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岷夹了一粒花生，盯着若无其事状的陈锐，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拍屁股就跑了，念念怎么办？〃
〃我想了。〃陈锐边吃边回答，〃团长，我今天来你这，也是想问问你，你能否把念念要到你们公园的艺术团来实习？你这里条件也不错，等她毕业了，干脆让她直接来深圳算了。念念能在你身边，比在哪里都好。〃
〃不行，绝对不行。〃郑岷还没等陈锐说完，连忙打断，说，〃我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个艺术团的演员太难管理了。他们每天直接面对游客，诱惑太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刚来不久就被一些富商包走了。念念那么单纯，长得又漂亮，根本不适合在这里工作。南江歌舞团虽然现在还是不死不活的，但毕竟是一个正规大团。念念在那里，从长远发展上看，肯定比来深圳要好，你可千万不要劝她到这里来。再说，我对这里的工作很不适应。一是人员结构太复杂，管理工作太重，压力很大；二是工作时间太长，节目太多，我感到很累；三是老板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一切都要从公园的创收上考虑问题，艺术追求在这里绝对从属于经济效益，这与我进公园想做大节目、想搞大晚会的愿望是对立的。说真的，我在这里感觉不开心，我还不知道能在这里坚持多久呢？〃
第90节：《玻璃舞台》第十八章（4）
〃这样啊？〃陈锐有点失望。
〃哦，对了，念念去刘项武那里唱歌，你怎么没有制止她？〃郑岷问。
陈锐忙说：〃她事先也没告诉我。那天她去艳火，我还和她大吵了一次。不过你不要担心，念念说了，她不会唱多久的。她就是想挣点钱，想再多登一些广告，在报纸上找找她父亲。她跟我说，最多唱几个月就不去了。〃
郑岷叹了一口气：〃唉，我真担心念念在出什么事啊。这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娘，命太苦了。以前我们都在歌舞团还能护着她，现在你也走了，万一刘项武那个老色鬼对念念图谋不轨，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应对啊。〃
陈锐见郑岷忧心忡忡，便放下碗筷，对郑岷说：〃团长你只管放心，念念对刘项武一直防备着，只要她不给刘项武机会，刘项武就不好得逞。我来深圳前，已和你家阿姨说了，让念念暂时搬到你家去住，一方面念念能陪阿姨说说话，另一方面阿姨也能照看一下念念。既然你不同意念念到深圳来，那就让她留在南江吧。我想好了，我回去后就在歌舞团附近租一间房子，念念晚上唱完歌，我负责去艳火接她。团长你放心，太远了我不敢保证，至少在念念实习结束前，我能保证她毫发无损。〃
〃那就好。说说你自己的打算吧。〃
陈锐一笑：〃我好办。我还有些积蓄，暂时也不想去找工作。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把'人在他乡'这个系列活动搞起来。能把这个大活动搞好了，我觉得比在任何地方打工都有意义。团长您说是不是？〃
〃那倒是。这样吧，你明天先在民族之窗和世界之窗这两个公园玩一天，特别是世界之窗那个环球舞台，你也好好看一看，你那个大赛的总决赛晚会，完全可在那里搞。五一黄金周肯定人很多，到时候我肯定更没时间了，等一会我就给赵老板打电话，让他明后天就到深圳来，我们好好议议你的方案。我估计问题不大，赵老板应该没有理由否认你那套完整的设想。来，陈锐，什么也不说了，我就祝你从此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吧。〃
陈锐高兴地喝了一个满杯。窗外皓月当空，陈锐发现，夜幕下的深圳原来那么祥和、那么美。陈锐心头一热，他知道，那是被郑岷暖人的话语吹拂的。在遥远的异乡，一个只有梦想的年轻人，能被一个非亲非故的师长呵护着、鼓励着、扶持着，陈锐真得很感动、很感激。
几个月后，陈锐组办的〃梦想快车艺术团〃轰动全国后，《巴蜀都市报》那位著名的美女记者张雅荻专程南下采访。在饭桌上，张雅荻当着投资商赵老板的面问陈锐，活动如此成功，你觉得对你帮助最大、最想感谢的人是谁？陈锐脱口而出：郑岷！是我的老团长郑岷……
第十九章
1
果然不出郑岷所料，赵老板对陈锐策划的〃人在他乡〃演唱大赛及相关活动设想十分赞赏。
特别是一听还要组建一个〃白领女孩〃演唱组，为〃白领女孩〃系列服装代言，并在赛后组建一个〃梦想快车〃艺术团巡回演出，赵老板更是赞不绝口。
赵老板认为，这是一系统的、递进的、持续的品牌宣传活动，无论是举办大赛，还是成立演唱组、组建艺术团，还是制作歌曲专辑，还是在线下载歌曲，都可以大做文章，都可以大炒特炒，都可以借机扩大艾兰公司的影响，提升〃白领女孩〃的品牌价值。更重要的是，这个系列活动具有极强的商业特质，只要操作得当，每个环节都能赚钱。尤其是艺术团的巡回演出和在线歌曲下载，其市场价值不可估量。
赵老板看完方案后十分高兴，当场表示投资，并劝陈锐赶紧辞职离开歌舞团。〃我要为这个项目专门成立一个公司，陈锐你来担任总经理，月薪一万，外加提成，干不干？〃 赵老板说。
陈锐与郑岷相视一笑，故意开玩笑说：〃这得问问李翼龙呢，人家要是不放我，恐怕还辞不掉。〃
中午，赵老板在深圳最高的建筑物帝王大厦的旋转餐厅里宴请陈锐和郑岷。甫一落座，赵老板又说：〃若想做好这个项目，最好还是成立一个项目公司，专门运作这个活动。我还是希望陈锐能辞职出来，带领一帮人，好好干一场。〃
第91节：《玻璃舞台》第十九章（1）
陈锐见赵老板说得很认真，就把已经辞职的事告诉了他。赵老板连说：〃辞得好，辞得好啊，你若不辞，我真担心这个好项目找不到合适的操盘手呢。〃
赵老板想把公司设在深圳，说这样方便郑岷随时指导工作。郑岷立即反对，说公园的艺术团已让他忙得昏天暗地，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参与这项活动了，再说，深圳毕竟不是文化和传媒中心，若想把活动做大，还是把公司设在南江更合适。赵老板觉得郑岷说得有道理，就没反对。陈锐更是赞成，公司设在南江，天天都能见到念念，岂不更好。
三个人正在商量公司叫什么名字好，赵的手机响了。
赵老板一听是李翼龙打来的，连忙示意陈锐和郑岷小声些。接完电话，赵老板高兴地一拍巴掌，说：〃郑团，小陈，哦陈总，公司的注册资金这下也有了，那个李翼龙已答应赔我180万，等一会儿我就和你一起去南江，我去和李翼龙签和解协议，取支票，然后去法院撤诉。你就直接去你们南天国际大厦租一间办公室，楼层一定要在50层以上，面积不能低于200平。咱这个新公司一亮相，就得让人感觉实力雄厚，这样别人才敢和你做生意。你是对吧，郑团。〃赵老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这180万我一分也不带回，全都作为注册资金，明天一大早，你就和我去工商局注册。还有，五一节你也不要休息了，你去把办公家具、设备都买来，再去人才市场招兵买马，招批能干事的年轻人来。5月8日，咱们的新公司正式开张。哈哈，陈总，你看这样安排合适吗？〃
陈锐早已听晕了，他忙让郑岷帮他掐一下虎口。郑岷忙问：〃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陈锐笑了笑，说：〃不是，团长，我怎么觉得又是在做梦啊？〃
2
陈锐给公司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星光大道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赵老板也觉得这名字好听，他和陈锐办完注册手续、开完临时帐号，就匆匆回厂了。临走的时候，赵老板给陈锐取了十万元现金，让陈锐和他的女副总抓紧购买办公设备，抓紧招聘员工，开业前，他会过来检查。
整个五一黄金周，陈锐都没闲着。以前都是给别人打工，总觉得老板、老总们都挺舒服的。现在开公司了，才知道做老总的其实也不是那么潇洒。一连七天，陈锐天天忙个不停，跑完家具城，又去电脑城，去过工艺品市场，又去人才市场，每天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亦乐乎。
陈锐并不想担任总经理一职，他觉得自己太年轻，缺乏管理经验，担心以后把公司弄砸了，没办法向赵老板交待。但赵老板坚持让他做，说看好的就是他敢闯敢拼的劲头、丰富的想像力和难能可贵的创新能力。赵老板让陈锐大胆做，不要瞻前顾后，不必拘泥小节，只要活动的整体效果好，就算成功。
赵老板给陈锐任务是，负责活动的全程策划、实施及所有环节的宣传炒作，包括对艾兰公司和白领女孩品牌的宣传。公司日常行政及后勤保障，赵老板没让陈锐管，他专门从工厂调了一位女副总与陈锐拍档，让她全力协助陈锐。
女副总姓禇名荷，北京人，以前是空政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据说是因为感情问题，毅然放弃首都，只身南下发展。加盟艾兰公司前，禇荷做过酒楼经理，酒店公关，做过歌舞厅副总，还做过房地产总监，职业经历和管理经验十分丰富。
禇荷至今单身。30多岁了，依然是丰韵迷人。她说话温和，但做事干练，亲和力也很强，是赵老板的得力助手。现在调她到星光大道做副总，可见赵老板对陈锐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了。为方便工作，赵老板又买了一辆本田雅阁，说是给星光大道公司用的，但陈锐不会开车，等于给禇荷一个人使用。
赵老板给陈锐的待遇也不低，每月一万五的基本工资，外加三千元的交通、餐饮和通讯补贴。考虑到这个项目是陈锐的创意，赵老板还把公司股份的8％作为干股配给陈锐。另外，为提高陈锐的经营积极性，赵老板还书面承诺将所有活动收入的3％，作为业绩提成给陈锐，每月一结，现金计提。
第92节：《玻璃舞台》第十九章（2）
陈锐不知道赵老板为什么如此信任他，并给他这么好的待遇，便向郑岷求询答案。郑岷说得很直接，说赵老板是个生意人，他精得很，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指望你给他多挣钱呢。你也不必和他客气，这点投资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再说，你的能力和创意也值这个价。
尽管郑岷这么说，陈锐还是挺感激赵老板的。他每天都在卖命工作，认认真真，兢兢业业。他感觉不是在为赵老板打工，而是为自己做事。未来能赚多少钱，他并不在意，在意的是做成这件事的成功感。只要活动能做起来，只要能把自己的作品推出去，那怕最终赚不到钱，他觉得也值得。更何况首次操办这么大的活动，本身就是一次极难得的锻炼机会，单从这个意义上说，都值得一试。
赵老板希望组建一个庞大的运营队伍，陈锐并不赞成。他觉得公司做的是文化项目，专业性非常强，人才市场上那些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根本做不了什么。与其把他们招来培训或培养，还不如直接聘请一些专业人士在公司兼职呢。无论是节目策划、音乐制作、宣传推广，还是广告设计、晚会制作、演出代理，都可以临时聘请专业人士承包，或发包给专业公司，星光大道只需把活动的整体策划、统筹和协调工作做好就行了。这样，既可以保证每个项目的质量和效率，又可以为公司节省大量资金，还可以减轻很多管理工作。省得干养着一大帮闲人，每月还得给他们发工资、发津贴、上保险。禇荷也这么认为，私下曾给赵老板打电话夸奖陈锐，说别看陈锐没开过公司，可在经营管理上，他还是挺有主见的嘛。
赵老板当然也赞同陈锐的想法，但在公司专职人员的编制上，坚持不能低于18人。陈锐颇为不解，说公司刚成立，招那么多人，怕是没有多少实际用途。赵老板便说：〃你不懂，公司刚开张，缺少影响力，咱们组办这么大的活动，不能让各方面感觉我们没有人才。万一客户来公司洽谈，一看公司冷冷清清的，客户就没信心了。我们把公司设在南天国际大厦，应该容易吸引到高素质人才。你可以先招一些形象和口才都不错的年轻人，最好是有销售经验的、有文艺特长的，让禇荷先给他们培训一些销售方面常识和技巧。等你把大赛做起来了，等艺员选定了、艺术团成立了，再让他们联系演出去。〃
禇荷赞成赵老板的观点，她对陈锐说：〃公司经营上，有时也得作秀，甚至还得稍微地做一点假、说一点谎，太本分是赚不到大钱的，这生意上的学问多着呢，咱们俩慢慢跟他学吧。〃
3
5月6日，陈锐面试完最后一个女孩，心里特高兴。女孩虽然是个应届生，长得也不算出众，但她是学音乐的，初三就考上了中央音院和上海音院的钢琴十级，经过四年的大学训练，键盘演奏已十分了得，光是荣誉证书就有厚厚的一打。陈锐想，下一步培训歌手以及艺术团排练节目，肯定用得上这个女孩，于是毫不犹豫地聘了她。女孩当即高兴得跳了起来，拿起手机就给千里外的老妈报喜：〃妈，我找到工作了，在南江最高最好的写字楼上班，真的，公司叫星光大道，对，就是中央电视台的那个星光大道！〃
女孩告辞后，陈锐也很高兴，看着全新的办公环境、全新的办公设备和星光大道漂亮透顶的Logo，陈锐高兴得无可名状。他慢慢走到落地窗前，南江全城尽收眼底，平日需要仰望的高楼大厦，此时全像小矮人似的，站在远处或近处俯首称臣。禇荷问，陈总此时有何感觉？陈锐只说一个字：晕。
是的，陈锐怎么也没不到，他这个农民的儿子，一个从川东大山深处走来的土蟞子，转眼间竟成了这家文化公司的老总，而且是在南江乃至中国最牛B的写字楼办公。
陈锐的确有点晕乎乎的，两个月来，恍若梦乡的感觉一直伴着他。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椅子，生怕一不小心从66层栽到下面……
此时，陈锐特别想见到念念。这几天忙得昏天暗地，除了晚上去接念念一趟外，白天根本看不到她。陈锐给念念打了一个电话，让她速到南天国际的西餐厅，他要请念念好好吃一顿。
第93节：《玻璃舞台》第十九章（3）
〃干吗这么破费？找到工作啦？〃念念一进西餐厅就兴奋地问。
念念并不知道陈锐已和赵老板合作开公司了。上周，陈锐从深圳回来后，想给念念一个意外惊喜，就对郑岷和郑太说，他和赵老板合作的事，暂时先对念念保密。这些天，陈锐每天都说在找工作，所以在念念的心里，陈锐还是个无业游民。
陈锐从深圳回来后就搬出歌舞团了。歌舞团旁边的小巷里，就有一个半新不旧的招待所，价格虽然不菲，但房间挺干净。陈锐考虑到照顾念念方便，就在招待所包了一间单人房，打算在这里暂时住一段时间。也就是从那晚开始，每到十点半，陈锐总会出现在刘项武的酒店门口，然后把刚在艳火唱完歌的念念接回歌舞团。天天如此，风雨无阻。念念觉得陈锐没有工作，每次都主动付车费。陈锐也不和她争，一直装作贫下中农，故意博取同情。
有天晚上，念念担心陈锐囊中羞涩，便从包里取出刚领的3600元钱，让陈锐拿着用，陈锐居然真的收下了，收下时还一脸痛苦地说，不瞒你说念念，我都两天没吃饭了。陈锐这么一说，当即把念念弄得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了眼泪。
今晚，陈锐请念念到南江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来吃自助餐，念念确实有点意外。她的第一感觉就是，陈锐一定是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不然不会如此破费。
念念一坐下又问陈锐，是不是真有工作了，要不就是哪个富婆看上你了。陈锐一脸笑意，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点头。念念又问，不会真给富婆当二爷吧？陈锐就卖关子，说是又如何，吃完饭再告诉你。念念骂了句讨厌，就不问了，然后自己拿东西吃。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