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录音,他“真”唱。随着他的歌声,台下又响起了欢呼声……
谷雨县变成谷雨市,当官的高兴,因为他们又官升一级或半级。工人们也高兴,因为他们的工资上增加了二十元钱的“城市补助费”。甚至老百姓们也高兴,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富裕发达?美名远扬?
晚会过后的第二天,“象虎因为与某某领导人的女儿关系特殊而被她保释了出来”、“由于谷雨市的发展离不开象虎,他被上级保了出来……”这样的消息传遍了谷雨市。老百姓们一个个活灵活现地传说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后来被知情者指定为谣言的传说渐渐地销声匿迹了。因为象虎只是在“撤县设市”那天出来一次,再一直被关押在监狱里……
谷雨县走私案的风波渐渐地平息了。张鹏也不再躲藏而天天在门市中露面了。辛犹兰的脸上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是象桦却还没有出现,关于她被抓或逃跑的风言风语就越传越凶。
代理市委书记也致力于金岭与银滩的开发。但他的影响力在外商与华侨中几乎为零。象虎在台时那红火的建设场面一去不返了,许多高楼大厦也建设不到一半就停工了,留下了一个个空空的框架,惨不忍睹。象虎在台时,外来的资金就象潮水一般涌来。象虎被捕后,外来的资金又象潮水一般退走。就连那些明星们,也把别墅换成了钞票拿走了。曾经热闹了一阵子的银滩,除了多了几个造型别致、外观美丽的别墅群外,又变成了人迹罕至的荒滩……
假如象虎临死的时候看到他构画的金岭与银滩的蓝图竟然变成了荒芜的草场,他肯定会悲伤地痛哭流涕。
谷雨县特大走私案终于结案了。象虎因为涉嫌走私、涉嫌泄露国家机密、涉嫌贪污受贿等罪行被判处了死刑。象龙也因为涉嫌走私、妨碍公务等罪行被判处死刑。还有谷雨县原商业局局长、阳春市海关政委等三人因涉嫌走私而被判处死刑。
宣判后,当法院的判决书送到象样老汉手中,象样老汉没有去收敛他的两个儿子的遗体,而是回到家里,用那根曾经让他风光过的红花领带把自己吊了起来,结束了他“老来得福”的一生……
第四十章 再见象凤
我在象样老汉死后的第三天接到了徐丽丽的电话。她一边哭泣一边说,语气很悲观,很凄凉:“秀才,你快到我公公家里去吧!象凤跪在我公公遗体前已经几个钟头了,不说不动,好象痴呆了一般,只知道悄悄流泪。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儿,你快过去看看吧!”
“你在哪儿?”我焦急地问道:“象凤她后妈呢?”
“她后妈在象虎他们出事后就走了。”她又低低地抽搐起来。她哭着说:“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象凤找了回来。象凤她——”她犹豫了一下,才说:“象凤她得了——重病,她现在瘦得你都想象不到。真的,那真是皮包骨头。那天,我和如花为象龙象虎他们办完丧事后,我就担心我公公受不了这个打击,便匆匆地去看他。哪知他已经死了。我毕竟在象家做了这么多年媳妇,我不忍心老人的尸体没有人收敛。何况老人现在只有象凤一个女儿了。我想应该让象凤见老人最后一面。于是,我就去济南找象凤。我好不容易在医院里找到了象凤。她在病床上躺着,瘦得惨不忍睹。她目光滞呆,脸上没有一点生机。没有人照顾她,只有护士小姐偶尔去为她换药。护士小姐说,象凤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很长时间了。她肯定不知道她两个哥哥的事情。看着她那个样子,我也矛盾极了。最后,我只好骗她说她爹爹病了。就这样,我扶着她回来了。在她家里,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就跪在我公公遗体前流泪不止。从我见到她到现在,她没有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也没有说一句话。说句公道话,在象家里,只有象凤是干净的。老天爷对她也太不公平了。秀才,你快去看看她吧!”
“丽丽,你先别走,我马上就过去。”我焦急地对她说。
“秀才,我现在也没在我公公家里。我要走了,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秀才,别了!”她哭着说道。
“丽丽,你要想开啊!你一直是个思想开朗的人,千万别想不开啊!”我恨不得现在就跑到她身边。
“秀才,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这个城市不再让我留恋了,我想到一个偏僻清静的地方去。你快点儿去看看象凤吧!”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喂!丽丽!喂!丽丽!”我吼着,但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忙音。
我急匆匆地打车去了象凤家里。
象凤穿着一套黑色衣服跪在地上。
“象凤!”我叫道。
她头也不抬身也不转,依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象凤!”我跑过去,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叫着她。而她却好象痴呆了一般,眼睛傻傻地看着前方。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象凤吗?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瘦得只有七、八十斤了。我感到绞心地痛。
“凤!凤!”我摇着她的头,不停地呼喊着她。她好象浑然不觉。
“凤!你说话啊!凤!你说话啊!”我哭了。我心爱的人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凤!你说话啊!”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她终于开口了:“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凤,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的。”我把她的头搂到怀里。她又不言不动了。但她的泪水片刻就把我的衬衣湿透了。
过了一会儿,我把她抱到床上。她嘴里又在重复着那句话:“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凤,你先躺一会儿,我出去买点吃的。”我轻声对她说。
等我买了饭回来,象凤已经睡着了。我把饭放在她身边,静静地陪她坐在那里。宽阔的八间大瓦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象凤她后妈的儿子曾经也住在这儿。真是树倒猢狲散,昔日那欢乐热闹的场面就象过眼云烟,一去不返了。现在悲惨、凄凉的情景让人感叹。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打电话叫来了殡仪车。我陪着象凤为象样老汉料理了后事。
中午,当我把象凤送回家时,她已经瘫作了一团。我把她抱到了床上。我又为她买了食品。她却依然不吃,只说:“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凤,你吃点吧!你要想开些。你现在无论怎样难过,都不能挽回过去的事情。你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我劝说她。过了一会儿,我说我先回去请个假,再过来。
我匆匆地赶回厂里,请了假,又匆匆地赶了回来。
象家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了。“象凤!象凤!”我呼喊着,却没有回声。
我急忙向邻居打听。有人告诉我,象凤背着一个提包走了。
我呆呆地站在风中,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象桦也终于在公司里露面了。那些关于她逃跑、被捕等谣言便不攻自破了。看来,走私案的阴影终于完全过去了。
象桦也瘦了。她面容憔悴,头上还出现了斑斑白发。她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不让外人进去打忧她。她甚至连中午饭都没吃……
第二天,她又到公司里来了。她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便叫我过去。
我过去后,她对我说,让我领着她到她哥哥的坟墓前去看看。于是,我们坐着小车,一起来到了象样老汉的坟墓前。
她站在象样老汉坟前,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扑到象样老汉的坟上痛苦地抽搐着。看着她瘦峭的背影,我又想起了象凤……
几天后,公司内部进行了人员大调动。虽然象桦许久没有在公司中露面,但她却象长着火眼金睛长着顺风耳一般,所有在背后说她坏话的科室人员都在此次人员大调动中被调到车间中。有的人咽着气下了车间,有的人却咽不下这口气而辞职离去。
我依然留在办公室里。办公室里配上了电脑。
不久,公司还从人才市场招来许多应届大学生。其中有一个叫秦平平的青年人来自东北一所院校。他学的是市场营销,被分配到销售科。因为电脑刚刚进入我们公司,所以公司里会用电脑的人很少。虽然秦平平不是学的电脑专业,但他却是公司里的电脑专家。我也经常虚心地向秦平平讨教。秦平平经常很耐心地向我讲解。我们俩接触时间长了,便成了好朋友。
我学会了打字、玩游戏……我的大部份时间也消失在电脑上。
第四十一章 卞丽娜来到公司
一天上午,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时,突然看见从象桦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染着金黄色头发的高个子女孩。她穿着新潮叛逆的奇装异服,戴着一副特大的耳环,嘴里还吹着口哨,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开始,我还以为是杜鹃的那位当服务员的同伴呢!
当我走到她身边时,她竟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盯着我看。我被她放肆的目光看得恼怒起来,再加上她的黄发与奇形怪状的服装,我的心里生出了厌恶。我白了她一眼。当她的目光碰到我的目光时,她慌乱地转过头,匆匆地离去了……
我也在她离去的瞬间愣住了。她羞怯的目光那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我皱着眉头进了办公室。我看见秦平平坐在椅子上。
“朱哥,你回来了?”秦平平看见我,招呼道。
“你什么时候来了?”我高兴问他。
“刚才。”他答道。“我见你的水杯还冒着热气,知道你不会走远。”
我坐了下来,又问他:“你这几天忙什么了?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
“我对象也从东北过来了。这一段日子,我一直陪着她来回跑,忙着办手续。”他答道。
“怎么,想在谷雨市安家了?”我问。
“是啊!”他说:“这里四季分明,气候好,环境也优美。阳春市不是被国际卫生组织评为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吗?我对象也来过谷雨市几次,她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我们谈了一会儿,他告诉我,他们想买房子,买个七、八十平方米的楼房。他问我能不能找到可靠的木工为他们装修。我告诉他,没有问题。我就把我与张鹏的关系告诉了他。他听后,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和我对象一直害愁在这里搞装饰,人生地不熟的,最后不是被骗,就是被宰。现在可以放心了。朱哥,我先谢谢你了。”
“平平,不要客气了。只要你信得过我,到时候你说一声就行了。”我对他说。
秦平平高兴地走了。
这时候,谷雨市新调来一位市委书记。这位市委书记听说是从邻邦的立夏市调来的。他上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搬走了市府前面的那头铁牛。
新来的市委书记没有象象虎那样把精力都投入到金岭开发区与银滩旅游度假区上。有人说是他没有象虎那样的能耐,也有人说他是立夏市管工业的副市长出身,工业才是他的治市之本。总之,他上台后,想方设法地巩固与发展工业,该破产的破产了,该兼并的兼并了……
老百姓们看不到新来的市委书记所作的工作对谷雨市后来的发展所潜伏的影响。他们只看到这位叫做高玉成的市委书记没有象象虎那样在谷雨市的大地上瞬间建成一幢幢高楼大厦。于是,老百姓们便为这位书记起了一个“吃现成”的外号。谷雨市的晚间新闻中又天天播放着这位“吃现成”书记深沉而成熟的面孔。
假如黄志老师还在谷雨市,他一定会对这位“吃现成”书记大加赞叹的。我开始也是那么信奉黄志老师的思想,但是现在,我的思想突然有了一点变化。“吃现成”书记的工作方针对谷雨市经济后期的稳定发展起了决定作用,可是象虎所发动的大胆变革也是功不可没的。假如不是先有象虎的变革,而是先有“吃现成”书记的工业稳定发展,谷雨市现在一定还不能“撤县设市”。虽然那样的结果是谷雨市不象现在这样徒有虚名,但谷雨市也失去了许多的发展良机。这种风险与发展同存的现象就象发生在平民百姓的身上一样:有的家庭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冒着风险去银行贷款或引用外资来扩大生产或经商,最后成了企业家与商界名流。那些稳步发展等着积累了一定资金的家庭却会失去太多太多的机会,常常后悔不已。象虎的金岭开发区与银滩旅游度假区的设想是英明的,他投机取巧、借鸡下蛋、利用虚造声势来扩大知名度的作法也是绝妙的。只是他不该选择了走私那条不归路。
象虎与“吃现成”书记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两条不能相提并论的路。象虎的在贫困时期的大加变革与“吃现成”书记的在特殊时期的稳步发展都是正确与必然的。
风平浪静的谷雨市在“吃现成”书记的带领下缓慢却平稳地发展着……
渐渐地,我发现象桦在彻底地变着。她不再是那么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样子,而是低调多了。她的会议少了,脾气小了,就连话语也少了。我有时候进入她的办公室,常常发现她对着桌子发呆。有一次,我听到工人们在偷着议论,说象桦现在信佛了。
几天后,我也知道了那天我碰到的那个染着黄发、穿着奇形怪状衣服的高个子女孩原来是象桦的女儿卞丽娜。她在日本学的是服装设计,来到公司后,她就进入了设计科。有一次,我偶然地跟张鹏说起了卞丽娜。张鹏说,卞丽娜回国后不久就与“十三太保”的十二哥混在了一起。她成了谷雨市有名的“大姐大”。听了张鹏的话,我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了点点酸意。
张鹏的装饰门市现在已经很红火了。张鹏告诉我,他手下的木工头已有六、七十个了。
一个星期六,我去张鹏的门市,正巧宋平在那里买料。宋平看见我,很热情地与我握了手,聊了一会儿,等到张鹏的送货车装满,他又很绅士地与我握手言别。我看到他驾驶着一辆崭新的红色小轿车。
张鹏回来后告诉我,宋平办了一个大型汽修厂。由于他与交警大队的特殊关系,全市所有要参加年审的车辆都必须去他那里检测或维修。他手里的钱现在也多得不计其数了。
张鹏忙活完了,把我叫到一旁说:“秀才,我想请你帮忙办点事情。”
“什么事?”我问他。
“前几天,我的细木工板在立夏市出了麻烦,立夏市的技术监督局要罚款。你替我跑一趟,请请客,让他们少罚点款。”他答道。
“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情呢?我不去,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摇手道。
“我跟人家说好了这个星期天去办。而我明天要出去进货。我只能求你替我跑一趟了。”他央求道。
“我没经过商,也没有经验,你让我去说什么呢?再说,你可以等到进货回来后去办不成吗?”我为难地对他说。
“人家只给了我三天的期限,过期就要开罚单了。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情,毕竟你跟着象桦在办公室里干了这么长时间,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求求你了。”他依然央求道。
“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好吧,我去试一试,办砸了你可别怪我!”我答应下来。
“谢谢了!唉——现在经商,哪一柱香烧不到都不行!”他叹道。“星期天早晨你早点过来,我让小高跟你一起去。”小高是他的业务员。
星期天早晨,当我来到张鹏的门市里,他已经坐车进货去了。辛犹兰把一部手机递给我,说:“张鹏让你带着手机,有什么事情好联系。”
我接过手机与小高一起去了立夏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