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庄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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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庄诡事-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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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晌去了学堂没多少工夫,进成就回来了,说是放了伏假。进成缠住了爹,非说是他三个哥都在外头上班的上班,念书得念书。二哥还能跟着娘到老娘家去,而自己却哪儿也没去过。大楞一开始还逗着这个小儿子说,这么大的官庄还不够耍的吗。到最后也架不住娃娃的缠磨,只好答应过赶明儿送他到老大那里看看,再去看看老三到底学开拖拉机学的怎么样了。当然,这最后的看,也是大楞想去的。

    隔天,大楞叫进成背上老娘娘给两个孙子带的东西,爷儿俩就上道儿了。这个进成从小就招爹待见,没别的。大楞一直觉见人家文化人是个不赖的营生,板正的中山装别着英雄牌墨水笔。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架着眼镜,细皮嫩肉的,哪儿是个一年到头晒的铁黑铁黑的受苦人能比的。他在心里一直有个决心就是四个娃娃怎么着也不能叫受了苦,尤其是得有个人成了文化人。他看好老四,而老四学习也确实不赖。

    在到南梁坡的道儿上,进成看见什么都新鲜。他问东问西,大楞都耐心得给说。快到坡顶那个地处的时候,看见从坡上上来个人,推着洋车子,几步小跑飞身上了车子往这边骑。车子叫这个人骑得左摇右摆,那个人也顾不上避开道儿上的坑坑洼洼,反正是一个劲儿往前蹬。

    进成眼尖,跳着叫唤说是大哥栓成。这栓成前几天不是刚回来过吗?这是要到哪儿去送信?这条道儿只能到官庄啊,要送信也只能是给官庄的。看这个样子,这是有什么急事?

    转眼栓成的车子到了跟前,进成喊了大哥。栓成下来车子都顾不上支住,就朝着爹扑了过来。这么大的小子了,还是在外头见过不少市面的,这阵脸上出的水和眼泪都搅在一搭。他一下子跪下把住爹的腿,叫唤着,爹,老三不行了!

    这一句老三不行了闹得大楞懵了,老三好好地在东垴跟人学开拖拉机吗,怎么就不行了?可是看见老大这个样子,他还是感觉一定是出事了。

    栓成叫大楞给拽起来,还是止不住得哭。这叫大楞恼火不已,他叫唤了一句,哭顶个屁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栓成还是带着哭腔说了就在夜儿大早发生的这事。

    上次栓成看见东垴生产队五十五马力东方红拖拉机出现在乡革委会门口的时候,他还看见了自家老三坐在拖拉机的轿子(作者注:车轿子就是驾驶室的意思)里,拖拉机手的一边。也是那个时候,东垴的拖拉机手耀宗知道的栓成是宝成的大哥。可是夜儿大早,一向早起伺候王主任的栓成还没有起来,就有人在大门口叫他的名字,从开着的窗户传进来的声音闹醒了栓成,他起来一看这人挺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个谁。来人说他叫耀宗,是东垴开拖拉机的,上次见过栓成。来人简单说完就叫栓成跟着他往东垴走,栓成问他说什么事,耀宗却好几次没有直接说,就是说到了东垴再说。

    到了东垴,还没有进村,就看到了上回的东方红拖拉机顶子朝下翻在道儿跟前的水渠里头,道儿和水渠都叫拖拉机折腾得像个鬼脸。栓成没有注意到在布满人们脚印的土里,还有一片片的血迹。耀宗没有叫栓成停下和人们在跟前多看翻了的拖拉机,他一个劲儿催栓成快些走。

    到了老三他们盖的学校宿舍跟前,发现一群人围在门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栓成心里像是叫股锤子刚捣过的鼓皮,没来由地颤起来。人们看见耀宗领着人来了,自动让开一条道儿。栓成似乎想见了什么,往里间走的腿脚开始发软。他也不知道想看见什么,还是不想看见什么。

    里间的炕上有个人。说是个人,倒是更像叫人从沟里捡回来的疙瘩破烂。这块破烂上头沾满已经发黑的血和土,看着都没有出气时身子的起落。这是老三?栓成不敢信,可要不是老三,耀宗大早来叫他干什么。栓成用袖口擦了宝成的脸,看清楚了弟弟老三两只眼都闭着,嘴角都发紫了,脸上好几道口子,长肉的地方都肿着。

    耀宗在跟前说出了事情的由来。自从因为在农业大学表现好,宝成叫推荐去生产队学开拖拉机以来,这个后生就算是迷上了这个铁东西。天天在拖拉机跟前沾着,有时候吃个饭都端碗到车库跟前来。学了快两个月了,耀宗只叫他发动过拖拉机、简单的倒车挂斗、场里转圈的本事。这叫宝成很不甘心,他寻见个机会就想试试自己开着到上道儿走。

    耀宗说也怪他前一天犯懒,干完营生卸掉车斗就把车放在了半坡坡上,心说第二天一溜坡就着了也省的再发动车了。他没关上车轿子门就回家吃饭睡了。就是这个犯懒,恰恰害了宝成。这个小子大早起来看见车在,轿子门没关,钻了进去。他不知道师父耀宗溜坡发动车是要在半坡时眼疾手快强行挂档,他先把档摘下来,松开刹车,高大的五十五就冲着坡坡下去了。等到宝成觉见速度实在是太快,车却没有发动的时候,他慌了神左右乱打方向,最终是翻到了道儿边上的沟里。宝成叫摔了出来,车随后翻滚压了上去。

    对里头要到村外放牛的老汉发现了翻进沟里的拖拉机,却没有发现地下有人。他叫来了耀宗,耀宗脑子心说拖拉机四个轱辘底下都有大石头垫着,怎么能溜了坡?等他看见了身在拖拉机外头的那只脚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据耀宗说,他看到脚就大概断见了是谁出事了。在村里人拿着撬棒,铁锨什么的,又是撬又是挖的费劲下,宝成叫挖了出来。刚出来的宝成还能说话,他看看周围的人们,挺直脖子连声叫妈。人们赶紧往宿舍给抬,可是在半道儿上,宝成的声音就突然没了。耀宗想见了宝成有个大哥在乡革委会,这才着急忙慌得来叫栓成去看。

    大楞听到这里,拽住栓成问,宝成这阵在哪儿?怎么你这阵才回来说?

    栓成说闹清楚老三怎么出事后,他再看老三时发现老三还有心跳,胳膊腕子上的血脉还在一鼓一鼓。他叫人给打帮着送到了乡上的卫生院。卫生院忙了一顿,把能给用的药和手段都给用上了,宝成却始终没有睁开眼。有个医生悄悄跟另外的医生说,估摸着小后生是不行了,脚上的鞋子都剩下一只了。

    栓成知道这两人说的什么意思。在当地人们的说法里,在外头出了事惹了祸端送去就医的人,如果鞋子都少了不见了,这人也就没什么指望了。栓成回头瞪了那个医生一眼,医生走了。他就一直守着老三。中间他也想着回去一趟好告诉家里这事,可是又怕没人看着弟弟。所以只好在跟前陪着。直到今儿大早,医生给宝成检查完以后告诉栓成,叫家里人来把宝成抬回去吧,不用治了。

    栓成也知道医生话里头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等着也没有用了,他决定赶紧回家告诉家里。刚半跑着推上车子爬上南梁坡,骑了没多大一圪节,就碰到了爹。

    大楞在没有碰见栓成前,他就是怎么想不会想到好好的三小子宝成现在在医院躺着,到了需要准备后事的时候。他甩开大小子,往前跑起来,这一跑,瘸腿显得更厉害了。没有止住哭的栓成在后头,小小子进成在最后,两个后生都哭着往前跑。

    跑在最前头的大楞到了坡跟前一下子就没有了影。栓成和进成到了跟前,发现爹却被窝在坡上的拐弯处。大楞这阵正在使劲往起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栓成扔到车子到了爹跟前,想要扶起他来,却发现扶起来的爹自己站不住了。

    爹那条好腿兴许是也断了!

品读外传 38() 


第五十四章 车 殇 (2)() 
南梁坡的拐弯处,窝住了着急要到乡上卫生院看三小子的秦大楞,他想爬起来却感觉自己动不了。当大小子扶起他的时候,他觉见站不住了,那条过去不瘸的腿很明显得不再顺直,断了。

    爹成了这样,弟弟一个躺在卫生院,一个这阵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栓成咬咬牙,圪蹴下把爹背在了背上,回头招呼老四进成:推上车子走,卫生院。

    老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这上山容易下山难。栓成背着爹下坡时,感觉见了从来没有过得疲惫,这阵也不知道是脖子挒着难受,还是腿疼,浑身都不舒服。叫他想不明白也同时感觉害怕的是,祸事怎么还扎着堆往自家人身上招呼呢?

    下了南梁坡,穿过八道沟里的河上个坡就是卫生院。进了院子,栓成还没有来得及圪蹴下,爹就着急着要从他背上下来。父子俩揪揪拽拽结果倒在了地上,爹也顾不上叫人再扶起来,就这么在地上往病房里头爬。这叫栓成也顶不住哭了起来,这是他长到二十多岁头一次看到爹在地上趴着走。他赶紧扶起来爹,半扶半抱地把爹奈荷(作者注:奈荷这个词细品似乎有些古汉语的味道在里面,在当地方言里面就是摆弄的意思,大概如此。)了进去。

    屋里只有一张床,床上只有一个人。确切得说,不能叫个人了,或者不叫活人了。因为,有人已经把被子给他高高拽过了头顶,盖住了脸。被子底下的人就像是几座起伏的小山。头那儿一座,脚那儿两座。

    大楞浑身抖着。靠在墙上,他叫进成离床远些。定定神伸手示意叫栓成把被子揭开了。按理说,栓成先前就见过了弟弟出事的样子,这阵难受归难受,也不至于叫吓住。可是栓成在揭开被子后,看了一眼却回过头大声叫爹。

    大楞心里咯噔一下。

    大楞扶着墙拖着两条腿,到了跟前,只是看了一眼,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天不出声,最后冒出来一句:这是个谁吗?

    病床上叫被子盖住的哪是老三宝成啊。栓成和爹看到的是个老汉。这个老汉黢黑的脸上皱纹跟刀砍斧劈出来一样,瞪着两个眼珠子,根本就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嘴角还有血没有搽干净,脖子微微朝着墙那边扭过去。

    这一幕叫大楞父子俩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今儿大早床上还是个年轻后生,出去不到一前晌,就成了个不认识的老汉。这怎么也不能说是宝成变成个老汉吧。大楞看栓成,栓成知道爹的意思。他不断重复自己走的时候,宝成真是睡在床上的。

    进成在门外问什么事,里头两人没有回话。进成进来看见了床上的老汉,来了一句:我问问医生去!

    对。问问医生保准知道。父子三人都着急往出走,结果在门跟前还堵在了一搭,人人都着急。后来栓成扶着爹先走。寻个地方叫爹坐着,他和进成寻医生问问。

    在满打满算没有多大的院子里转了个遍。居然就寻到个在医院小食堂准备做饭的老汉。栓成拽住老汉问了半天,老汉哼了好几回。没说出一句话来。闹了半天老汉还是个哑巴人,这多少叫栓成和弟弟有些哭笑不得。老三宝成寻不见了不说,这整个卫生院的医生也不知道是上哪里去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老汉还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还是进成即急中想出个办法来,连带着一顿比划,老汉才算是闹明白他们要问什么,可是老汉接着比划什么,进成却是看不大机明。

    这下子,大楞父子三人都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卫生院门口有人骑着自行车来了,来人叫了声栓成,说叫三个人赶紧跟他走,他知道宝成在哪儿。

    来人栓成认识,小名叫成柱,和栓成一样,也是乡上革委会一个送信的通信员。栓成回过头看着爹,他的意思大楞清楚,大小子这是在担心他的腿。大楞大手一挥:顾不上了,走。同事带着进成,栓成骑着车子带着爹跟在后头。

    一道上,这个叫成柱的后生告诉了栓成事情的经过。原来夜儿大早耀宗叫走的栓成因为要守着老三宝成,一天也没有回革委会,今儿早上有事要办的王主任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栓成的去向,开始一下子恼火了,都拍了桌子骂了日脏话。可是等到王主任接了个电话后,脸色了个冬夏倒转的变化。王主任叫人招呼来了革委会的司机,亲自带着212吉普车到了卫生院,接走了还没有醒过来的宝成。他还叫卫生院的医生们坐上小四轮(作者注:小四轮就是小型的拖拉机)跟在吉普车后头,随时准备给宝成看病。医生们一看这个阵势,都觉见这个没醒的后生来头挺大,结果就是所有的医生都爬上了小四轮。

    栓成问了一句:那我老三睡的那个床上睡着个老汉,死了。那是个谁?

    来人边骑车边回过头,在喘气的中间来了一句:没有啊,他接着说:宝成走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床上哪儿有人啊?还有个老汉?哼,来了也没用,医生都没在,他来也没有用。

    大楞插了一句:成柱,你说王主任接了个电话就叫车接走了宝成?接着去哪儿了?

    成柱不好意思笑笑,说光顾着和他们说接走宝成的事情了,都没有说清楚宝成上哪儿了。他说吉普车带着王主任和宝成赶着去县里头人民医院去了。估摸着这阵应该已经到了。

    这些话叫大楞父子三人都放下心来,可是栓成和爹心里都在想一个事:王主任为什么要管宝成?

    八道沟到县里是几乎就是一道儿下坡,成柱和栓成也没怎么捏闸,风一样往县里骑。绕过县城唯一的那条街。直接骑进了医院院里,栓成扶着爹。爹也努力往快走想早些看见三小子。

    医院走廊里头比较黑,看不清楚谁是谁。反正站着很多人。这阵势叫大楞心里陡然生出些不自在,还有些害怕来,他不明白一个愣小子怎么就能叫乡上革委会的头头这么在意。大楞刚在小子的搀扶下进去,还没有往里头走多长。

    对面过来一个人,紧走几步握住了大楞的手使劲摇起来,嘴里一个劲儿说是组织关心大楞和家人不够。大楞不用看来人长什么样也知道这个人是谁,来人满嘴的西乡话,他就是革委会的王主任。以前大楞也就是开会时在台子底下听过王主任说话,至于握手那是根本没有过的事情。要是在平常。大楞还有工夫跟领导互相客套一下,这阵他没有心思来这一套。他问主任宝成怎么样了。

    王主任回头叫过来一个医生,叫他给说说。这个医生很是年轻,嘴里开始叨叨了一堆大楞根本听不懂的词,大楞更着急了。其实心里只想问一句,三小子醒过来了没有。王主任也显得不耐烦了,呵斥小医生,叫他痛快些说里头的人到底是醒来没有。小医生怯怯的回了一句,没有。

    王主任紧接着就来了一句。尽是些吃干饭的。

    大楞把小医生拽到了一边,避开王主任,问道:我是那个后生的爹,你说说他这阵没醒。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小医生挠挠头,迟疑的挤出几个字,你小子。这事挺日怪!医生说他们给宝成做了全身的外部检查,发现浑身上下除了有些擦破掉皮淤血肿胀外。连骨折都没有。至于为什么没醒过来,医生们一开始怀疑是脑袋叫磕着了。里头有了淤血。可是检查了半天,在脑袋上根本就没查出来磕着的痕迹,说的大些就是保持脑袋上连根头发也没少。这么严重的祸事,人叫砸到了五十五拖拉机下头,受伤却不严重。不严重吧,人却是这么长时间了没有醒过来。

    医生里头有人提议把人送到省里头的大医院,给宝成好好检查下脑袋。可是问王主任,王主任却叫等着宝成家人来了再说。其实有的医生也悄悄说了自己的担心,小后生这阵血脉这么弱,全身就剩下胸口还有些热气,身上其他地方不光凉了,甚至都有些僵直了。这种样子倒是有些像人刚死没多长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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