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贵，老板您看，能不能少点儿。”明希忘记了自己男子装扮，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那小哥儿。
“您说多少？”
“五文如何？”
“这可卖不得。”
“六文，我最多就六文了。”明希掏啊掏，终于从口袋中掏出了六文铜钱，那小贩见她果真拿不出一分了，才甩了甩手。
“也罢，算是开门红。
“多谢多谢。”明希拿了胭脂盒乐呵呵走了。
“老板，我之前看到这里有一盒胭脂别致的很，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哟，是您呀客官，”小贩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这可不巧，您之前瞧了半天也没舍得买下，刚就被另外一位买走了。”
“哦，是这样。”
“您也别着急，我这儿还有其他的一些款式，您要不要瞧瞧？”
“不用了。”那公子摆摆手，转身离开。
小贩见这公子有些眼熟，不经意多瞧了两眼，看到剑柄上挂着的金色穗子，眼前猛然一亮。
找到了！
明希恍惚觉得背后有什么人在注意自己，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见一群人在走动。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怀疑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那人却消失不见了，嗤笑自己，摇摇头继续蹦跳着继续走。
在市井中玩的不亦乐乎，一晃就到了傍晚，觉得肚子有些空乏，就寻觅了一家酒楼，坐到了靠街的位置。
不知道臭鱼怎么样了。
明希抓着一个鸡腿，一想到郭纯摆臭脸色就觉得特好玩儿，不经意扑哧笑出声来，手一松，那鸡腿就照着最笔直的路线垂直落了下去。
“是谁！”一个声音从下边传上来。
明希一听，就觉得这声音有那么一点儿熟悉，瞧瞧探出头去看楼下那人，“是他？”
之前顺手“拿走”了他的穗子，今日偏偏又碰上他，要是被抓住了可就糟糕透顶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明希抓乱了头发，急忙下楼，却被小二抓住。
“公子您还没结账。”
“多少银子？”明希向来没有结账的概念，想当年在山上都是自给自足，哪有这般麻烦。
“三十文。”小二哥说。
“我身上没那么多银子。”明希一摸，不好意思朝着小二笑。
“我就知道你是来吃白食的，跟我见老板去！”小二拽着明希，想要把她带走。
明希无奈，只好拿出腰间的玉佩，却不小心连带出了胭脂盒，滚落地上。“这个先抵押。”
小二看了一眼，只是不识货，一把挡开玉佩，“别说废话，跟我去见老板。”
明希看见了地上的胭脂盒，一着急咬了小二一口，想要去捡，没想到又一把被小二拽住。
“你别死缠烂打好不好，又不是不给你钱！”
“这样的客人我见的多了，今日你就别想从我手中逃出去！”小二恶狠狠说。
明希狠狠瞪了一眼店小二，再去看那胭脂盒的时候，却已经被人捡起。
“那是我……的。”明希一看那人，说话竟口吃起来，那人正是被自己砸中鸡腿的公子。
只见那个公子身材高大，一身华贵衣着，容貌俊伟，有一股说不出的霸气。
身后跟着一个凶神恶煞，毕恭毕敬地站立一侧。
“这是你的？”高大的公子把弄着掌中之物，低着头问。
“是我买的。”
“你也会买东西？”高大的公子抬头反问。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吸引住了明希，让她发愣一瞬，这个人……
“小二哥，放开她吧，”高大的公子吩咐，见小二迟疑，就伸手摊开，身后的凶神恶煞会意，掏出一袋银子交出。
那公子拿到银子，扔到小二跟前，“拿去吧，给这位公子付账，另外一些就算打赏你的。”
“谢……谢谢这位公子。”
“慢着，给我们上些好酒好菜，再添置一副碗筷，不许让人打扰，明白吗？”高大的公子落落大方坐了下来，一边嘱咐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明希。
小二听着吩咐下去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明希揉了揉胳膊。臭小子，捏的我生疼。
“大胆，竟敢这样无礼！”凶神恶煞脱口而出斥责她。
“哎——”高大的公子语调微微上扬，阻止他说话，“我与这位——公子说话有你插口的份儿吗？”
凶神恶煞一下子就不吱声，低头看着地上。
“嘿嘿，”明希一看他那熊样儿就觉得特别好笑，“你是不是很厉害，连他都怕你？”
“还行吧。”
“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打不过他呀，为什么他会怕你？”明希问。
“有时候，武力并不是唯一能让人惧怕的事情。”高大的公子用双指贴在酒壶之前，试探了一下温度，接着替她倒酒，动作优雅。“深秋了，天气凉，喝些温酒暖胃。”
明希稍微一愣，有股暖流从心底散发。看来他不是坏人……
“下雨了……”他微微侧首，看着边上的风景。雨水顺着屋檐落下，稀稀落落，映照着微亮的烛光，街上点起万家灯火，分外好看。
明希也顺着他的方向看向窗外，发现这里的风景真的很好。不但能望见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还有近处家家灯火，犹如夏日繁星点点。
再回头，却看见那位公子正呆愣着看着自己，那眼神很专注，带着一点特别的感情。
那是什么……他……为何会这样看着我？
“你的侧脸很好看。”那公子说完就回过头去，依旧看着那雨，“有点感谢这雨，让我能多留你一会儿。”
明希晃神……
“雨停了，我就该走了……”那公子落寞地垂下头，仰头倒满酒杯，灌了下去。”重重放下杯盏，立身告退，“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登高楼，和我一起去看苍山负雪。”
明希想了一想，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那公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高大的身影停顿了一闪，留下一个名字：“方少康。”
雨依旧断断续续，好像人的心情一般波澜起伏。
方少康……明希念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多少回。夜已深沉，街上寥寥数人，青石板路，滑落点点雨水，顺流而下。
明希不经意间走进了一个胡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落下，分外清静……方少康，这个人很温柔……明希微笑着，朝天去看。臭鱼，他比你可温柔多了！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明希停住脚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姥姥……你说山下的世界很精彩，为何希儿却百般经受磨难？这个世界真的很大，但无一处能容我。
一滴雨水落下，打在了明希的头上，落在额前，顺着脸颊而下，一只挂到了下巴，垂直滑落……
不管了，朝前走，一直向前……
“别走……”一个声音从后边传来，很是熟悉，是那一种听了特别舒心的声音。明希的臂膀被人拉住，驻足不前，她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回来。”那个人说，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明希原本心里就很不舒服，一下子情绪都被引了出来。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我……”
明希回转身来，果真看见了那张脸，“你不就是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放心啦，我已经利用你获得了自由，我会替你保守那个秘密的。”
“我留不住你是吗？”郭纯问，眼里的诚恳谁都看得见。
明希听到她说出这句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但是……
“我们仅仅是交易关系，不是吗？”明希挤出一张笑脸，那样不在意。
郭纯好像迎头被浇了一壶冷水，在这深秋季节，简直能够把她冻结成冰。不见了明希，好像丢了三魂七魄般焦躁。一直从下午寻找到现在，她竟……
郭纯拍拍头，回报她的微笑：“你走吧……”
明希点头，转身离开。
这不是我所希望的吗，为何……会如此失落……好像心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对不起臭鱼，姥姥说过，我是不幸之人，不能呆在所喜爱的人身边，否则会带给他们不幸。臭鱼，虽然你很臭，你很凶，但是我不能够看到你受伤害……
郭纯呆在原处，全身湿透，发梢的雨水不断滴落，迷离了她的眼睛……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郭纯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回想起初次见面，已经相处了这么久，她离开，或许是最好的方式……
不管你去哪里，一路顺风，希儿……
第12章 风景
是谁说你不该下山的……
重重宫帷中，尔虞我诈。这些斗争往往能演绎出许多华丽的故事，而故事的中心往往只为了一个人——天子。
方少康今夜少有的沉默，握着手中的胭脂盒，这小小的盒子在他手中翻来覆去。即使是再平凡的物品，是她拿过的、用过的，那便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方少康嘴角轻起，闭上眼，仔细在脑海中描绘她的样子，虽然发髻散乱，虽然脸上尽是泥尘，但眉心的一点红依旧在，那偶尔显现的冰肌玉骨还有自有的气质还是不能被风尘掩盖。
见她观雨的样子，她的侧脸，她的一切都是令人心驰神往。
“你，叫什么名字。”方少康对着胭脂盒痴痴地问。
“皇上，末将不明白。”李将军一步向前。
“说吧。”方少康出奇地脾气好。
“您明明说偷穗子的是个姑娘，怎么会是一个小厮？”
方少康站起来，走到李将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人如此不准，我如何用你？你莫非看不出她是女子？”
李将军吃惊：“她是女子？”
方少康点头，“而且，此女我志在必得。”
“既然如此我把她抢过来！”李将军握着拳头说。
“荒唐！”方少康拿起手中的胭脂盒，依旧盯着，“你还记得之前一个穿着红褐色衣服的行者和朕说的话吗？”
“那厮——”李将军仔细回忆，是有一个来历不明的行者来到殿中，“我大约记得他说：一点朱砂碎，红颜倾倒半江山。”
“你记得不错，我想那个意思便是，谁得此女倾心，谁便得天下。”方少康背手在后，走到龙案前，看着上边的奏章，皱眉。
但如果她并不倾心与朕，朕该如何？
“皇上，那行者来历不明，他的话怎可轻信？”
“宁可信其有，无论如何，朕都想要她！”
郭府。
老管家守在门口，焦急地朝着外边望。
“都已经三更天了，少爷怎么还未回来？”
看到一个家丁跑回来，老管家抓住就问：“怎么样，找到少爷了吗？”
家丁额头冒着汗，全身湿透，“还没有……”
“那你回来做什么，赶紧去找啊！”
家丁听了吩咐，用袖口擦干额头的雨水，又冲进了大雨中。
雨渐渐下大，一直下着。
城中有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小河两岸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即使下着雨，即使是半夜三更，都还有不怕麻烦的人来来往往，酒肆都还开着。
沿岸有一家小酒家，靠着小河建立，经营酒家的是一对小夫妇。他们此时在准备收摊。
“娘子，那位客官还在喝？”一个衣着朴实的男人对着身边的女人说。女人看看河边栏杆，那客人依旧倚靠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只是拿着酒壶喝酒，然后盯着那条河流出神。
“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我留不下你对吗？”
“……”
郭纯仰头，再灌下一大口酒，冰冷的酒水混杂着身上的雨水，一股股刺骨的冰冷直直钻入心肺。
“痛快！”郭纯突然大喊，接着痴傻地笑了，“你说的对，我们仅仅是互相利用罢了，我们的认识只是一场交易！”
“哈哈哈……”
郭纯说完，并没有多好过，有雨水溅落在眼里，一点一点透入……
明希……
“客官。”女人忍不住上来，她怕客人一时想不开，醉酒掉落河中。
郭纯带着一点醉意，回头看见一个女人，扎着裙摆，“哦，是老板娘。”
“客官你醉了，别再喝了。”老板娘想要夺过郭纯手里的酒壶，但却被她及时避开，“老板娘我不会少你酒钱。”
“您说的是什么话，我看您这样是心情不好，再喝我这酒，就会醉了。”老板娘说。
“伤心了忧愁了，不该来喝酒吗？”郭纯问。
“客官，酒顶多只能解你一时忧愁，但酒醒之后呢，你还是一样要面对你的痛苦。”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郭纯松开酒壶，噗通一声酒壶掉入了河水中，“可惜了半壶好酒……”郭纯看着河面上悬浮着的酒壶，映照着灯火，留下一串金色印记。
“这水里的鱼儿，都陪着我醉了……”
“客官……”老板娘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有些心疼和无奈。
“老板娘，你说，怎么样才能留住一个人，我去留了，为何她要走？”郭纯眯着眼，带着醉意说话。
“她喜欢你吗？”老板娘问。
“我不知道。”郭纯看着湖面，那一路金色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那公子可真心实意地表达过你的情感？”
“嗯？”郭纯回头看着老板娘，“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情感，那是什么情感，那是——什么感觉……
郭纯捶着自己的头，那里好像有东西要爆炸，“疼……”
老板娘急忙上前，拉住郭纯不让她伤害她自己。郭纯瑟瑟发抖的身体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眯着眼舒舒服服地靠着。
“这位客官……”老板跑了过来，看见这么一副画面。
“她醉了……”老板娘慈爱地摸着她的头，“你说她像不像咱们的女儿？”
“胡说，这明明是个公子，怎么会像我们的女儿呢。”
“我们的莺儿如果没有死也该有这么大了吧……”老板娘看着郭纯的眉宇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姑娘。一觉醒来什么都会好起来。”
“少爷！”老管家一清晨就听见有人敲门，家丁通报是少爷回来了就急忙披上外衣匆匆赶来。
“少爷您的衣服……”老管家看见郭纯身上的衣服皱眉。
郭纯看了自己一眼，的确不是昨天的衣服，解释说：“昨晚我喝醉了，是店家借来的衣服。”
“那我给少爷拿一身来，这粗制滥造的手艺少爷怎么经受得住。”老管家说。
“不打紧，我未中榜眼之前也是颠沛流离，什么苦没吃过，这身衣服对我来说还算好的，看得出那店家也是客气，拿出了他们最好的衣服。你吩咐下去，拿一些钱财送与他们。”
“好。”
郭纯说完就要去内堂，却在阶梯上顿住了脚步，忽然想起一个人。“那陈世显如何了？”
“他还好，之前也挺不老实，现在渐渐毛病也改了。”老管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忽而一拍脑袋，叫来一个家丁问。
“昨晚派出去的人当中可有陈世显？”
家丁点了点头：“有他，怎么了管家？”
“你可曾见他回来？”
“没有。”家丁想了想回答。
“糟了！”老管家拍手叫道，“他该不会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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