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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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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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松横她一眼,“凉拌。”
老婆婆在咕咕咕地唤着,听声辨鸡头,“美人尖回来了,孔雀扇也回来了,凤凰焦呢?哦,在那儿,黄鼠狼、竹竿虫、穿山甲、花娥娥…洛丽塔、洛丽塔,风啊,洛丽塔呢,洛丽塔,你怎么还不回来?”老婆婆摊着双手,望着蓝天,像断线的风筝,像陀螺,急得打转,有些魔怔了。
骆子平捏着锅铲,急忙扶住老婆婆,“在这里,婆婆,洛丽塔在这里。”黄卦握着菜刀,紧随其后,“大娘,别急,少吃只鸡没事儿,我们不介意。”
“我介意!”阿菊侧眼看着老松,老松撇撇嘴,不作声了。
眼见这群鸡飞蛋打的乱麻,搔搔脑后跟,拔掉葱的外衣,一层再一层,与黄卦闲聊,“麻辣鸡丝,何时才能吃上?”
“阿菊欢喜拍黄瓜……”
“拍黄瓜?对,她是喜欢拍你。”
栅栏外,莫落叼着只金黄饱满的烤鸡,就那样看着我们,烤鸡染了些泥土,鸡皮回了潮有些皱。盖棺落地的尸体,就这样被翻了出来,见着了难免有些恶心。莫落却视而不见,头一扬,鸡堪堪落在了另一只芦花小鸡的头顶。
小鸡受了惊,咯咯喔嘈杂了起来,连带着那只名叫孔雀扇的芦花大母鸡,如护崽儿的鹅一般乱磕人。马老太终于放弃了寻找洛丽塔,开始小心翼翼地安抚她的鸡群,端一盘米糠扮的红苕,撒一把青菜叶,又是雨过天晴,平平静静。可有莫落,又不是那么容易了。
莫落跳进了鸡群,一石激起千层浪,狐喜吃鸡,天敌近在眼前,那是一种本能的惊慌,四散逃离。莫落从中寻到了烤鸡,叼起来,甩开菜叶杂料,凑在了眼前。那是怎样的一只鸡啊,那又是怎样的一只眼睛啊,我已没了多余的力气去观察,只觉得脖颈疼得越发厉害。
后来,阿菊啃着油亮亮的鸡大腿感叹,虽是一只兽,却更像是被抛弃的族人。鸡大腿是老松撕的,你知道人和人之间可以因为一语而不和,也可以缘于感动,一笑泯恩仇。而我们,说到底,都是些凡人,吃喝拉撒睡少不得。世上黄泉拉关系,少得了哪儿。
那是辰时一刻的加林,距离马老太家已经两日,因为莫落,添了许多扰民的插曲,呆不下去。有幸靠近它一时,似看懂了我们眼中的安抚,像个小孩儿撒气跑了,不知跑哪儿撒气去了,赫赫。
最终向老太婆坦白,洛丽塔这只小鸡,在油菜下蹲窝时,被我们揪出来烤了吃。谁想,马老太只笑了一下,洛丽塔哪里是只小鸡哦,是老太婆的小女儿呀!为个男人,她已经离家两年了,一直音信全无,直到收了一封家书,却是离别辞。
我们只好应承下,见着她女儿带个信,你娘很想你。其余的不必多说。见面后自当细说。
马老太站在栅栏前,手直直地伸向一条密林掩盖的大路,随着路走,即可到达加林小城。回过头去,她在篱笆前摇手,灰白的发成了金黄,全身融进了夕阳,似画进了画里,静美,悠然。
这间茅草房,这只芦花鸡,这位马老太,是十年如一日的等候。等候,何其美丽的词,苍天大地已为她诉说。摸着胸口,感受那份信封的沉重。洛丽塔之于马老太,是乌云背后的阳光线,若想作好这副画,焉能不下功夫?
然后,我挑上好的丹青颜料,在面颊上挑起微曲的发丝儿,似蔷薇般爬上篱笆,仰天的须画成了弧,勾勒出了娘的笑颜。
“君子仁义,小人卑劣,盗不属仁义二字,亦抵不上卑劣……”阿菊念叨我。
“人没有信仰,须有念想,少了这唯一的念想,老太婆命在旦夕!”黄卦威胁我。
“信的边缘起了毛边,字迹暗黄,多久以前的事了,丢了也罢,那老太婆还当宝贝,藏在小破屋里……”老松立场虽与我统一,但他的话,不听也罢。
只有骆子平说,“是马老太应允的,昨日我见着游子冶与她月下闲聊,从屋中取信而出时哭得伤心,便未打扰。”他监视我!
挥鞭甩在马屁股上,“驾!”一群歹人!
加林城,并不小,地平路广,四通八达,人口众多。其商业繁华,店铺分立两旁,琳琅满目。一条宽阔的马路,从脚下一直平铺,青石板闪着光,明净大方,一种自豪满足感油然而生。这个城市之人满脸含笑,人人安家乐业。日子想必过得好极,人心必是好极,吃得必是好极…
一滴滴口水滑落嘴角。急迫地,一群山林狼一跃而起,扑棱开硕大的翅膀,眼冒红光,满含热泪。
“肉!肉肉!肉肉肉!”
先代初民多么稚嫩的声音,呵气成婴孩儿,由不得会之一笑。 “花轿来啦!来啦!鞭炮响起!”声声如雷霆,在耳边深深炸开了花,“让开!让开!”那是送喜的对仗,横排了整个路中央,路人观礼只在路旁。
可巧,就被开路之人推进了包子店,可巧,人人都上街看了热闹,店里暂时空了大片座位,可巧,老板卖完最后一笼包子,就要关门吃酒去,可巧,我们来得正好。
“老板,一人一碗阳春面,再来二十个汤包。”
老板揭开锅盖,“对不住,火已歇了,”又揭开包子笼,“客官,只剩最后五个馒头,要么?”摆摆手,茹素已久,还沾不到荤腥,看我身边的人都不乐意了。
踏出店门,随着人潮滚动,黄卦扯高嗓音大吼,“这也叫可巧,这也叫正好?我看你脑子里真是长了草!”我笑笑,人生,应该往好处想,听那旁边的人闲言,城主大婚,全城请吃喜宴,那包子铺老板怕也是要去那里吃酒。白吃白喝,我们倒捡了个便宜。
阿菊揉着肚子,凉凉道,“这样的便宜你也好意思捡?怎么样,也要送个礼,可拿什么?”
听罢,翻遍了全身上下,又四下望了望,口水倒是俯首可拾,那传说中的金叶子,却连个影儿都不见。嘿,老松腰带上挂着壶,便道,“常言道,礼轻人意重,送个小礼不在话下,主人家也不会笑话,走吧,铁定能大吃一餐。”
门前有人唱礼,“…王真王员外,喜银三百金,珍珠玛瑙五十款,外加百匹绸缎,家禽若干…李远东,李大公子,为贺表妹成婚,特赠别院一幢,仆妇若干…佟阿三佟官人,供给自家肉铺鲜猪肉两头…艾琳娜夫妇,献唱一曲…”
几人转身就走,好话说尽,他们勉为其难地与我排在一起。若实在没礼可送,怀里的这一大捧白眼,倒是可以凑数,只怕我愿意,主人家也不愿意,赫赫,闹个闲趣。
排队进门之人,无论高低贵贱,皆是怡然自得,喜气洋洋。轮到我们,骆子平凑过来低语,“这送礼的,最差也是两头肥猪,你还笑,看你拿得出什么?”
还真忘了,指着老松的裤带,“解下来。”
“什么!?”老松怒目圆睁,引得众人侧目。不好意思对众人笑笑,伸过手去,咬牙解释道,“解裤带…”
“什么?!”他竟往后退了退我的手,我的手堪堪落在半空中,徒增尴尬。见队伍凝聚不前,众人嬉笑哄闹,迎客的管家迎了过来,有些着急,便催促道,“快点儿!”
“什么!?”他不可思议地捂着裤带,仿若一只被惊扰的猕猴。
撇撇嘴,裤带上不就系了一只小龟嘛,有何舍不得。正欲强抢,管家如来佛似的,笑脸迎人,“慢慢慢,小哥,今日我家公子大婚,不可再另收一室,吃席饮酒请进,插科打诨请走,请请请。”
走或是留,显而易见。当即抱拳恭喜,“恭喜恭喜,早生贵子……”一边转过头问,“他说再收一室,难道看上了老松?”阿菊直接在背后耍千刀,过大招,抿嘴小声道,“看上了…你!”
大惑,已至中堂,宾朋满座,只在犄角旮旯留有空位,摸摸鼻子,有礼难送,不如皆大欢喜,坐吧坐吧,吃吧喝吧,好呀好呀。黄卦唏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院子中央有几颗槐树,光透过树叶熙熙攘攘地打在人的头上,既不觉得荫凉,又很是舒爽。高谈阔论之中,匹匹良驹,翩翩公子,十里红妆,娥娥娇娘,无一不为今日喜庆捧场。
聊起来可真热闹,可听着就有那么些昏昏欲睡。挑了一颗椒盐花生米进嘴,嚼了嚼,香而不腻,脆而不硬,做席的厨子,手艺自然极好,从中可以窥见一二。




☆、A27

但是…老子饿啊…啥时候才能开席啊?
“啧啧,”老松向天弹了一颗花生米,张嘴接道,“又不是几百年没吃过肉,作甚这个样子?”
偏头问他,“哪样?”
他瞪我一眼,“破皮**样、死乞白赖样,否则你以为哪样?”
也向天弹了一粒花生米,“稀奇,”张嘴欲接,没接道,落在鼻尖上,“说不准这才是我。”
骆子平拉拉我,“这样?”我一瞧,他沾了茶水,在方木圆桌上鬼画符,“画错了,两个鼻孔…”我虚他一眼,此猪更显丰厚,我太瘦,就不抢他那副肥头大耳的尊荣了。
很久过去了,也许也不是很久,百无聊赖之际,发现空了两个位置,“阿菊、黄卦呢?”老松往南边一指,二人立在围墙下,偷偷摸摸的不知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听墙根!”
摇摇头,“大白日的哪有墙根可听?”只是戏言,却不想老松笑得贼贱,“赫赫,你又如何知道?难道…黄卦说他问过你,你却王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侬要拷问拷问你,说,你与红莲如何如何…赫赫,快说!”
措不及防,看一眼骆子平,他还在鬼画,遂偏头嗤笑老松一句,“无聊。”随后,再次王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城主大婚,万人空巷,足以可见城主多么受百姓敬重,你们想,若是此时出点什么岔子,该当如何是好?”
骆子平闻言,相当鄙视地瞧我一眼,“你就见不得别人好?不改了!这般就是你!”虚眼一瞧,我的娘唉,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似猪非猪,却又多了两只角,似牛非牛,又少了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到底该说是什么好,恐怕作画之人也不知晓。他个怪物哦,可怜。
我吓着他了?他抿着茶,干咳两声,“难怪手艺退步了,只怪这茶味道不好。”这茶,清香扑鼻,回味甘甜,我喝着,好茶!
谁曾想,这好茶我才品了一口,全被黄卦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他喘着粗气,“咱们又要走啦,这席怕是吃不成了。”上气接不不着下气,心里这个恨,恨不得给他一脑袋瓜,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吃一顿饭,好好睡一觉,好好安生他个三五天?
只怕他又会冷笑,“为什么?大爷陪着你出生入死,翻山越岭,到底是为哪个?为什么?大爷还想知道为什么别人佳妻在怀,而阿菊却要跟着你担惊受怕?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十万个为什么,懒得理他。
“为何走?”却是骆子平问的,额头微皱,就有几条抬头纹,我笑,难怪这厮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模样,原来却是怕老了。
“去后院时,见着府里几个丫鬟聚弄一堆,待人走近,却又散了开来,待人一走,她们又合拢来,当真有趣,好似那池塘中的锦鲤…”看小姑娘一脸乐意的模样,问她,“你不会拿自己做饵,试过了吧?”
“当然,为了第一手消息!”
“新娘子到,新郎官请踢花轿…”
好吧,为了第一手消息,咱们出去瞧瞧?
穿红戴绿的冰媒,手持一方团扇,摸样十分精致,左摇右晃,好似青蛇细腰婀娜,喜气洋洋地念着祝词,“一踢迎俗,二踢辟邪,三踢纳福,好叻,新郎官接新娘子下轿唉~”
“仔细着脚下嘞,新娘子,踏过火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唉……”地上不远放着一个红盆,柴火果然染得烈,阿菊轻道,“不晓得会不会烧得慌?”哪里烧得慌,怕是她脑袋吧。
“跨过马鞍平平安安……”隔着不远,又放着一个马鞍,新娘子轻移莲步便能过去。“踩过喜袋,幸福代代相传……”听罢,老松嚼着花生米,“扯,新郎好歹一城之主,成个亲连个笑脸也没有,幸福甚啊…这满脸皱褶的老太婆,真是说得比唱得好听…游子冶,你快看,赫赫,那老太婆满脸像不像大油饼开了花?”
有么,我摇头,“说到底,你们是走,是留?”
“等等,再瞧瞧,再瞧瞧,这结个婚真稀罕啦!阿菊,走走,前面瞧去!”
两人说着说着,自顾自地挤了前去,黄卦还纳闷了,“这阿菊看热闹不稀罕,这老松又作何如此积极,啧啧,该不会是…暮春?”圆眼一睁,忽地瞪向了骆子平,扁扁嘴,像是要哭了。阿平面色不改,微不可觉地错身一步,挤向人潮。
忽地,黄卦又瞪我一眼,竟是含怨带怒,惊得我脸刷地白了三分,这厮莫要乱想唉,想那红裙子的姑娘,与老松,孰优孰劣,我又不是瞎子,怎能青黄不分?幸而,他努努嘴,摆摆头,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狗,“说,你与红莲二人可否拜堂?为何没请观礼!”拜堂?那时…
那时,何来迎亲拜堂,那姑娘,我一觉睡醒,就已在身旁,再一觉梦醒,四海茫茫…
那时,新人却作旧人,那姑娘,第一日清晨,洗手作汤羹,至晚天不明,灯火难寻…
那时,轻唤一声红莲,那姑娘,甩一甩裙摆,远山眉黛青,平地起坐惊,哪来娘子…
都是…一场黄粱,游园惊梦…
哒哒…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哒哒……哒哒哒…观之不足由他缱,便赏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兴尽回家闲过遣…哒哒…哒哒…哒
“好端端地怎哭了?让人笑话,大不了以后再不提就是,唉,看热闹看热闹……”一摸,哪哭了,使劲给他一肘子,“黄卜辞他老子!”
“这位姑娘,让让,别挡着道了,新娘子要过门唉…”那边新娘子要进门,却被个青衣姑娘挡住了门,满桔花褶子的媒人脸色不太自然。挤进人群,乘机问道,“怎么回事?”
“嘘,那姑娘原来却是新郎官的姘头!”阿菊一脸红光,果然烧得慌,那新郎官乃是一介城主,怎能胡话连篇,急忙捂住她的嘴,“隔墙有耳。”
“不信,你自己听!”兔子急了会咬人,怎么她也咬人,黄卦拍手称快,“活该!”我倒是忘了,女子猛于虎,又名母大虫。
青衣姑娘一挑眉,“进门?进谁家的门?”
媒人道,“自然是进这加林城城主之门,做那高贵得体的城主夫人!”
“高贵得体?本夫人看未必。”青衣一把揭开新娘盖头,“城主夫人?本夫人在这儿呢,倒要看看哪个狐狸精来冒充…”新娘子一幅惊愕之色,还算镇定。两相对比,新娘子虽不若天仙貌美,但大喜之日自然也面若桃李,青衣虽衣着简朴,但气度不凡,倒真有那城主夫人的气势。难怪无法抉择,那城主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红,斑斓斓一片,好不精彩。
当众揭盖,不说那主人家如何,光就沿街吃酒之人就掀开了锅,引起轩然大波,老妇人连忙掩首,摇头叹息,“这是谁家的姑娘,怎可如此放浪!”
也有书生笑话,“两位小娘子,一位好比那白月光,一位好比那粉红蔷,尽数收于囊中,也可享尽齐人之福,红袖添香,城主好福气!”
蜜里调油之人说话更是不客气,“翠浓,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比就在本地找,哥哥在等你欢好……”这番下作话语,只有寻芳客才能说出,未说完,就被人唾弃,老妇人朝那空地呸了一声,“原来是个婊 子!”书生哗啦摇开折扇,叹息不语。
老汉磕了磕旱烟干,蹲在墙角安抚孙子,“这酒吃不成了,小狗崽,爷给你买肉包?”全城都来吃酒,肉包自然没有,小狗崽自然不依,哇哇大哭…
我想,青衣名唤翠浓,欲浓还翠,身不由己,未能得偿所愿,却执了妄念,这名字取得…强颜欢笑,不太好。
“荒唐!”城主闻言,高声斥责,“你这女子,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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