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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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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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夫子蹙眉,“你怎么……”
“果然是你!”沉默已久的老头忽然嘶吼,引了众人看向他,他的视线却死死盯住老皇上,重复如斯,“果然是你!”复又看向艾夫子,“还有你!”
夫子一愣,“我?”显得诧异。
老皇上一笑,“为何不能是朕?”
“因为,天、理、不、容!”一字一顿,仿若真不容天理。
诸人脸色咸变了绿,只因日光,还有天气,多么不合时宜,换个场地,或许还能把酒夜**,聊叙当年,赛过在路边,风吹腊肉干。是人就会埋怨,我们该学会原谅。




☆、A46

由于那日的圣驾,挽救了老头一命。
老头说,也许没到心如死灰?
阿菊笑,或许只是死灰复燃。
为何?为何?
“……因为人生。”记得某人说过。
“……人生。”变化莫测的人生,不可预料的人生,绝不妄断的人生。
艾夫子吃笑,“牢狱似乎总能使人变得清醒……”
“而战争却使人迷糊。”老皇上同样含笑。
“何解?”
“无解。恰恰是个感悟。”相视,抚掌大笑。
坐在旁边的几位,早已呆若木瓜,听他的声音,看他的容颜,看他的容颜,听他的声音,他和他,共享一幅声音,只是清脆或低沉,拥有一张面孔,只是年轻与老迈。除此之外,何其相似,形态或是动作,甚至心理,别无其二,他们?
“我们?”两人说,“我们是谁,葛先生恐怕知晓?”
葛先生好酒,酒后真言听得。只见他与阿菊隔了半个桌子,喝得酣畅淋漓,不时哗啦着小蜜蜂,乌龟啊螃蟹之类的划拳,听有人失笑,葛先生才意识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叫老头干啥?”
“问先生您何谓‘魂穿’?”有人笑道。
老头一愣,随即摆摆手,“那是几十年前故人说的,故人已逝,怕只有未来人才知晓,老头一个穷说书的哪知道?喝酒吧,喝酒吧,酒入愁肠相思过,酒入梦回花开处,酒…喝酒…”
这番真言,无解。这幅画面,无解。这个答案,无解。
“喝!”豪气干云的碰杯,浑浑噩噩的阿菊此刻毫无章法,任凭东倒西歪的睡在人身上。那个人,却不知道想到了某处,眸子里多了些云阳,少了些纨绔,轻揽了衣衫铺盖,管他岁月变化,各种阴霾。
“不知皇上此行,是何目的?”艾夫子正了脸色。
老皇上清拈胡须,低吟,“为寻一人。”
“何人?”夫子问。
“游子冶。”
“他?”艾夫子一愣,又一笑,“如今竟成了个香饽饽,到处都在找他。”
“识得?”老皇上问。
夫子轻抿,一味沉思,“识得往日的他,不知今日是谁。他说世上没有了游子冶,只是不知世上又多了谁?”
“他说?”老皇上问,“谁?”
夫子笑,“游子冶。”
“……趣人,”老皇上也笑,“妙人。”
艾夫子摇摇头,“你错啦,苟夫子是何模样,他比之更甚,呆板刻薄、面无表情……”忽然注意到桌旁另一角,那似乎是个被漠视的地方,又似乎故意安静地沉到角落里,好像灰烬、细尘,没有人,偏偏却坐了个面无表情的人。苟夫子看着他。
语气一滞,话锋一转,又问道,“找他作甚?”
“找他…”老皇上忽尔叹息:“…联络感情…”
“嗯?”艾夫子端茶的手一愣,动态的水顺着惯性,洒了两滴在他脸上,“当真?”却笑了。
有鸟鸣,其声状若凤啸,时而婉转低吟,时而热血激昂。低吟时双眼无光,喉咙处发出浅浅声音,安静得易忘。激昂时血染红目,尖嘴大张,骇人听闻的高亢嘹亮,仿若塔顶钟响,一波一波向四周荡漾,使人惊叹—神鸟—八哥,果然不同寻常。
八哥活着。老头也没死。命运,使其相遇,必定使之相依相伴,人说,这是因缘。
老头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八哥迈着丁字步缓缓走来,恰如柳絮飘飞时,烟塘中莲步轻移的姑娘,婀娜多姿,体态妖娆。老头伸出手,试探着触摸她的裙纱,不妨姑娘却被绊了一跤,老头缩回手,懊恼地眉毛倒竖,罢了煞有其事地呢喃,“老媳妇子太胖了……”
八哥霎时煽动翅膀,飞沙走石间,老头被姑娘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晕晕乎乎中,错乱地牵起了姑娘的裙纱,露出了姑娘毫无遮挡的圆肚子,老头晕过去之际,只听得他说,“五个月了吧?”
八哥有灵性,通人语,只见它炸了毛似的,大呼小叫,不得安宁,混世魔王般降临人间。
老皇上挥挥手,桌角面无表情的人点点头,所谓手到擒来,说的就是这般容易。
八哥被置于囚笼中,老头歪倒在酒席下,宴无好宴,不如,就此散了。涉及到朝庭之中,某些事就变得无趣了,就散吧。
第二日,待酒醒后,已是春阳满山头。一束光,悄无声息地掐了一把它挺翘的屁股,清风柳岸外传来一声惨叫。行人向上望去,一团黑影破窗而出,嘎嘎乱飞,原来是只八哥。一颗人头冒出半截窗户,另半截身子仍在窗户里,老头握着笤帚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他跳,我也跳。
“可惜啊…”行人叹了一声,“他没有这个福分。”
另一人问,“为何?”
行人纯粹卖个关子,“跟你讲个笑话?”
“喏。”
“臣远行,臣之女央其父二物。君急诏,臣快马加鞭进殿。其途中,二物相克,择一。鸟巧舌,‘水来!’,猪学样,‘水来!’有可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急诏,臣惶恐,何处取水?一怒之下,抛猪弃鸟,猪死,鸟笑,‘大爷能飞!’”
人蹙眉,不解,“皇上?”
行人谨慎,重重滑开折扇掩面:“老爷!”再三强调,“艾老爷!”
“喏。老爷?”他的老爷笑得渗人,“看戏。”
老头手掌一疼,像是被马蜂刺进神经,从宿醉中惊醒,使出一招鹞子翻身,却不想功力太差,闪了胳膊,老骨头不禁折磨,错了位。忍痛找马蜂,马蜂没找着,满屋子飞着的,只有一只八哥,八哥嘴上勾着一块破布,美其名曰,“打扫…打扫…”老头低头一看,悬着的那只胳膊倍感凄凉,衣衫只剩了半截,耷拉着喘气。
八哥飞出了窗外,老头趴在窗上,出气不如进气多。人群熙攘中,一道身影鹤立鸡群,打眼得很。行人朝他挥手,眼中带笑。老头木木地点头,冷汗直流。转身找人推拿,关了窗。
捋一捋胡须,轻摇折扇。老皇上接着说,“大爷能飞,能飞既是大爷,有能耐得很啊。”
他沉默。深海里的一只鱼,偶尔浮出水面,呼气,其余时间,压抑。他入的海深不可测,他的周身一片荒芜,无边冷,无限可怖。
密室里,老皇上下了道口谕。炸毛的八哥听罢,浑身一激灵,毛掉光了。老头拾起光滑黑亮的毛,扔进炤堂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油沸腾着叫嚣,脱毛的八哥挣扎无效,眼睁睁地瞧着一只翅膀下了油锅,红烧,弥漫了肉香,哭啼,惊破了喉咙,而逐渐嘶哑: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油锅刺啦一声响,老头抬起头,昔日的神鸟,浴火重生,或许真能成一只凤凰。他的眼中微微泛着亮光,或许好奇地反语,“炸鸟烧鸟毛,鸟在釜中嚎,本是一体生,相炸何煎熬?”随即,桀桀怪笑起来。
老头摆弄着手中的最后一根鸟毛,低低细语,能飞何不飞高一些,能言何不多言一些,你是笼中鸟,我是泥菩萨,你之今日又岂非我之明日?密室的门恰恰合上了。
老皇上做东,摆了一桌盛宴,替老头践行。
老头背上包袱,留下了别辞,“蝴蝶飞过沧海,是沧海的依赖,飞不过,则是沧海的等待,几千年,可以等,显然,老头等不及了,注定要沧海泛滥,跨越时代,去追寻,追寻那遥不可及的华梦,追寻那夏日繁星中微微萤火。就说,老头羽化登仙了,如果,有人信。”
羽化登仙,倒真正不失为一场华梦,老头紧紧背上的包袱,嗤笑,也要有人问。抬手远望,遗漏的光芒,落进了他的眼中,揉碎一池春江。码头上泊着一艘草船,老头撑起了长蒿,惊起芦花群中的只只飞鸟。伴随着飞鸟飞起的是只只无声无形的飞箭,破西瓜似的正中红心,恰也打开了那心胸里最好笑的笑话,一根狗尾巴草似的壮烈。
一阵白光闪过,他走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与个似曾相识的路人插身而过。他呆了片刻,马上转身追人,“姑娘你等等……”
坊间传闻,隋乾三十四年,一山野人士,惊现王梦,道尽当年逍遥侯灭门一案,实有冤情。王醒来,觉其诡异。特招监察史苟大卿,当问及,那山野人士何样,王一一描述,苟大卿惊,连道故人,是故人来。当下,连夜翻阅旧时卷宗,并着吏部、兵部察。逍遥侯一案重审于蜀中小镇,贼人葛氏得而诛之。
传来的消息,足以使之震惊。他的亲身父亲,逍遥侯,他的亲身母亲,白梦蝶,都被贼人葛氏杀害。现报了仇,又关他什么事呢?他穿着华服高冠,稍一惊奇后,而后安之若素。
白光闪射进阿平的眼眸,窗的缝隙中,飘来冷冷寒风。
“……又下雪了。”
侍女掩落门窗,在悄无声息的角落。
脚踝酸酸麻麻地疼,蜷缩地久了,缓缓动动,都不堪忍受。冷风吹不进厚实的皮毛,可仍是冷。烛光绕着热气,酒香萦着香气,觥筹交错的人不乏人气,那么,冷,从何而来?皮毛外的喧闹,挡不住内心的叫嚣。他的冷,来自于愤怒,因怒而颤抖,因怒而绽放,他做了一次叛逆者,背叛旁人,背叛信仰。附属于旁人,必然失去独立自我,他站了起来,引人侧目。那一刻,却犹如神缔。
琥珀色的酒从杯中汩汩流出,每一根丝竹都有了梅香。门开了又合,恍若时光游弋,尾尖划出的涟漪,轻微得不堪一击。高位上的决策者,依旧不发一辞。酒席上的大人们,呐呐难言,每一口酒都多了苦涩,每寸呼吸染了冷气。如此压抑,不如,就此离去?
侍女替每位大人开了门,霜风扑面,退却了满脸的潮红,满身的闷热。渐次离开的大人,每每忍不住叹一声,“又下雪了啊。”满是愉悦。领路的小仆埋首应答,“喏。”多么和谐,哪里像身后的那一团乱麻,愉悦至极,“又下雪了啊!”带了声色的感叹。
小仆掀开轿沿,伸手欲扶,却被挡了开去,大人一甩长袍,满脸含笑,“下雪好啊,雪下得妙啊。”小仆难耐,出声扰了大人的雅兴,“夫子请上轿……”
夫子微微摆摆手,举止使他羡慕,话语却使他鄙夷:“谢了,本夫子这辈子就不稀罕上轿,去,给夫子牵一匹骡子来!”
“啊?”饶是他再本分,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大人仰天大笑,径直离去,一落脚即是一步脚印,雪融化成楷模,笑够了,远远传来一声嘱咐,“骡子算了,还不至于做个张果老第二。但若有人问你要人,记得往右指啊子冶……”谁是子冶?小仆摇摇头,雪花潇潇洒洒,门又开了,他俯首,“主子请上轿。”他的声音殷勤,他的姿态俯低,使望着他的人误入时差,陷入迷惘,“你是?”
小仆抬头撇了一眼面容,恐威严不能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回主子,小人周六。”
“周六?”他一愣,不识得。
“回大爷,府上今日人手不够,我让他来帮帮工,好说歹说才同意了,这小伙子不错,为了替他弟弟攒束脩……”老管家难免喋喋不休,失了年轻时的那份干练,他也晓得,主人家不喜听这些家长里短,忙住了口,却看到一向不假辞色的大爷露了笑脸,“哦?”
‘哦’一字,本就狭义,可添了语气,好比飞鸟入林,鱼跃深渊,广袤无垠。怎么理解?管家糊涂,周六更是瑟瑟。马儿不忍寒气,哆嗦地打了个喷嚏,大爷飞身上马,问,“人往哪儿去了?”哪个人?那么多人,周六云里雾里往右一指。大爷喃喃,“新都也有护城河?”
周六颔首,“有。”
大爷似乎笑得无奈,策马前奔,也不忘嘱咐,“留门啊你!”多么豪迈,多么亲切,却使周六恍惚,因为远远的又一次听到了不是他名字的名字,游子冶。
管家得令,“喏。”
周六望着马蹄印,竟有片刻失神,直至管家推攘,才醒悟。老管家嘴里念念有词,他一路尾随,铲雪,挑水,劈柴,喂马,老管家转过头来,严厉警告:不能进内院!他一怔,十足纳闷。
这恐怕是最后一场冬雪,地上严严实实地铺了一层冰凌。寒气从铁锹这头传到了铁锹那头,冻闹了周六的手,甩不开扔不掉。周六拖着一把铁锹去挑水,拖着一把铁锹去劈柴,拖着一把铁锹去喂马,上哪儿都拖着一把铁锹,人家问,周六,你挑水拿铁锹嘛呢?你劈柴拿铁锹嘛呢?你喂马拿铁锹嘛呢?
周六总笑得腼腆,井边有雪啊,柴房有雪啊,马房也有雪啊,随身带着铁锹,随处可铲雪啊。
对对,旁人连连点头,周六好啊,周六能干啊,周六…帮我把那边的雪也铲了吧?
总不能说不好,到柴房放下肩上挑着的水,随着那人的指示,拖着尾巴,铁锹已经成了他的尾巴,形影不离地来到了一座空院。四四方方的亭台楼阁,围了一方小小的天地。瓦檐上倒垂着冰条子,仿佛钟乳石攀着溶洞逆向而生。一株青松参天耸立在庭院一角,积雪压了厚厚一层,毛茸茸的,十分可爱。
周六脱了厚实的外套,单穿了一件无袖马甲,热火朝天地干得起劲。偶尔,寻食的麻雀啾啾两声,催促他向天上望一望。雪便扑簌地落在了他的脸上,恶作剧成功的雀儿,躲起来偷笑不已。周六瞧着那两只鸟,嘴角尖利的虎牙溢出一点苍白,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绿光,爪子费力地一铲一铲,哼哧哼哧仿若雪海中的野狼。
一只冰冷的狐爪,攀岩上他的肩膀,激起阵阵战栗。周六闻了狐香,受了蛊惑,抓住那只往下滑的爪子,扣在自己胸前,肆无忌惮地**。唯恐爪子不利,竟生生撕扯开来胸前的单衣,两朵粉红的茱萸,迎风开放。冰冷的爪子敷上去,像是一贴膏药,缓了**的胀痛,迎了**的酥麻。**,从下腹升起。酥麻,从心尖蔓延。
周六被**掌控,反身抱住狐媚子,迅速躲在青松后。剥开狐狸的毛皮,埋首至狐香深处,一下一下冲撞。凶恶的野狼,赤红了双眼,扬起一双爪子,鞭策开狐狸的血肉,一寸一寸,直至血肉模糊。
狼爪践踏在如雪的肌肤上,烙下了梅花印,狐媚子吃痛,利爪攀岩至他的后背,拉下一道道血痕,利牙扣进他的脖颈,静脉中的血液汩汩入喉。雪,在不断的吸允中升温,松,在激烈的冲撞中摇曳,任谁都想不到,冬月里有惊蛰,雪**上兽野合。
野性之美,美至极致;野性之恶,恶之极致。
直至饕餮餍足的声息传来,房梁下避难的雀儿,才敢移开颤抖的翅膀,看那,那美、那恶,那些人类。道貌岸然地从青松后走出,互不相识地离开,谁人知晓,那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欢爱。雪,淹没了一切痕迹,仿若冰山漂移。
出得门来,名叫周六的面纱,悄无声息融进了雪水,换做他人。他人忙着他人的事情要办,你合着你的故事安眠吧,不管你是子冶,游子冶,哪个穷光蛋?再见。
V




☆、A47

南方
“取下来!”大门上多了装饰,甲乙丙丁回来才发现。两只箭,两封墨涵。一封诚挚邀请,一封威胁怒喝。都不能简单应付。
“打开来!”只有开了再说。
桃花笺:诸君,挽香小轩有请,上弦月夜时侍候。署名,由美子。
金箔纸:当归,提头来见!署名,淳于意。
扬手夺了桃花笺,艾夫子一脸喜气,“另一封看劳谁跑一趟了?”
老松转身就走,“我得去学院瞧瞧,桂花又被谁偷了?”
黄卦转身就走,“我得回家瞧瞧,母亲肯定着急了。”
一手揪一个,“还用说?”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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