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弘拿起来，皱着眉头看了很久。
“小可，这是从哪来的？”
“江叔叔，您认为它有价值吗？”
“这得看它的来源了。”
洛小可犹豫着，如果把它的来源说出来，势必要把沐阳推向危险的境地，最主要的是，说出来警方也绝对不会信。但是不说，仅仅一张纸片的重量，这证据实在让人难以信服，一向沉着冷静的她此刻面对继父竟然惶惑无助。
“小可，怎么了？”江弘诧异地看着她。
洛小可拧紧了眉头。
到底要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说，索性不说。
她把心一横：“江叔叔，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心里却说，别再问了别再问了。
“那好吧。”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真的什么都没问就把她放了出去。
洛小可一边向外走，一边在脑中不断重复江弘的反应，今天的江叔叔，淡漠得出奇。
所以丝毫没注意前方走来一个人，直到两人相撞，她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抬头一看，竟然是满头大汗的萝卜。
“小可，什么时候来的？”萝卜的眼里飞出一抹神采。
“刚到，刚才还在训练室看你练枪法呢。”
“哦，来了就要走吗？中午留下请你吃饭吧。”
萝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不了，回去还有事呢，谢谢。”
看洛小可的脸上大大地写了抱歉两个字，萝卜也不苛求，把洛小可送上了车。
沐阳和张泉正在讨论中午吃什么的问题，门锁咔地响了，先伸进了一双手，手上挂着一个食品袋，阵阵香气从袋里飘出来，紧接着是一张脸，面色微红，有些疲惫，紧接着，整个人探了出来，正是洛小可。
“北京烤鸭吧，这么香！”
“不对，是叫花鸡！”沐阳纠正张泉。
“你们长的是什么鼻子，这是五香酱牛肉。”洛小可的一句话，大大打击了两个人的自信心，都灰溜溜地去厨房做午饭准备。
“为什么要犒劳我们啊？”张泉喜滋滋地夹起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是犒劳你家小姐，立了大功了。”
洛小可继续切着肉。把肉一块块摆在盘中呈现散花的形状。
沐阳脸色一变。
洛小可察觉到，微微一笑。
“你家小姐昨天送我一本书，很好看。”
张泉一脸问号的表情平淡了下来。
“小姐真的有先见之明啊，刚刚我们还在讨论中午吃什么，家里的食材基本都没了。”
“讨论结果怎样？”洛小可饶有兴致地问。
“鸡蛋炖方便面！”沐阳面无表情地把洗好的菜扔了过来。
“哦，有创意！”洛小可强忍住笑，担心被沐阳的眼光杀死。
吃过午饭，阳光正当空，虽然没直接照射进屋里，但是午后一两点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段，洛小可倚在窗边，手上翻着书，却昏昏欲睡。
张泉已经在客房睡着，呼呼的鼾声震天响。
沐阳随手换了一个电视频道，几乎没有能引起她兴致的，干脆关了，坐到洛小可对面扶住了洛小可轻轻向下的下颌。
洛小可一个激灵坐正了，被吓了一跳。
“你把相片交给江弘了是吗？”
洛小可点了点头。
“我想，我现在是离开的时候了。”沐阳用沉稳的语调说，尽量使语气变得平静。
洛小可一愣。
“你说什么？”
沐阳向前移动着，把双手覆在了洛小可的脸上，轻轻地用抚摸着，眼里有说不出的绝望和悲切。
“你会记得我的对吗？”
“沐阳，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沐阳摇了摇头。
转过了头，一大滴泪珠从眼中滑落。
张泉睡醒起来，见气氛冰冷得异常，中午还好好的两人，现在竟然一句话也不说，说仇视和对立，似乎并不存在，空气里弥散着一种情绪，悲哀，对，是悲哀。
好好的，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和女人在一起真累。
张泉重重地呼着气，开始变着法地娱乐，看电视，打游戏，看小说，总之，他不想理会这两个女人，参与到女人间的战争中，往往会比女人死的更惨。明哲保身实为上策。
第二天，洛小可满怀心事地上了班，她很想放下架子打破僵局问沐阳为什么离开，什么时候离开，如果离开是必然，她希望能平和的送她，平静地分手，即使以后再不相见。
可是沐阳似乎没给她缓和的余地，她一直沉着脸，有时候明明面对洛小可却欲言又止，然后借故去做别的。
晚上下了班，她约了宋礼沈俏俏吃饭，一个小时的当空什么都不说，脸上挂着空洞的笑，平时打情骂俏惯了的小两口见她这样也不得不收敛了很多。
吃完饭，两个人把洛小可送到了楼下，洛小可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窗口，心里犹如被掏空般的痛。
虽然这结果在意料之中。
“小可，你没事吧？”
“没事，今天晚上你们别走，陪陪我好吗？”
第三十三章
洛小可进了客厅，开了灯，室内什么都没变，只不过所有的家具都擦得干干净净，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拖鞋摆放的位置也犹如列队军人的脚，前后一致毫不偏差。
洛小可又进了厨房，卧室，洗手间，把所有的灯打开，直到确信屋里真的空无一人。
宋礼不明所以地问：“小可，你在找什么？”
“没什么。”洛小可黯然地坐了下来。沈俏俏也靠在旁边坐下。随后抛给宋礼一记暗示的眼神。
宋礼去了洗手间，里面哗哗响起了水流声。
“她走了。”洛小可淡淡地说道。
“小可，想哭就哭吧。”
洛小可轻轻地倚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沈俏俏正思考着怎样安慰她，谁知没几分钟，她竟然进入了梦乡，响起了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
沈俏俏很不放心，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进了卧室拨了胡萧的电话号码。
“胡萧，考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小妮子搞什么鬼。
“如果有个人，失恋以后很难受，但是却不哭不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睡觉，这样没事吧？”
胡萧顿了顿。
“这年头还有这么痴情的？”
“问你正经的呢，快回答。”沈俏俏打断了他。
“从心理学角度说，人遇到挫折或伤心的事，如果能尽快宣泄，或找人倾吐，会很快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是一直憋着不说，这阴影可能再心里越扩越大，睡觉只是一种逃避手段，他不想面对现实罢了。”
“这么说我应该马上把她叫醒？”
“把谁叫醒？”
“不是宋礼吧？”胡萧惊叫道。
沈俏俏啪地挂了电话。
她走到沙发前，看着蜷成一团的洛小可，眼睛紧闭着，不时皱一下眉头。
从来没看到她这么柔弱，沈俏俏心疼极了，她轻轻地推了推洛小可的肩膀，洛小可向里缩了缩。
再推推，洛小可浓黑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露出了一丝亮光。
“沐阳……”
沈俏俏的心被揪紧。
“小可，睁开眼醒醒啊，我是俏俏。”
“俏俏……”
洛小可爬起来，瘫倒到沈俏俏身上哭的稀里哗啦。
沈俏俏看着身上被拉扯得皱巴巴的新款夏奈尔衬衫，一边哭丧着脸心想这下我就放心了。
哭过之后，洛小可心里好受多了，被感情打乱的心绪渐渐平静后，自责感开始一浪一浪地涌来，以沐阳毒贩加杀人犯的身份，要逃走，自己本应该报案的，可是沐阳曾经受那么重的伤，也是为了不加害江叔叔，现在又把毒贩头目的照片拿出来，为警方顺利破案提供了重要线索，而且，现在的她已经失了忆，在失忆的情况下能够站在正义这一边说明她的本性并不坏，所以，没报案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令人恼火的是，她的感情，如果没有这份感情，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因为有这份感情的存在，再这样说未免太过冠冕堂皇。
无论什么原因，洛小可先在心里打败了自己。
此时的洛玥影绝对不比洛小可好过，自从江弘给她看了那张类似于相片的纸片。
那个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可是对洛玥影来说就像洪水猛兽。
她握着纸片的手渐渐泛白，直到江弘拉了拉她，大声叫了一声玥影，才把她从恐惧中召唤出来。
“这是哪里来的？”她颤抖着双唇语气微颤。
“小可今天给我的。”
“他，他见过小可了？”
“应该是没有，但是我怀疑他的人已经在小可身边，而且……”江弘走到洛玥影面前，握紧了她的双手。
“而且极有可能是沐阳，因为只有她曾经和小可熟悉，而且会在身边带这张照片。”
“她，她不是生死未卜吗？”
说完又问：“她来干什么，会不会伤害小可，小可为什么不报案？”
江弘的手不自觉又紧了些。
“放心，我已经在小可家周围布控，只要她一出现，立刻抓捕，至于小可，为什么把这事藏得这么紧，我真的猜测不出来，或许这里面有些事我们也想不到。”
江弘曾经做了很多假设，都不成立，有一个能靠的上边的就是洛小可和毒贩勾结，只有这样，她维护沐阳的做法才能说得通，但是他把洛小可从小看大，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而且，法律讲求动机，洛小可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是零。
当然，江弘猜不出洛小可与沐阳的暧昧情节。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猜到了，她知道以洛小可醇良的秉性，也不至于犯天下之大不韪助纣为虐。
所以，在他指派人的严格监控下，沐阳和张泉一出现，立刻被警方在偏僻处围堵住。
沐阳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到底是晚了一步。
卓局长对贩毒案件格外重视，不过没重视到一个小喽啰也要亲自审讯的地步，听说江弘抓到了张泉和沐阳，他的脸上笑出了花，并做了重要指示，逐个单独审讯。
审讯张泉的时候，问的问题不外乎犯罪动机，犯罪团伙情况，毒品藏匿地点等等。
张泉一概用冷笑回答。
等到审讯沐阳的时候，身经百战的老局长竟然格外紧张。
他在审讯室门口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冠，推开门走了进去。
沐阳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走了进来。
老局长轻轻的走到了沐阳面前，坐下，静静地看着她，足足有一分钟。
他的眼睛里，不是对毒贩的敌视，而是一种对情人或喜爱玩偶的倾慕。
“沐阳同志，辛苦了！”七个动听的字吐出来，如同温泉一般温暖了沐阳的心。
她大步跨过去，给卓局长一个大大的拥抱。
威廉即将到中国，他和小五子订了行进路线，联系了沐阳后上了飞机，飞机上，威廉的眼睛不停地跳。
他问旁边的小五子。
“五子，我的眼睛不停地跳，会不会是有不好的兆头？”
小五子已经被见到沐阳的兴奋冲昏了头脑，随口答道：“不会，是二十多年没回中国太激动和兴奋了。”
威廉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很平常，照镜子看了看相貌，已经化了妆，和正常的样貌有些区别，即使没区别，二十多年没回中国也很少有人认得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一小觉过后，飞机已经缓缓下降，下了飞机，一切如常，威廉轻叹了口气。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以后，所有的往事都涌上了心头，他的内心有些激动，脚步竟然有些踉跄。
小五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和儿子扶着年迈的父亲没有两样。走在下机的人流中，毫不突兀。
可是，左右突然窜出几个人，直奔向两人，小五子下意识地护住威廉。
“你们是什么人？”
“警察！”一个人掏出了证件。
“凭什么抓我们？”小五子尖叫，周围人离得远远的观望着，却不肯走开。
“邹文涛！”一个警察对着威廉轻轻叫出了一个名字。
威廉轻笑一下，笑容中带足了凄凉，他从小五子的搀扶中摆脱，径自朝远处不远的警车上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小五子，直到一双手铐铐在了他手上。
审讯室里，一老一少对面坐着，老的很沉静，少的却充满焦虑之色，坐立不安。
老的先开口了。
“沐阳，你静静坐下来让干爹看看，不用这样。”
沐阳坐下来。似乎仍旧没有适应这样的角色转变。
“干爹，哦，不……”
“干爹，我还能这样叫你吗？”沐阳的眼圈发红。
“当然能，如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好女儿，我和小五子给你带了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可惜都被警方缴获了。”威廉叹着气。气息中充满了悲切。
“干爹……”大滴的眼泪从沐阳眼中滑落。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欺骗你，你为什么不恨我，这样我的心里还能好受些。”说着说着沐阳抽泣起来。
“阳阳，别哭了，其实你这么做对干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威廉走上前，用袖子给沐阳擦了擦眼泪。
“求您别安慰我了。”沐阳止住了抽泣，但大滴的眼泪仍止不住滑落。
“阳阳，干爹活了大半辈子，心中除了仇恨就是金钱，活了四十多年了，已经够累了，现在正好是个解脱。”威廉站起身，颓然看向门外，那背影看起来，除了孤寂就是落寞。
沐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眼睛被泪水浸润着，视线已经模糊。
“愿意听干爹讲一个故事吗？”
沐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威廉没有看到，却仿佛已经知晓。
第三十四章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有一次一个富家朋友家开酒会，临时缺人，请他去做伺者，在那个酒会上，他遇到了令他一声都难以忘怀的女人……”
沐阳静静地倾听着，她发现威廉眼里竟然露出了喜悦的光芒。
“于是他穷尽了心思去接近那个女人，不惜和他的朋友反目成仇，那时候他的爱已经使他蒙蔽了双眼，他能用的手段都会一一尝试，最后学业事业全部抛弃，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值得欣慰的是，那个女人最终被他感动，投入了他的怀抱。”
“那他应该很幸福！”沐阳插嘴道。
“嗯。”威廉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好久不再出声。
沐阳也不着急，坐在他的旁边慢慢等。
威廉睁开了眼。眼神有些暗淡，仿佛下面的话题并不想提起。
“可是好景不长，因为追求那个女人使用的手段不正当，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两个人结婚不久，警察就开始追查，不久后，穷小子发现妻子表现很反常，暗中注意才发现，她竟然爱上了其中一个警察，并且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说到这，威廉停顿了一下，重重地呼吸着，仿佛他讲述的那一幕正在眼前真切地发生。
“后来，他常常找借口对她大打出手，虽然她没出轨，但是穷小子不允许她精神上地背叛，因为太爱，爱极反而生恨，因此加快了女人离开的速度，有一天，穷小子发现刚被打过的妻子靠在那个警察肩上痛哭，于是，他积蓄很久的仇恨终于爆发了。”
威廉的胸部起伏着，有种隐忍的仇恨在面部显露出来，沐阳的心一惊，相处几年中从来没看到过干爹这样，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手扶住威廉的肩，轻轻叫了一声：“干爹。”
威廉浑身一震，抬起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