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的时候自然没有好脾气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楞在官庄跟大伙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尤其是跟他二平。这个时候的二平,你说他没有一点着急,也不是真的。眼看着天光在阳婆爷沉西后黑的越来越快,可是西长坡上连个医生的影子也没有。这是老天爷要收了大楞跟润成吗?
众人听着进成从院子里传出来的叫唤,还没有回过神来,一道人影风一样出来了。进成在后头叫唤。想叫人拦住他娘。大家倒是有人拦可没拦住,小妮顺着西长坡就跑着走了。进成追出来,问说朝着哪边走了。就追着走了。没有人愿意在天黑的混混沄沄的时候到村子外头去,再说有人也看到了有些披头散发的小妮,害了怕。二平叹了口气,进了秦家看着大楞跟润成。
二平看看大楞跟润成,两人都是平平趴在炕上。润成的脖子已经肿胀的比脑袋还粗了,整个肩膀上像是扛着个葫芦一样。而大楞的背上鼓起来的更厉害,像是个大铁锅反过来扣在他背上。两人倒是有个一样的地处。就是浑身发抖。二平往润成脖子跟前瞅瞅,发现其实肿胀的地处有个口子,口子不是很齐整。周围的肉皮子都是毛毛糙糙的。不像是什么东西割破的,二平琢磨着,有些像是叫咬破的。
这要是叫咬破的,就说明那个洞里有什么厉害东西。二平自小在官庄长大。从小时候自己做圈套套坡上的野兔到挖蛤老撵狐子。这片地处有什么蛇虫野兽,他都知道。可是这地下的洞里到底有什么?要知道地下的东西也就是蛤老跟獾什么的,这些东西还敢咬人?眼下怎么断都没用,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等到他们父子两人醒过来。
润成自从看到弟弟进成,就张嘴跟他说了好多话。可是看进成大反应,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兴许是自己年轻,爹都没什么反应了。自己还能将就看着进成跟二平师父把爹跟他奈荷到了那个大洞里。从窟窿里射进来的光打在身上,开始是热乎乎的。像是冬天在背风的仡佬里头晒着,舒服的都想睡觉。可是慢慢润成就感觉自己有些发飘了,不光是看什么都迷糊了,眼里看到的东西也都走了样。
进成来回跟二平师父忙乱着往外奈荷他跟爹的时候,无意中的一回头,润成却从他眉眼上看到了一个老汉的脸。没错,带着瓜皮帽,下巴上还有胡子。脸瘦瘦的,完全不是老四那个圆脸蛋子。这到底是谁,该不会是要害他们父子两的吧。接着进成的脸倒是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身子却变化了。一阵腿变长身子变短,一阵正好相反身子变长了二丈,腿成了擀面杖。
润成想甩甩脑袋,叫自己清醒清醒。感觉自己好像是甩了好多回,可是脑袋却没有一点动弹。等到了外头,润成发觉看什么都走样了。二平师父也不是个叫人看着挺舒坦的脸了,而是脸尖尖,头发乱糟糟,三角眼。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熟悉的二平师父啊,倒是二平师父没有感觉出来他看他,一个劲儿转圈。
牲口来了以后,进成跟二平师父抬着润成往车上放的时候。润成眼里的那个车,是那么的高。这不就是自己家里的牲口吗?为什么今天感觉这头牲口那么高。润成心说指定上不去,即使上去了这么高也得跌下来要了命。可是最后弟弟还是把两人都放到了车上,不过牲口不知道为什么跳动起来。这个家伙边尥蹶子,还边回头看着润成。好像还笑了,润成心里惊的要命。还真是没见过牲口笑,牲口露出来了吃草的大板牙,冲着润成笑了好几回。最后一回,这个家伙上下嘴唇一碰,跟润成说了一句,你该知道了。没头没尾的就来了这么一句,叫润成以为这就是自己脑子糊住了才会看到牲口笑,还能跟人说话。指定是听错了。不过不管是谁说的,这句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到底润成该知道什么了。
后来的事情,润成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心里再机明些的时候,就是睡在了西房的炕上,好像是弟弟进成跟娘在给自己灌什么。而娘最后把什么东西跌倒了地上,烂了。接着,娘进出去了,进成也跟着出去了。
二平师父进来的时候,润成是趴着的。根本没有看到是什么人,润成想着自己翻身过来,可是总是心里想着动弹,而自己也感觉到了动,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动。他着急了半天也没有翻身过来,干脆不动了,地上站着的爱是谁是谁吧。
进成一道儿跟着娘跑,可是居然就叫娘跑丢了。快撵到南梁坡的时候,前头根本没有人影了。进成叫了好几声,没人答应。心说坏了,走岔道了。往回走的时候,却听到了呜咽的哭声。拉长的调子,还边哭边说。是从南沿的方向传过来的,肯定是娘。进成顾不上管脚底下是庄稼地还是道儿,走直线往过跑。黑天地里,进成一口气跑到了娘的跟前,原来娘是在弓家墓圪堆跟前。
黑洞洞的,大概娘是跪在地里。一个劲说,不是说好的吗,我们给你好好拾掇墓子。你不要再回来糟害我们家人了。就算是大楞当时带着人分了你们家的地,这个主意也不是他定的。多少年了你们就是这么看不开事吗?开头娘还是哭着说话,到后来开始发疯一样扑到了墓圪堆上,用手往下刨土。嘴里还说着。来啊。你们出来,我看看你们到底是想干什么。你们不是鬼吗,比人厉害是吧。我也不活了,当鬼,看看谁比谁厉害?娘的声音越来越高,用的力气越来越大,终于是在进成拦了好几回不顶事之后,娘自己软成根面一样从墓圪堆上出溜了下来。娘昏过去了。进成背起娘往回走。
家里正常的就剩下进成一个人了,进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得连夜叫大哥三哥回来。胡庄那么远。谁能给去一趟?都是黑天野地的,没人愿意走这个道儿。再说大哥也真不一定在乡上,闹不好今儿夜里就是进成一个人照看着家里这三个人了。
从南沿的地里拐上了大道儿,走的出了一身的水。进成脚底下感觉轻飘飘的,两条腿直发颤,他想起自己从大早到这阵还没有吃过饭。咬咬牙,把娘的腿往上拽拽,背着往官庄挪动。
后头咋咋呼呼来了几个人,进成给来人往边上躲。结果来人里有的认得进成。进成一看,是三个老汉,其中一个正是自己念小学堂时候的张老师。他身后还有两个老汉,其中一个是个光头。他们手里没有拿着电棒子,倒是闹着一根火把。火把呼呼朝上的火苗,照着那个光头的脑袋,泛着的光很足。进成看着这个还没有他高的光头老汉,发现他头顶上居然还长着个肉疙瘩。这个肉疙瘩看起来软软的,泛着光摆来摆去。惹得进成就想笑,要是平时,他肯定捂住嘴了。眼下手都占着,就愣是没捂住,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惹得那个光头瞪了他好几眼,不过老头倒是没有发作。张老师告诉进成,派去叫他们的人还在八道沟等着栓成从县上回来呢,他们本来也是要等着一搭来的,可是眼看天也黑了,就决定先来。一道儿上说急急往前走,可是白五说什么看这类日怪事要碰对时辰。连道儿上走是在什么时辰都有讲究,张老师觉得像是有些胡说八道,可是又怕是真的有什么说道,所以也没敢。三个人闹着火把不紧不慢走着,直到遇上进成。
张老师说,这两人一个是原来乡上卫生院的温二,这个光头是他的亲家白五。道话的人寻不到栓成,就去寻了张老师。张老师去医院寻人的时候,医院的人们听说是官庄的秦家,都没有人愿意去。倒是遇上到供销社买吃喝的温二了,温二说他能去,而且还能叫个厉害人去给看看。
原来温二说的厉害人就是他亲家,从高垴来看闺女的白五。白五一听说这事,想也没想就说愿意来。至于本来是张罗着黑夜喝酒来着,也改主意了。把吃喝往口袋里头一装,背着就来了,白五说可以在官庄吃喝嘛。进成心说真是两个老吃饱蹲,两个口袋里头都满满的,这得有多少吃的啊。这到底是来吃喝耍来了,还是打帮来了。
白五这人的眼挺尖,进成就多看了他跟温二背上的口袋几眼,就猜到了进成在想什么。他笑着说,一个口袋里头是好吃的,另外一个里头是好家伙事儿,我白五出门,就是不带吃喝,也要带着我这套好东西。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我身上的本事,就是走到外国,我也能寻到饭吃。
进成心说这该不是个靠吹牛逼混饭吃的主吧。他嘴上没说,只是说来了就好,多亏了你们什么的。倒是温二跟白五说,五哥,咱们到了先吃喝还是先做营生?白五说,看时辰。
进成不懂什么时辰不时辰的,反正都是黑夜了。回到家里,进成把娘搁在窑里,把爹又背到了西房里。把煤油灯捻子挑的高些,好叫白五他们看的机明些。白五看着炕上连人带东西差不多摆满了,叫进成给寻张桌子。进成愣住没动,白五说放吃的不用桌子吗?进成心说这个老头看来还是要先吃了。
一边是爹跟二哥没有醒过来,一边是白五跟温二香汤辣水的吃,进成在门口等着,肚子里头也开始咕咕叫唤了。张老师在门口跟村里人站着说话。温二过来了说,小后生吃些吧,说着递给他个夹着肉的烧饼,说着急也得吃呀。一阵还要有营生做,吃上些才有劲儿。进成不知道还有什么营生,不过是真饿了。结果没有看清楚烧饼里头夹着的是什么肉,两口就下去多半个。没想着捏住了,这些眼泪都出来了。在往窑里走去喝水的时候,进成悄悄哭了。头一回感觉见一家人都得靠他一个人,实在是害怕还心里不好活。
抹抹眼泪,喝水把饼带了下去。装着没事样回到了西房,温二问说还要不要了,进成说行了,圪蹴在了门口,等两个老汉吃喝完。背后的温二跟白五说,五哥。六儿不是就待见文化人吗,你看这个后生怎么样。白五说六儿没那个命,她待见人家还得人家待见她呢。温二说六儿长的又很待见,实在是我家里没有年岁合适的小子了,要不我还准备跟你做双亲家呢。白五笑话温二,给你加一个闺女了还不行?人心没够。
进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两个死老汉,不说跟前还睡着两个没醒的人,喝上了。喝上就喝上吧,一阵说吃喝,一阵论儿女,这到底是来救人的吗?
他站起来说,你们先吃着,我到门口看看张老师。进成出了门口。
白五说小后生心里着急呢,温二说着急有什么用,有些事着急不得啊。他问白五,今儿的事有没有把握。白五说什么叫有把握,什么叫没把握。老天爷叫成就成,老天爷不叫成就成不了。什么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实在的,这长阴县,自从文瘸子不出来了以后,我还没有碰到过比我本事大的。可就算是文瘸子,也不敢说自己就干一件能成一件,我也不敢。(。。)
地一百二十二章 巨 刺 (1)()
ps: 温二问说没有摔坏吧,白五说我用到第几样家伙什了。。23us。 看最新最全温二说你手里不是拿着驴蹄子吗?白五说,我是不是开始敲了,那我怎么靠着墙干什么?闹了半天,这个光头老汉居然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张老师给温二使个眼色,意思是叫温二不要说了。白五倒好像记起了什么,说不对,就是不对。
润成知道地下有两人,可不是听到的。他翻不过身,只是凭着感觉知道,这两人不是弟弟,也不是二平师父,而是他不太熟的人。该是家里寻来给排置的人吧,可是为什么来了这么长工夫,就是不见动静。他们来是干什么来了?
润成当然不知道这两人耷拉着腿,坐在炕沿边上,吃的很是起劲儿。进成看不下去出去了,也没有听见白五跟温二后头的说话。往常大哥知道家里出事,很快就能回来,这回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到家。看看也是前半夜要过去一半了,进成心里有些着急。
进成到门口,看着人们开始往自家走了。等到就剩下他跟张老师,他说起了那两个在屋里吃吃喝喝的老汉。张老师说,这个白五也是闹腾这套东西很多年了,大概也应该认识松根垴的文瘸子。文瘸子在的时候,白五名气没有他大,可是这些年,听说这老汉也是给人排置了不少麻烦,本事看来确实不小。不过张老师也说,倒是没有亲眼见过白五给人排置麻烦。话说回来,但凡是叫白五这种人来排置的事情,它也就肯定不是什么能叫人围着看的事。没看过也很正常。这叫进成心里更加没底了。
感情到厉害不厉害没人知道,这要是一阵给舞玩起来,没起到好作用还反倒是坏了事,都时候怎么办?大哥也不在,进成感觉自己也做不了主。进成问张老师,一阵要不要叫白五给排置。张老师说,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温二好歹也是做过医生的,而白五就是个排置各种日怪事的,也算是我们两种法子都准备了。
这些话什么意思进成都机明。可是心里一直没有底儿。直到西房里头有人叫他们进去,进成才停下发呆。
娘在窑里也不知道醒没醒,刚回来的时候,二平师父叫他女人来给看着。可是没多大工夫。那个婶子看天也不早了就打声招呼走了。进成在这边也没有过去看看,倒是进西房的时候,听到了窑里娘在叫他。
进成到了窑里,娘半靠着墙坐了起来,声音很低跟他说话。娘没有问爹跟二哥怎么样了,开口问进成怎么回来了。进成跟娘说,先不说了,家里遇上这么大的事。娘想想才开始说她要看看他爹跟他二哥。可是自己想起来的时候,身子却软的没法起来。起不来还非要去。进成说来人了要给排置呢,爹也背到西房炕上了。他还说是张老师给带着人来的,有医生,还有能给排置日怪东西的。这下娘算是放心下来了,她叫进成不要在窑里,到西房去看看能打帮些什么。
进成进西房的时候,叫白五的穿扮给吓了一跳。好歹事先是知道白五是干什么的,要是不知道,在道儿上尤其是黑夜遇上这么个穿扮的人,还非得当成鬼给吓死。
光秃秃的脑袋,泛着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画的条条道道,好几种颜色。脸都化成了这样,白五还在嘴里吃着什么。温二在跟前给伺候着穿衣裳。这件衣裳很不一般,像是很多疙瘩布缝在一搭的,红红绿绿,乍一看像是讨吃的身上的衣裳。看样子这件衣裳应该穿了很长时间了,像是袖口领口的地处,都黑油光发亮了。
这白五是要闹腾什么,给爹跟二哥排置下还得穿成这样。进成将信将疑看着两个老汉在那里自顾自拾掇,他回过身看看爹跟二哥,还是那个样子,不动,摸摸身上还是烧人的不行。他想给喂些水,可是两人都是趴在炕上的,嘴都朝下根本喂不进去,没法只好用湿手巾给两人湿湿嘴唇。
白五衣裳穿好了,叫温二接着从口袋里头往出拿东西。温二把吃剩的东西用纸包上,推到了桌子的边边上,把掏出来的东西一一样摆在了桌子上。进成仔细看看,有几样还认得。有碗口来大的铁钩子,有黑油亮的麻花辫鞭子,有一尺多长的锥子,还有一件他有些吃不准。这件东西头上有碗口来大,后头带着一圪节黑黑的把儿,上头都是毛。进成的好奇叫白五注意到了。
白五问进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看白五这个死老汉怪笑着,进成心说指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白五还没有说出来,温二说这可是个好东西,这东西叫驴蹄子。进成说还以为是个什么稀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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