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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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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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族母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当得起我乌发一族之神!”谎言,何其重要,既昧了良心,又失了人性,该不该说一箭双雕,嗤。
那一日。
遍处不是红与黑,我以为是倒挂久了,好不容易松下来,眼花产生的错觉。但是也未等我辨清,是否看花了眼,便被拖拖拉拉至厢房。那群披头散发的女子,个个让我看不清面孔,唧唧喳喳像极了山间的麻雀,一刻也不让人安宁,好似有种预感,这清闲的日子也许到头了。仍未站稳,已被推进木桶之内。
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强盗般生抢硬扯着,犹来不及挣扎,全身已被剥得鸡蛋去壳一样,光滑而带有银色的晕圈,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强盗们已在后背和前胸涂上了薄薄的一层颜料。一切发生在闪光之间,做不清如何解释,想想,脑海中已是混乱一片,浆糊一团。
甲人,“妹妹些,快着点,乌离大长老怕是等不及了。”
乙女,“可是姐姐,这是个什么怪物,怎长得比莫落还丑?”
丙笑,“这不算丑的了,没见过,那天马便是最低等的侍奴也不愿伺候。这东西,还有点人样,并且多拉小姐说,这是一男子。真是少见,为何这人被称为男子,而我族人却做女子?”
甲人,“小妮子又到处打听了吧,但是主人之事还是少打听,免得惹祸上身,那几位长老因何病故,族人传闻可是深广,莫要步其后尘。男女之说,我曾陪族母去壁室,族母倒是随口提到过……”
乙女,“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壁室瞧瞧?”
丙嗔,“想得到美,那壁室是我们能去的么?你就学学怎样做好发奴,小姐族母哪日一高兴,带你到门口逛逛也算好的了。”
甲人,“的确,我也只是偶然得知……这是何物?”但见她对着水草之间的卧龙,端详得十分仔细,我虚睁着半只眼,脸已红透,上天到底开了个什么样的玩笑,竟要使我这样汗颜。
半晌没结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从水里被捞起,似对待牲畜般翻转,梳洗。全身没有丝毫力气,不然,也可似烈马脱缰而去,唉唉唉,现如今也只有长叹一声。面上覆着的黑发,已挡住了鼻端,呼吸之间,发丝飘摇起伏,荡起了秋千。“阿嚏!”
头不轻不重地被拍,“不听话!”被当做幼童,除了哭笑不得,委实不知如何形容此番心境。“来来,染上朱砂,便大功告成!”乙女插腰而立,打量货物似地有几分满意,“这样看,倒也美丽,好在我们几个妙手天成,猪肉也可端上席了!”
懒得与小姑娘计较,只是看着水里倒影的人,有些恍然…那是谁?!身披袈裟,沙弥出家,墨发红妆,姑娘出嫁,眉间朱红,成婚成佛?那…像是我。
甲人送我至门前,揖礼相询,“长老,‘天马’已至,可否侍候?”
“无需,留下一人掌灯,其余人都下去吧。”
“是。”几女行礼告退,只有左手边立着甲女,燃起了一对龙凤蜡,随后也退了出去。
喜宴备好,烛烟袅袅,我站在屋间,一时无人搭理,圆桌上搁下一只酒杯,帘帐后才出声相谈,“坐吧,我们聊聊。”
一缕发丝垂下,随意使一根筷子挽起。吃上一颗花生米,漫不经心看向那道珠帘,“聊什么?”慢待,即使菩萨也有了脾气。何况,请了我这尊大佛,“夫人与我素未谋面,有甚好聊?”




☆、A23

帘一掀开,就晓得,这人大病呢。
苍白的面容,未染胭脂,透明的肤色下,能见青灰的血管,遍布太阳穴周围,握酒杯的手指更是狰狞,消瘦得留了一层人皮,一伸一握,好似枯柴般僵硬。即便咳得厉害,那一杯接一杯的酒,饮得像水一样畅快。喉咙被她折磨得嘶哑,外头的人,听着了,该是多么心疼。
她说,“并非乌离不惜命,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乌离的身体如何,乌离自己知晓,游子冶无需烦忧。”突然,她咳得有些凄厉,喉间喷出一口鲜血,我站在原地,举足无措。
但见她又是一笑,自怀中掏出棉布,轻拭掉,“你也看见了,乌离的情况并不如多拉告诉你那般好,多拉…只是个孩子,作为一个母亲,总觉得亏欠她良多。与你成亲,也非我所愿,只是那孩子十分欢喜,我也就…”
我点头,彼此彼此,与你成亲,也有诸多对不住,只是权宜之计。
她醉了,伏在桌上,喃喃自语,“今天月亮真圆,十五了么?”
“十六,昨日十五。”数着数着,桌上的花生米堆了一大把。
“是么?”
“是。”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今夕何夕兮,蜡台龙凤游……”她站起来,有些摇晃,我急于搀扶,她摆摆手,兀自走到窗边,仰首望月,歌歇罢,又问我,“你数着,来到这个地方,有几日了?”
几日?我记得清楚,不久,“不过十日。”
“十日…那孩子才用了十日,万般皆如她愿了,我也算对得住……”她转身,盈盈一笑,像极了多拉,流光溢彩中暗布杀机,“游子冶,恕乌离直言,乌发女子与外界并无多少联系,所学也只得外界皮毛,保存着少有的单纯天性,你与你的伙伴,离开这里之后,但愿忘了这么个地方。这里并非一方乐土,也并非世外桃源,来了便是诅咒,诅咒人一生一世,不得好死…哈哈,若是想要这么一个结果,喝下你面前的盏酒,万般都可早点解脱……”
我摇摇头,解脱,我是想要的,可有些东西,没有尘埃落定,我怎能甘心。不甘心,便已入魔,妄想佛道,那是要遭天谴的。九雷轰顶,我承认受不住。
“不了,今日过后,我想多拉小姐愿意放我们离开。天不早了,乌离大长老请休息吧,小生得去看看那些伙伴,是否活着。”
她笑,“活着,当然活着,并且活得十分欢快,去瞧瞧吧,你会高兴的……”关上那扇门,只剩屋内无休无止的大笑,笑得那么刺骨,那么凄凉。门外漆黑,荒芜而沉默。
我只得开口,打破这些沉默,“劳烦多拉小姐前面带路。”屋内的笑声断弦,弹不出音。连续不断的咳嗽,像极了破鼓。
“母亲可高兴?”走出那偏僻的小院,她问,有些赧然。
乙女恭敬万分,立马答道,“乌离大长老今晚很高兴,从未沾酒,今日也牛饮了很多。”
“不是问你,”见她蹙眉,我连忙拉下乙女,插上嘴,“也算难得,短短时日,你也能整出一个外界的婚礼,你母亲大概想起了当年,怕是高兴的。”
“母亲高兴,多拉便也开心,”她笑,“不如,咱们也见些旧人,高兴高兴?”
见谁?却是发奴,被关在阴暗潮湿的水牢里,几日前见着的精致发型,早已披头散肩,不成样子。被拖出来之时,手腕脚腕皆拴着铁链,举步维艰。
不知时,心中最多几分难过,看过后,心中竟是这般苦涩,忍不住喝问那无辜的人,“敢问姑娘,想要一个人好,便是这样‘好’,施以重型,挑断手筋脚筋,泡以水牢,疼痛终生!?”
多拉是仙女的名称,可她却舔着唇,一派安然,“这还不好?不如,杀了她?”狠似魔鬼。
我闭眼,“真是生不如死,不如,一了百了!”发奴听到了,嘴唇打颤,铁链索索地抖响,遮掩了她的喃喃自语……
“那倒是便宜了她!”多拉莞尔,抓起发奴一把头发,在她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发奴眼中唯一的亮光,如同昙花一现,如同流星渐逝,萧索一片…我只是茫然,为何要逼迫所有的人,都是绝望,这样,能使你更绝望么?
“扔进蛇窟,出得来便活,出不来,死!”
一股寒气钻入心口,使我战栗:“你要疯么!?”
“疯?”她的一双小手,扶上我的眼,冰冷似鬼差锁魂的铁链,“别生气啊,莫落的眼可是与你一般红亮,发奴最喜欢莫落的眼,你这样,发奴可是舍不得留下你,你是要与她一起进蛇窟呢,还是…见你的同伴?”抉择,两相为难。
其实,很简单。卒,无关紧要,弃卒保将,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可,那碗肉羹,是真美味啊。“一命换一命,放了发奴,放了我的同伴。”
“别难过,看看,你眼睛都红了,”她笑得更是欢快,“不管怎么样,那蛇窟无论你想不想进,都是必须要进的了,”笑得流出了眼泪,分明是那么绝望,却偏要笑靥如花,“你们这些人啊,总是玩这一套把戏,人情是么?一命换一命是么?教教多拉吧,多拉还小,心眼也小,竟是理解不了呢!”
“……小姐,时辰不早了,再不进蛇窟,蛇们该睡了。”温暖如水的声线,好似盛月的汪洋,you惑着小孩子,任其肆意挥洒着任性与傲慢。发奴,你是怎样做到视死如归的啊,让我心惊。
也许,值得我提醒一下小姑娘,“姑娘,你母亲可是喝了酒呢。”
她笑,“我晓得。”
我也笑,“酒,族母送来的。”
她脸色白了几分,“…你在开玩笑,她认为我母亲死了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母亲死了的…”
这样,或许残忍,但不能再纵容她做错事,“一直以来,只是你一个人的异想天开,乌发族的族母可是无所不知……”她转身便跑,门外乙女惊呼,“小姐,慢些,泥腿子跑不快啊…”四周终归于岑寂。
“你不该逼小姐,她会做出更可怕的事。”发奴说。
我不懂,“任她胡作非为,草菅人命,便不是逼她么?”
“别忘了,所有的主意都是你出的,乌发族如今这个样子,乌离如今这个样子,我如今这个样子,小姐…都是拜你所赐。”发奴说。
拜我所赐,可是我没错,“莫名其妙被弄到这个地方,活生生地倒挂十日,同伴生死不明,不想方设法地逃出去,难道还要等你们得了空,把我们几人洗洗涮涮,煮来吃了么?”
“都说外界的人,自视清高,我看你不止自视清高,还很自作多情,乌发族人皆食素,哪里那么粗野,吞食荤腥。我看当初不应救你……”
我惊,不是做戏么?
你看,我身上的伤,如今这个模样,像是做戏做出来的么?
像是做戏做出来的么?我只得沉默。事到如今,到底哪里是做戏,哪里又是事实,恐怕只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姑娘知道了。
丢下你的同伴,一个人上路,或许有一线生机,但是路上凶险,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应付。别想着偷溜。是警告,也是提醒。
他们在何处?
在我们将要去的地方。
去哪里?
蛇窟。
发奴一路行走,仿佛走在自家的后院子,并非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往下看,这里还只是半腰,却已是险象环生;往上看,烟云盘绕着整座乌山,直至没顶,上面有些什么,是未知的。崖壁上开采出来了这么一条小道,若非有人带路,绝对发现不了。
乌山是乌发一族的圣山,我早该想到,越是古老的种族,所蕴含的东西,越是诡异莫测。林中树木间悉悉作响,不经意看时,一条一条慵懒的蛇,缠在树干虬枝间挺尸。倒真愿意这些都是雕刻,以不至于这般毛骨悚然。脑后忽然滑过一阵风,未转过头去,便已被发奴扑到。望眼看去,一只鹞在树杈上磨砺着尖趾,呱呱两声,冲着我们打招呼……
发奴说别小瞧了林子中的蛇,也别不在意半空中的鸟类,这二者本天生不对盘,姑且这样理解吧,但是有了外来的入侵者,那么就可都在伺机而动了,花落谁家,反正你这朵花受些伤,是在所难免。我纳闷,为何我是这朵花,明明你比我好看许多?她撩撩眼前挡着的发,你以为呢。是了,这是乌发一族的圣山,自然是守候着乌发族人的,哪有自家狗咬自家人的?
行至三分之二处,云层益发浓厚,寒气入骨,脚下踩着的是树枝,还是挺尸的蛇,根本看不清楚,发奴在我和她脚下涂了一层植物的汁,说是防蛇的,我考虑着,移植到病梅馆里种着吧,味道挺臭,也防一防夏日的蚊蝇。
行至六分之五处,臭不可闻,似枯枝烂叶堆积已久,又似腐尸夹杂其间,俄而,三两只鹞盘旋于空,呱呱叫,紧接着俯冲直下,抛来一条死蛇,吓得人半死,胃里又难过之极。可发奴越往上走,显得越是高兴。复又梳好蛇髻,央我替她插上粒油果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头上活生生地盘了一条蛇,悠哉地吐着蛇芯。她说,这是对圣山的祭礼。
行至顶端,孤鸟高飞尽,万径人踪灭,什么也没有。
“发奴,你骗了我?”我突地陷入绝望,“他们人呢?!”
“公子何意,发奴不解。”她犹在四处巡望,有些焦急,“快进到蛇窟里去,莫落要来了。”
我冷笑,“哪有蛇窟?”
她蓦然回首,一把把我推下峭壁。剧风从背后袭来,似一把把尖刀划过,痛得只剩麻木。柔体被这样摧残,我并不在乎,只是可惜,我竟成了那头野猪的祭礼…
她在我耳边轻笑,怎么,真以为我能下手弄死你?
好不真切,耳膜犹在轰鸣,那是从高空滑落下来时,偶然的失聪,可她的话我听得明白,原来没死。可是……发奴,也用不着随我殉情吧,为何你也跳了下来?
蛇窟在这里,不跳下来,还能如何?
纵横交错着洞口,高约有两尺来丈,长无法估计,四周弥漫着藤萝,掩蔽了洞口,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这便是蛇窟了,为何见不到蛇影?蛇影不见,倒是听着了有脚步声,我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噤声,摇头不语。
“…这到底是个啥?!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烂东西……啊,老子的屁股…”
“别叫啊!你越叫得狠,它越是喜欢追着你!……娘的,来这边了……”
“……小心它的尾巴!”
“阿菊快进左边的洞!”一波接一波的叫喊,当真是险象环生。
转弯处,奔过来的小姑娘蓦地见着了两个大活人,惊吓得莫以复加,好似平地一声惊雷,有着雷霆万钧之力。
黄卦在那边叫唤,“阿菊!”狂躁异常,像使出了保命的手段,急忙奔来。又是一阵天雷地阵,终于见到了灰头土脸的几人,外加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发奴疑道,“几位小友,洞里的蛇呢?”
几个人望天,阿菊埋首,“吃…吃了。”
发奴轻叹,“几位小友,守洞的天将,不会也吃了吧?”
我估摸着,她是叹这几人的胃口好,牙齿利落,整个洞的蛇都吃光了。“那天将又是个什么东西?”我问。
黄卦立马瞪着我,好似万恶不赦,两眼幽绿发亮。我莫名,老松攀上了我的脖子,勒得死紧,他们若非是人性的化身,我很怀疑这是两条恶蛇。明目张胆着吞我入腹。
骆子平一指顶上,那个怪物,就在那里。那个怪物,四肢勾住藤蔓,倒悬在顶上,偏着个头,两粒油果子般发亮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发奴,倒是一动不动。
老松腾出个胳膊,摸着屁股,“乖乖,这个东西有灵性的呢。”刚说完,那小怪物就对着老松一阵龇牙咧嘴,似箭般俯冲而来。“妈呀!”老松一声惊叫,再来便是新一轮的追逐。
但见发奴一手做哨,哨音一响,小怪物竟从藤蔓上掉了下来,叽叽叫了两声,发奴再是一吹,小怪物竟跳上了发奴的肩膀,一动不动。
“这便是天将,唤作月华,从发奴有记忆始,它便在这里了。天将本不喜与人群居,族母无奈,也只得任他。我从小侍奉三大神兽,与他们皆是亲近,小友些莫怕,你们吃了它的玩伴,它不如意,自然要吓唬吓唬你们。”
我点头,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蛇窟已经来了,不知发奴下一步欲往何处?”
她轻笑,把月华抱在怀中,一下一下抚摸着它的头,“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伙伴既已聚齐,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要问发奴作甚?”
“走,往何处走?”角落传来骆子平的声音,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犹带喘,“这个山洞,好似一个漏勺,只有进没有出,你们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怎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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