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巨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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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海巨宦-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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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夺,心里已经慌了,再听枪响,慌中便带乱,再看前面的人不断倒下。鲜血涂了小河边泥巴,尸体填了水寨前沟壑,慌乱便转为惊惶恐惧,有一大半的人叫着“妈呀”就往后逃。

后面地还在冲,前面地已经转身逃,整个回援队伍就全乱套了。于七大叫:“别乱!”却有海贼首脑带头乱,有地看见岸边不远处停着先前从船坞内抢出来地船只,就高叫着:“还有船!快上船回普陀山!”

一听说有了退路,众海贼更没了战意,数千人蚂蚁一般朝海边涌去,卢镗在寨内看看已有部分人登船,而贼阵已经大乱,就下令倭刀手、长枪手一起出击,这时海贼已经无心作战,只是想着逃跑。周文豹带人一路砍杀过去。这会都不用讲究倭刀之锋芒了,因海贼已完全失去战意。就是用木棍敲打也成了。

周文豹追击到岸边时,已经有约二千多人登上了船,有七八艘船因为超载在岸边就搁浅了,又有三四艘开出不远就沉没,剩下的船只望见追兵赶到,不敢停留,不顾后来着的哭诉求饶,硬生生将那些攀着船舷的手指都砍断了,片刻之间,这片海面上就多了几百根断指,鲜血点点犹如涟漪,哭号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追兵在周文豹的命令下一起喝令:“弃械投降者免死!弃械投降者免死!”

海贼们眼看前是大海,后有追兵,都绝了望,纷纷弃械投降。

于七却不在岸上,他眼看收拾不住局势,就逃上了一艘海沧舟,驾船出海,要回普陀山和陈思盼商量,想起这一仗损失惨重真是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宁可去做私掠舰队去,当李双头的前锋未必就死,当初怎么就听了叶宗满地啊。”不过看看岸上投降待押的同行,又暗自庆幸。

不想走出没多久,要绕过海角转普陀山时,忽然海浪有倒涌之势,于七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听部下纷纷叫道:“船!船!大船!”

不是从沈家门船坞追出来的船,而是从海角绕过来的船!却是俞大猷赶来收拾海面战场的舰队,当头的便是两艘四桅大福船!

这些逃跑地海贼此刻驾驶的都是小船,又都没有战意,见到这大福船就像猫儿见到老虎,一声声“不要过来!我们投降了——”的声音中,那两艘大福船已经碾了过来,海贼们所驾驶的喇叭虎、渔船之类被撞到不是粉碎就是翻船,于七惊惶地让舵手转舵,却已经来不及了,前面一艘渔船往回撤撤得太快,船橹卡到了于七所在的海沧舟,两艘船登时在海面打转,于七怒吼高叫着让手下将船弄直,还没搞定,便觉眼前一黑,好像有乌云盖顶一般!

四桅帆船动如移城,前头又装了撞角,压将下来,只听呀呀声响,于七所在的海沧舟已经断为两截。

“报——捉住贼头于七了!”

战报传到岑港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诸将纷纷来贺,张岳问道:“都督,明天是等候俞同知来报功,还是我们前往会师?”他要在今晚做好准备工作。

“等他们来报功吧。”李彦直微笑道:“这次没用错人,咱们就不和他们抢功劳了。”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十五 胡宗宪

俞大猷和卢镗平定舟山之后,浙东群盗大震,金塘水寨士气崩溃,听到消息当天就被攻破,大谢山、小谢山也不战而降。

所有海商至此再不敢有异心,就连最顽固的奸猾之辈也纷纷准备了礼物要来岑港向李都督输诚。若是陈羽霆在此,多半坚持廉洁,半文不收,李彦直却不管谁来都照单全纳。他对张岳、殷正茂等道:“全靠武力是没法迅速平定浙海的,如今我若不收这礼物,这些海商势必心怀畏惧,以为我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到时候他们聚在一处,就算不酿成大祸,也会阻碍我们南下的进程。”

张岳、殷正茂等深以为然。

果然李彦直收下礼物之后,来岑港投诚者不绝于路,李彦直又传出号令,让俞大猷、卢镗暂停进攻,宣扬说:“在浙东,我只惩治陈思盼、叶宗满二人,其他胁从者都可放过。但我令既下,若还执迷不悟者,我就再不客气了。”

消息一传出,普陀山千帆竞起,不过这次不是朝普陀山来,而是背离普陀山而去,只一夕之间,陈思盼虽还不是孤家寡人,却也走了大批的追随者,最后只剩下随他打天下的四五百名海贼,他心中恐慌,听了手下的话,当场杀了叶宗满,将他的头封在匣子里,送到岑港,这时再不敢提什么割据一岛之类的要求了,只是求李彦直放他一条生路。

叶宗满的头送来以后,李彦直将之传示诸舰。又问属下意见,张岳说道:“陈思盼如今已不成气候,留之无益。”

殷正茂却说:“但他究竟是向我们示好,现在再去攻打,似有鸡肋之嫌。不如且等一等,让别人也将他地头送来。”

李彦直笑道:“有理。”就命卢镗、徐元亮、殷正茂各率一支船队,分三个方向抚略浙东诸岛。由俞大猷居中指挥。

与此同时,还有两支陆上队伍进入了宁波府境内。第一支就是海军都督府衙门那七千部队陆战部队,第二支则是戚继光在浙西募集到的新军。

那支陆战部队沿途经海宁卫、杭州府、临山卫以及其下属卫所,一边接掌其兵权,一边平灭岸上的海盗团伙,这几年海患虽剧,但海盗尚不敢深入内陆,大多数盗伙只是劫掠一番便回到海岛。如今李彦直从水路直断他们的老巢,陆战队伍再配合南下,一路自然就势如破竹,到隆庆元年一月中,整个杭州湾沿海便再无一千人以上的海盗团伙,还剩下的就全是些小虾米,只是地方上的治安问题了。

与此同时,戚继光也用李彦直拨给地军饷。在浙江募到了约六千兵丁,这些人还只是接受了初步的集训,但也拉到了宁波来,准备在这里继续训练。

这新旧两支人马进入宁波府后,李彦直便收回俞大猷地海军兵权,让他去接掌那支七千人部队。驻观海卫,负责解决浙江的治安问题,而令戚继光带领新军进驻象山湾出口的钱仓所,通过实战来练兵。两支军队的粮饷,都由海军都督府衙门配给。俞大猷建议将止戈堂体系纳入正规军的训练当中来,李彦直深以为然,批复说让他和戚继光商议着办。

李彦直的这次南下浙东,除了平定了海盗之患外,连同浙东诸卫所也瓦解得七七八八,他早已打算建立新军来代替这朽木般的卫所官兵。俞、戚所部就是新血。可这旧肉要割掉,仍然得费一番功夫。

“要灭海盗。最激烈地手段可以直接杀了。可要解散这批卫所官兵,却还得一个有手段的人来做。”

因卫所官兵别说将领,甚至每一个军户都有数十年、上百年的传承,当兵就是他们的世袭身份,也是他们的饭碗,这时要改他们的身份、砸他们的饭碗,一个处理不好,这些人非造反不可。这些卫所官兵杀贼御敌时战斗力不高,可他们加上家眷、亲戚,牵连着全浙数十万人,而浙江一动,全国卫所也会跟着响应,若全国上下几百万人一起闹事,谁也对付不了——这些人既是兵,也是民,他们的问题乃是国家地内部问题,要解决得靠政治智慧而不能靠屠刀。

李彦直细想身边诸人,一时竟找不到一个能办这事的人来,心道:“羽霆太柔,奸诈不足,本身做不来这事,风启要帮我盯着南京,他们也都分不开身。六艺堂其他弟子也多无这等魄力。逸凡……嗯,他还在大员那边,再说他怕也干不来。俞大哥么?戚继光么?卢镗么?这几个打仗可以,解决这事还不行。张岳?也不成。”

他心想这事莫非又要自己来操刀?可这时他要赶着南下大员海峡去对付王直,忖道:“要不就且放一放吧。”

正琢磨着,有下属来报说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求见。

“胡宗宪?”

这个名字李彦直隐约有些印象,可也不大想得起来他是谁,但一个文官渡海来岑港求见自己,便且见一见吧。

这巡按和巡抚只一字之差,却有天地之别。巡抚是方面大臣,类于省长,在明代有时候甚至还可以兼为军区司令,巡按御史却只是个代表中央巡察地方的小官,李彦直还兼着左都御史的职衔,论起来还是众巡按御史的顶头上司呢。更何况他此刻大权在握,威名远扬,胡宗宪进来时弯着背脊,捧着一个盒子,柔眉善笑,步步趋近,跪下磕头行礼:“下官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叩见都督。”

李彦直细眼打量着他,见他柔眉善笑,眼睛中却藏着锋锐,心想:“这人或不是无能之辈。”口中冷笑道:“你可知我是何官衔?”

胡宗宪心想你是什么官衔天下皆知,我哪里会不懂?口中却老老实实答道:“大人是海军都督府左都督。”临了忙又加了一句:“此外,都督还是镇海侯,都督年不及三十,便已封侯拜将,此事情古今罕有。而且大功彪炳,假以时日,便是封王也不在话下啊,青史之上……”

“行了行了。”李彦直是在北京混过的人,对这些谀辞并不感冒:“我没问你这么多,只是我还兼着左都御史呢,你就忘了?”

胡宗宪忙道:“是,是。”心想海军都督府是新开地大衙门,既有统兵权又有领兵权,此事开国所未有,比起这个官职来,左都御史就太普通了,何必特意提起?一时猜不透这个上官的用意,只是暗暗后悔自己刚才应该把李彦直所有的官衔全报上了才对。

李彦直却又问:“那这左都御史是干什么的?”

胡宗宪本身就是御史,这是他的本行,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就答道:“御史为监察官,隶属督察院,左都御史即为御史之头领,督察院之长官,职责便是监察百官行径。”说到这里赔笑道:“所以论起来,大人也正是下官的顶头上司。”

李彦直一笑:“那么左都御史监察百官,可管不管贪污?”

“管,管……”说了两个管之后,胡宗宪看看还捧在手里的盒子,忽然背脊冷汗直下,心想:“难道我收错了消息?他不是连强盗的贿赂都收吗?还是最近正在做样子?那我岂不是撞到了刀口上?”登时后悔不迭。

李彦直看看他脸色也变得青了,心想你倒也聪明,哼了一声,道:“知道就好,我这次南下,主要是平灭海盗,吏治的事情暂时还不想理会,你回去老老实实做官去吧,别乱动心思。”

就要将茶碗端起送客,胡宗宪暗暗着急,心想要就这么回去,这趟不止白来,还埋下个祸根,却听外面有喜报传入:“启禀都督!陈思盼的部属令狐喜杀了陈思盼,夺了他地部属,拿他地人头连同普陀山来献。”

李彦直听了哈哈一笑,说:“陈思盼的这颗人头,来得也快。”

胡宗宪这时脑袋就像开水在滚一般,沸腾得厉害,只是千方百计像扭转自己所处地尴尬局面,听到此报灵机一动,心想:“他能驱逐鞑虏,平灭海盗,必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有真本事的人,或许会惜英雄。”官场之上,在上官面前有时候是很忌露才的,因为可能会惹上官的嫉妒,但胡宗宪这时既转到此念,便想不如露点才能出来,若李彦直是个肯用能人不用奴才的上官,或许自己的事情还有转机,他在浙江当御史,对海上的事情也有了解,这时就冒着奇险,脱口道:“这头来得好!可将之送到王五峰处,王贼、倭寇见到此头就知浙海已平,人心必定大乱。”

这话可说得有些唐突了,李彦直听到却咦了一声,道:“你还懂这个?”

胡宗宪躬身道:“下官胡言乱语,请都督恕罪。”

李彦直一琢磨,心想:“这人能说出这句话来,怕真有些能耐,而且脑子转得也好快,他的名字我也老觉得似曾听过,或许还真是个人物。且留在身边看看他的深浅,或许有用。”就道:“把礼物放下吧。我要移师普陀山,你若大陆那边没什么要紧政务,就跟我去普陀山走走吧。”

胡宗宪一听就知道自己很可能押对了,心头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平平淡淡地道了句:“下官遵命。”

第六卷 陆海巨宦 之十六 流冗兵

陈思盼授首以后,浙江海面再没有能够抵抗李彦直的力量,他移师普陀山,要在这里检阅三军。

这普陀山对李彦直来说却是旧游之地,抵岛之后仍到普济寺下榻——当初李彦直就是在这普济寺中与陆尔容相识的,时隔两年旧地重游,寺中僧侣大多还在,见到李彦直纷纷合十定礼,这个说:“李都督果然是罗汉下凡。”那个道:“李都督乃是金刚转世。”比昔日更多了十二分的奉承。

主持亲自为镇海侯的夫人、公子都立了长生牌位,声称将日夜诵经祝福,李彦直见他们奉承周到,也就不好不捐点香油钱。又说:“你们放心好了,从今往后,观音大士的道场不会再乱了,经过这一次之后,这里至少太平一百年。”心念一转,觉得将来自己的妻儿到普陀山来游玩的机会很大,就让和尚们给伊儿母女也点长生灯,免得将来家眷来上香时问起生吵闹。

第二日各部军队到达完毕,李彦直就带了张岳、殷正茂、戚继光、胡宗宪等人在港口阅兵。军队分为四部,第一部是海府军本部,这部军队以鸡笼寨机兵为底子,在实战中吸收了大量的精兵悍将,全军精神抖擞,军备精良,纪律严明,虽只万人,却已气概不凡。李彦直指着这部军队说:“开平王(常遇春)曾说,能统帅十万之众,则足以横行天下。像这样的军队,若有十万。确实足以横行天下了。可惜眼下只有一万人。”

张岳殷正茂等都只是附和称是,胡宗宪跟了李彦直两天,对他地脾气稍微摸到了一点门道,知道他并不喜欢应声虫,而且似乎不忌手下张扬,就指着第二部人马说:“这支军队人数也不多,可假以时日。亦是一支精兵,可成都督的左右手。”

这第二部乃是戚继光所部的新军。训练未足,军械未齐,可精神面貌也都是上上之选,胡宗宪这句话既讨好了戚继光,李彦直也颔首称是,赞他有眼光。

看到第三部军队时,这一部人数最多。约有五万,分作二十列,站了半个海滩,却是投诚之海盗归入私掠舰队者,这一部良莠不齐,品流复杂,双手沾满鲜血的大盗,不守戒规的和尚道士。渡海西来的倭岛浪人,甚至还有身材矮小的黑人,高鼻深目地白人——也不知是阿拉伯还是佛郎机。这五万人多有凶悍之辈,但队伍站得有些松散,显然纪律不明。

李彦直问胡宗宪:“这部人马如何?”

胡宗宪见他问自己,心中窃喜。他也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答道:“这数万人可以为福,也可以为祸。全用是不行的,从中挑出一万人来,也是一支精兵。只训练统兵者却须得其人,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李彦直心中却早有打算:“等到达大员,取了王牧民回来,就将这一万人交给他折磨。”笑了笑:“那剩下地呢?”

不可用的降兵如何安置乃是古往今来最麻烦的问题,若处理不当便会如宋朝一般称为国家最大的恶瘤。

胡宗宪心想:“这话可难回答,我心中虽有计较。但眼下这场合。也不合适说这个。”可李彦直既问,就不好不回答。沉吟了一下答道:“怎么处理剩下的人,只能做,不能说。”

张岳听了眉头微皱,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李彦直却听得心头一悦,想道:“这人不但颇为知兵,而且懂权谋,说话知道分寸。难得!难得!”

看到第四部军队时,这下包括李彦直在内,所有人都皱起了眉毛,因为这部人马实在太不像话——第三部人马虽不太守规矩,但一眼望过去还让人心中颇生畏惧之心,就像看着一把没有刀柄的双刃剑,怕它伤人。而这第四部人马却是让人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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