽澄澈含笑的双眸,想起他轻轻的一声“仔细脚下”,沉重的心不知怎么就轻快了一点。
溪则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高声喊了句:“太子爷回房。”她轻快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的就拧在了一起,视野被遮挡起来,耳朵就变得尤为灵敏。她听见门被打开,然后满室的婢女一齐异口同声的行礼声,然后,便是一长串的吉祥话,男子低沉的道了一句“嗯”,那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意。
他也是紧张的。溪则抿着嘴笑了笑。
“请太子爷掀起喜帕。”
满面喜意的女官将盛放了喜秤的乌木托盘呈上前,胤礽在心底深深的吸了口气,拿起喜称,轻轻的将那绣了龙凤呈祥的喜帕挑起,一张俏丽的面容便呈现在了眼前。一块小小的视野蓦然被放大,陡然光亮的宽阔殿宇出现在了溪则眼前,她眨了眨眼,望向站在她身前的胤礽,胤礽微微弯起唇角,转身接过酒杯,与溪则双臂交缠饮下交杯酒。
礼成。
女官领着满殿的宫婢齐齐下跪,口道:“恭祝太子爷、太子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胤礽又低头瞧了溪则一眼,转过身,仿佛心情极好,大声道:“都赏。”
女官与宫婢得了赏赐,皆都喜洋洋的谢了赏,依次退了下去。
寝殿中顿时便只剩了胤礽与溪则。
两人一时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殿中便随着那鱼贯而出的宫女们寂静了下来。墙边香案上的一对龙凤双烛燃烧出明亮的烛焰,忽然“噼啪”的一声,烛芯爆鸣,烛焰猛地亮了起来。
灯花并头结双蕊,这是极为吉样的兆头。二人不禁相视而笑。撒扔轻咳了一声,道:”我让她们进来给你梳洗吧。”朝冠上各式金银珠翠,还有一颖大大的东珠,瞧着就重的不得了,她顶着走了一整天,一定是又饿又累了。溪则点点头。!靓扔就到门口叫了一声,溪则的几个陪嫁丫鬓就走了进来,伺候溪则梳洗,!靓扔见状,便退到了西配殿,一面宽衣,一面让人整些易克化的东西来。
☆、第二十章
厨房是有准备供太子和太子妃消遣的酒席的,只是胤礽觉得那些油油腻腻的东西太子妃未必喜欢,空了一整日的肚腹不如进些粥或是羹合适些。
熟悉沐浴后,胤礽换了件家常的石青龙凤勾莲暗花纱常服,殿中的火炉烧得通红,一件单单薄薄的单衫穿着也不觉得冷,他收拾利索自己估摸着那边也应当完了,便起身回房。
溪则已经卸妆净面,身上换了一件簇新的杏红色中衣,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还是这样瞧着好看舒服些,胤礽暗暗想道,转眼瞥见桌上已经搁了一只砂锅和两个御制羡红瓷小碗,边上还配了三两碟小菜,他目光刚扫过去,溪则的一个陪嫁丫鬟已经机灵的上前禀道:“这是厨房送来的赤豆书快圆子,太子爷是要现在用,还是过会儿?”
胤礽便征询地望向溪则,溪则早已饿了,就点了头,胤礽见此,回头道:“盛两碗出来。”
那丫鬟便手脚麻利的盛了两碗,还顺道将那砂锅的盖子打开晾凉。果然有眼色,这伶俐劲儿比起宫里的侍女也不遑多让了。胤礽暗暗赞叹,顺口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花隐,太子妃赐的名字。”花隐忙屈膝回道。
巧了,花隐掖垣暮,这名字跟他身边伺候的垣暮同出于一句诗,胤礽不由兴致大起,接连问了余下三个婢女的名字,分别是燕然、晴翠、春华,都是寻得见出处的文雅字眼,满人女子极少有这般情致的,胤礽笑吟吟的望向溪则,溪则顿时小脸一红,这四个贴身婢女的名字是她来以前就取好了的,倒让她捡了个漏。
若是今夜的新娘是一个胤礽从未见过的,他便无法如此轻松,兴许因着别扭还要寻个话头躲过今晚的洞房花烛;可若是今夜的新娘是一个像温宪或小六那样时不时便能见到,毫无陌生之感的,胤礽本就在心底隐藏了抵触,因着尴尬,说不准也无法与人如此熟稔的谈笑。
可偏偏,他娶的是溪则,他对她本就有好感,两人约莫一年一次的碰面刚混了个眼熟,不必因太过熟悉而尴尬,亦不必因全然的陌生而别扭,胤礽对这种恰到其份的缘分满怀感激。
用过赤豆书快圆子,到了七分饱的时候,溪则漱口擦洗后,亲自绞了手巾呈给胤礽,胤礽身上的气息十分清爽,没有半点酒味。大婚之日,新郎难免被灌的命运,即便是沐浴过,也极少像这般一丝酒味都不存的。
溪则面露疑惑,胤礽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疑惑,笑着道:“前头行宴,真敢灌我也没几个,就这几个我还央了三弟四弟替我挡了一半。”最开始,他是怕自己几盅黄汤下去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万一酒后失言,说些莫名其妙诸如“我其实不是胤礽”之类的话,那就不妙了,加之对酒没什么特别喜欢,时日一久,即便能确认自己不会胡言乱语,也对酒这一物逐渐敬而远之,任何场合中都不多沾。
他细心的解释了,溪则感觉哪里怪怪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什么时候与太子关系这么好了,四阿哥还好说,他的养母孝懿皇后对胤礽很好,胤礽对四阿哥自然就比旁的亲厚些,二人走得近也实属正常,可为何三阿哥这个万事不沾身的也与太子如此亲近?
溪则还在琢磨三阿哥和皇太子的关系,就听胤礽高声道:“你们都退下吧。”花隐等人相互对视一眼,便收拾了东西退了下去。寝殿里又剩了他们二人。这是洞房花烛之夜,溪则思绪万千的念头瞬时便都消失,如静花照水般莹洁光滑的面庞窜起团团嫣红,如碧水中央的水晕一圈圈的,在胤礽的心中荡开涟漪。
“你叫什么名字?”胤礽脱口问道,话音刚落,他便不禁面色赤红,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便问她叫什么,到如今,都拜堂成亲了,他还不知自己日后的枕边人叫什么。
这一次,溪则没有斥责他的莽撞,她轻声回答:“溪则,玛法给取的名字。”
胤礽精致白皙的面容染上浓浓的笑意,他张扬的眉峰高高扬起,笑着对溪则道:“日后我就唤你溪则了。”
总比太子妃太子妃的要来的亲近,溪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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