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红色十指图，却也顺利哼哧两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眼睛，“你回来啦，小心……有……陷阱……”
翻了个白眼，她站直身子，判断了一下最省力的法子，一抓他的右脚慢慢往客厅拖去，让衣物和地毯摩擦发出了窸窣的声响。
“哎哟。”他忽而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
唐清月放开了他的脚，回头发现是陷阱天绝地灭没收让他碰着了，就把机关拿了，不免有点懊悔心疼：唉，浪费了一个机关。
“那个，我才是活人，你关心我一下行吗。”乔林辰可怜地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
唐清月呵呵，“不去医院？”
“医生说我没病，却要留院观察，我不想呆在那里，不能回家又没钱所以来找你了。”乔林辰双手合掌，诚心恳求，“我等李宇答应我不住院就走，保证安静，毫无存在感就像……就像那个凳子，哦不太大了，就像那朵假花一样。”
唐清月顺着他的话看一眼假花，飞一发罡风镖法，花枝抖了抖断成两截。
“像什么？”她在乔林辰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坐回沙发上，带着威胁的口吻问了一声。
乔林辰收起那可怜兮兮的表情，站起来，温柔的声音藏了点别的情绪，“一定要这样吗？我有什么这么值得你恨呢？”
唐清月自然不回答。
其实，她也不知道乔林辰有什么值得恨的。
比起乔林辰，数数她最讨厌的活人，第一是明家人，第二是李宇，第三才是乔林辰，可他身为前三居然还和第二名混在一起，简直是火上浇油，而且不管穿越的内在原因是什么，唐清月来到这里，确实是因为他这一条导火线。
现在她查了这么多资料，越发明白自己更多是撒气在乔林辰身上，可那又如何？抛去成见，乔林辰身上仍然不俱备任何她欣赏的特点。
“你说不出来，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乔林辰看她沉默，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膝团成一团，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她。
唐清月心里那股郁气，因为他结结实实地叹了出来。
暂时安全可以留下来的乔林辰开始好奇地打量屋子，起身的时候似乎扯到了伤处，捂着心口踉跄了一下。
唐清月想起来李宇的话，即便传闻中半死不活的乔林辰现在好好的站着，她还是想确定，就迅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用巧劲一推，让他整个人面对她。掰了他的手，她扯开病号服，惹出呲拉一声，往心口位置瞧。
乔林辰向来逆来顺受，并未挣扎。
唐清月看见了一个淡淡的影子，不像是伤痕更像是印记，正与弩箭口相合。
奇怪了。
她喜欢一箭毙命，却也攻击过别的地方，比如明先生的一个保镖穿了厚实的衣服，穷追不舍，权衡之下她改射对方腿部以摆脱。
乔林辰穿的是长裤，她不好往上卷，便不顾男女之防地要去扒裤子。
未曾料及的是，乔林辰反抗推开，面上浮现出一个不舒服的表情，在她不耐一个手刀过来的时候竟及时闪躲，再用极快的速度抓住她的双手。
唐清月两手被人攥着，想挣脱，却没想到男女力量悬殊至此，久久不成功。
乔林辰游刃有余地控制她的动作，在她欲踢腿攻击之际闪身或移动让她屡战屡败，声音温柔地哄劝，“乖，别打我嘛。”
这哄小孩的口吻，唐清月是不受用的，而且不能适应被战胜的挫败感，默念口诀隐身，心想这一次他该躲不了那断子绝孙一踹……
乔林辰早有预料一般，躲开了，敛笑看现身的她，忽而强制性地把她往沙发上一甩，压上，低沉的嗓音再与温柔没了半点干系。
“唐清月，我也是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写黑化我这么开心，囧。
☆、滥杀无辜
唐清月并不是没有失败过，自习武的十几年来是以一次次伤痛成长起来的。
当乔林辰一反往常竟对她动起手来，唐清月甚至对自己不能还手不大意外。她从不敢轻易小觑任何一人，乔林辰有李宇这么一个无怨无悔的同伴已经算得上本事，而且她心思缜密，本性多疑，考虑好了所有的可能，在家中遍布了名为暗藏杀机的机关。
她一个响指引爆，乔林辰那幅肃然正经的模样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她再补上一个雷震子，他只有惨叫一声晕厥过去的下场了。
唐清月找了绳子把他拴紧，丢到从来不用的厨房里侧，擦擦手想起了报应一事，蹲下又开始扒裤子。
就连晕过去，乔林辰也有护住自己身子不被轻薄的本能，先缩了缩，眼睛虽然是闭着的，却双腿乱蹬双手狂舞四面八方地防着，无奈运气不佳打上了架子，上头那个分量十足的小煮锅摇摇晃晃，咚的一下砸上他的脑门。
乔林辰蜷成一团，呜咽几声，彻底晕过去。
这一幕太过滑稽，唐清月终于忍俊不禁，放弃了探看他腿上箭痕的念头，站起来不能理解地打量他。
说起来，她还比他爷们一点，不然现在她怎么有轻薄了谁家小娘子的负罪感。
打通了李宇的电话，唐清月嘱咐“逾期自负”，吓得李宇心急火燎赶来一刻不耽搁地把乔林辰扛走了，末了恨恨一句，“我家林辰为何衣衫不整，你……禽兽。”
唐清月并未反驳，抬脚把立于玄关处的两人踹了出去，砰的关上了大门。
次日，她瞧见了娱乐版头条，由“乔林辰重病”成了……
夜访明佳闺房求欢不成！？乔林辰狼狈离去，经纪人缄口不言。
……
而后那阵子，乔林辰百口莫辩，甚至连死前想最后见明佳一面都胡诌出来，也制止不了人气下滑，粉丝们失望透顶：自己还在为偶像的时候，他竟然在一个三流小明星的房里……
不可再说。
另一个主角唐清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探寻穿越的法子，半点头绪都无，正心烦意乱，许久不联系的刘姐竟然打了个电话来。
她终究是忘不掉刘姐在她受伤后的悉心照料，接起来客客气气问候，“刘姐。”
“明佳，你……你要红了！”刘姐的心情抑制不住。
她上次关心娱乐八卦，已经是半个月前，因为楼下记者太多才勉强扫了一眼娱乐版，知道自己被误认成了乔林辰的情人，如今记者似乎已经放弃了，所谓的要红……又发生了什么？
“怎么。”她漫不经心地问。
刘姐深吸了几口气才一次说清，“你被提名XX奖最佳女主角啊！”
可惜，唐清月的反应很简单：“哦，还有事吗？”
“……”刘姐的一腔热情被浇灭，说话有气无力了许多，“咱们……去一下吧，怎么说也是你努力的结果……”
唐清月想想明先生派来的那些保镖尸首，也算是她努力的结果，不是被她丢到荒郊野外就是用化骨水一了百了。
在她看来，那什么奖和这些尸首差不多。
“哦，不想去。唐清月的想法没改变。
“你查查那个奖，算刘姐求你。”刘姐软了语气，哀切得让人不忍。
唐清月叹气，反正正好在用电脑看那些五行八卦，抽空搜索一下并不费劲，就随意输入进去，模糊不清的三个字里面就对了一个“奖”字，可那好歹是个有分量的奖项，正确答案硬是被她找着了。
她随便一看，却入了神，点开奖杯大图观察，暗忖：这个纹路花样……似乎……在哪里见过。
片刻后，唐清月回想起来，那是在千年前的纨绔子弟乔林辰应当被她射中的心口处，衣物上的一个装饰。
她对服饰毫无研究，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究竟是千年传承还是设计者故意为之。不管这是不是巧合，受够了毫无思绪的唐清月不敢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立刻回话，“刘姐，我去。”
……
一个新人演员斩获影后的相关话题，从当事人明佳面色不佳，就连获奖感言也毫无诚意开始，经由机场耍大牌瞪记者，观众质疑奖项水平，影评家分为支持贬低两级，绯闻男友乔林辰消失许久疑似失踪等多次变幻，硬是久久占据娱乐新闻的一方天地。
其中当然百分之八十……是真的。
唐清月根本没看刘姐准备的什么发言稿，上去光顾着打量奖杯，众目睽睽之下抱在怀里都不想撒手，机场记者太多，她烦心之下扫了两眼仍然听话并未作声，未曾想他们那么脆弱，一点点眼神就解读到这程度。
至于什么影评家什么乔林辰……和她有什么关系？
和她有关的只是那奖杯似乎没用处，唐清月算是白跑一趟，给刘姐一个面子而已。
折腾了一番，她刚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还没歇一歇，刘姐就坚持不懈地继续给她添堵，拿着手机皱眉阅读给她听，“啧，怎么还有风水大师说你命硬，克黎月克父亲克乔林辰？现在的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要真克怎么没克死。”唐清月心里暗骂。
刘姐看她不快的模样，不知内情，还以为是她被骂得不舒服，给她又倒水又拍手顺气，“哎，你怎么还是这么不高兴呢。要知道，人红是非多，你在风头浪尖上，难免不遭人说闲话，忍忍就过去了啊。”
唐清月接过水杯，没喝，她对成名没有太多的关注，最直观的感受只是有更多的记者来烦人，好一点的问她获奖的相关事情，无聊一点的希望她表达对某些言论的看法，特别烦人的……会询问她乔林辰的去处，搞得最后，就连刘姐都和她交代：还是把儿女私情放一放，最近不要见乔林辰的好。
刘姐认死理，坚信自己的观念，根本不管唐清月的辩解，宁可这么一直误会乔林辰与她。
所以，现在唐清月一副只想离开的无欲无求面孔，被刘姐解读成了思念成疾，“明佳啊……我知道你不好受……今天是你生日了，你想怎么过。”
生日？
唐清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但她来这里快两年了，各种思虑各种防人几乎是在苦海里翻腾的，整个人不可避免的憔悴了一点，正思虑穿越回去遥遥无期，刘姐提起生日这种事情妥妥是给她泼冷水）万一她已经垂垂老矣，即便回去腿脚不灵连唐门都呆不下去，那该如何？
烦。
她揉着眉心，任由刘姐在那总结两年后的工作，忽而对方消停了不知道做什么去。唐清月觉得刘姐就是个战斗力为负的妇人，并不怎么在意，继续盯着买来的书研究：为了回去，她地理物理风水玄术都瞧个遍，也算诚意了。
等那碗热腾腾的面摆在自己面前，唐清月从书中抬头，对上刘姐和蔼亲切的眉眼，听她一句，“怎么着也是生日，再忙也得吃碗长寿面吧。”
唐清月觉得那面条冒着的热气熏到了心坎，对刘姐刮目相看：这个人，算不得什么战斗力为负。
“刘姐你也吃，”唐清月不顾劝阻拿了碗筷给她分一半，在她含泪入口咽下之时微笑，表现出了一幕母慈女孝的诡异画面。
片刻后，她盯着刘姐吃的差不多，才提了筷子：反正没毒，手艺差点也过得去。
“明佳，你将来怎么打算？”刘姐的嘴巴闲不住。
唐清月很讨厌有人吃饭说话，吃饭就吃饭，不到一刻钟的事儿硬是拉长几倍简直是浪费生命，于是敷衍地摇头让刘姐自己说下去。
吃面的五分钟里，刘姐侃侃而谈不带重样，还偶尔关切一下面的口感，磨完了唐清月活到如今好不容易滋长那么一点点爱心。
唐清月放筷子，正打算轰人门铃就响了。刘姐让她继续吃，自己小跑去开门，过了一会儿面如土色地带回了一个客人。
乔林辰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微笑，“生日快乐~”
有些不悦地看了刘姐一眼，唐清月不答话，起身准备把他们俩都赶出去时，刘姐已经拿了提包告辞，最后挤眉弄眼做了个口型：好好过生日。
等刘姐关上们，唐清月一个飞镖打掉那个盒子，物品掉落砸在地板上砰砰砰三响，每一下乔林辰的脸就更黯淡一点，最后简直是悲伤溢于言表，“怎么还是这么凶呢？”
唐清月言简意赅，“滚。”
捡起来盒子，乔林辰自顾自拆包装打开，在她又要发火动手的前一刻把一个惟妙惟肖的机关飞镖小猪放在茶几上。
唐清月的火就这么降下来了，皱眉，“哪来的。”
“我做的啊，李宇描述画图，我照着做，反正我呆在家里没有事情做。”乔林辰拉拉那个小猪尾巴，竟让它动起来摇耳朵，“应该还像吧？”
“嗯，你回去。”唐清月顾忌乔林辰上次的反攻，又唯恐小猪有诈，保持距离不愿靠近。
乔林辰不介意地点点头，“那好吧，我走了。”说罢，他戴上口罩帽子，把高高的衣领拢一拢，对着玄关处的镜子照一阵调整。
又是这么大费周章。
唐清月默然注视，想起上次他潜入医院探视的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体内乱窜，最后竟化作一股怨气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举起千机匣无声运功。
蓦然回头，乔林辰不紧不慢地在两秒内让她收手。
“记得小丫吗？”他在她举起千机匣的一刻，便开了口，仿若有所预料她会放弃一般话语不停，“那个踩到你的机关枉死的小孩子，才三岁吧，因此你专修惊羽诀执行任务，再也不为私怨害人性命。”
唐清月以为这件事情只有师父知道，只有师父会懂得她曾那样刻薄无情，为了任务成功罔顾孩童性命。
她那时甚至不知自己错了，年幼的她太过自私，内堡外堡分明的家族制度让她这一唐姓分支仅是挂名，没有过多的路可走，过度膨胀的胜欲让她对生命麻木了许久。
不过，她醒得很快，师父对她所为不予置喙却疏忽远离，同行目睹一切的师妹自废武功。
唐清月以为自己变了，她后来杀人不是为了任务就是为了还击，不再自持武功因私欲任意难为，可乔林辰……说到底，不过是她发泄怨恨的一个工具，从未做过害她之事。
这一点，乔林辰似乎也了然于胸，转身面对她无愧于心地说，“你重新修习天罗诡道，竟连自己滥杀无辜的一面也拿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果循环
唐清月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她平静地暂时收手听乔林辰说一堆废话，全因在乔林辰身上看到了师父的影子：一个在整个江湖，就连在唐门都不怎么排得上号的中年男子，挂名唐怀信门下，学不到内堡绝学也学不到半点该有的野心，性子温吞，持着一点功夫只求不遭人欺，动不动便说些大仁大义的话。
这样的联想，并不是什么念旧怀念，而是让她更想杀乔林辰。
那一年，唐清月执行任务错杀无辜的事情，师父得知后依旧唯唯诺诺，安慰师妹却又不好过于斥责她。后来，师妹面如死灰地出了唐家堡，却没再掉一滴眼泪。师父不笨，他问她，“师妹这么柔弱，竟忍心自废武功？”
唐清月把右手背在身后，不卑不亢，“她犹豫，我帮了她。”
“罢了，外人只当是你师妹所为，你再准备些银两送到小丫家，这时就过去了。”师父终究是宽厚仁慈，怜她年幼不多指责。
唐清月没应下，道，“小丫的父母悲痛欲绝，投河自尽，师父不知吗？”
当时师父的表情，唐清月记得很清楚，因为她从不知还有夹杂悲悯与不忍的恨意，从不知身形佝偻，手脚打颤的师父念出誓词，是那么铿锵有力，字字戳心，“一入唐门，当捍卫唐门声誉，与同门互为兄弟，绝不仗技害人……看来，你全忘了。”
“徒儿没忘。”唐清月面色无愧地说。
后来她确是变了，懂得明哲保身，无暇应付主动挑衅的树大招风，任务已经足够她四处奔波不得歇息。
回到如今，她依旧轻笑一声，对上同师父一般痛心疾首的乔林辰，“滥杀无辜？吾惟愿随心，善恶之分、无辜与否自有分寸，岂容他人置喙。”
弩箭划空，整点的钟声与她的手机同时响起，原本闭目受死的乔林辰这时才有了反应，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偏开。
唐清月没有管倒在地上捂着胳膊抽气的乔林辰，而是察觉异动，转身探看四周。
“在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