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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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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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狂的拔腿狂奔,却被人提着领子,双腿在空中滑轮,“好好活着,既然你不要命了就给我,反正你也是我救的!”他的风火轮滑得虎虎生风,却没人再拦,他已经累得倒在地上,进气不如出气多。
“都散了,都散了!”人挥舞着双臂,像驱赶田间的麻雀驱赶人,“有事跑得快,没事看稀罕。”
他平地坐起,一把掐住人的脖子,“你、你为什么……”
“为什么救你啊?”人想了一会儿,“救你是为了让你替我卖命啊!”说得好像天经地义。
他的眼快成了死鱼眼,白目瞪着人:“你、你不早……”
“不早救你?”人想都没想,“看风景啊!你是远处的一道风景,填补了天地沧浪间的缺憾。”
“你……你…”翻了翻白眼,绝地不起。
人踢了他一脚,“别装,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
他被踢得内里吐血,多想站起来骂他一顿,“你才睡着了!你们全家都睡着了!”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可惜那时,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他被当成发疯的乞丐,乱棍交加撵了出去。他坐在远远的地方望着他被赶出来的地方,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虫虫斋,奇怪的名字,专做奇怪的宴席,一桌都是虫,也难得有人吃得下去。
人的劣根性。他撇嘴,转向同桌吃面的人,“老兄,一起去聚贤庄!”侯了一日,救他之人未再出现,他也懒得再记恩情。吃面的人摇头,他也不计较,埋首呼哧呼哧地大口嚼着汤面,比猪还响,同桌的人不耐地皱眉,“你就不能小点声!”他瞪着人,呼哧吸进最后一根米线。
虫虫斋依旧没有人的身影,他为何还要等在这儿?人的劣根性。他擤掉鼻涕,掉头离开。他还有许多事情未做,如去聚贤庄。
徒留身后,面摊老板与人争执,“你与他相谈甚欢,还说不认识,不帮他付钱就别走!快给,小本生意,概不赊账!”吃面的人莫名地替他背了黑锅,成了冤大头。
聚贤庄,庄门前有两颗小杨柳,杨柳树上拴着一头驴,这头驴还挺倔。日日被两只黄鹂嘲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他心口发毛。妄想爬上树,踢那两只黄鹂的屁股。然驴有失蹄,一不小心蹄到了铁板——马屁股——他老爹的屁股是有那么容易踢的么。
老马拉长个脸,罚他,“小子,锻炼你的时候到了,把这棵树拔起来!”
驴很委屈的问,“主人说到秋天才能拔,还没到秋天呢。”
猢狲些上蹿下跳,“是啊,是啊,还没到秋天呢,到了秋天又如何?”
到了秋天,聚贤庄的主人要设宴款待天下贤士,其中有道名菜,‘跑不脱马脑壳’,即注定了秋日一到,老马会被拴在这两颗柳树上,剥皮食肉。老马黑了脸,“教你拔就拔,还敢顶嘴!”
猢狲些叽叽喳喳像是闹山的麻雀,“敢顶嘴,敢顶嘴!”
小杨柳无风自动,树下的夫子逮住猢狲:“驴很生气,头顶冒了烟,喏,看到没有!”
猢狲逃脱开来,围着他转圈,“笨驴!笨驴!”一边摘了柳条圈住他的脖子,“驾!驾!”
炊烟四起的时候,远远地猢狲的娘亲在唤他们回家吃饭,猢狲些松开他的脖子,驾着柳条欢呼一声,“驾!驾!”绝地而去,仿若一匹匹脱缰的野马。
穷酸的夫子累得瘫倒在地,虚眼瞧着聚贤庄挂起了灯笼。
“醒醒,夫子!”他睁开眼来,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的确是倾盆,小童提着桶,疑似纳闷地问,“怎么办,秋天到了,夫子还没被宰?”
另一个女娃戳戳他的面颊,放下心道,“宰了的,哥哥,宰了的!死鱼就是这个样子。”
他翻着白眼,惨兮兮地发声,伸出湿淋淋的鬼爪,“小鬼头,纳命来……”
小童手中的桶咚地砸在了地上,牵住女娃的手,“快走,快走,跑不脱马脑壳!”他的意思就是再不跑,就要变成被宰的马头了。
女娃跑了两步,回过头来看了看夫子,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她僵着头问他哥哥,“夫子坐起来了,那叫什么?”
“诈尸啊!”小童面无人色,不敢回头再看,扯着女娃转眼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徒留下女娃咯吱咯吱的笑声,“怕什么啊,哥哥,娃娃是女将军能保护你的……”
夫子收回阴森森的獠牙,投落衣衫和发髻上的水珠,收拾好东西,走进了聚贤庄。
聚贤庄的茅草屋,风一吹就要倒,聚贤庄的家具,手一碰就坏掉,聚贤庄的饭菜,蚂蚁都看不上,聚贤庄的人,衣能蔽体就算好的。聚贤庄,很穷的,穷得来鬼都不稀罕。可是却有人住在里面,一呆就是几十年。聚贤庄,很穷的。可是,却有人千里迢迢慕名而来,慕的什么名?花名!
几十年前,有个浪子天涯海角四处流浪,说是浪子,却混得极好,只因处处寻芳,处处留情,处处有佳人。佳人的香闺岂是一般人能进的,可浪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招蜂引蝶,最后竟摆平了大大小小几十房,他心里那个美,天下人那个艳羡。
他修了一所房子,说是过惯了富贵逍遥的日子,也要过过清苦的贫居生活,房子取名为‘聚贤庄’,大小几十房都很满意,平时使唤起他来使唤得是如沐春风,贤名在外也不惧人说。
可惜,几十房美人只给他留下一个独子后,纷纷撒手西去,一年后,他也去了……
“夫子,回来啦!”有人端出一盆金黄油亮的菜,洋洋得意地显摆,“果子狸!老子今天运气好,昨天摆下的兽夹子,今天这就倒霉催的赶着就去了……”
赶着去了,的确是赶着去了……浪子躺在**上,满足地闭上眼,好似睡着了,喃喃:“她们等着我呢。”
“你还别说,这家伙瘦是瘦了点,打整出来看着那大腿上的肉,老子恨不得马上去啃一口!哪,做好了,吃吧……老子去端饭,大米饭!说起这个饭啊……”
“我饱的,你吃吧。”他放下手中提着的灯笼,转身离开。
远远慕名而来的就是那名赌徒,即便被告知聚贤庄的主人早就死了,他顿了一下,又嬉皮笑脸地说,不是还有你么,你老子就没教你点。他摇头结果他不信,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还骂骂咧咧地踢翻了一条凳子,“老子又不是白吃白住,这样好了吧,我管你一日三餐,给你做牛做马,你教我如何‘聚贤’,嗯?”
赌徒好心好意弄来的果子狸,人尝都不尝一口,太不给老子面子了。他心里气着,故意端着果子狸到人面前, 大口大口的啃着骨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大口大口的喝着肉片汤……完了,打个饱嗝,满意地喟叹,“老子好久没吃顿饱的了……太穷了,太穷了!”
借着光,人翻开书页,“富了招鬼。”
他剔着牙缝的手一顿,“什么意思?”可惜,人再没理他。他一跺脚,“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碗筷就不收拾了,你要看不惯,自己洗了吧…”打着哈欠,“老子要去睡了,看看这么穷还能招什么…”
“饿死鬼。”这明显是在说他,他摆摆手,像是在说我懒得跟你计较,往墙角的草垛一靠,咂咂嘴,翻来覆去地睡着了。
人放下书,幽幽绿光映着杯盘狼藉,触目惊心地到处都洒着油渍,浪费大发了。他轻叹一声,收拾了碗筷,合着剩下的半碗饭,倒进油汤,一滴油溅在了手上,似乎烫手,他愣怔半晌,莫名地对着一推锅碗瓢盆发起了呆……他重又坐了下来,他提起了筷子,他端起了碗……
他身后的赌徒自没了声响,一双眼就似睁非睁,眯了眼缝瞧着夫子。夫子拿起了筷子,端起了饭碗,他的眼渐渐睁得溜圆,张大嘴暗暗发声,“吃…吃…”似乎他又回到了赌庄豪赌的时候,赌桌上一掷千金,大声翻盘的时候更是豪情万丈,“通杀!通杀!”
“夫子,夫子在吗?”篱笆边有人扣着柴门。
端起的手放下了碗,捏着的手放下了筷子,嘴大张着回了话,“在的。”
赌徒彭地一声倒回草席,他通杀的梦破碎得干净。迷糊中他似乎瞧见了来人,原本死寂的心,竟然能活络得如此快,不可思议至极!
他流着口水,梦到了‘聚贤’的盛况,面若桃李的美人啊,婀娜多姿的小蛮腰啊,他看得手痒痒,嘴痒痒,心口也直痒痒……他的手伸向了美人的腰,美人似有所悟,媚然回首,笑得妖娆。




☆、A38

天亮了。
面前的脸放大得有些狰狞,赌徒一巴掌拍在人的脸上,既而喃喃自语:“格老子的打不死!”他自以为是只蚊子,半梦半醒间仍在做梦,砸吧两下嘴角,翻过身继续酣眠。
穷酸的夫子被扇得有些发懵,莫名的睁开眼睛,只看到人的后脑勺,撅着屁股伸手挠了两下,两只脚不就像他这个人死不安分,稻草蹬得四处都是。夫子叹息地捂着脸,月亮下去了,旭日东升了,天亮了,人样没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赌徒在梦中不知做了什么好梦,眼弯弯地笑着,傻兮兮地咧着嘴,口水流满了下巴,邋遢至极。穷酸的夫子却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借着晨光,打量他赤露的胸膛,即便入了秋,赌徒仍然短褂上身,成天打着赤膊。赌徒的肤色一点也不白希,甚至有些黝黑,也不知天生这样,还是太久没洗过澡?夫子嘴角微勾,若是他醒着,怕要说,“放屁!女人就迷这样!”
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个个称得上绝色,可那又如何,他一点儿没发现大娘二娘们死心塌地跟着他老子的理由是因为他爹黑。他刚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小童牵着女娃就站在他面前,等着他训话,他目光微沉,两个小娃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问,“你们娘呢?”
女娃指指起烟的方向,“娘烧饭呢!”小童不由得扯紧了女娃的衣袖,怯生生地瞧着他。
他顺着女娃的手指望去,女人正包着头,利落地往锅里加水,又蹲下往炤头添柴火,他道,“菊娃,去叫你娘过来一下。”女娃仰着头,“叫娘干嘛,她忙呢。”小童只差没钻个洞扯着妹妹直接钻进去了。他点点头,“那等你娘忙完,你们就回去…”
没等他讲完,女娃嚎啕大哭起来,小童一瞬间直直地望着他,也不再闪躲,只是一张小脸惨白,眼神中慌乱无措,瑟瑟地问,“夫…夫子,可是昨日学生犯了错,夫子不肯原谅?”他摇摇手,他们娘在叫吃饭了,“冶儿,菊儿,叫夫子吃饭吧,吃了好上学…”女娃挣开小童的手,扑向她娘的怀抱,无助哭泣,“娘,娘,夫子说……”
他站起来,昨日夜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俩孩子在外本就不便,所以便留住下来。若继续留任,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闲话。小童看拦他不住,索性抱住他的大腿,低声道,“夫子,娘已经哭了**,求求您,继续收留我们,求求您……”以他这般的年纪,已经学会求人,不知是上天作弄,还是他在作孽。
他低叹,刚想伸手抱他起来,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穿过小童胸前,举高他坐在人的脖子上,四处巅晃,“不就是想骑马,夫子太瘦,跟老子说啊!”
小童吓得大叫,两滴眼泪挂在下巴。待坐稳了,又被逗着撒欢,“驾!驾!快点,快点!”小童的手死死扣着他的脖子,勒得他大叫,“放开,放开,断了,断了……”
“快点!驾!”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顶,忍了。
女人领着女娃站在他身边,望着那疯了似的一大一小,“冶儿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他爹…从未让他骑过马……”眼中似有泪光。穷酸的夫子只是点点头,微微颔首,“唐大嫂,我们吃饭吧。”唐大嫂扯着腰间的围裙抹了抹眼角,“吃吃…”转身笑骂她儿子,“游子冶,还不要吃饭啦,吃了饭滚去上学……”
平日在家,她这样说不会有问题,可是夫子就在这儿,她不由得有些踟蹰,掩饰性地跳过:“就猴!昨天上学夫子教了些什么,有不懂的夫子就在这儿,也不找夫子问问,玩儿才有劲儿是吧!?”
难得的是她尽了力,这个话题仍旧转得不是那么成功,她也知道。放开女娃找着扫帚就往小童身上招呼。女娃仍挂着泪,娘一放开她的手,她又接上了无根雨。
赌徒带着小童往旁一闪,扫帚就打在了赌徒身上,这下女人慌了,她不是有意的,“大兄弟,你,你放他下来吧。”赌徒嘴角一抽,什么时候他得了大兄弟的称号。却也放下了小童,半蹲着逗他,“你叫游子冶。”他问得肯定,嘴角微微带笑,仿佛两人早就相熟,好比多年不见的老友。游子冶也点头。
他娘的扫帚落下来的时候,他竟看到扫帚落下的轨迹,以及扫帚间飘落的灰尘,无不宣扬他难逃一劫。他竟也带笑等着扫帚落下,灰尘迷了他的眼,错过了弧线滑落的轨迹……
赌徒单手挡住了扫帚,扫帚与游子冶的头顶只在一尺之间。他也不夺过扫帚,就这样挡着,一双桃花眼盯着女人似笑非笑,“唐夫人,子从父母,以身作则也!”他说的话女人不怎么懂,可被那双眼盯着,仍旧红了脸,“大兄弟,你、你,唉!”
转身牵着女娃儿离去,女娃雨过天晴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赌徒得意地吹起了口哨,低下头,看着小童眼睛中闪着光,笑道,“游子冶?嗯,好小子!跟着老子混,老子有口酒,保证你小子有口肉!”
穷酸的夫子落了座,捡起一个馒头,掰了半个又放回去半个。女娃哭,充耳不闻;鸡飞狗跳,弗理;小童亦步亦趋地跟着赌徒,赌徒笑,老子又收了个徒弟!无视。直到……
女人端出了半盆稀饭,无措地缴着围裙,“夫子,稀饭是稀了点……”水面确实能照出人影,他勾起半个嘴角,“无妨,唐大嫂辛苦。”女人放下心,抄起碗勺捞了两大碗干的,招呼两人,“夫子,大兄弟,吃!”给自己和两个孩子,盛了半碗清汤,三娘两就着剩下的半个馒头分而食之。小童和女娃吃得欢,两根筷子在清汤里划船,划来划去,捞出一点米星就能笑。
穷酸的夫子慢条斯理地掰完了半个馒头,起身离开,“慢用。”剩下一碗丝毫未动的稀饭,绿水绕着青山,山尖泛黄,米看得出不是粳米,只是糙米。女人瞧了半晌,不动声色地分到两个孩子碗里,“吃吧,吃了咱就回家去。”
小童的手一松,筷子就落了地,女娃嘟着嘴,两眼眼泪汪汪,女人扯着嘴角笑,“回吧,你爹不在家呢。”真不在家,他娘两三个会不顾一切地逃出来,死皮赖脸地受人白眼。
赌徒喝完最后口粥,啪地把碗放桌上,一抹嘴,大笑,“吃得上一顿热饭了!等着,老子今天收了徒弟,怎么着也要弄桌大鱼大肉!”女人连连摆手,“大兄弟,这、这,唉!”人影没了,从那间破烂的屋里捣鼓一阵,摸出一大网纷乱的东西,胡扯着往外走。小童亦步亦趋跟到了篱笆门边,赌徒问,“拜师酒都没喝过,小娃儿就想偷师?”
小童跪下,正正经经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受徒儿一拜!”
赌徒给游子冶立了规矩,转眼游子冶就哭了,“师父,请再说一遍?”
赌徒笑着问,“太多?”游子冶狠狠地点头,这些规矩比寺院里的清规戒律还多,赌徒巴拉巴拉完了,放炮似的他只听到了声响,忘了记师父到底说了些什么。
赌徒‘嘘’地比了个手势,前方来了一只兔子,他们藏身于密林中,弄出点声响兔子就会跑得无影无踪。游子冶双眼睁睁地瞧着一身灰毛的兔子,往左跳三跳,又往右跳三跳,一直在路边草丛里闻闻嗅嗅,就是不跳到他们的陷阱里去。
他心急地看了一眼赌徒,恨不得自己上前去抓。他看到赌徒摸着下巴,也许在想对策,他心里说,再等等,再等等,师父会有办法的。
赌徒流口水了,他怎么能在徒弟的面前流口水呢,他为人师表的气质呢?他不动声色地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那知硕大的肥兔子又跳进了他的眼帘,他猛扑了上去,一只手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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