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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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雨-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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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港宏倏地站起来:“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宏哥,我是不枉这趟粤都之行的。”
“萧老板,我也是!春节后我们联手大干一场。”
雷天久适时举起酒杯:“为你们的精诚合作,干杯!”
我和谢港宏的手握成了榔头。
3
  朝阳从小客房的窗口上升起,夕阳从餐厅的观景阳台上坠落,升起,坠落,再升起,再坠落,不知不觉经历了20个轮回。当太阳第21次映红窗帘的时候,我和往日一样平静地进入了梦乡。晚上通宵达旦,上午睡大觉是谢港宏的优良传统,我很快便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在18楼的日子里,白天是可以忽略的,没有波折,也没有悬念,舒缓,平和,宁静,一如既往。我清晨入睡,正午起床,后来就吃中饭,喝茶,看报纸,看本港台新闻,与杭城通电话,在电话里让许席铭汇出最后一批音带的加工款,接着叫阿文到童老板的公司去提货和发货。其余的时间与谢港宏和雷天久天南海北神聊。转眼间太阳又悄悄在观景阳台上坠落,谢港宏便亲自驾车带我到南海渔村吃海鲜,他说这是我在粤都的最后一顿晚餐,童老板和陆老板一天前就特意预定了包厢。我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但盛情难却,不去是不行的。
菜肴是丰盛的,气氛是融洽的,我却有些不自在。走出南海渔村的时候,我的脚底又开始发飘。童老板和陆老板向我道了声Bye另有应酬去了,谢港宏和雷天久问我去伊甸园还是惊涛阁。我摇了摇头。经历了兰心蕙质的露露,我已经对乌毛毛和“小黑痣”们索然无味。谢港宏没有勉强我,他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在家里等着我,等下有事同你谈。阿坚,送萧老板回18楼。”
有事同我谈?我的任务已经圆满告罄,我们之间该谈的事都已经谈妥,等下他还能与我谈什么呢?他真的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也许吧!那么这20多天里他为什么对此事绝口不提?我是希望他能给我指点迷津的,可我实在难以启齿,我只能苦守着孤独的浮光掠影的河流,不能果断地走出。这段时间的我,表面是舒缓宁静的,其实心里压根儿就没缄默过,白天是可以逃避的,晚上就不好过了,夜深人阑之时,每每闭上眼睛,一团火便在心中燃烧,一团云就悠忽忽地涌过来。我无法摆脱,无法抗拒。我知道,生活是现实,是不能超脱的实在,我是红尘中人,更是性情中人,不可能超于凡尘之外。可我不知道,我和露露之间的这段插曲到底是不是生活的一部分。
回到18楼,夜色降临了,月亮升起来了,我把大门和防盗门关好,把每扇窗户的窗帘一幅幅垂下来,把自己密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我端坐于沙发上,静静地守侯着茶几上的电话……我为什么老是要守株待兔呢?我是一个男人,不管我们的故事是一种了结还是一种延续,我都有义务打破沉寂,向她道一声Hhighly value的。我不再犹豫,果断地拨通了另一个空间的电话,她的声音立时贴着我的耳朵响起。听着这个熟悉的有些抑郁的声音,我的整个身心莫名地颤抖起来,刚刚建立起来的决心轰的一下崩塌了。我慌乱地搁下话筒,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恍惚之中。
露露,你害得我好苦哟!
回到自己的小客房,我开始用思绪去捕捉吕社长和8号在这儿留下的蛛丝马迹,仿佛看见“露肚脐”骑在吕社长的身上,一边扭曲着蛇一样的身躯,一边幽怨地哀叹:明天我就要去做人家的新娘;吕社长的身子不停地颤动,嗓音却依然那么的高昂: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对面雷天久的房间里,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又有动静了,乌毛毛的嘴里肯定还是那句老话:雷大哥,棒棒棒你真棒!我才不信你雷天久有这么大的能耐,醉得烂污泥似的还能棒得起来……无聊透顶。我苦笑了一下,再次翻开徐静的《杭城男人》,这本书我已经看了很多遍了,里面的许多情节让我感动,让我反思,让我惴惴不安。感动之余反思之余惴惴不安之余,我却是越看越懵懂,我现在还是那个精致的男人吗?精致的含义是什么呢?一个有负于妻子的男人算不算精致的男人?既然对情人温柔体贴还可能对妻子一往情深吗?徐静,你好糊涂哦,你比我更糊涂。我把身体倚靠在床垫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枕头边的那把钥匙,想象着用这把钥匙打开那扇对我敞开的门,然后蹑手蹑脚走进那个有男孩和女孩亲吻的房间,悄悄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大床上,那团火熊熊燃烧起来,那团云徐徐飘拂过来……猛地睁开眼睛,身上已是汗津津。我听见墙上的影子对我说:灏儒,正视现实吧,当机立断吧,快刀斩乱麻的时候是不能心慈手软的。我无奈地笑,轻轻地问影子:你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如果是真话,我就这么说,露露,我喜欢你的,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精致的男人,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恨不得立时飞到你的身旁,用这把钥匙开启你的门……
客厅里急促的电话铃声中断了我的思路。
我满怀希望地抓起话筒,传来的却是楚楚的声音:“萧老板,港宏叫我们吃宵夜,我在楼下等你。”
黑色的皇冠停在一楼的大门口。
在车上,楚楚递过来一张机票:“这是明晚8点飞往杭城的最后一个航班。萧老板,这边的事都办好了?”
我淡然一笑:“该办的都已办了,加工的音带全部发回去了,我同宏哥合作的事也有了眉目。都到11月底了,下个月初公司还等着开业哩!哎,有空到杭城来转转吧!”
“好哇,你们杭城是人间天堂嘛!”
“到时,我陪你们泛舟西子湖。”
“我和露露一起过来。你,欢迎吗?”
我沉默了一会,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露露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做姐妹的最清楚,你不能太伤她的心。其实你也喜欢她,只是放不下你自己,觉得自己在堕落,有一种罪恶感,心里很矛盾,很痛苦。”楚楚定定地看着我,她的眼睛似一双无形的手,一件一件地剥下我身上的衣服,剥得我无地自容,剥得我无言以对,“你是通情达理的文化人,考虑问题自然比我们要周全,但是,这种事情世界上绝对没有两全其美的答案。比如我跟谢港宏吧,他香港的太太其实也知道……”
我瞪大了眼睛:“他在香港有太太?”
楚楚:“有啊!还有一个8岁的儿子,你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
楚楚淡淡地笑:“这个社会,很正常的。他太太从香港过来,总是给我带一点吃的穿的,我们没有红过脸。”
我不再吭声。楚楚的话让我想起了几天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那是一个猫和老鼠和平共处的故事:主人给猫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猫让老鼠先吃,老鼠吃饱后就给猫搔痒痒……我不想对这个故事作何评价,在这个日新月异的社会里,想象得到的和想象不到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只要能够成为事实,都是正常的。
“萧老板,我噜嗦了这么多,主意还得你自己拿。何去何从,你都得给人家一个交待。这样吧,明天让露露送你上飞机,你们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好吗?”
我瞥了楚楚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夜已深。阵阵清风从车窗外扑面而来,这段时间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团阴云,一丝丝地被风吹散。此刻,秋寒料峭的江南杭城也许早就进入了梦乡,可这儿热腾腾的夜生活却刚刚步入高潮。我已经完全融入这座城市。
人的适应性就是这么的强。
4
  外面下起了雨,淅沥淅沥淅沥。
这是粤都的秋雨,不像江南秋雨那般冰凉透骨。
粤都机场对面的大富豪西餐厅,在那个灯光比较幽暗的角落,我和露露相对而坐。我默默地喝咖啡,她默默地品酸奶,她的杯子里漂浮着一片蛋黄色的柠檬。
这里的环境很优雅,很有浪漫情调。厅子的正中有一个铺着猩红地毯的椭圆形台子,台上有一架雪亮的钢琴,在弹琴是一位长发飘飘秀色可餐的年轻女子,一串熟悉的音符从她不断跳动着的指缝间汩汩涌出。她正在演绎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如怨如慕,深沉哀婉,不绝如缕,时而催人泪下,时而让人浮想联翩。露露似乎已全心身地沉浸在音乐的情景中。我不忍心打扰她,转眼向大厅四周溜达,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了我的视线:一只脚,一只穿高档皮鞋的脚从奔驰车里跨下来,踩在落英缤纷的花园小径上,一个男人从车中缓缓而出。秋风骤起,风衣翻飞起落。男人表情沉静自信。一个气质优雅的少女向他走来,他侧目注视没有尽头的小径,掏烟,点头。少女越来越近,男人半倚在车前,转过头看着少女,笑……
这就是现代人赋予《梁祝》的全新诠释?
露露喝了一口酸奶,首先开腔:“萧大哥,这么久电话也不打一个,我真的很让你讨厌吗?”
“哪里,哪里,主要是工作太忙。”这似乎不是理由。话一出口,我便开始后悔。
“再忙也不至于没时间打电话的。有话就直说吧,如果不喜欢我……”
“不,露露,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我猛地抓住露露那双细嫩而又充满青春气息的手,紧紧地捏着,“只因为太喜欢你,所以不敢面对你!”
露露的眼睛还是那么死死的盯着我,一眨不眨:“你担心掉进温柔的陷阱不能自拔?你还是男人吗?是男人就敢爱敢恨!说实话,我原本真的很喜欢你,我认为你才气横溢,知书达礼,有责任感,靠在你的肩膀上心里充实。看来我还是看花了眼,看上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懦夫!”她的手猛地从我的手心挣脱,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扑哧哧往下滚落。
挨了一顿骂,心中反而舒畅了很多。有一股积聚了很久的勇气像脱缰的野马从压抑的羁绊中挣脱出来,我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把露露搂住。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电视画面中的那位中年男子,她就是那位满脸桃花的少女。
梁山泊与祝英台已化为彩蝶双双比翼双飞。台上那架钢琴静悄悄地躺着,弹琴少女早已悄然离去。一曲熟悉而又缠绵悱恻的歌声在我们的耳边萦回缭绕:
外面下着雨
犹如我心血在滴
爱你那么久
想想真的不容易……
“露露,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露露淡淡一笑,转身从座位旁的塑料袋中,取出一件灰色的风衣披在我的身上,“这是半个月前给你买的,外面下着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你就穿上吧!”
“嗯!”我从裤袋里掏出那把藏了20多天,始终未曾用过的钥匙,递还给她,“回来时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你保管吧!忘了那天同你说的那句话啦?”
“我记着!”我不再推搪,把钥匙揣回贴身的衣袋中,“回去吧!你穿的这么单薄,当心受凉。”
“嗯,Good …bye!”露露慢慢举起了手。
我点了点头,提起“卡丹璐”向门外走去。
“等等!”露露追上来,在我的脸上噗的一下。
桃花盛开。我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的红。
“灏儒,我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转身大踏步地步入门外的霏霏细雨之中。秋风无不搅离心,梦泽蒹葭楚雨深。我不敢再回头,我害怕露露痴迷的眼光会拽住我离别的脚步……
雨,甜滋滋的雨。下吧,越大越爽快。
第六章
    1
  1208,一串吉利的数字。
银河音像公司的帷幕在冬日的艳阳里徐徐拉开。
望着熙熙攘攘的营业大厅,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不可抗拒地浸润着我的每一个细胞。许席铭燃烧的笑容和飞扬的神采,以及店内店外忙着沏茶递烟招呼客人的热乎劲儿,都在制造着一种融洽的热烈的气氛。虽然外面梧桐枝头的冰凌在清晨的阳光中透露着瑟瑟的寒意,虽然许席铭的某些细节有些夸张,我的心里却是热的发汗。这儿有许席铭张罗着,我是放心的。我轻轻点了点头,径自上了二楼。楼梯用猩红地毯铺着,楼道左边的几个办公室用塑钢玻璃间隔,右边是我和许席铭的办公兼会客场所,正中是两张特大的办公桌,转角处有一套墨绿色的真皮沙发,转角柜上的一盆菊花开得如火如荼,旁侧有一道门直通里间的会客室。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燕燕就笑眯眯地给我泡了一杯西湖龙井,我啜了一口茶,点上一根烟,一边腾云驾雾,一边把身子安置在转椅上,让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匀称地涂抹在我的身上。折腾了一个大半天了,这会儿有些累了,我想打个盹。
迷糊中觉得身边有轻微的声音,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发现燕燕依然守在我的身边,我轻轻挥了挥手:“哎,你干吗还在这儿,到下面招呼客人呗!”
燕燕正想开口,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接着邓嘉臻高大魁梧的身影和铜锣般的声音便挤进了我们的空间:“萧总,你的公司好气派啊!你看我那个寒酸的破庙,哪像个音像出版社的样子!”
一同进来的还有石漱钧。我起身把他们请到沙发上,故作不悦地说:“我以为你们不来了呐!”
石漱钧抚弄着身边的菊花:“哪能呢,今天是你开张的大喜日子,总要过来凑凑热闹的。” 
“是啊,是啊!”邓嘉臻从燕燕手中接过热腾腾的香茶的时候,突然瞪我一眼,“小萧,你这位秘书好亮哦!”
石漱钧捂住嘴笑:“瞎蒙,燕燕是灏儒的亲妹妹。”
我也笑。我一边笑眯眯地叫燕燕到对面的办公室去把彭老请过来,一边笑眯眯地对邓嘉臻和石漱钧说,“两位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老师,我想把粤都之行的所见所闻向你们汇报一下……”待彭亚筠过来坐定后,我便开始长篇大论,包括粤都的天气,包括童老板那撮可爱的小胡子,包括豪景大厦的18楼和18楼的故事……当然,同露露之间的那段小插曲我绝口没提。我虽然不知道我和露露的邂逅到底是不是一种收获,但我却清楚地意识到我们的故事只能我们自己去构思,去演绎,去走向高潮,或者走向深渊……
“OK,你这次外出眼界大开啊!”邓嘉臻并没在意我在须臾间的心理波动,他洪亮的声音非常和谐地掩盖了我的某些难堪,他说,“我和谢港宏曾经有过几次接触,这个人头脑活络,有远见,有胆识,重义气。他同蓉花音像很融洽,老吕把他作为‘财神’来供,换句话说,蓉花音像出版社100多人都在吃他的闲饭。不过,他的底细我不是很清楚,听说过去曾经搞过一些盗版,我的意见是你自己搞个办事处,业务上双方可以通力合作,机制和财务上要各自为政。这样的好处是不会互相连累。精神产品很敏感的。”
石漱钧点了点头:“我同意邓社长的意见,把合营改成合作也许更为妥善。”
“就是,就是。”彭亚筠也跟着帮腔,“去年谢港宏聘我去帮衬,最终没成行,就是这个原因。不过,这人确实是个音像界的奇才,同他协起手来,定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这下我终于明白了,出高价聘用彭亚筠的竟然就是谢港宏这小子。音像这个圈子说大也大,涉及千家万户,说小也小,转来转去搞制作的就是这些人,今天不见明天见。不过,老前辈们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凡事谨慎一点没得错。
“哎,你们货架上有一部分音带来源不正啊!”
我知道,邓嘉臻指的是许席铭从粤东进的那批货,为此事我曾同席铭闹得不愉快。我只得说:“我们初入这一行,一时辨不清真假。这批货销完了,以后就不进了!” 
“这就好!”邓嘉臻点点头,并没过分在意,“灏儒啊,你的货这么低的价格,以后我们出版社恐怕就没饭吃啰!看来我也得学学老吕,把家产卖了再说,社里这么多人总要养活嘛!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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