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屋里只有我们三人：徐师傅在修理自行车，我与老人对弈。下了几盘棋后，老人对我说：“小伙子，你的棋艺时好时坏，好象你的情绪极不稳定。你的棋艺应该在我之上，因为你的进攻常常让我防不胜防。但每到关键时刻，你却又昏着迭出，败得可惜。小伙子，你真让我迷惑不解啊！”
我告诉老人，我常常头昏头晕头痛，常常鼻塞干燥咽喉肿痛，常常虚汗不断脊背发凉浑身酸软，常常尿急尿频拉肚子，常常心悸难受心跳过速，常常胸闷腹胀肚皮发凉四肢麻木，常常感冒发烧腿脚抽筋……
徐师傅听了，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看着我，“哈哈”大笑起来，说：“小伙子，你真逗！一个人哪能得了那么多病？得了那么多病，人还有法活吗？”
老人听了却低头深思，良久不语。
“小伙子，你趴在板凳上，把脊背露出来。”老人终于开口了。
我依言趴在板凳上，露出了脊背。老人伸出双手，用力地在我后背上来回搓着。
我感到浑身慢慢地温暖起来，舒服极了。一会儿，我的后背被老人搓得大汗淋漓。
老人住了手，让我站起来，问我：“你现在感觉如何？”
“太好了！”我答道：“我的后背暖和极了。我的头也不那么昏昏沉沉了。”
老人又问：“你看过医生吗？”
我答道：“看过。但他们说法不一。他们都给我开了药，却不管用。所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老人慈祥地看着我，说：“中医理论，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你的身体如果哪个部位疼痛不适，通常是那个部位积了了瘀血或血脉不通，以至于病菌在那儿落下了病灶。这时，你用力地按摩或揉搓，把瘀血抓散了，血脉便流通了，疾病自然就慢慢地消散了。我不是职业医生，不能准确地说出你的病情。但我凭感觉认为你的病情或者是因风寒而起，后背在出汗后受了长时间的寒气所侵；或者是你在大汗淋漓的时候下水洗澡而受了冷水的冰激所致。还有你的胃寒以及肠胃的炎症致使你的免疫力下降，经不得风寒，体质也虚弱。小伙子，看着你异常紧张、敏感的样子，你的精神郁闷与压抑对你的病情起了关键作用。所以，不论你是怎么样得下的病，要想恢复健康，彻底消除你身上的疾病，精神力量是决定因素。你要有战胜疾病的决心和毅力，精神抖擞，思想开朗。不要遇事偏钻牛角尖，而是婉转、圆滑……”
听见老人说到“圆滑”，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圆圆”酒家，想起了象龙。那个我在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是痴呆一类的人，那个曾经被我瞧不起被所有村里人瞧不起的人，却比我们更深谙处世之道，深谙“圆滑”，比我们更适宜这个变化莫测的社会。象龙真是佛教所说的至高境界中的“大智若愚”啊！
“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神补。有了战胜疾病的决心和毅力，再加强体育锻炼。只有体质增强了，身体的免疫力才能增强。你身上的疾病那样多，那样杂，没有一种药品有那样的疗效。古话说，是药三分毒。你吃了治疗肠胃的药，必然伤害肝脏；你吃了治疗肝脏的药，又伤害了肠胃……所以，你要锻炼着远离药品。我认为你最好的疗法就是通过体育锻炼来加强自身的免疫力，达到恢复健康的结果。”老人继续对我说。我认真地听着。“远离药品也不是现在就彻底地不用药品了，而是慢慢地有个适应期。比如拉肚子，你不管它，身体就会吸收不到营养，还容易脱水，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这时，你在加强体育锻炼的同时，就要依靠药品来缓解病情……”
“可是我拉肚子的时候，吃什么药也不管用。”我说。
“你都吃什么药？”老人问我。
“土霉素、阿莫西林、诺氟沙星……”我答道。“开始吃还真管用。吃多了就不管用了。”
“经常吃抗生素类药，很容易引起肠内菌群失调。你感觉到吃了也不管用就一定别吃了。”老人说：“你说你经常感冒又经常拉肚子，这属于交叉感染，恶性循环。也就是说，你的感冒属于肠胃型感冒。你回去买点藿香正气水喝喝看看。小伙子，古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治好自己的病，一定要有信心、恒心，不可急躁。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加强体育锻炼，多做一些有益有趣的事情。”
老人的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在医院里，医生们可没有耐性对我讲解病因、病理以及治疗的过程，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几句，便匆匆开药。
老人又说：“有些病，医药也拿它没办法。譬如慢性鼻炎、咽喉炎，根本没有特效药能治愈它。有的人花了太多的冤枉钱，吃了各种昂贵的药，都没有完全根治。还有的人甚至把扁桃体摘除，头昏头痛咽干喉燥却依然不减。其实，治疗这类病太简单了，几乎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治好。”
我竖起耳朵想听老人的良方。徐师傅也停下手中的活计，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哪知老人却卖了个关子，不言语了。
“大伯，怎么样治疗？”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他。
“就是摇头晃脑转脖子。前后左右不停地摇，用力地摇。并且经常用手指揉捏咽喉和鼻腔两侧的穴位。”老人不紧不慢地说。
“那干脆吃摇头丸算了。”老徐打诨道。
“行啊！”老人也开玩笑道：“我敢说那些天天吃摇头丸的人肯定不会得咽喉炎。毛主席不是这样教导我们吗：事情总是一分为二，有它好的一面，也有它坏的一面。”老人停了停，又说：“有许多事情我们只看到它坏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它好的一面。就说抽烟吧，没有一家卫生与舆论部门宣传抽烟的好处，他们都是把抽烟一棍子打死。我也不是一个只知道唱反调的叛逆者。我只是想说一句我认为正确的公道话。那么多人对抽烟欲罢不能，他们肯定从抽烟中得到一定好处。一个激动烦躁的人，常常利用吸烟来稳定情绪，缓解冲动；一位用脑过度的作家，常常利用吸烟来赶走困倦，增加灵感；那些在商场上奋斗的企业家、商人更是时时离不开吸烟……人的疾病几乎都是上火而得。而上火又是因为遇到事情情绪激动、烦躁、易怒，控制不住而稳定不下来。假如有的人利用吸烟而把情绪稳定下来了，他不上火了，他岂不是减少了一次得病的机会？当然，我也明白吸烟的坏处。并且大多数人吸烟的坏处大于好处。何况有的人还嗜烟如命呢。我只想说，每个人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有自己的观点。只要对身体有益，即使传统上认为是错误的作法我们也要坚持。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适而可止。”
最后，老人又讲了一些根本不需要药品而达到理想治疗效果的顽疾，如痔疮、肩肘炎、坐骨神经痛……他说，痔疮一般是由于不讲卫生或久坐不动而诱发了肛门发炎红肿、直肠静脉曲张瘀血不通。所以，只要病人坚持讲好卫生，勤洗勤按摩病灶处，不用手术切除，也不用吃药打针，痔疮就会慢慢消失。街头上到处都贴着不用手术根治痔疮的广告，说是利用草药熏洗。也许利用草药的效果会更好一些，也许他们是利用草药当幌子。老人说他认为清纯的水是治疗痔疮最好、最简单的药品。老人又说：“肩肘炎、坐骨神经痛、骨质增生……这些疾病人们普遍认为是劳累过度而得，我却不那么认为。小伙子，你还没有结婚吧？既然你没有结婚，我也不多解释了。总之，我认为这些疾病还是因为纵欲过度而得的多些。治疗这类慢性病，最重要的就是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伴随着按摩与推拿，以及加强体育锻炼。许多人认为这类病要吃药、要静养，而不能运动。我觉得这种观点不正确。这些疾病还是属于传统的中医理论——不通则痛。也就是说治疗这些病还是要打通血脉为主……”
天长日久，我与老人竟成了好朋友，成了忘年交。
老人姓黄，名志。原是教师进修学校的教师。他还是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和黄志老人在一起，除了下棋，他便给我讲解他那独出心裁的医学理论。有时候，他还会向我说起为人处世之道，如“闲过莫论人非”，“事不三思终有悔，人能百忍自无忧”，“人无刚强，安身不牢”，“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
在老人的熏陶下，我那颗急躁、烦闷、没有着落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平静。
我也开始按照黄志老师教导的方法进行康复训练。一有时间，我就不停地摇头，不停地转脖子，并用手指揉捏咽喉与鼻子两侧的穴位。慢慢地，我的头昏头疼鼻干喉燥减轻了。没有人给我搓后背，我就用两手扯着毛巾用力在后背上来回拉着。我还不停地用双手按摩四肢。慢慢地，我的后背不再感到那么凉那么沉，我的四肢也不再那么频繁地抽筋、胀痛了。我在药店里买了藿香正气水。每当我拉肚子的时候，我就喝一小瓶。还真管用，拉肚子常常就被正气水控制住了。我还养成了饭后散步的习惯，并且我经常把手放在腹部按摩。慢慢地，我的肚皮不再那么凉，我的胸也不再那么闷那么饱胀了……
我身体的免疫力在逐渐地增强。我的精神很明显地有了好转。张鹏对我变化有点儿吃惊。我就对他说起了黄志老师。我说：“黄志老师真乃神仙下凡。”张鹏听后更加惊奇了，就要认识认识黄志老师。于是，我便为他引荐了。
谁知见过之后，张鹏却讥笑黄志老师迂腐，说他“真是个臭老九。”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人的性格各异，注定了择友的标准不同。我们不能时时勉强别人赞同我们的观点。
第二十三章 又见象凤
天气渐渐地冷了，天空中偶尔飘起了雪花。这几年出现了暖冬现象，气温比往常年高多了。我想起童年的时候，每到冬天，常常大雪封山，大冰封河。雪停了，我就和象凤一起到街上去堆雪人。偶尔，我们也去河里滑冰。她蹲着，我在前面拉着她，围着池塘转圈儿……如今，好几年没有下过大雪了。去年，河里暖和得竟然没有结冰。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专家们关于气候变化的研究论文。他们发现，全球气温在逐渐升高。他们甚至公布了全球每年气温升高的具体数字。他们说，气温变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森林的大面积破坏引起水土流失，破坏了生态平衡，以及全球上的工厂越来越多，工厂排放的污气量越来越大，破坏了大气层中的臭氧层……
记得小时候，刚进入冬天，妈妈就会把棉衣、棉裤、棉鞋、棉帽子都拿出来，让我穿戴上。妈妈说，提前保暖很重要，等到感冒以后再加衣服就晚了。所以，当我看到同伴们因为穿得单薄而感冒发烧、咳嗽流涕的时候，或者他们的手脚因为没有保护好而冻得又红又肿的时候，我便十分敬佩妈妈的英明。
想起往事，我的心中就充满了伤感。特别是看到街上行走的年轻人，他们只穿着羊毛衫（有的连羊毛衫都没穿，只穿着一件单衣），穿着单鞋，头上也没有帽子、围脖之类的累赘，我羡慕极了，为他们身上所散发的健康与朝气。我也悲伤极了，为自己。在专家们断言的暖冬里，我却象一个老年人象一个病患者一样弱不禁风，天天用棉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怎么能不悲伤呢？我还年轻啊！我曾经也是一个健康活泼的人啊！
这种感伤的情绪，在雪花飘飘的日子里尤其严重。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欢呼雀跃，我的脑海里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象凤。我们曾经在一起幸福地度过多少个雪花飘飘的日子啊！
一个灰蒙蒙的午后，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天空轻轻飘舞的雪花发呆……
突然，有人为我披上一件大衣。
我愣了一下，满怀感激地转过了头。啊！是象凤！我多么渴望见到的象凤！
“你——”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象凤爱恋而痛楚地看着我，万千言语全融入目光中。
我低下头，看到身上披着一件崭新的黑色貂皮大衣。我急忙脱下来，递给象凤，说：“我还穿着工作服，别把你的大衣弄脏了。”
象凤却把大衣塞到我手里，说：“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大小真合身！”
我说什么也不要。买这么一件貂皮大衣，得用我半年的工资啊！
“唉！”象凤叹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不稀罕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误会了。”我打断她的话，说：“我不是不稀罕，而是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象凤听后，急忙把大衣又塞到我手里，说：“你怎么受不起？从我们相识到现在，你为我花的钱不知能买几件皮大衣了。只怕我无论花多少钱，都不能报答你。”
那件皮大衣在我手中沉甸甸的。我的手背不经意碰到毛领上，感到暖融融的。象凤真会买礼物啊！她买的礼物总是让人怦然心动。只可惜我的心情已今非昔比，再好的礼物也不能让我快乐起来了，而徒增了心中的忧伤。那件T恤和领带，我一直放在箱子里。看到它，我的心就疼痛不止。
这时，同事于良回来了。我急忙把大衣收拾好。
“来客了？”于良问我，他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象凤看。
象凤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哪知于良色迷心窍，眼睛一刻也不肯从象凤脸上移开。看得象凤的脸慢慢红了，并显出了愠色。
“秀才，我们出去吧！”象凤对我说。
“秀才？老朱，你原来还叫秀才？”于良恬不知耻地问道，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象凤。
“快走吧！我已经给你请假了。”象凤厌恶地转过身，走出了我们车间。
我急忙跟随她出来。这时，于良在身后流里流气地喊着：“大妹子。你慢慢走啊！大妹子，你还来啊！”
象凤没有吭声，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也忍着怒气没有吭声，也没有回头。
我们来到一家咖啡厅。她点了两杯咖啡。
我仔细地端详着象凤。她也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她的衣领没扣，露出了雪白的脖子。她胖了，显得很丰满的样子。
“你何时回来了？”我问她。
象凤却没有回答，而抬起胳膊上的黑纱给我看。
我大吃一惊，忙问：“谁——”
“我姑父。”象凤凄凉地说，眼泪刹时流了出来。
我沉默不语，任她独自悄悄落泪。
许久，她才止住眼泪说：“我总认为我姑父是个难得的好人。好心得好报，老天爷会保佑他长命百岁，万事如意。特别是我姑姑当上厂长后，我更觉得我姑父的苦日子熬到头了。他以后跟着我姑姑享清福就行了。唉——”她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谁知好人却没好命，他死得好惨好惨啊！老天爷真不公平啊！”
我掏出烟点燃。象凤也点燃一支。我默默地看着她。现在，我对她喝酒吸烟的行为已经不足为怪了。
“人死也不能复生。你天天悲哀只能伤害了你自己的身体。”我劝她道。“姑父生前，你对他那么尊敬，那么孝顺，假如有在天之灵，姑父肯定会因为有你这样的好侄女而感到欣慰。”
“姑父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吸了一口烟，说：“以前，我们家很穷，姑父他们经常帮助我们。二哥当兵的时候，我们家里穷的没有钱送礼了。那时，姑姑家里的那点钱也早已借给我们了。姑父便背着大家偷偷地去卖血，用卖血的钱为二哥送了礼……”她又哽咽起来。
“好人啊！”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那位老实、本份、不善言辞的卞福姑父，没想到品德如此崇高，如此伟大。我肃然起敬。
“我真没有想到姑姑会变，变得让人如此陌生，如此心寒！”象凤的脸上露出了愤慨。停了一会儿，她又说：“本来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还没有把你安排在办公室里？现在，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